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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2

作品名称:石佛镇      作者:亦农      发布时间:2013-07-21 16:39:53      字数:17901

  40石佛寺
  “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变声成为另一个人,讲说另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想说的话,鸣冤诉苦,揭露阴谋或传情达意,这就叫阴魂附体。古代的《乌盆案》讲述的就是这种故事。小水娘肯是被死去的叶老太阴魂附体了。我看到她体力不支,担心她出事,才拿出玉佛手帮她驱除阴魂。可惜,有很多想问的问题都没有来得及问。”土坤带着遗憾驾车与阿萍离开叶家庄。
  “小水娘是被叶老太阴魂附体!”阿萍恍然大悟。“可是,叶洪升害死了叶老太,他为什么要害死自己的老婆?他可能也把自己的儿子一并害死,为什么要这样做?”阿萍又百思不得其解。
  “叶洪升是被人用车撞死的,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当时他并没有死,那个撞他的人又把车开回来,从他身上辗过去,再辗回来。一个会喘气儿的大活人,就这样被残忍地辗死。如果小水娘传过来的话属实,叶洪升身上的冤气可就太大了。那么,他所具备的可怕的狠毒魔力也就非常大。死去30年的叶洪升带着怨与恨回来了,他一定会报复的,报复那个当年惨害他的人,可能还连带其他很多很多的人,包括无辜的人。”土坤开着车,他并没有回答阿萍的提问,而是在心里苦苦地思索——
  越来越多的事实证明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侯丙魁无意中揭开了镇压叶莲老师的阴魂的玉佛手,叶莲老师的阴魂逃了出来,她当然会要找仇敌报仇。侯丙魁、大脚婆等成了最早的受害者。难道侯丙魁与大脚婆与叶莲的死有密切的关系?还有大脚婆家前面那户人家的黄花闺女,还有侯建龙所发现的四个被吸血而死的少女!是必然还是巧合?天仙一样的叶莲老师不该这样不分清红枣白地摄取这么多人的性命!叶洪升是被车撞死的,可是他的尸体呢?叶老太所讲被塌死在黄金洞里300多个人,他们的冤魂都跑了出来,果真是这样吗?如果他们的幽灵跑出来,会不会对石佛镇所有的人带来灾难性的毁灭……
  车驶过野猫岭,过了夹皮沟,再往前就是观音桥了。
  阿萍问:“我们是去找孔令白,还是去野猫林?”
  土坤猛一打方向盘,车拐上观音河畔的泥土小路。他说:“我们得去野猫林看一看。和我们根据叶小水所说而猜测的一样,叶老太死了,叶石大也可能不在了。那么,叶小水所说的那些在林子中的僵尸是否存在呢?我们只有去现场看了才能了解到真实的情况!”
  “如果他们存在,我们就会受到致命的威胁。你想过没有,当他们扑过来时,你如何对付那些僵尸或吸血鬼?”阿萍担心地问。
  土坤没有回答,而是神色镇定地继续开着车。
  在早上发现叶小水晕倒的地方,停着一辆警车。
  “他们比我们提前来了。”土坤把车停在那辆警车的旁边,下车用手轻轻拍了拍那辆警车。
  “是你的同学侯建龙他们?”阿萍紧跟着下了车。
  “他们询问叶小水后,直接来这里查看现场。警察经常这么做,这是他们的职责。”土坤转回身从捷达车后备箱里取出两杆婴儿胳膊粗细的竹杆,它们的一端被削得尖利异常。土坤做了一个刺杀的运动,把其中一杆交给了阿萍一杆说:“我们可以用这个来保护自己,如果吸血鬼或僵尸扑过来,你就狠狠地刺穿它的心脏。”
  阿萍轻松地笑了笑说:“这叫什么?你怎么知道它可以用来对付吸血鬼或僵尸?”
  土坤眨了眨眼睛:“这种武器叫竹箭,原始社会的人们就用它来打猎。后来被巫师专门用来对付吸血鬼或僵尸。这是我在网上查到的,一个叫孔嘈冥的大巫师教给人们这种办法。在现代生活中,网络是个无所不知的老师,天文、地理、阴阳八卦,没有它不知道的。”
  阿萍握住竹箭轻轻在另一个手掌上磕了磕,竹箭发出“叭叭”的声音,她在心里祈祷:但愿它真的是僵尸或吸血鬼的致命武器。
  土坤和阿萍往野猫林中走。野猫林中,雾已散去,阳光从树顶透射进来,叶子显得碧绿而清新,林子里郁郁葱葱充满了生机。鸟儿欢唱,知了鸣叫,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从石佛镇到石佛山另一面的叶家坳,这里是惟一一条最短的途径。两个人仔细寻找,希望能有所发现。土坤看到一片倒伏的开阔草地。“阿萍,你瞧,这里好像有很多人踩踏过!”土坤指给阿萍看。
  阿萍目测估计:“大约有六七十个平方。草径倒伏压折的痕迹很明显,花朵也凋谢了,好像很多人在上面滚压过。”阿萍走到开阔的中间地带,前后左右细细察看。“这里大概就是叶小水所说的看到很多吸血鬼或僵尸、腐烂尸体的地方。可是,那些鬼怪烂尸哪里去了?如果被人为搬走,可能性不大。据叶小水说有近百个甚至更多,即便有人来搬移,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全部挪走。那么,是他们自己神秘地消失了?他们难道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或遗物?”土坤紧皱眉头。
  “土坤,这是什么?”阿萍伏身捡起一个婴儿手掌大小的长方形塑料卡片儿。
  土坤翻开正面,发现用碳素墨水写的字——065张胜三。
  “065张胜三?”土坤一头雾水,也许是哪一个路过丢在这里的人随手丢弃的卡片儿,现在许多大小企业都给员工佩这种工作卡片儿,还要贴上本人照片,编上号码,跟监狱里的犯人似的。
  土坤顺手扔掉了:“这种东西脏呼呼的,没什么用。”说着,他转身继续查看,这时他感到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看,又是一张婴儿手掌大小的长方形塑料卡片儿,怎么又有一张?土坤俯身捡起,突然,他瞪大了眼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
  阿萍感到了土坤的异样,急忙凑过来,她看到土坤手里拿着的那张塑料卡片儿上写着一个人的名字和编号——213侯丙理。
  “啊?侯丙理?”阿萍不由得叫出了声。
  叶小水说她在晕迷中听到一个人的呵斥。土坤仿佛看到不久前发生的那一幕——
  ……有一个冰凉的粗壮的胳膊搂住了叶小水的脖项。有两个蠕动着的东西掉进了叶小水的耳朵。HA——YA——KU——伴随着嘿嘿的淫笑……叶小水感到自己的乳房被一只骨感大手狠狠抓住……“侯丙理,休得无礼!”忽然,随着一团亮光,叶小水冥冥中感到眼前出现一个人。“侯丙理,住手。”……
  土坤回过身把自己刚刚扔掉的另一张脏兮兮的塑料卡片儿捡起来。小水娘说的没有错,叶小水和曹玉娟也说的没错,30年前那些被困杀在黄金洞的人,果真出来了,复活了……
  阿萍紧张在看着土坤问:“我们该怎么办?”
