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樱花的童年

　　在樱花的院里长着一棵高大的樱桃树，每到花开之际，满树花团锦簇，花香淡雅扑鼻，待到硕果累累挂满枝头，不由得让人想起那句“一树樱桃带雨红”。轻摘一颗放入口中细品，有一股甜丝丝略带微酸的味道游走齿间，那酸酸甜甜、清清爽爽的味道在舌尖上弥散开来，一直甜到心底。如今83岁的她经常拿樱桃来比喻自己的一生，是啊，熬过了青的涩、黄的酸、最终迎来了红的甜。饱经风霜的她，又一次坐在了这棵樱树下，四月的风是如此的轻柔，吹拂着她那沧桑的面孔，拂落了几片凋谢的花瓣，掀起了一段仿佛历历在目的往事……
　　第一章——樱花的童年
　　在依山傍水的年家峪村，一群孩童正在清澈照人的溪水边嬉戏着。俊俏可爱的樱花是伙伴中最受欢迎的小女孩，不仅是因为她长得人见人爱，重要的是她有一颗无比善良的心。凡事总是先替别人着想，这不，邻居家的秀英不小心把自己的脚划破了，伙伴们都凑上来围看。
　　“英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胖胖的豆丁说。
　　“怎么办啊？你看都流血了！”小云害怕地说。
　　大家都慌了神没了主意，周围也没有大人。这时，只见樱花採来了山里的止血菜，把它揉碎了敷在秀英流血的脚上。止血菜好神奇啊，不一会脚就不再流血了。大家都目视着樱花嘻嘻一笑，感觉只要是樱花在，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她在伙伴们的心目中，更像是一位亲切的姐姐。大家不管遇到什么难事，都会找她帮忙。
　　那年秋天的下午，9岁的阿霞在山里放羊时，不小心弄丢了一只羊。这下阿霞吓坏了，害怕回家后没法和爹娘交代。就让路过回家的小石头帮忙把樱花叫来。
　　“樱花，阿霞叫你去北石山，好像她弄丢了一只羊，让你帮她去找。”
　　“娘，我去北山割羊草去了啊。”樱花背起竹筐，急忙地小跑出门。
　　“家里还有草呢，不用去了，一会天就黑了”母亲从屋里边说着边走出来，没等话说完呢，就不见她的人影了。
　　樱花一路小跑，感到北石山时，自己已经汗流满面了。阿霞见到樱花着急的哭了起来。
　　“我丢了一只羊，怎么办啊？回家我爹会打我的…”小阿霞已经泣不成声。
　　“没事，你先别哭，你仔细想想在哪丢的?咱们俩赶快找找，不然一会天就要很黑了。”
　　“我哪也没去，就在这一片。刚才想回家，数了一数，才发现少了一只。”
　　“那好，你在这里看好这些羊，我去给你找，你等着啊。”
　　“嗯，好，我等着你。”
　　半个时辰后，樱花牵着一只羊兴奋地喊着阿霞：“找到了，找到了。”阿霞也高兴地跳了起来。
　　“谢谢你，樱花，你真好，要是没有你帮我，我今晚就要挨打了。”
　　“没事了，找到就好了，咱们赶紧回家吧，天马上要黑了。”
　　“树树皆秋色，山间唯落晖”。北石山像蒙了一层神秘黑纱，遮住了自己羞涩的面孔。唯有两个晃动的小身影和一群盈动的白点，装点着它的沉寂，一串串“咯咯咯咯”爽朗的笑声，表达着孩子的愉快。透过皎洁的月光，仿佛看到那童稚的笑脸是那么的容易满足。烦恼来的奇快，消失也是那么的神速。孩子的快乐是那么的简单，真的是，原始的快乐是自然的恩赐啊！
　　樱花会到家中，才想起来，自己背上的竹筐还是空的呢。这下该怎么和娘交代啊，只好实话实说了。
　　“娘，我回来了，我今天……”
　　“樱子啊，赶紧进屋来，娘有事要和你说。”樱花的话没说完，就被娘叫到了屋里。
　　“樱子啊，你爹今天回来了，说给你找了一个婆家，你今年10岁了，定的是童养熄——就是，从这开始，你就去婆家生活。直到18岁，再与丈夫圆房，咱们村和你一块去的还有夏荷。”
　　“娘，我不想去别人家，我就想待在你的身边，哪也不去。”樱花嘟着嘴不高兴。本来已经饿得咕咕直叫的肚子，也没有感觉了。她不明白，爹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怎么行呢？你爹都已经答应人家了。不能说变就变啊，闺女早晚都要嫁人的，你终究不是留在家里的人啊，你的两个弟弟就是想去哪也去不了。”
　　年少无知的樱花，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童养媳。等待她的只是命运的安排。
　　樱花的爹爹在乡里木场做事，这里汇集了各个地方的木匠精英。
　　“老罗啊，来歇一会。”老陈点着一袋烟。
