第六章 丈夫凯旋而归

　　远赴朝鲜抗战的丈夫，在到达战场后，很是幸运。当时战场缺乏医务人员，所以成名就机缘巧合的进了医疗队，整日目睹非死即伤的战友们。晚上睡觉，都是把当日战死的士兵头对头拉在一起，自己就枕在这些死去战友的头上睡觉，为的是给可敬的战友保留一个完整的尸首，保留一个完整的头颅。不然战场上无数的老鼠，会在夜间出没的时候把死去战士的耳朵给咬掉了。八年的抗战，让我们的战友与朝鲜人民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在远离祖国的这八年中，虽然他们时刻想念着祖国，想念着家人，可当他们就要离开这结下生死友谊的人民时，心中却是无限的依恋。
　　离别的日子，志愿军的脚步移动了，朝鲜人民的眼睛湿润了。战士们在朝鲜人民送行的泪雨中行进，朝鲜人民捧着一颗赤诚的心送着他们至亲至爱的友人，这泪雨中的每一滴，都不是普通的眼泪。一颗，一颗，都是万金难买的友谊的珍珠。我们的战士也在个个垂泪，坚强倔强的成名也是挥泪如雨。八年的苦战磨砺，成就了他对工作认真负责对困难不屈不挠的个性。
　　1958年的深秋，还是在这个陈家村的大队院里，乡亲们迎来了自己期盼已久的亲人。但却是几家欢喜几家忧，当年送走了八名，如今只迎来了五名，另外三名在战场上光荣牺牲。如今的成名已是一名优秀的军医，被安排到乡镇医院做了一名主治医生。心怀喜悦的他跑回久别八年的家中，没想到自己的奶奶和母亲早已相继去世。他痛苦得彻夜未眠，细听父亲叙述这几年来家中所发生的一件件事，也听出了樱花在自己不在的这些年里，为这个家所做的付出，为他扛起来自己应该所扛的担子。他不由得心生感激，不由得为眼前这位任自己挨打挨骂却无怨无悔的妻子而感动，在他的泪水中饱含痛苦、悔恨、难过和羞愧。
　　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不再动手去打樱花了，虽然没有细腻的疼爱，但相对之前的举止，已经是很好了。一年后，他们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当时家里没有小米，为了弄到一些小米来给樱花补身子，好有奶水来喂孩子。成名四处找人借粮票，找人开单子。好不容易找到了原先的老战友。
　　“老陈啊，嫂子给生了个儿子还是闺女？”老战友笑着问。
　　“是个千金，嘻嘻。”
　　“哎！可惜是个千金啊！”
　　“老兄弟，你可别小看千金，你大娘活着的时候就特别喜欢闺女，只是自己命里没有。我们一家人可喜欢这个女儿了，可不能委屈了这宝贝女儿。”
　　“行行行，我给你开20斤的粮票。”
　　说着，20斤的票单递到了成名的手里，成名让自己的三弟成生把米领回去。说到陈家的这个女儿还真像颗福星，自己的到来为爹娘的感情牵起了一条红线。成名下班后就会抱起女儿到街上走走，他不会像别的父亲那样，重男轻女。眼前的女儿新兰，他视若掌上明珠。女儿两岁的时候，他就托人从外地买来钙奶饼干，这在当时，是好多人没有见过，甚至是没有听过的，
　　也许是好景不长久。谁也不会料到成名的前途，会因父亲当年参加的宪兵队而毁于一旦。村里的二眼棱是专门挑事的登徒浪子，他将成名和几个人一块上告为成分不好。当时正赶上国人的批斗大会。成名被撤掉党籍，从一名医生变成了一个农民。在本村的批斗大会上，接受着大家的批判。5岁的新兰跟着众人在一起围观，不懂事的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站在那个高高的台子上，低着头，不敢看自己。她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举动，遭到了母亲的斥责。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前如公主般的日子已经结束了，父亲的落魄让这个家又一次经历了磨难。
　　在往后的两年里，新兰又多了两个弟弟，所以看孩子就成了她的任务。
　　成名被批斗后，到外村的一个水库去干活。家里的一切又落到了樱花的身上，白天要上山拾柴，每天都和一邻居家的青梅一块上山。附近的山都已经被捡得光光的了，所以他们俩就带好饭去很远的山上，这一去就是一天。青梅在家排行老大，父亲很不喜欢女儿，只疼爱儿子。从小就没有受到家庭的温暖，每天上山父亲就只给带上一个煎饼，连个咸菜也没有。热心的樱花，总是把自己带的东西分给青梅一半，久而久之，青梅把樱花当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一天傍晚，暴雨突然来临，眼看天就要黑了，嫂子还没有回家，成生家里为嫂子担心了起来。