  土坤摇摇头说:“不知道。”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离开那一片开阔的草地,在他们的心里都有一种要逃脱的欲望。
  这时候,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三个警察拨开杂草树杈出现在土坤、阿萍的视野。走在前面是侯建龙,后面跟着他的两个队友。那两个队友一前一后抬着一个大而结实的黑色袋子。
  侯建龙粗声大气地说:“老同学,我们比你们早到一步啊。怎么样?有没有新发现说来我听一听。”
  土坤和阿萍等着他们走近,土坤把手中的两张长方形塑料卡片儿递给侯建龙看。
  “什么东西脏兮兮的?这不是小加工厂里给员工们每人发的那种编号卡片儿吗?没有什么稀奇的啊!”侯建龙看了看,不屑地又交还给土坤。
  土坤提醒说:“建龙,你好好看一看这上面的编号和名字,这是30多年前发生的一个瘫塌大事故死亡人的塑料卡片儿,他们人被埋在几百米深的黄金洞中,身上佩戴的塑料卡片儿怎么回在30年后出现在野猫林中?”
  侯健龙摇摇头说:“老同学,这又有什么不正常呢,他们当年在进洞时把这些塑料卡片儿顺手扔掉了,风吹雨淋,鬼使神差就在这里被你们捡到了。奇怪吗?你瞧一瞧这是什么?”
  侯建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土坤。
  是叶小水的玉佛手,做工还算不错,在叶小水青春的肌肤与汗水的浸润下,这枚玉佛手显得更加玉润圆和。
  “刚才在一个枝杈上发现的!还有一样东西,你们看了以后可不要害怕,小伍,你们俩打开袋子,让我们的恐怖小说作家看一看咱们的物证。”
  土坤和阿萍走过去。
  小伍和另一个年轻的警察打开了沉重而结实黑色袋子,一股难闻的夹杂着血腥与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袋子里装着的竟然是一个人的尸体,原来用来蒙面的黑色长统丝袜已经被揭开,像一个小丑那样歪戴在他的头顶。这个人两眼圆睁,嘴巴痛苦地歪在一边,整张脸就像在死亡前一刹那,看到了什么惊惧的事情而使脸部完全变形,定格在那里不动了。他身上几乎没有衣服,衣服被撒扯烂了扔在一侧。在他的脖项上,有一圈非常明显的牙咬的痕迹,更可怕的是他的腹腔已被剖开,小肠及心肝等已不见了。再往下看,他的两腿之间是空空的,只留下两根不知是肉条还是筋骨。生殖器与他的身体完全脱离,孤独地扔在那粗大的脚丫旁。更让土坤惊诧的是无论身体、心肺,还是生殖器上,都没有一丝血色,比细心的女人用清水冲洗十遍还要干净。
  “我们在前面大约500米处发现的,发现时他的生殖器被掏出来,扯出两根长长的筋,挂在树杈上,心肺都不见了。除了潮湿的地面有几块血痕外,其他地方没有一丝血迹。我怀疑这是一个变态杀人狂。”侯建龙在旁边平静地说。
  阿萍感到胸腹一阵翻腾,张开嘴差点吐出来,她急忙转过身,不敢再看一眼。
  土坤转眼看着侯建龙问:“他就是那个拦住叶小水露阴的变态者,那么,是谁杀了他呢?”
  侯建龙抬抬手示意两个年轻警察合上袋子,说:“我一直认为在石佛镇有一伙变态狂,他们强奸少女,杀人剖尸体,他们或单独做案,或者合伙做案。这很可能是两个变态狂的相互对决。一个杀了另一个,然后逃离。我仔细查看过这个家伙尸体现场,真他妈的是一个高手,没有留下任何其他痕迹。”
  “叶小水没有告诉你她后来碰上了叶石大,叶石大像一个僵尸?”土坤问。
  “说了,她都说了,我觉得那只是她在受到惊吓后产生的幻觉。”侯建龙自信地说。
  土坤又问:“我们刚刚去过叶家坳,叶石大的娘刚被发现死在村口的水塘里,叶石大至今不见踪影,这你怎么解释?”
  侯健龙眨了眨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是的,我现在不可能给你一个完整的答案。她们的死只能算另一桩案件,我会安排人去调查。”
  一行人开始往野猫岭山下走。前面出现一个路口,一条小岔道向旁边延伸淹没在草丛中。“队长,那边要不要去查看一下?”跟在后面的小伍问侯建龙。
  侯建龙没有停下脚步,说:“那条小路通往石佛寺,是咱们小镇名人张哑巴的家,咱们就不必去了。”
  土坤停住脚,悄悄拉了阿萍一把。“建龙,你们先回吧,我们到石佛寺看一看。”
  “怎么?有心思访古寻幽了?这座寺庙据说也有四五百年了,你们去好好看看吧,说不定受到启发能构思出一部新的恐怖小说,我就不陪你们了,有时间叫上曹玉娟,我请你们吃饭。”侯建龙摆了摆手算是告辞。
  看着侯建龙和他的两个队友消失在前面的羊肠小道上,土坤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说:“我和他没有共同语言。”
  阿萍点了点头说:“我们和他的思维出发点就不样,怎么可能想到一处呢?”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敬业的家伙,但愿他是对的。”土坤挥了挥手中的长竹箭,长竹箭尖利的那一端发出“呜呜”的短啸。
  阿萍挽住土坤的胳膊说:“你也是个敬业的家伙。”
  “走吧,咱们去看一看老朋友张哑巴,我很想知道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两个人相偎依着走上这条通往石佛寺的小路。
  穿过一片树林,就到了石佛寺。土坤扭回头审视着,他觉得这里离叶小水出事的地方也就一箭之遥。如果在清晨,叶小水声嘶力竭的呼喊,张哑巴或许真的能听到。
  石佛寺的院门早已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只剩下两边的石墙,因为无法搬动又不方便砸毁,便侥幸存在下来。走进大庙,迎面是一个高高的石佛像,如来佛祖双目微闭,神态安祥而平静。两边十八个罗汉,却都已是残缺不全。有的脑袋没有了,有的眼珠被敲去了,还有的一个胳膊、一只手没有了。显然,这是一个年久失修破败荒凉的佛院。
  阿萍忍不住感叹:“为什么石佛镇里的人不来维护呢?”
