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樱花的惨遭 夏荷的意外

　　“还在睡，快起床了。”樱花被婆婆那声竭力嘶的喊声从睡梦中惊醒。两手揉揉眼睛，她麻利地穿上衣服，发现天还没亮，其他人还都在睡觉。
　　她很不解地问：“娘，我起来做什么啊？”
　　“你这笨丫头，真是不拨不转，一拨一转悠。没看见磨台上有桶玉米吗，去推磨，麻利点啊，早饭前把它推完，不然不让你吃饭。”
　　樱花走向院子里的那台石磨，磨台好高啊。正常的推磨，是把磨杆放在身体的腰部，然后用两手扶着磨杆往前推。可十岁的樱花个头还不够高啊，扶起磨杆，才刚与自己肩膀齐平。虽然以前在家也帮娘亲干活，可都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像这种推磨的大力气活，都是由爹娘来做的，自己从来也没有做过啊。
　　她试着把磨杆放在自己的胸前，两只手从底往上而抱住磨杆，用尽全身的力气来推动磨杆。磨终于动了，虽然很慢，但看到两片磨石中间流出的碎玉米，她的脸上绽放了一丝微笑。然后咬紧牙关使劲地往前推，每一步都迈得那么的艰难。她瘦小的体格和这千斤的石磨形成了鲜活的对比。
　　在这深秋的早上，一阵凉风吹过。平日里那微风一吹，额前刘海就如丝般飘逸的秀发，如今却被满脸的汗水浸透，死死地贴在脸上。披星戴月不知磨了多久，太阳出来了。看看桶里的玉米，才磨了一半。看看自己的胸前已被磨杆狠狠地磨出了一道红印，用指尖轻轻一触，哎呀！好疼啊！衣服都湿透了，好想歇一会。她看见婆婆们还都没有起床，就坐在地上歇了一会。
　　“死丫头，让你推磨，你竟敢在这里偷懒，看我不打你……”只见婆婆手拿着一把扫帚扑面而来，樱花还没来得及躲闪，一个扫帚狠狠地落在了自己后背上。她委屈的泪水犹如开了闸，滚滚而流，身上的疲惫加疼痛让她幼小的心窝藏满了苦水。
　　“哭、哭、哭，不准你哭，赶紧干活。”眼前的这个婆婆让她感到惧怕。抱起磨杆，忍着疼痛，脸上流淌的泪水和汗水洒在了黄黄的土地上。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圈，躺了多少汗，终于把这剩下的半桶玉米磨完了，累得骨头像是散了架。
　　“娘，磨推完了。我饿了，能吃饭了吗？”樱花胆怯地问。
　　“嗯，灶台上有个窝头，去吃一个吧。”坐在一旁的婆婆有气无力地答。
　　樱花拿起窝头狼吞虎咽，没有几口就吃完了。感觉肚子还是很饿，看看锅里还有窝头，可是被吓破胆的她就是不敢伸手去拿。因为婆婆刚才说了，去吃一个。多吃了会不会被挨打啊？犹豫不决的她最终还是让咕咕叫的肚子施加了勇气。
　　“娘，我想再吃一个窝头。”
　　“人不大点，饭吃的倒是不少。”
　　“我说明她娘啊，你让她推了一早上的磨，那吃一个能吃饱吗？吃不饱你让她一上午咋干活呀？”奶奶站出来说了一句公道话。樱花才被勉强又多吃了一个窝头。
　　“吃完饭了，去跟着你爹到地里去收花生，听见没有啊？”
　　“知道了，娘。”
　　“小小年纪就开始给家里挣公分了，你家可真是有福气，”在大片的花生地里，集聚了村子里的好多人。大家看着这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说说道道。深秋的太阳还是那么的毒辣，照的人们不敢抬头，个个都是埋头苦干。樱花跟在爹爹的身后，爹爹用撬把花生从地理刨出来，由于是黄土地，花生上带有好多泥土。樱花就负责把每一颗花生上的泥土抖搂干净。看似不是很重，可是一上午跟着大人下来，也累个够呛。胳膊酸得抬不起来，嗓子干得像是冒了烟，那白皙的小脸上汗水混着泥土。旁边的阿青婶看着孩子可怜，给了她一碗水喝。樱花接过这碗水，泪水打转的眼框仿佛看到了娘亲。
　　“喝吧，孩子，喝完了。婶再给你倒一碗。”阿青婶微笑着说。
