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晨风里哭泣的孩子

　　天，渐渐亮了！院子里传来了说话声。不用仔细听他们也知道这个时间是隔壁买早点的玉雅夫妇出摊的时间。果然，他们听到了玉雅的说话声，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在他们听来还是无比的清晰。好像是玉雅在提醒丈夫尽量不要弄出响动否则会惊动正在熟睡中的孩子，那样她可能就走不成了。或许是嫌妻子慢，小张声音有点急，“还不赶紧走？”玉雅好像比他还急，“我推着车子，你先去开大门。”“吱……”大门开启的声音。接着就听见玉雅的催促声：“快点，小心一会醒来。”再接着，就是小张的叮咛声：“你扶着上面的东西，小心掉下来！”后来，就是锅碗瓢盆的发出的咣当声。不用说，车轱辘肯定又掉进了门口那个小坑里。
　　就在这时，一阵孩子的哭声传来。从声音判断应该是玉雅刚刚七岁的小儿子豆豆，这小子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醒了！“豆豆，不许哭，妈不是在这儿吗，快睡噢。”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玉雅又回到了房门口。“不，我不让你走！”孩子强调着。“别闹了，你看天还没亮呢，赶紧睡吧，嗯。”玉雅耐心的哄劝着倔强的儿子。“不，你不准走！”孩子语气还是那么的固执。“豆豆，听话！你现在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了妈就回来了。”玉雅的声音透过墙体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雅琴不由扬起脸看了一眼若明。“怎样，我说不能把娃领来你还不信？”还没等她说什么，他却抢先一步发了话，似乎早就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快点，再耽误就迟了！”院子里再次响起了小张的声音，显然他还在门外等妻子。“要不你先走，我把他哄睡着了就去。”听玉雅的声音就知道她是放心不下孩子。试想，这种情况下，那个当妈的又能忍心离开呢。可不忍心又能怎样呢？难不成生意不做了？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就像他们自己，不是也是把女儿留在老家了吗？虽然于心不忍，可为了生活能有所改观，还不照样离开了？而如他们一样，那些出门在外，异地打工的人家，那一个又不是在忍受这样的煎熬呢？
　　“你能不能快点！”小张的声音由远而近，想必是进到院子里了。“豆豆，听话，我跟你爸去出摊，你得在家给咱看门，我们很快就回来了。”玉雅的声音里夹杂着无奈。“别再磨蹭了，赶紧走！豆豆，你赶紧睡觉，小心我揍你！”小张边督促妻子边冲着屋里正在哭泣的儿子喊。“豆豆，听吗的话，赶紧睡觉，我们走了！”玉雅的声音在院子里回响，紧接着“咣”的一声闷响，院子里顿时恢复了寂静，想必他们已经走了。就在这时侯，豆豆的哭声却从屋里传到了屋外，又透过窗户飘进了雅琴的耳朵。“是不是豆豆跑出来了？”雅琴抬起脸问若明。“嗯，听声音好像就是在外边。”若明很肯定的答道。“这小子该不会是要去撵他妈？”雅琴忽然有点担忧，万一那孩子真的这么做了，岂不是把自己陷入了危险境地。想到这儿雅琴忽然坐了起来，“我去看看！”“衣裳穿好！”若明嘱咐道。“嗯！”雅琴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迅速溜下床。开门的一刹那，雅琴愣住了，“豆豆，你咋连衣服都没穿？”。原来，这小子竟然一丝不挂的站在院子中间。雅琴快步走了过去拉住他的胳膊，“豆豆，听姨的话赶紧回去，小心着凉了！”“呜呜……”豆豆依旧闭着眼哭着。“豆豆，听话，赶快进去！”雅琴耐着性子劝道。怎奈这小子连眼睛也不睁，就是个哭。这时候，若明披着衣服从屋里出来。只见他用手指在自己鼻子两边划了两下，“羞，羞，牛牛都漏外边了！”雅琴趁机拽着小家伙的手说，“是啊，豆豆，快进屋去，小心一会大家都看见了，那多丢脸呐！”不料，这小子根本就不吃他们那一套。雅琴终于忍不住发火了，“还反了你了！”说罢，强行将小家伙拖回了屋。尽管，小家伙极不情愿。
　　“豆豆，好好睡觉，不然……”雅琴故意扬起手做了个扇耳光的动作。也许是被她的表情给吓着了，又或者是真的哭累了，孩子立刻闭上了眼睛。
　　本来，雅琴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因为豆豆毕竟不是她的孩子。但，作为多年的邻居，多年的朋友，她又必须这样做。一方面，他们在一起住了差不多五六年时间，关系处得非常好。另一方面，早春的晨风里本就透着一股寒气，再加上小孩子的身体又那么单薄，万一要受了风寒，那就不光是影响生意的事了。出门在外不容易，这一点她深有体会。看着孩子在她的守护下安静的睡去，雅琴这才放心回到自己房间。