  “这里曾做为破除封建迷信的典型被砸毁,从那以后,石佛镇的人再也没有心思维护这座寺庙了。”土坤说。
  没有香火,也没有和尚,更没有人迹。大殿地面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佛堂上面空荡荡的,即无佛香更无佛烛、油灯。古寺、老僧、佛钟……这些佛国圣境在这里早已了无痕迹。
  土坤正在看墙上云雾飘渺的佛画,转到佛像身后的阿萍突然喊:“土坤,你快过来看,这里有很多竹签,还有一把镰刀。”土坤急步过去,在佛像后面的一个角落里,果然放着许多用竹子削制的竹箭,只不过看上去比他们手里拿的武器要短很多。
  土坤拿起一根竹箭仔细看,从削的崭新的刀痕上可以看出,削制时间不会离现在太久。“会是谁削的呢,他为什么要削这些竹箭?”阿萍歪着头看土坤。
  “和我们做竹箭的目的一样,抵御吸血鬼和僵尸,看来,这里有一个很懂行的高手!”土坤脸上露出很久没有的微笑。他觉得自己仿佛在黑暗中行走,突然遇到一个拿着烛火的同路人。
  “巫师白嚼仙在他书中写道,用竹签、竹箭刺入吸血鬼的心脏,就可以结束他们的阴命,阻止他们再去害别人。而活死人和吸血鬼并不完全一样,活死人和正常人差别不大,他们可以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吃喝拉撒、做爱、吵架。他们不会主动害别人。除非受到攻击,才会表现出吸血鬼的本能。至到某一天,他们心愿已了,突然消失……”土坤像背课文一样说。
  “也就是说,有人做这些竹箭是为了用来消灭鬼魂、吸血鬼或僵尸?”阿萍听完土坤的话,自言自语道。
  “瞧,这是什么?”土坤突然发现,在石佛背后衣襟的石缝下,藏着一条脏旧的长裤,他跳上台阶把它取出来,弹掉上面厚厚的浮灰,发现两条裤腿上分别写着几个字——张哑巴,公社发。
  “是张哑巴的!这里果真是张哑巴的家!”阿萍不无惊诧地说。
  “张哑巴就是那个救叶小水的人,几天前,同样是张哑巴在野猫林发现了少女被吸血后的尸体,为了防止她变身成为吸血鬼继续害人,他把一枚竹签插入她的心房,然后,又悄然把她送回了家。还有,昨天在公交车上那三个奇怪的两男一女,他们可能已不是活人,张哑巴上车也是为了阻止他们。”纷杂的线索在土坤的脑海里迅速整合交接,他感到心中赫然敞亮起来。“如果找到张哑巴,也许就找到了某些解决问题的答案!”
  阿萍听完土坤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但她还是有所怀疑:“一个连自己肚子都填不饱的乞丐,怎么可能做这些奇异的事情?”
  土坤望着那条红漆写着“张哑巴、公社发”的裤子说:“也许,这就是他超越常人的地方,是我们平常人不能理解也解释不通的。”
  然而,无处是家、处处是家的张哑巴,这时候他会在哪里呢?土坤和阿萍能否如愿以偿,顺利地找到这个神秘的哑巴乞丐?前面等待他们的,又将是怎样的血雨腥风、魔咒横行呢?
  41蛇皮袋
  新的一天来了。没有太阳,天色阴暗,仿佛一口硕大无比的黑锅倒扣在石佛镇的上空。原本人烟就不稠密的石佛镇,显得更加冷清,偶尔出现在街上的人一个个缩着肩胛,低眉顺眼,像游走的阴魂幽灵。
  从石佛镇开出的2路公交车上,只有寥寥的五六个人。戴着蓝色工作帽的女售票员仍然好像没有睡醒似的,用蚊子般大的声音报着站名:“贞节牌坊到了,有下车的没?下车的把票拿出来看一下。没买票的买票了。下一站夹皮沟,到站的乘客请往门口走。”
  女售票员一边说一边抬起厚重的眼皮往车外看了看,又上来二三个人。她的目光与一个浓眉大眼小伙子的目光碰在一起,那个小伙子浓浓的眉挑了挑,冲她阴冷地笑笑,独自走到车的最后一排坐下来。他抬手挠了挠后脖项,好像有一些痒痒。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大眼睛浓眉毛的小伙子脖项靠后的地方,有一圈深深的牙痕。
  女售票员又往车外看了看,她看到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壮汉一前一后往石佛镇主街方向走去。他们与自己的方向正相反。“走咧,没人了。”女售票员“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坐在车后的大眼睛浓眉毛小伙子透过破烂的2路车窗玻璃向后看去,他望着那个老太太和壮汉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他努力大张了两次嘴巴,白森森的上牙和下牙磨了又磨,象狼要扑食前的动作,残忍而暴虐。
  走向石佛镇主街的老太太和壮汉,是叶老太和她的儿子叶石大。在叶石大的身上,还背着一个脏兮兮的蛇皮袋,里面鼓鼓的,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这对怪异的母子从石佛镇通往省城的那条县级公路上走来,走过野猫岭,走过观音桥,走进石佛镇。他们的穿着和普通的乡下人没有差别,生活在石佛镇上的那些很有些看不起乡下人的镇上人,没有谁会注意到这两个人的到来,更不可能有人会去猜测,他们到石佛镇来要做什么,在不久的将来,这对母子的行动会对他们带来如何致命的伤害。
  张家金玉店就在石佛镇主街从北数第一家,站在门口,可以清晰地看到贞节牌坊上写着的贞女大字。张三万老板近期一直忧心冲冲,因为玉货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所有的人们好象都越来越穷,钱不知到流到哪里去了。不定期到石佛镇进玉货的外地商贩小老板更少,他不得不把玉货的批发价一降再降。近几年,因为做玉货生意的人太多,门帘铺子不算在内,那些拿一个破布在街道旁一铺,摆上大小挂件、佩件就叫卖的小商贩越来越多,三核桃两枣的,能赚一点钱就急猴猴地出手。这不等于砸玉器行的生意吗?等玉货卖到和冬白菜一个价时,大家就都别想靠玉货赚钱糊口了!
  这时候,张三万端着紫砂茶壶正坐在柜台里犯愁,门口一暗,堵上来一个大汉。
  “娘,走快一点。”叶石大扭回头喊:“这家里好像有咱们要的货唉!”
