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巧的征兵

　　在娘家待了六天的安稳日子，心如死灰的樱花，脸上再也看不到那抹醉人的微笑了。迎娶的日子到来了，母亲给她做了两身新衣服，父亲给她亲手做了一个红铜色的木柜，这就是樱花的嫁妆。盖上红头布，坐上不是很新的小花轿，又一次踏进了这个伤心之地。
　　成名家在村里也算得上大户人家，这一天，来了不少村里的男女老少。成名的父亲是兄弟三个，父亲排行老二，所以还有一个大伯和小叔。其中，小叔在两年前过世了，婶子也走了，留下了两个孩子，一个12岁，一个6岁。而这两个孩子现在由成名的父母来照顾。所以，成名家里就等于有四个兄弟，按排行下来，成名老大，成秀老二，成生老三，成栋老四。兄弟四个相处得还算和睦。今天是大哥结婚的日子，兄弟三个忙前忙后乐乐呵呵。
　　樱花被抬到屋子里的土炕上，新媳妇在这一天是不能下炕的。坐轿的时候一天也能不吃饭，只吃煮熟的鸡蛋和板栗，也不喝水。做个新媳妇也真够累的。就这样坐在炕上，盖着红头布，等待丈夫来揭盖头。
　　忙碌了一天的成名，送走了客人，来到只贴了一个喜字的新房。他掀开了樱花的盖头，看到了一张面若死灰的脸，脾气暴躁的成名来了一股无名火。“干嘛板着个脸？你是不是不愿意嫁给我？不愿意再来我们这个家啊？”红盖头被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坐在那里的樱花纹丝不动，没有吱声。这下激怒了成名，“啪！”一巴掌打在了樱花的脸上，火辣辣的顿时红了起来，五个粗大的手印像是给白皙的脸蛋画了一个彩妆。樱花一手捂着被打的脸蛋，一手擦了一下滚落的眼泪。“啪，啪。”成名接着又来了两个响亮的巴掌，“让你哭，让你哭，我就让你一次哭个够。”虽然是哭，但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的掉眼泪，这是从小在婆家养成的一个习惯，哭不能出声，不能让别人听到。丈夫打完自己后就甩门而去了，谁也不会想到，在人们最美好的新婚之夜，她遭到的是一顿毒打，独守空房。这件屋子还是那么的熟悉，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两床新被子，一个喜字，和那只在那默默流泪的红烛。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起来了。还是像往常一样，推磨、做饭、下地、拾柴、洗衣、织布，伺候奶奶，照顾6岁小叔，一切她都做的那么的熟练，有条不紊。婆婆没有像以前那样经常打骂了，反而是换丈夫经常打她，是没有理由、莫名其妙的打他。樱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挨打，直到后来，她也一直没明白是什么原因。
　　丈夫的毒打不像婆婆有轻有重，他的毒打是每一次都会留下很深的伤疤。半年过去了，樱花终于忍受不住了。她找到了队长，把自己的经历和遭遇细说了一遍。请队长给自己做主，结束这段暗无天日的婚姻。队长这个人还算是明事理，觉得陈家的所作确实过分离谱，就答应了樱花，支持她的做法。队长找到村支书说明了事情的原委，替樱花写了一份离婚书，就等着后天带樱花去乡里去办理离婚手续。
　　队长告诉了樱花这个好消息，她感激的给队长下跪磕头。队长连忙起来扶起樱花，这孩子的遭遇也确实让他为之同情，所以就算因此而得罪陈家，他也认了。为的就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樱花回到家中，还是想往常一样忙碌着，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当陈家一天的媳妇就尽一个媳妇该尽的本分，这就是她的理念。体弱多病的奶奶现在整日卧病在床，本该是是由婆婆尽为人媳的孝心，现在却换成了樱花在床前伺候。每天给奶奶梳头、洗脸、洗手、擦身子、洗脚、喂饭、端屎端尿。她把奶奶照顾的无微不至，每一个细节她都做的那么的认真。喝水从来不会让奶奶烫着，吃药总是自己先尝一口，不凉不热，温着端给奶奶喝。樱花是从心里心疼奶奶，因为在这个家里，只有奶奶对她做好。如今想到马上就可以离婚了，就可以离开这个家了，她反而有些不舍，是舍不得卧病在床的奶奶。樱花在娘家待的那六天里，奶奶没有洗过手，没有洗过脚，身上也是满身的馊味。想到这些，她不由得为奶奶今后的生活而感到担忧。