　　若明用手指了指隔壁的房子小声问道：“这小子睡了？”。
　　想想刚才的画面，雅琴不仅感叹道：“看来还是你说的对，像咱这样的现状，孩子还是不要来得好，不然什么也干不成。”
　　若明一手提着水壶，一手去揭暖水瓶的盖子，“你总算是想通了。”
　　“哗！”开水拉成了一条直线顺着壶嘴流进了暖水瓶。余下的，若明将其倒进了旁边的洗脸盆。雅琴一边从门后的铁丝上撤下了毛巾扔进了水盆里一边回身问若明今天准备干什么。“上午把三轮修一下，下午咱们就去进货！”若明蹲下身，用手在水盆里撩了些水到脸上，然后从盆子里捞出毛巾在脸上随便一抹，又把毛巾重新仍回了盆子。而同样的动作，雅琴也做了一遍。
　　十点多，玉雅夫妇回到了小院。当听说儿子在他们走后曾光着身子在院子里哭时，俩人都显得非常的难过。试问，听到这话，那个做父母的会不伤心呢？尤其，像他们这些常年在外打工的家庭，那一家没有离别，又哪一家少了哭声。可是，难过之后，他们的日子还得要继续下去，因为这是能够改变生活的唯一办法。
　　夜幕，渐渐降临。若明蹬着那辆换了新装的破三轮车，怀揣着买摩托所得的几张差不多被揉皱了的百元大钞，和雅琴一起走进了果品交易市场的大门。耳畔不时传来果农和商贩讨价还价的声音，那热烈而喧嚣的气氛，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调在大厅里回旋。他们，就那样穿梭其中。偶尔抬头，便可以瞧见小贩们在市场里来回转悠的身影。就像他们一样，那些人也在等待，等待某个能给他们带来更大收益的商机的出现。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他们在一个水果摊前碰头了。而此时，雅琴的额头已经挂满了细密的水珠。若明第一时间发现了她脸上的变化，“你怎么出了那么多汗？”“可能是里边太闷了吧！”雅琴边说边用手袖子在额头上抹了一把。随后，两人一起继续在大厅里转着。最终，在经过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观察和寻觅之后，他们的目光停留在了大厅东边一家苹果摊前。
　　这是一家专门批发洛川苹果的摊点，两个年约五十多岁的男人略显焦急的四处张望着。见他们过来，其中一个稍微有些驼背的男人急忙从一摞纸箱子后面闪出身来热情的招呼他们，“来看看，正中的洛川苹果，只有几箱了。”许是看他们站住了，另一个裹着军大衣的男人也走出了摊位，“是，是，大概也就十箱左右，你们要能要完的话，价钱可以便宜点。”雅琴和若明对视了一眼，走上去从一个打开的箱子里拿出来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然后装作很随意的问了一句，“怎么卖？”驼背男人也从纸箱里拿了一个苹果，说：“你们先看货，要是满意的话咱再谈价也不迟。”
　　雅琴看了两个老汉一眼，好奇地问：“你们那儿的苹果不是出口的吗，怎么会拿到市场来卖的？”一听这话，穿军大衣的男人大声的抱怨道：“嗨，快别说了，早知道这儿的行情这么差,打死我也不来的。”
　　“看，我们的苹果多好，拿到这里来买，简直是白瞎了。”驼背男人附和道。
　　“就是，就我们那儿的苹果，在地头随便买也不至这个价。”军大衣懊恼的摇了摇头。
　　“那你们干嘛来这儿？”若明扬起脸问道。
　　“唉，还不是听别人说这儿价钱不错，又想着顺便还可以逛逛西安城，所以就稀里糊涂的来了。等到了这才知道，这儿的行情远远不如我们那儿。但是，来都来了，能怎么办，总不能又把货拉回去吧，所以只好随行就市先把货卖了。”驼背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价钱？”若明趁机上前一步问道。
　　“说实话，为了这几箱苹果耗在这儿，这个时间我们可耽误不起。”穿军大衣的男人凑过来说：“只要你全要，价钱肯定比别家的便宜。”
　　“只要你们价钱合适，我们当然全都要了！”听他们如此一说，若明当机做出了选择。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刚刚付完帐还没来得及挪走那几箱苹果的时候，摊位前又来了几个看货的人。而且，他们竟然也看中了这些苹果！当然，价钱比之前他们购进的价钱要多几毛钱。雅琴在心里粗略计算了一下，要是这批果子现在就脱手的话，至少可以有两百元的收入。真的要转运了吗？雅琴望了一眼若明，两人会心一笑。
　　这是几个月来，他们唯一一次露出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