  瘦小枯干的叶老太随后跟进来,她的两眼有些僵硬发涩,迷迷着能通过一条缝儿看张三万的货柜。她目光所看的,是张三万摆在柜台里的那些玉佛手。
  “玉佛手,要多少钱?”叶老太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鼻音,好像有多少天没有喝水口干舌燥的样子。
  张三万上下打量这对母子,看他们的穿着打份,根本不象是从大地方来的有钱人,便猜测可能是附近山沟里来赶街的穷苦乡下人,就有些不爱搭理,眼皮也不抬说:“一个30元。”
  “一,二,三……共五个,你家里还有吗?”老太太不动声色地问。
  “就这些个了。”张三万没好气地说。他想,你要那么多当地瓜烧着吃呢?又买不起,干吗要问那么多!
  没想到叶老没有犹豫说:“都买了,如果你还有,照这个价我全部要了。”
  张三万大吃一惊,财神竟然长得这般摸样,急忙喊自己的胖女人出来,把屋里的10件石玉佛手都取出来,大小共15件。
  “你不是只这5个吗?”叶老太问。
  “这个,这个——”张三万一幅商人的万变嘴脸,尴尬地笑了笑说:“屋里还有几个,我这人忘性大,你老人家别生气。”一扭脸训训斥自己的胖女人:“贱货,为啥不把货上全呢?差点让老子丢了发财的机会。”
  胖女人一身肥肉,只穿着一个短汗衫,几呼是裸着两个如球一般硕大的奶子。胖女人白了张三万一眼,没说话,只是小心地把货柜上的玉佛手和屋里刚拿出来的玉佛手一个一个摆在柜台上。“你们点一点,15个,唉呀这玉佛手可是好东西,去鬼镇邪防小人,外地的大老板最喜欢上这种货,也是今年流行的货,你们一瞧就知道是识货人!”
  叶石大板着张脸,用粗壮的胳膊一骨脑儿全扒进那个蛇皮口袋里,那动作就像往垃圾筒中倒垃圾。叶老太从怀中摸了半天,慢慢摸出一把钱摁在柜台上,张三万一五一十数,不多不少,正是他想要的货款。
  “谢谢,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大妈您真是有福有财之人!”待张三万抬头送客时,发现叶老太和叶石大已出门不见了。
  张三万没有多想,只是随口说道:“这老太太,年纪不小了腿脚还挺利索。今天的生意爽利,好久没这么爽利了。”张三万十分高兴,忽地俯下身狠狠地亲了一下胖女人的嘴,同时伸手去捏胖女人的肥奶子。胖女人拍拍他的手说:“你早上吃大蒜又没刷牙!满口大蒜味!去,去,大白天的不怕人看见?”张三万嘻笑着说:“啥蒜不蒜的,挣了钱才算呢!都他娘的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只要发财高兴了,咱家那哥二就跟着性起,走,咱们到屋里让我放一炮。”
  胖女人嗔笑道:“放你妈的屁,先刷牙去!”
  胖女人口是心非,也早有了那个意思。在男人的搂抱下顺从地一扭一扭走进里屋。因为生意不好,张三万有很久没有与她困觉,她甚至担心自己的男人因为没有生意赚钱生存压力太大,而患了阳萎综合症。如今男人主动提出要求,她当然心中念佛,求之不得。
  柜台前空寂无人。
  很快从后屋里传出了女人放肆的呻吟和破床发出的吱吱哑哑的声音。柜台外面一个小玉摆件突然莫名地从货架上掉下来,“叭”地碎在地上。
  与张家金玉店隔着一家日用杂货铺子的,就是王家玉铺。穿戴齐整一向斯文的王老板戴着一幅厚厚的黑边眼镜,正静静地坐在柜台里看一本古象棋谱,生意不太好,顾客了了,他只能研究古象棋谱来度过这无聊的光阴。
  叶老太和叶石大走一前一后走进来。
  “老板,有玉佛手吗?”叶石大憨直地问。
  王老板抬起头,抚了抚黑边眼镜,看清楚是一对母子。便放下棋谱走过来说:“有,你们是拿货呢还是买货?”
  “拿货和买货有区别吗?”叶老太慢悠悠地问。
  王老板眼睛透过上眼镜框看着叶老太说:“拿货就是来批发货,我按批发价给你。买货就是零售,我按零售价给你。咱做生意讲究个实在,童叟无欺,你说是吧?我要是狮大张口,漫天要价,就不是亲娘生的。再者说了,你上一次当,下次就不来照顾我了,那我不是自寻倒霉吗?细水长流,好生意年年做代代做,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别,别罗索,玉佛手多少钱一个?”叶石大问。
  叶老太目无表情地看了看儿子,又把眼睛盯在王老板的黑眼镜框上问:“你有多少?我拿货!”
  王老板眼珠骨录录转了转,满脸堆笑说:“拿货咱按拿货价报,一个玉佛手60元,我这里有现货20枚。二六1200元。咱最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舍账噢。”
  “都拿出来吧。”叶老太面无表情,木木地说着,伸手在怀里摸了又摸,摸出一叠钱来,“叭”地摁在玻璃柜台上。王老板拿起来一数,不多不少1200元。
  叶石大将20枚玉佛手全扒拉进那个鼓鼓的蛇皮口袋。两个人转身就走。
  王老板从眼镜框上沿儿看着两个人出门,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阴笑:“这老太太跟僵尸一样连笑都不会笑一下,口袋里钱倒不少。现在这个社会全变了,穿金戴银的家伙实际上欠一屁股账的穷光蛋。穿着平平常常的家伙,他就有可能是百万千万富翁富婆。不是我不明白,这世家他奶奶的变化快啊!”
  紧挨着王家玉铺的第三家是孙家石佛记老店。叶老太转身走了进去,叶石大抬头看了看铺子招牌,撅了撅嘴跟着走进去……
  再接着是第四家、第五家……叶老太和叶石大一家挨着一家从玉货铺里购买玉佛手。
  “娘,咋这么多玉货店这么多玉佛手呢?咱们得把石佛镇上所有的玉佛手都买完吗?”叶石大有些不奈烦。
  “别废话,听你爹的吩咐,咱们照着办就行了。”叶老太依然目无表情,固执地在前面走。
  叶石大肩上扛着的蛇皮口袋里,传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一只老狗在津津有味地啃一根老骨头。瞧一瞧左右无人,叶石大轻轻地拍了拍蛇皮口袋问:“爹呀,这些石头好吃吗?”
  蛇皮口袋里没有回答,而是发出一个清晰的声音:“G——U——O”。
  叶老太瞪了儿子一眼,“叭”地打掉叶石大放在蛇皮口袋上的手说:“呆儿,你闭嘴!”
  一轮晕日慢慢地从东方升起,一步一步往高天上爬升。它努力想突破厚重的乌云,把光明撒向人间。然而,那一团一团的乌云仿佛一股一股黑恶的势力,从天地四方向太阳围聚过去,乌黑的魔爪伸向孤独而晕圆的太阳。
  “站住,你们俩!”一声断喝从身后传来,叶老太和叶石大被吓了一跳,难道有人看出他们来了?