　　“谢谢婶子！”清脆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在这举目无亲的环境里，阿青婶的举动让樱花深怀感恩。这个善良的孩子总是会记得别人给她的好。
　　“老婆子，饭做好没有？我们回来了。”爹爹边说着边把肩上的锄头放下。
　　“你说你这死脑筋，怎么不知道让樱花拔些羊草回来啊，早上临走的时候，我没有嘱咐，你们就不知道做。”
　　“你嘟囔个啥呀，这孩子跟着我干了一上午的农活，累坏了，还拔羊草。你以为她是机器啊？成名和成秀呢？一上午都干啥了？”
　　“那樱花能和成名比吗？她说来咱家就是要一辈子伺候他的。樱花，去，给成名把那两件衣服洗了，洗干净了啊。”
　　樱花又乖乖地去洗衣服了。公婆的这番对话，让站在一旁的成名切切的地听到了耳朵里，也真真地记到了心里。从此，她明白了为什么爹爹把这个姑娘领来自己家，原来是来伺候自己的。从此，她把樱花当成了自己的丫鬟一般使唤。而成秀也没有把她当成自己未来的嫂子，从来没有尊重过她。
　　洗完衣服，吃完饭。下午还要跟着爹爹去山上捡柴。这一次，爹爹把成名和成秀也一起叫上了。来到山上，她跟在爹爹的旁边不停地弯腰捡柴。成名兄弟俩捡了没几个就开始上树抓鸟，抓完鸟又下河摸螃蟹。不由得让樱花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和伙伴们在溪边嬉闹的一幕。如今再也找不到那样的时光了，那段美好的光阴注定成了她一生中最甜美的回忆。一不留神，呀！手被树枝上的木刺扎破了，一节黑黑的树针扎在了指头上。拔出树针尾，树针头还落在肉里面，这要用缝衣服用的细针，用针尖将它挑出来。山里的人拾柴会经常遇到这种情况的。只是回家中又要麻烦婆婆帮忙了。以前在娘家的时候，不小心扎到手了，都是由娘亲轻轻地帮自己挑出刺来的。这回娘亲不在身边了，想到严厉的婆婆，她不由得冒了一阵冷汗。
　　太阳落山了，爹爹带着他们三个下山回家了。
　　“娘，我不小心把手上扎刺了，你帮我用针挑出来吧？”她走到婆婆面前小声地说。
　　“真是没用，捡个柴，还得给你雇个挑刺的。还是我儿子能干啊，看摸了这么多螃蟹，今晚可以好好吃一顿了，就你，净添麻烦。来，把手伸过来。”说着，拉过樱花的手，没有好气的拿起针，粗鲁的拨弄着。
　　“哎呦！好疼啊！”
　　“疼也得忍着，谁让你不小心了？这一针针像是剜到了樱花的心头。她用牙齿咬着嘴唇，任由婆婆在自己细小的指头上挖着。怎么会这么疼啊？以前娘亲给自己挑刺的时候感觉只有轻微的疼痛呀。还是娘亲好啊，好想自己的亲娘啊。思念的泪水往自己的肚子里吞咽。要是让婆婆看到自己流泪，不是挨骂就是挨打了。
　　晚上一家人坐下吃饭了。看着那饭桌上红红的螃蟹，是那么的诱人。可是樱花只能在一旁站着看，等他们都吃完了，自己才能坐下吃饭。她多么渴望那红红的螃蟹能留给自己一只。可惜等到她吃的时候，就只剩下一点萝卜缨做的咸菜了。就着咸菜吃了一个窝头，有野味的晚餐与她擦肩而过了。
　　躺在单薄的草席上，望着漆黑的夜空，她终于可以无声地流泪了。这泪水里有辛苦、有汗水、有恐惧、有委屈、有思念。她感觉自己像是到了地狱一般，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啊。身心俱惫的她容不得自己想太多事情呼呼而睡了。
　　她看到母亲来了，笑盈盈地朝她走来，拎着她的小手，抚摸着她的额头，接她回自己的家了，两个弟弟就站在家门口跟她挥着手……
　　“起床了…”一声尖叫。她猛地睁开眼睛，婆婆又在喊自己了。原来刚才是做了一个梦啊！她好像自己停留在梦里永远都不要醒来。就是这样一个梦，支撑着她走过了一天又一天。她盼望着，有一天，母亲会来接自己回去，回到那个她不知道已经不再属于她自己的家。