　　“哎呀，老兄弟，歇会唠唠。”老罗笑呵呵的走过来。
　　“看你们这里的闺女长得都这么水灵，你也不给我大侄子说个媳妇。就咱们这交情，还得让我开口求你吗？”
　　“是啊，是啊。给我儿子也说一个，别长大了再打了光棍。”老于也说笑着走过来。
　　“你们俩啊，整天就知道媳妇媳妇，打不了光棍地。行了，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就是这三个男人的一场对台戏，彻底地改变了两个女孩的命运。樱花和夏荷就这样来到了离家30公里外的一个山村，开始了八年的恶魔般的生活。
　　临走的那一天，樱花的母亲给她穿了一身新做的衣服。拿起梳子给她梳起了一个长长的辫子。母亲的手抚摸在她的额头上，嘱咐着去了要听婆婆的话。盈溢的眼眶纵有万般的不舍，也改变不了丈夫的一句话。要知道，在那个年代，丈夫的话就犹如圣旨。为妻的哪有不听从的。那时候，父亲的思想就是：反正早晚都要出嫁的，早走晚走都是一个走。在这泛闹饥荒的年代，早走了，还能给家里省不少粮食，来养活下面的两个儿子。
　　樱花拽着母亲的手，始终不愿意撒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期盼着父亲能将自己留下。往日里那个爱笑爱唱、活泼开朗的女孩，此时却变得如此的安静。
　　和自己同命相连的夏荷也来了。她的眼睛是红肿的，站在那里，两手搂住母亲的腰。不知道这温暖的亲情还能停留几刻。
　　两颗幼小的心灵啊，想到自己就要远离的亲人，远离伙伴，远离家乡，泪水夺眶而出。
　　那美丽的山间，清澈的河边，童贞的伙伴，还有那可爱的小羊、小狗、小猫，就要和你们说再见了。
　　遥远的村庄，陌生的面孔。母亲撒开了她的小手，父亲用那严肃的目光把她送出了家门。
　　小河的水啊，好美！映在水里的两张纯真的面孔是那么的让人心疼。此时，牵着自己小手的是未来的公爹。她们不住地回头，回头，可始终没有看到自己期盼的那熟悉的身影。
　　走了一天的路，脚都磨出水泡了。到了陈家村，樱花和夏荷就分开了，各自来到自己的婆家。
　　“闺女，叫什么名字啊？”眼前这个神情狡猾的人就是樱花的婆婆。
　　“俺叫樱花。”
　　“那你该叫我什么啊？”
　　“叫娘。”
　　“那你怎么不叫啊？”她提高了嗓门尖喊了一声，把樱花吓得不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娘！”
　　“嗯。”鹰头雀脑的婆婆冷冷地给了一个眼神，示意让她进屋。
　　三间泥巴房，一扇破烂不堪的黑漆门。焖黑的屋子里面坐着两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一个黑黑胖胖的，看起来还算憨厚老实，这就是准丈夫——成名。另一个高瘦机灵，面带微笑浮头滑脑，这是成名的弟弟——成秀。
　　在一张长约两米的土炕上，半躺着一个50多岁的老太太，嘴里叼着烟袋，神情泰然。这是成名的奶奶。
　　“闺女，走了一天的山路，该累了吧？来坐这歇一会。”奶奶的这一句话，给樱花的心里注入了一股暖流。至少在这陌生的环境中，还能让她感到一丝温暖。她小心翼翼地刚坐到奶奶的身边，又被婆婆突如其来的喊声震得站了起来，两手攥拳，肩膀猥琐，眼神木讷。
　　“坐什么坐啊，没看着一家人都等着吃饭呢，去做饭。”樱花拖着疲惫的小身体来到灶台前。还好樱花以前在家就会做饭，贴玉米饼子，蒸地瓜面窝头，她都在行。没多大一会儿，樱花蒸了一锅的窝头，端上了黝黑的小饭桌。大家依次围坐，奶奶、公公、婆婆、丈夫、小叔，樱花刚要拿着木墩围坐过去，婆婆歪头斜眼地说：“等我们吃完了你再吃，去烧些开水去。”又累又饿的她只好一个人走到灶台前，拿柴烧水。此时的她，已经是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想先喝口凉水吧，可是水缸在婆婆吃饭那屋，又怕被挨训，还是忍着吧。
　　等到全家人都吃完了，就只剩下半个窝头了。樱花吃着这珍贵的半个窝头，两行咸咸的泪水滑到了嘴里。她想起了自己的家，想起了自己的亲娘，想起了爹爹还有弟弟，还有那热腾腾可以尽管吃饱的两个窝头。
　　月黑了，夜静了。她仿佛听到自己的肚子还在咕噜咕噜的直叫，那磨满白泡的双脚好疼啊。她好想娘亲啊，泪水涟涟的她也许是小的原因吧，就这样，哭着哭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