  身后追上来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胖的像头猪,肚子比轮胎还大一号,从前面看几乎看不到他那条小短腿。瘦的则跟麻杆似的,裸着的胳膊完全是皮肉包着骨头,细眉毛,两眼深陷成两个黑洞,两腮下陷,可能原来是酒窝,但如此陷下去,现在一边可以平放一个鸡蛋。大门牙突出着,如果晚上谁与他错肩而过,肯定会以为遇上了饿死鬼,胆小的非吓个半死不可。两个人刚从一个饭店出来,满脸酒红,走路不稳,相互搀扶着,胖子的嘴角还粘着一小块鸡皮,像多长了一块烂肉。
  “干,干,干什么的,你们?”瘦子厉声厉色,在两个人面前站定了,双手掐腰做领导状。
  酒气喷得叶老太差一点张不开嘴,但她神色平静,一脸漠然说:“乡下人,进城转一转。”
  “你,你做什么的?”胖子指着叶石大的鼻子问。
  叶石大脸上露出僵硬的笑,说:“你问我?农民工进城,想找个活干。”
  瘦子窜过来,忽地踹了叶石大一脚说:“你妈屁说话严肃一点,跟政府说话不能嘻皮笑脸,听到没有?”
  叶石大虽然腿上挨了一脚,他站在那里纹丝没动,脸上僵硬的笑却消失了。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打我儿子?”叶老太急忙上前要拦,被胖子粗暴地一拽,叶老太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叶石大急忙过来扶住:“娘,你们别碰我娘!”
  瘦子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袖箍说:“老子是城管,城管是干什么的知道吗?老子的任务就是来管你们这些乡下人、外地人、农民工。怎么了?不服气可以去告啊!你们听着,现在老子这叫城管执法,不配合老子就判你个暴力抗法罪。你,民工,蛇皮口袋里是什么?打开我看一看。”瘦子粗声大气理直气壮。
  “袋里没什么,能不能不看?”叶石大小声说。
  “他奶奶的,没什么怎么鼓鼓囊囊的?你他妈的以为老子瞎子啊,竟敢当着老子面说谎!”矮胖子突然跳起来一拳打在叶石大的大鼻子上。叶石大脑袋条件反射地往后一仰,倒退一步又站住了。
  “求你们别打我的儿子!”叶老太扑上来抱住叶石大。
  瘦子一把将叶老太推开,因为受力过猛,叶老太蹬、蹬、蹬后退几步,重重地坐在地上。“娘!”叶石大快步过去将叶老太慢慢扶起来,他被激怒了,迈虎步来到两个城管面前,想抬手教训这两个家伙。身高马大的叶石大,拳头像气锤一般,如果出手,一拳能把瘦子的腰打折。然而,就在叶石大要抬手之时,他感到自己的手被人轻轻摁住了,耳边响起一个声音:“石大儿啊,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要动手。他要看蛇皮袋就给他看吧!”
  此时,在外人眼中,叶石大的身边根本没有任何人,更没有人伏在他的耳边悄悄低语。
  叶石大愤然放下举了一半的老拳。
  他的鼻子竟然没有流血?矮挫的胖子心里暗暗称奇,以他往常的经验,有人如此挨他一拳,鼻子里早就窜出蚯蚓一般鲜红的血来。这家伙皮操肉厚,能当沙袋打哩。不听话,我还要整死他。胖子心里嘀咕着,抬手指着叶石大的鼻子:“老子要看你的蛇皮袋,赶快打开。”
  叶石大放下蛇皮袋,慢慢地打开。
  胖子和瘦子探着头往里面细看,蛇皮袋里除了几件脏呼呼的粗布衣服之外,还有几片烂树叶,却无一枚玉佛手。
  “你们看吧!”叶石大说。
  “他奶奶的,你们这些乡下人,来到我们城里牛屁个球哩!快滚!”瘦子与胖子扫兴地转身走了。
  “爹,你在哪里?”叶石大左右前后四顾,悄声寻问。
  从蛇皮口袋里传出一个清晰的声音:“G——U——O——人在呢!”
  叶老太与儿子叶石大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了僵硬的笑。
  “走吧,儿子,咱们接着干活去。”叶老太颤威威地说。
  42不堪回首
  过去的,不要以为真的过去了,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以后,曾经埋下的导火索,仍然会突然引燃或暴发,让你措手不及、无法承受。一切都为时已晚。有的人总是在深更半夜被噩梦惊醒,那是因为有不吉之物,在黑暗中的某个地方窥视着你,它跃跃欲试,要引渡你到万劫不复的黑暗深渊。一旦有机会,噩梦就可能成真,充满邪恶的报复同时降临。
  ……
  原以为找到张哑巴,就会获知很多内情,那些石佛镇的鬼魅迷影也会被揭穿,至少可以窥一斑而见全貌。但非常奇怪的是,张哑巴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从石佛镇消失了。土坤和阿萍开着捷达车在石佛镇主街、副街、小街甚至各个胡同里,转了又转,石佛寺也去了一趟,均没有见到张哑巴的影子。
  阿萍叹口气猜测说:“他是不是有所感觉,故意躲我们?”
  土坤不置可否,微微一笑说:“没关系,实在找不到这位张大仙,我们就先去找另一位关键的知情人物孔令白。”
  阿萍点点头:“是啊,事关黄金洞那300多个无家的阴魂,也许他能给我们一个清晰的答案!”
  孔家老玉店在小镇上比较有名,向路人一打听,马上就有人指出来,竟然离曹玉娟家的富春堂不远,隔着一条马路就是。两人来到店里,只有一个小伙子,土坤觉着面熟,好像是那个曾经与他交过手的孔庆东,但仔细看了看,这个年轻人彬彬有礼,出言轻声细语,与流氓泼皮孔庆东截然相反。
  “你怎么称呼?”土坤问。
  “我叫孔庆南,你叫我小孔吧。”小伙子微笑着:“先生,有什么需要,准备买一些挂件还是几件摆件,这里只是个店面,大量的货在我们的库房里,你可以先看看样品,看中的我再让人从库房里拿货。”
  “我不要货,孔令白是你父亲吗?”土坤问。
  “不,他是我叔父。这会儿不在店里,正在家忙石佛镇鬼协的事儿。过几日咱这里不就是鬼节了吗?年年都要搞些活动,热闹一回的。”孔庆南说。
  土坤点点头,眼睛在货柜上扫了一圈,看到货柜中央的一尊玉佛像,玉润珠圆,如来佛祖面容安祥,凤眼似闭未闭地瞅着自己,心里不由得一动,问:“这尊玉佛如何请啊?”
  “噢,对不起,我叔父有交待,这尊佛是我们的镇店之物,别人不能请的。”
  “那这尊佛是很有来头了?”