　　转眼间，冬天到来了。衣衫单薄的樱花要跟着婆婆学做针线活了，家里人所有的衣服都是自己织布，自己缝制。刚开始，婆婆教她织布，每到深夜还听能到那台织布机在不停地转动。白天干活、做饭，夜晚织布。寒冷的三九天将她整日浸泡凉水的双手，冻满了疮。刺骨的寒风，将她的手吹得裂出了鲜红的血口。
　　过了腊月，临近年关了。公爹从集市上买来了一小块肉，要等着过年当供品用的。婆婆将这块肉切成了像火柴盒大小的8块。放在碗里，搁置在家里唯一的家具——木柜箱上。第二天，疑心的婆婆过来数数，却发现少了一块。她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人就是樱花，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叫樱花过来。而是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儿子成名。
　　“成名啊，这家里最忌讳的就是有个馋老婆，多少家产都会被她败光的。而且还偷偷地吃，这以后还得了啊。你去问问，看是不是她给偷吃了？”
　　“好的，娘，我去问。”
　　“樱花，过来。说，是不是偷吃了一块肉？”
　　“没有啊，我没有吃。”
　　“我让你不说实话…”说着，成名的一个拳头就抡了过来。把樱花的鼻子打出了血。
　　“说，承不承认？”
　　“没有，我真的没有偷吃。”樱花哭泣着说。
　　“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成名找来了一根木棍，朝樱花的腿砸了下去。婆婆就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干看着不知声。
　　“住手，成名。那肉又没有煮熟，生着她能吃吗？去找找看，是不是让老鼠拉走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和你爷爷活着的时候一个样，哎！”奶奶看不下去了。
　　婆婆这才去柜前柜后的找，最后在柜子的底下发现了半块肉，还真是让老鼠吃的。
　　事情明白了真相，樱花却无缘地挨了成名的一顿毒打。她心里暗自感谢老鼠，没有把那块肉全吃完，不然这个罪状就要扣到自己的头上了，说不定会被打个半死。
　　樱花在这里吃尽苦头，夏荷在婆家也是一样不好过啊。唯一的不同就是，夏荷的准丈夫小武对她还算好。至于婆婆也是一样的严厉。
　　一天，夏荷挑着两个罐子去村里的水井打水。走到上坡的时候，不小心把一个罐子碰了一个小口，罐子里的水开始往外流了。她停下来，仔细看着碰破的罐子，心里害怕极了。回家该怎么和婆婆交代啊？这时，正好有一个路过的大娘看见了。这位大娘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哎呦！你怎这么不小心，回家你婆婆还不得打死你啊？”就是她的一句话，触动了夏荷想轻生的念头。想着这苦不堪言的日子，想着那不把自己当人看的婆婆，她转身跑回了刚才打水的水井，纵深而跳，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就这样，一个年轻美丽的生命悄无声息地走了。没有改变任何事物，没有改变任何一个人。
　　樱花得知夏荷的消息，痛苦地留下了眼泪。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两个被当做童养媳，为什么她们的命运这么的凄惨。但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像夏荷那样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她等待着，等待着和自己的娘亲团聚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