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天意弄人

　　看着正在一边认真点钱的若明，再想想这么长时间来他们所遇到的困难，雅琴的心里顿时百感交集。她甚至告诉自己，那连月来笼罩在他们头顶的阴霾此刻都已经随风而散了。留给他们的将是更加美好的明天。“走，先出去吃点东西，回来再接着看货。”点完钱若明很自然的将它们收进了他的口袋，之后向他伸出了手。她没有反对，同样很自然的将手递给了他。可以说，这一刻雅琴的内心是无比轻松的，因为她看到了希望！
　　走出果品大厅，对面不远处就是一处夜市和几家餐馆。来来往往的食客把这条并不起眼的小街渲染成了一副动态的市井油画。雅琴特意挑了一家卖饺子的餐馆走了进去。等他们吃完饭再回到了果品大厅时，已接近凌晨时分了！交易大厅里的人已经散去了不少，初来时的喧嚣早已淹没在了某些发货人的睡梦里。“随便看点啥吧。”雅琴提醒着若明，“这会该发的货都已经发完了，剩下的就是别人看不上的，不过价钱肯定也会很便宜。”关于这一点，若明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但是，机会有时就是在这种无意的搜寻中得来的，就像先前那几箱苹果一样。转了很久，他们还是没有看到满意的货物，雅琴有点想放弃了。“还有那一角没转呢，去看看吧。”若明指了指大厅南边靠近拐角的地方。看这样子，他今晚的心情非常不错。此时，雅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跟着他的脚步就去了，可说实话，她的心里其实并未抱任何希望。
　　很快，他们就转到了那个角落。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女。男的上身穿着一件黑蓝色的夹克衫，裤子是那种看起来很结实，实质上却非常容易破损的廉价的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灰白相间的运动鞋。此时，他正面容疲惫的靠在竹筐前抽烟。而女的上身则穿了一件红褐色的皮夹克，下身穿一条蓝色带红边的运动裤，脚下是一双红灰相间的运动鞋。只是，她的头一直低着，让人很难看清她的面容。不过，让他们惊喜的是，那女人身边除了七八个空竹筐外，还有满满的两框酥梨。机会来了！他们几乎同时把脚迈向了那对夫妻。
　　刚一交谈，女人就告诉他们；其实前半夜他们的货发得很好，到最后两筐时如果稍微让一下价也就卖了，谁知丈夫就是死咬着不肯松价，白白错失了交易机会，这才剩了两框货。女人的话音刚落，雅琴就迫不及待的问起了价钱。凭着多年的经验，她很清楚的知道，这两筐百十斤的果子压根就绑不住人。因此，这个时候拿下这些货要比前边至少便宜几毛钱。而那，就是这趟生意额外的利润。果然，他们毫不费力就拿下了那批货。虽然只有百十来斤，可按照日前的价钱，要是拿到市场零售的话，利润还是相当可观的。“装车，直接去早市！”若明对她喊道。“哎！”她愉快地应着。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在经历了这么久的压抑和困惑之后，处在人生低谷的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丝丝的曙光，一点点希望。
　　因为有了一次接货发货的经历，雅琴和若明的目光一下子从自由市场逐渐转向了宽敞明亮的果品交易大厅。他们相信，比起零售市场那儿的机会更多，也更容易成功。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的心变得不安分起来。当然，这期间，他们每天还是会穿梭在附近几个早市上。毕竟，在机会没有出现之前，他们还是需要生活的。不然一家人的吃，穿，用，又从何而来？更何况儿子还要上学，婆婆还要吃药，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每每想到此，雅琴就会莫名的难过，甚至会感到悲哀。幸而，这零售的生意一直还算不错。这对于刚刚从阴霾中爬出来的他们而言，就如同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再加上随后几次机会的把握，他们干瘪了的口袋渐渐鼓了起来。虽然这些钱还不足以让他们衣食无忧，但能还掉部分欠账还是不错的。雅琴暗暗琢磨。