  “我也是听俺叔说的,这尊灵佛,是他老人家专门跑到少林寺向一位德高望重的和尚请来的。你看那眉心,有一点降红痣,是少林寺主持亲自开过光的,可以避邪驱鬼防小人。我叔说这个店里其他玉货都可以出手,惟独这尊佛,就是给个金元宝也不会让人请走。”
  阿萍站在土坤身后,也忍不住多瞧了一眼那尊玉佛,立即感到一种大慈大悲的佛光悠然照进自己心里。她忍不住轻轻扶了扶自己胸前的太平环,双手合十于胸前,默默祈祷:但愿如来佛祖保佑我们在石佛镇无灾无难、平安吉祥,事事如意!
  土坤扭头看了看阿萍,笑了笑说:“我佛又多了一个女弟子,可贺可贺。”
  阿萍抬眼静静地看了看土坤,嫣然无语。
  因为急于见到孔令白,土坤向孔庆南索要了孔令白的住址,然后与阿萍两人立即开着车去家里找。
  孔家胡同在石佛寺大街路南,距悦来客栈不远。土坤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胡同还算宽敞,可以把车慢慢开进去,进胡同再往前走二三百米,有一处老宅。土坤看那门院上的牌匾,写着“孔宅”二个大字,可能是百余年前的墨迹。文风古朴苍劲有力,颇具孔圣人的遗风。
  土坤把车停靠在旁边,阿萍走过去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老者,看上去有50多岁,只露出半个脑袋,面相慈祥,微笑着问:“你们二位是来看货的吗?”
  “你是孔令白先生吗?”土坤问。
  “我是,你是——”老人惑地看着他。
  “我叫土坤,石佛镇乡下土家庄人。找你有些事情想了解。”土坤说。
  “什么事情,只要我知道就一定会告诉你。你们先请进来吧。”孔令白打开门,引土坤、阿萍来到院里。
  小院收拾得干净利索,在院的一个角落,有大棚,棚里面齐整地放着纸糊的妖魔鬼怪各种兽头驴脸等。院里一侧有石椅、石桌。孔令白指了石桌旁两个石椅说:“两位请坐,有何指教啊?”
  “老人家,你还记得30年前,黄金洞塌瘫的事吗?”土坤问。
  孔令白眉毛一挑,警觉起来,很紧张地问:“你是谁?问这干什么?我不知道。你找错人了。”
  “你不要怕,我只是想了解内情。”
  “什么内情,我不知道!”
  土坤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塑料卡片放在石桌上说:“老人家,你仔细瞧一瞧这两张塑料卡片儿,还记得吗?”
  孔令白拿过塑料卡片儿,凑近了细看,“213侯丙理!065张胜三!不可能,不可能的。你们从哪里捡来的?”孔令白大瞪着两眼,急急地问。
  阿萍说:“昨天下午,在石佛山野猫林”。
  仿佛被雷击一样,孔令白脸色仓白,嘴唇哆哆嗦嗦地说:“我对不起他们,我人微言轻,没能够帮助他们!”
  土坤说:“老伯,现在石佛镇上发生了一桩又一桩可怕的事,越来越多的人神秘地失踪或者消失。而这些人的消失,很可能与几十年前在石佛山黄金洞中被活埋的那些人有关系。所以,我很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谁?怎么知道石佛镇上的人一个一个神秘消失?”孔令白恐惧地看着土坤。
  土坤从自己的经历说起:“这些年来,我总是被一些无法言表的噩梦困扰着,而且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一种声音,HA——YA—KU——,它让我心神不安,总感到有什么可怖的事情要发生。于是,相隔十几年,我又回到石佛镇,希望能找到噩梦根渊!”
  “HA——YA—KU——,你也听到过这样的声音?”孔令白非常吃惊,他一把抓住土坤的手,如同发现了志同道合的战友。
  “是的,HA——YA—KU——这种声音总会出现在我的梦中,犹其在夜深人静之时,它刺激着我最敏感的神经,让我不能自拨。怎么,难道你也听到过?”
  “听到过,有很多年了,刚开始隐隐约约,却挥之不去。最近这些日子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激烈,我感觉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可是实在猜想不出来啊!你告诉我,石佛镇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难道真的与石佛山黄金洞那300多冤魂有关?”孔令白激动地说。
  “近来在石佛镇上的确发生了许多事,我担心引起恐慌,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即然你老人家问起,我就不能不告诉你。”土坤把自己来石佛镇所遇到的、听到的一系列神秘失踪、死亡事件说了一边。“老伯,告诉我几十年前发生的真实情况,看看现在我们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孔令白长长叹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这些事会不会和30年前那段惨案有关,当年那些事对我来说,比噩梦还可怕,不堪回首啊,几十年来我一直想忘掉,却怎么也忘不掉。也许今天说出来,我会感觉好受一些。”
  孔令白隐入深深回忆中,终于讲出了令他刻骨难忘又无法出口的那一幕——
  30多年前的石佛镇,老天爷好像很生气,一连许多天不停地下雨。为赶工期,大老板梁琪催逼着民工们不分白天黑夜挖钻黄金,黄金洞的挖掘速度很快,有人已经看到黄金的“眼线”了,希望在即,也许再往前挖十米八米,就能看到成堆的黄金!可是,突然一天,谁也没有想到,黄金洞却突然塌。后来人们猜测可能是他们触动了佛脉,佛祖发怒了。
  为了挖黄金,很多人来到石佛山上。那一天,黄金洞的突然瘫塌,当时就把很多人堵在里面。大老板梁琪赶到现场,当他听说黄金洞中有306个人时,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其实在当时,如果抓紧时间设法营救,里面的人或许可以有相当一部分逃生,可是,这个丧尽天良的家伙,即不组织救人,也不向有关单位汇报,却疯狂地命令手下人将黄金洞洞口封堵上。因为得不到及时营救,洞里面一共306个人,全部都死了。
  出事以后,梁琪向上面有关部门汇报说,是这些农民工违规操作,在施工中野蛮挖掘,且不听技术人员的规劝,最终导致塌坊。好在事发后,农民工全部被营救出来,并补发工钱送他们回了老家。
  上面有关部门曾派调查组来,这些人开始还像要一本正经查出真相的样子,但没过几天就全都被梁琪拿钱买通了。在这件事上,梁琪下了很大功夫,从省城找来年轻漂亮的妓女为调查组的人提供性服务,并用白信封给每个调查组成员偷偷送去大量的现金。后来,这事情当然就不了了之。
  平民老百姓不懂法律,更不可能知道如何走法律途径来维护自己的权利。那些外地人,有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亲人已经死在山洞中。即便闻迅赶来的家属,在梁淇他们的威逼诱迫下,每人只领得可怜的一点钱,也就完事了。为掩人耳目,安抚人心,梁琪还从少林寺请来了两个得道的高僧,给石佛山念经三日,美其名叫集体安魂。
  当时,苦爱舞文章弄墨的孔令白,在工地兼做某报社的通迅报导员,庆幸的是,那日他因拉肚子,体弱生病在床,没有跟着民工下去。事情发生后,耳闻目睹梁琪所做的一件件见不得人的勾当,孔令白忍无可忍,将自己知道的内情一笔一画形成文字,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递交给调查组。但材料转了圈,却回到梁琪手中。歹毒的梁琪怀恨在心,便设了个局,让他的贴身秘书赵飞燕引诱孔令白。
  孔令白虽然心中存疑,但还是听信赵飞燕的召唤,准时在傍晚时候走进赵飞燕的屋里。门,虚掩着,孔令白轻轻一推就开了。屋当中,放置着一个硕大的木筒,赵飞燕正站在木筒里洗澡,屋内水汽氤氲。
  孔令白看到赵飞燕赤白的身体,鼓鼓的乳房,感到眼前一晕,脑子“轰”的一声,意识到这是他不该看到的一幕。急忙说:“对不起,我等一会再进来。”
  “令白!”赵飞燕娇滴滴地唤他。
  孔令白站住,背向着赵飞燕。
  “令白,你过来,你不喜欢我这样子吗?我这个样子不好看吗?”赵飞燕充满诱惑性感的声音。
  孔令白不敢回头,赵飞燕的香艳让自己无法抗拒。他说:“对不起,我还是先回去了。”
  “令白,求你,帮我把那边的衣服拿过来!好吗?”赵飞燕说:“只要你把衣服拿过来,我就让你走!”