　　“成生啊，你去村口迎迎你嫂子去吧。”坐在屋子里的父亲也开始担心起来。
　　“好的，爹，我这就去。”
　　“我也和你一起去吧？”成栋也要和哥哥一起去迎嫂子。
　　“你去干啥啊，在家和爹好好看好孩子就行了。”
　　成生拿起斗笠，就走了出去。来到村口，也不见一个人影。雨大的像是天上的银河泛滥了一般，从天边狂泻而下。一道道闪电，一阵阵雷声，震耳欲聋。成生顺着山路向前寻去，远处两个黑黑的身影正在晃动，对，那一定是嫂嫂。他加快了脚步，小跑起来。
　　“我的傻嫂子啊，这么大的风雨，赤手空走都这么艰难。你们两个怎么还背着这些柴禾？”
　　“成生啊，你不知道，现在的柴禾有多么难捡，可不能因为这场雨就扔掉不要了吧。”
　　“来，你们两个都放下来。”
　　成生将两捆柴困在一起，背在了自己的肩上，让嫂子和青梅空手走着。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一举动，竟打动了青梅的芳心。他背着柴冒雨前行，青梅跟在身后，不时地用手去托一把那重重的柴火，希望自己能帮他分担一些重量。这让一旁的樱花看在了眼里，心想着该如何促成这段良缘。
　　青梅的父母是标准的势利眼。如今，家中一无背景，二无权势，又赶上丈夫正在落魄阶段，这让有心成全的樱花望而却步。可眼看着三弟也该成家了，她还是硬着头皮去了青梅家里。
　　“婶啊，青梅在家吗？”
　　“她没在家，下地干活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事，她不在家正好，我想找您说件事。”
　　“啥事啊？说吧。”
　　“婶，您看我们家老三年龄和青梅都差不多，我看……”
　　“停，你打住，我们可不进你们那个家门。自己也不掂量掂量，还真能说得出口，我今天心情好，不与你计较，快走吧。”
　　就这样，樱花像是吃了一个闭门羹。无奈地回了家。
　　第二天，樱花和青梅还是像往常一样，一块上山。走在路上，樱花问起青梅。
　　“青梅，你觉得我们家成生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啊？”青梅的脸嗖的一下红了起来。
　　“当然是觉得他人怎么样啊？看你脸都红了，不说我也明白了。”
　　“樱花姐，你就爱取笑人。”
　　“不和你闹了，我知道你看上我们家老三了。他人忠厚善良，长得也很帅气，最主要的是他总为别人着想，知道心疼人。可是你的母亲不同意啊。”
　　“什么？你去跟我娘提亲了吗？”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你娘赶出来了，看来你们俩是没有希望了。”
　　“不，我这辈子，就要嫁给成生。”青梅被樱花的一激终于吐露了真言。
　　“嘻嘻，终肯说实话了，那你就要回家做你娘的思想工作啊，咱们俩一块努力，你负责做父母的工作，我再去拖个能说会道颇有威信的媒人。”两人相视会心的一笑，手拉着手一起走上山。
　　在经历了一波三折的努力下，青梅和成生终于突破了父母的阻扰，走到了一起，真可谓好事多磨啊！成亲的当天，他们向可敬的大嫂深深地鞠了一躬。婚后，他们还是和大搜住在一个家里。可是按亲家的要求，青梅结婚后，要有自己独立的房子。所以，刚忙完婚事，又要开始张罗着盖房子了。当时盖座房子主要就是花费人力，因为房子的四壁都是土坯做的。只有屋顶能用到木头和瓦，再就是地基用到一些石头。石头对山里人来说，根本不成问题。这时，就让在家闲着的成栋，去跟着村里的人上山去打石头。
　　打石头这个活，说来简单，其实里面藏有很多窍门。同时，这个工作也很危险，在偌大的石窝里面，首先要安放好炸药，把整块的大石头炸成若干小块，再将小块的石头慢慢修理成四方形。
　　成栋第一次来干这个活，一上午下来，虽然手被磨起来好多泡。但从小就能吃苦耐劳的他，还是不把这点困难放在心上的。所有的人歇了一会，又要开始干活了。这一次是要开始炸石头了。领头的师傅嘱咐好大家都离得远远地，不知是炸药放的过多了，还是位置放偏了，在大家还都没有缓过神来的瞬间，一块大的石头朝人群这边飞了过来。正好砸在了成栋的右腿上。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顿时让这个家又蒙上了一层冷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