可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节骨眼上，他们的钱竟然被人偷了！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时，雅琴几乎要瘫倒在邻居家的院子里。整整两千多快啊！是谁这么残忍，这个时候还要来打劫，难道就不怕遭雷劈？她在心里诅咒那些可恶的小偷，是他们毁掉了她刚刚建立起的希望，那些该死的家伙！“都怪我，都怪我，应该先存起来的。”若明用双手不住的拍着脑袋，这个向来以办事稳健做事谨慎自喻的男人，在这一刻也彻底的崩溃了！是啊，多半年的辛苦，起早贪黑的奔波，就这么不见了，搁谁心里能好过呢。可此时此刻，作为妻子，雅琴只能用一句，“别自责了，就当买个教训好了。”来宽慰他。不然又能怎么样呢。骂他吗？这个男人已经够沮丧的了，难道还要再增加他的负担吗？她不想，也不能这样做。毕竟，这只是个意外。一个难以预料却又永远无法杜绝的意外，而他们不幸为这次意外买了单，仅此而已！或者这就叫天意弄人吧。雅琴暗想。当初，为了能在承诺的时间内还上这笔欠款，他们努力赚钱，攒钱。那料想关键时刻，这笔钱却成了小偷的囊中物，而那句承诺眼看着也成了一句空头支票。钱可以慢慢赚，日子也可以紧着来过，可失去了信用，那是用再多的钱也买不来的。这一点，若明知道，雅琴也懂得。但现在，此时，他们无能为力。“说好了还钱的，这下算是放空了，这以后还怎么在外头混呐。”若明愁容满面的样子看的雅琴有些揪心，她决定再去母亲那儿一趟，这个时候也许只有她才会不惜一切帮助他们。“能行吗？”若明担忧的问。雅琴看着着他：“不行怎么办？除非你放弃你所谓的信用，或者去求人家把还钱的日期往后推推，不然那就只好去求妈了。”良久，若明抬起了头，“算了吧，我去跟人家说一声，就不要去妈那儿了。”
　　“你确定？”雅琴有些意外。这个向来以守信自居的家伙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放弃原则，这大大出乎雅琴的意料。可反过来一想，若明这样做又似乎有些道理。“你真的要打电话？”她又问了一句。“当然，我现在就去！”若明说着拉开了房门，走出了院子，朝着对面的商店走去。雅琴随后也跟了出去，悄悄的躲在了拐角处。她想听听他们都说些什么。但很遗憾，她什么也没听到。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若明走出了商店。等他进了院子，雅琴才从拐角处钻了出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进了家门。作为妻子，这个时候，她不能给他任何的压力，更不能跟他抱怨什么，她要做的就是跟着他一起承担，一起扛！哪怕这种过程很痛苦，那也是她必须要承受的。可问题是，在被那个可恶的小偷光顾之后，他们手里就只剩下平时进货用的几百元钱了。而这些，在交完当月的房租和水电费以后估计也就所剩无几了。（就这还不包括伙食费和那婆孙俩所需的费用）所以，要怎么扛下这一摊子，成了最让他们发愁的事。幸好，幸好这个时候房东大嫂说了话，她说：“你们别愁了，房租和水电费你们暂时可以缓一缓再交，先拿钱进货吧。”犹如一股暖流传传遍了他们冰冷的身体，雅琴和若明即刻感到了温暖。
　　就这样，带着身上仅有的几百元钱，他们再一次回到了果品大厅。起先，他们只能看一些相对便宜又量少的货。慢慢的，他们手里的钱可以看点稍微好的货。再后来，随着进入果品大厅次数的不断增加，他们彻底放下了三轮车。倒卖贩卖，得失成败，在这一天天的利益追逐中，人心被无情的灼烧着。为了多赚利润，多坏了的果子被装进了箱底，或者倒扣着封在袋子里，（而客商看的，永远是好的）只为卖个好价钱。什么叫奸商，直到那个时候，他们才真正懂得了。所幸，他们一直没变。也因此，他们的回头客很多。只是，他们变得一天比一天忙了。可反过来想想，这难道不是一种希望么？
　　经过几年的艰苦打拼和认真储备，2004年秋末，在朋友的建议和帮助下，他们结束了长期漂泊不定的生活尝试着进入了服装业，虽然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领域，虽然这个领域充满了许多未知的风险。但，他们并未退缩，反而是信心十足的做着入市前的各种准备，当然也包括各种证件的办理，以及未来进货方向的规划。而等到这一切办妥之后，时间已到了十月中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