　　这天晚上，她把给奶奶洗干净的衣服，整齐地叠放在奶奶的床头。给奶奶把指甲修剪后，伺候奶奶睡着，坐在奶奶的身边待了许久。透过微弱的烛光，她看到奶奶眼角流下了两滴眼泪。她神头近看，奶奶明明合着眼睛呢，难道是做梦了？她伸手为奶奶擦干了眼泪，又盖了盖被子，就回屋睡觉了。其实，奶奶并没有睡着，虽然人老了，可是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什么都看的明明白白。她深知樱花在整个家中的地位，从小到大所遭受的苦难，而自己又无能为力，改变不了什么，放手让孩子走才是对她最好的。
　　天亮了，樱花的心似乎也亮了。村里的喇叭一早就响了起来。
　　“广播什么呢？成名，快出来听听，我怎么听到在喊你的名字呢？”
　　“是啊，娘，村里来了征兵的，我被选去当兵了。”
　　“啥？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孩子，当兵是去打仗，那是真枪子，枪子不长眼睛啊，是会死人的，去跟村长说，咱不当了。”
　　“真是妇人之见，这当兵是你说不当就不当的？那名额都已经订好了，没听到在广播吗？明天就走了。”成名的父亲说完，吸了几口烟，叹了一声气。
　　“娘，没事的。你儿子命硬，打不死的。听说是去朝鲜打仗，明天全村人都会敲锣打鼓为我们送行呢，多光荣啊！”脾气暴躁的成名虽然对自己的媳妇不好，可他还有一颗爱国之心，一腔热血。年轻气盛的他就像那初生牛犊不怕虎，上战场打仗他一点都不感到畏缩。相反，村里还有一个年龄相同的小伙子，一听说来征兵了，立马吓破了胆，躺在床上装病，在自己的腿上狠狠地轮了一棍子，假装瘸了，才逃过了一劫，没被征上。这一次征兵是去参加朝鲜的抗美援朝，村里被选中了8名，成名就是其中的一名。当兵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啊，尤其是在那个炮火硝烟的年代，是把自己的性命抛于脑后，于国家的荣辱放在第一的革命精神。
　　樱花忙完家里的一切，就急忙赶到了队长的家里。跟着队长来到乡办处，找到了负责办理离婚的催主任。崔主任接过离婚书看完后说：“你们所说的情况属实的话，就可以给你们办理离婚手续，是否属实我们要安排工作人员暗地访察。已经属实，就立马给你们办理离婚。你先回去等着吧，三天以后会给你消息。”
　　“不行啊，今天你就得给我把离婚手续办理完了，我说的情况绝对属实，队长和村支书都可以作证的。”樱花急切的说。
　　“为什么非得今天办完呢？这是程序，要一步一步来，你这么着急为什么啊？”
　　“因为他明天就要当兵走了。”樱花不假思索的说。
　　“当兵？那你属于军人家属啊，这时候离婚，不是给军人扯后腿吗？你这不是明摆着让我犯错误吗？赶紧回去吧。”崔主任生气地把离婚书给撕了。
　　究竟是命运的安排，还是自己的宿命，难道自己注定要在这个家里待一辈子吗？本来是一腔的希望，到头来又是空欢喜一场。真是命运捉弄人啊！
　　“干嘛去了？半天见不到个人影，不知道成名明天就要走了吗？赶紧去做点好吃的去。”
　　“知道了，娘，我这就去做。”
　　晚上，樱花来到了奶奶的床前。还是像往常一样给奶奶洗着脚。“孩子啊，明天成名就要走了，你也就不会再挨打了。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回来。”说到这里，她哽咽了。“你就和他圆了房，给他生个一男半女吧。”奶奶的这个心愿也是所有为人父母的心愿。樱花默许了。
　　回到自己的房中，只见成名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结婚一年了，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自个睡自个的，是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樱花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怎么也原谅不了他，所以，她没有完成奶奶的心愿。
　　天刚微亮，往日里宁静的小村，敲锣打鼓，一片欢腾。全村人都来到了这个大队集合，八名热血男儿身穿黄色的军装，胸前佩戴大红花，军帽上那颗闪闪的红星照亮在每个人的心里。此时的这个场景，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热血沸腾，就连不懂事的孩子也在为之欢呼。震天的锣鼓，热情的乡亲，含泪的父母，恋恋不舍的送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