  “好吧!”涉世不深的孔令白妥协了,他撤身走向一旁,将赵飞燕的一袭黑衣拿起来,女人做事总是欠考虑,自己也是举手之劳,他想将衣服放在赵飞燕伸手可及的地方,就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孔令白这样给自己的行动找借口。他拿了衣服,侧身不敢正面看,慢慢移近了赵飞燕。
  突然,赵飞燕一把抱住他,大喊:“来人呀,有人耍流氓!”
  “呼啦”,外面冲进来五六个人,容不得孔令白喘息,一把扭住他的两个胳膊,狠狠地反剪在背后。一个壮汉早将几记老拳狠狠地揍在孔令白的脸上,孔令白的鼻子里很快窜出鲜红的血。“他妈的,狗吃了豹子胆,竟敢在赵秘书身上打主意!揍他!狠狠地揍!”一顿拳打脚踢把孔令白打蒙了。
  梁琪适时地出现在门口,他抽着一只烟,慢慢地走过来,围着孔令白转达了一圈,将一口香烟喷在孔令白的脸上,扭回头问:“赵秘书,告诉大家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赵飞燕披了外衣,楚楚可怜地站在那里,哭泣着说:“我正在洗澡,感到有人在门外偷看,就喝问了一声,谁在门外?他知道自己被发现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走进来,看到我赤身裸体的当然起了非分之心,扑过来抱着我又咬又摸,还要强行和我干那种男女之事。”
  “你,赵飞燕,你不要血口喷人!”孔令白气极,赵飞燕那原本漂亮妩媚的脸蛋,在他眼中变得比魔鬼还丑恶,比蛇蝎还狠毒。
  “混蛋,押到石佛寺里去!”梁淇狠狠有将烟蒂扳在孔令白的脸上。
  石佛寺的后堂,成了折磨孔令白的人间地狱。穿着性感皮衣、皮裤的赵飞燕走进来,她挥手让打手们出去。“赵姐,你要亲自教训他?”一个打手涎着脸问。
  “快滚出去,瞧你们那丑八怪样,看着都让姑奶奶恶心。”赵飞燕狠狠地骂。那几个打手嬉皮笑脸地走出门去。
  “都躲远点去,让姑奶奶看见谁,就把你的眼挖了出来喂狗吃!”看着打手们出门,赵飞燕过去反锁了门,又伏耳在门后听了听,确认那帮打手已走远,这才放心地转过身。
  赵飞燕走到孔令白跟前,伸手摸了摸孔令白的脸蛋说:“好一个奶油小生,可惜了这张细皮嫩肉的脸蛋儿。啧啧,老娘本想试一试自己在奶油小生面前的魅力,可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晕素好赖都不吃!”
  孔令白双臂被反捆着,双脚离地,吊在一根光光的梁上,已经被梁淇手下几个打手打得半死。此时,他无力回击这个陷害他的漂亮女人,只是冷静地问:“赵飞燕,你为什么要害我?”
  “不是我要害你,是你这个人太不识时务。一条道儿走到黑,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写的那份的材料捅上去呢?死了多少人关你屁事儿?上告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能升官还是能发财?你不知道与梁老大作对只有死路一条吗?”
  “原来你们窜通一气要害我,我早就应该识破你们,你这个骚娘们儿,你这个姘妇娼妓,你和梁阎王穿一条裤子!”孔令白气愤至极,突然将一口血吐沫啐在赵飞燕的脸上。
  赵飞燕冷笑着擦去嘴角那团血吐沫,狠狠地说:“闭上你的臭嘴,我是娼妓又怎么啦?我乐意,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为什么不乐意呢?你活得连一条狗都不如,还装什么正经?哼,现在,让我看一看你到底是不是一个男人?”
  赵飞燕猛然扯下孔令白早已破烂不堪的裤子,他疲惫无力的阳物完全呈现在那里,赵飞燕用手捏了捏:“这是什么?是男人的生殖器吗?我看倒更像一只缩头的乌龟!你知道怎么好好用它吗?它能给你快乐,能带你上天堂,也能让你下地狱,下十九层地狱。哼,我要让你们男人都死在这上面!”
  ……(因为太过血腥、暴力与荒淫,在此删去217字)
  赵小燕手上渐渐用力揉捏,人的本能使孔令白的生殖器由软而硬。“噢,瞧一瞧多么精神焕发的宝贝呀,你说你尝过女人的滋味吗?让我瞧一瞧我的小宝,还会不会干活?啊!我喜欢!让我来尝一尝这根香肠好不好吃?你不知道我最爱吃的就是人体香肠了……”赵飞燕说着伏上去,含在口中来回唆动。在赵飞燕的淫弄下,孔令白虚弱的身体很快达到高潮,一股浓浓的精液喷射出来,射进赵飞燕的口腔。赵飞燕直起身子,拿手在自己嘴角抹了抹,又伸出舌头左右舔了舔:“味道真的不错。”
  “无耻,你真不要脸!”孔令白虚脱了,他的身体软得像面条,提也提不起来,但他还是有气无力地骂:“操你妈的,想不到世上竟有这样无耻的女人!”
  “你能操吗?”赵飞燕冷笑着看着孔令白。忽然,赵飞燕眼眸一转,她走到柱子那里,突然提起旁边的砍马一刀砍断绳索,孔令白重重地摔在地上,鼻子、嘴全磕在地上。
  赵飞燕用脚踢了踢佝偻着身子的孔令白,迫使他仰面朝天躺在那里。手脚依旧被捆着的孔令白无能为力,只能任由这个蛇一般的女人摆布。赵飞燕找来两根木棍强塞进孔令白的嘴里,然后冷笑着骑在孔令白的脸上,蹲下去,解开了自己的腰带。“让你尝一尝姑奶奶的黄金宴!”
  她竟然将自己的大小便送进孔令白无法闭合的嘴里。
  看着一脸屎尿的孔令白,赵飞燕像来高潮一般兴奋激动。“太过瘾了,我喜欢。我还想要你的宝贝,可是现在它不行了。怎么办呢?如果你离开了我,我该怎么享受高潮呢?”赵飞燕咬着自己纤细的食指做天真状,片刻她点点头,兴奋地一拍手说:“我有办法了。”一转身她的手里竟然多了一把亮锃锃锋利无比的大剪子。
  孔令白恐怖地瞪大双眼,他想喊,但嘴里满是恶臭的屎尿无法开口;他想逃,但手脚被结实的尼绒绳捆绑着一动不能动。他只有恐怖地瞪大自己的眼睛,看着那个疯狂的女人一手拿着剪子,一手捏住自己的生殖器。那把明晃晃的侯集特产大剪子一点点靠近自己已经绵软的生殖器……
  石佛镇,石佛山,古老荒废的石佛寺里,孔令白发出惨绝人寰的声音……
  讲述到此,孔令白已眼泪伴着鼻涕一把一把地往下落,一个五十几岁的大男人泣不成声。
  阿萍在旁边一直静静地听着,作为一个大都市生活居住的成熟女子,自己也知道不少大城市发生的惨无人性的奇闻怪事,但对于赵飞燕的举动,她仍感到非常震惊,变态或者没有人性用在这个女人身上都显得过于轻了。她已不再是人,而是一头性情怪癖、荒淫无度的人间母兽。
  孔令白断断续续地接着说:“你们说一说,她还算个女人吗?简直连恶魔禽兽都不如啊!我祖上不知做了什么孽,让我今生遇到了这样一个变态狂,她绞尽脑汁用尽办法来折磨我。在石佛寺我度过了五天地狱一样的生活,甚至连我自己都记不得自己是人是鬼了。后来,再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观音河畔的杂草丛里,身上伤口处爬满了蚂蚁和不知名的虫子。我知道自己这是到阎王爷门口走了一圈,捡了一条命回来。”
  土坤皱着眉头,忍不住问:“后来呢?”
  孔令白说:“因为黄金洞出了人命,不久还是被关闭了。那个赵飞燕和梁阎王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阿萍长出了一口气,问:“梁琪不在了,你为什么不上告?”
  “上告有什么用?事情早就过去了。梁琪威胁我说,上面有他的人,他就是天!我的材料递上去,就不知为何又回到他的手中……在那段没有人性的日子里,他们对我的折磨,已经完全摧毁了我的身心斗志。回到家,我闭门不出,养了整整一年伤,即有肉体的也有心理的伤。我有一个哥哥叫孔令军,原来开着这个孔家玉店,那年他患急病去世,我便接管了他的玉店,继续做玉货生意。这么多年来,我时常能隐约听到一种声音,我猜测是那些被埋在黄金洞中的人的哭喊嚎叫!再也没有人可以为他们鸣冤了。虽然我们初次见面,可是,我看得出来,你这个人一身正气,是一个有良心和责任感的人,希望你能帮帮他们。如果需要我愿尽力,否则,我心里会一辈子感到不安。”
  土坤问:“那个黄金洞的洞口在哪里?你还记得吗?”
  孔令白说:“就在石佛寺后面,大约有二三百米处。出了那件事后,就被抹平了。我这些年只在每年的7月7日运河石佛寺烧香,为那些死去的兄弟们祈祷祝福,也请他们宽恕我不能为他们澄清实事,鸣冤昭雪!”
  土坤看着这个曾经坚强但最终向恶势力屈服的老人,感到人生的诸多无奈。他不想再谈这个沉重的令孔令白痛苦不堪的话题,于是话锋一转说:“我刚才在孔家老玉店里见到你的侄子孔庆南,想起一个人叫孔庆东,他们长得真的很想。”
  “孔庆东是我的儿子,一个不成器的东西。”
  “这几日见过你儿子孔庆东在吗?”
  “有几天没见到他面了,这个狗东西一天到晚东跑西颠,与那帮泼皮们鬼混,到处惹事生非,见不到他,我倒还清静一些。”
  土坤心里闪过一个祥的预感。孔庆东还活着吗?他会不会也神秘地失踪呢?虽然心中如此想,但土坤还是安慰孔令白:“年轻人喜欢聚众热闹,他可能与朋友们在一起玩得性起,暂时忘了回家,会回来的。”
  孔令白点点头,心里却升起一种莫名的不安。“是的,他有一帮狐朋狗友,常常不在家。”孔令白说出这话,心里却空落落的。
  送土坤与阿萍后,孔令白急忙锁了院门,骑着老永久自行车去孔家老玉店,店门开着,却不见侄子孔庆南。“庆南,庆南,哪去了?”孔令白突然有种莫名的恐惧感,不由得声嘶力竭地喊。
  “在这里呢。”孔庆南从外面跑进来,说:“伯伯,你来了,我刚才肚子不舒服,跑去富春堂拿了点儿止泄药。”
  “噢,是这样啊!”孔令白放下心来。走到店里问:“庆南,这两天见着你哥孔庆东没有?”
  孔庆南说:“没有,我也在想我哥这是又到哪里去了,很有两日没见着他的面了,会不会和上次一样,一个人去了省城?”
  “他去省城能干什么好事?这个鬼孙。”孔令白狠狠地骂了一句。又问:“今天生意怎么样啊?”
  孔庆南脸上挂着笑说:“叔,今儿还不错,刚才来了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壮汉,问咱们家有没有玉佛手。我说柜台上有30多枚呢。你猜怎么着?他们全要了,一枚30元,卖了小1000元。那壮汉把咱的玉佛手全呼撸进他的蛇皮口袋里去了。他们走了我还在想,一下子要这么多,不知做什么用?”
  “唉,有得钱赚就行了,咱别操那么多闲心了。”孔令白说着,又想起孔庆东来,心里不仅多了几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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