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天不遂人愿

　　傍晚时分，天空中突然多出了几片云朵，接着便刮起了风。看情形似乎随时要下雨似的。雅琴一个人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实在焦虑的时候就趴在门边想堂屋偷偷望一眼。
　　此时此刻，那里正进行着一场很严肃的家庭会议。当然，主要议题还是分家。而参加这次家庭会议的，除了公婆和大伯子之外更有几个关键的人物。
　　那就是村长，村支书，以及两个远道而来的舅舅。他们都是应公公之邀来为他们这次分家作见证的。也就是说，今天的这份协议他们两家是必须要在上面签字确认的，是具有一定法律效力的。因此，现场的每个人都表现得超乎寻常的严肃。
　　至于吗？雅琴兀自嘟囔了一句。在她看来，这家分不分，怎么分，那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公公的病到底应不应该看，怎么看，去哪儿看，这才是最重要的。这么一想，心里反倒更不是滋味了。
　　当然了，这并不是她反对参加这次分家会议的理由，而是她自己觉得在这件事上她没有发言权。因为什么呢？一、她刚进门不久，对他们的家事知道的不多，比如：她未来的大伯子和大嫂是怎样的人，他们与公婆的关系为什么不好，等等。以前都没有详细了解过。
　　二、也是最主要的，是她不想让人觉得这事是她在背后唆使的。当然，她更不希望人家误会她是想趁机从公婆手里捞些什么好处。虽然她清楚的知道他们手里其实什么也没有，可难保别人不会这么看。所以，她现在的这个行为应该归结为对现实的一种逃避吧。不然又能怎么办呢？为那一份不值钱的家产挣个面红耳赤？
　　这不是她的作为，也不符合她做人的原则，更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想要的，只是一个爱她的，和她爱的男人，如此而已。至于其它的，对她来说真的不重要。
　　所以，当屋里的人还在激烈讨论的时候，她选择了离开，然后等待。至于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她不愿意去想，更不想去猜，因为这样做毫无意义。毕竟，决定这件事，或者说见证这件事的不只是公婆和那兄弟两个，还有村干部和舅舅们。
　　他们一定会拿出一个令双方都满意的结果出来。只是，这对雅琴来说压根就不是问题。相信若明那里也不存在任何问题。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也知道应该珍惜什么。
　　不然，面对父母那样的刁难，他们又何以能走到今天？
　　二小时后，雅琴被村长叫进了堂屋，“刚才你不在，现在你可以好好看一下，然后签上你的名字。”村长边说边寄过来一个文件夹。怎么那么眼熟？她有点纳闷。再细看才发现，那正是公公之前作为出纳常用的文件夹。只不过现在里面加夹得已经不是村里的账目而是一纸协议了。
　　“就签名字就行了？”她问。拿过笔直接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大舅一看，皱了皱眉头，“这娃，你也不看看，随便就这么签了？”。
　　二舅随声附和着，“是呢，怎么的你也该仔细看看呀。”
　　看着公婆一脸痛惜的表情，雅琴的心忽热揪着揪着的疼，“不用看了，大哥要什么就给什么吧。”说罢将协议寄给了村长。
　　村长又将它拿到了哥哥面前，“那，你们俩也看看吧！”没想到他们倒是毫不客气，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仔细地看起来。
　　大舅端着茶杯，用一种几乎是嘲讽的口气问大哥：“怎么，还不放心？怕你爸跟你使诈？”
　　大哥脸一红低下了头，“不是，不是。”
　　大嫂则仰起头狡辩说他们也就是随便看看。村长鼻子一抽，不屑的回敬了一句，“你两口子是比他们俩心眼多，难怪你爸非要写这么清楚呢。”说完又招呼坐在椅子上的村支书说，伙计，该回去了。于是，包括连个舅舅在内忙起身向他们道谢，感谢他们繁忙之中来做这个见证。
　　村长对着众人呵呵一笑，“今天我可一句话没说，全是你们协议好的。”公公摆摆手头，“不，伙计，分家这事要没你们出面还真不成，起码这样显得正式点对不对。”村长点点头，“这倒是。”说完和村支书一起出门而去。
　　“爸，我们也回去了。”大哥在背后说，手里捏着那份协议。雅琴悄悄的瞟了一眼，发现那并不是原件。那么，原件应该是留在公公手里吧。她想。就这么一贫如洗的家，有什么好分的呢。再一想，老公公之所以对这次分家这么看重，大概还是怕在以后的养老问题上出现矛盾。还有，看哥哥嫂嫂刚才那认真劲，估计也是担心他们万一要养不起婆婆的话再反过去纠缠他们。
　　不得不说，在这个问题上，哥哥嫂嫂就是比他们精明。
　　“回吧！”公公说。然后转身回了堂屋。雅琴和若明，还有婆婆跟在他身后。
　　“协议在这儿，你看吧。”公公说。随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文件夹。雅琴知道，公公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可是，她真的不想看。
　　“我不看了，爱怎么分就怎么分吧，只要你和我妈没意见就行。”默然片刻，雅琴又开口问公公吃药了没有。
　　公公点了点头。稍停了一会，又补充道，“今天咱这家就算是分清了，以后你妈就交给你们俩了。”说完，重重的拍了一下双腿，“好了，吃饭！”说罢，自己进了厨房。
　　不久，父亲果然重病不起。为了给帮他治病，雅琴和若明开始频繁的借债，以期用药物来维持老人的生命。怎奈天不遂人愿，老公公最终还是撒手而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雅琴和若明已然无所侍从！而更让他们担心的还有母亲。
　　自从父亲走后，她不在像以前一样吃完饭就出去打麻将聊天，而是整天坐在父亲的遗像前叨叨着同一句话：咋就这么走了呢？为了照顾母亲的情绪，他们只能小心说话，尽心侍奉。就怕不小心那句话会勾起母亲的伤痛，那段时间是他们结婚以来最难熬的一段日子。也只有这时候他们才从以前的幻想回到了现实，才明白了原来生活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般美好，它随时会发生意想不到的灾难，或因为某些不可抗拒的因素而让人陷入困苦。
　　就象现在，失去了主心骨的他们仿佛一条行船忽然没了方向。甚至，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以后的生活？如何撑起这个刚刚建立起来的新家？这一切的一切都考验着着他们的心理承受力。是的，的确是个大考验，因为他们都还年轻，还没有完全脱离父母的视线。可是，经历有时真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人长大的同时又能使人成熟，就像此刻的他们。
　　父亲走了，留下了多病的母亲和嗷嗷待育的幼子，留给了他们无尽的思念和无法弥补的遗憾，更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压力和责任。
　　他们必须用自己的双肩挑起家庭的重担，将这个频临倒塌的家撑起来，为此他们得另谋它途找到一个兴家的办法。一来可以尽快还清债务；二来为了母亲不再为她的的后半生不再担忧；更为重要的是，能为他们这份来之不易的婚姻换来一个好的结局。考虑再三，他们决定外出打工来缓解这些压力，也给自己一点希望。
　　汽车开动的那一刻，雅琴留下了眼泪，车窗外婆婆孤单的身影和孩子伸出来的小手像一根针深深刺入她的心里。如果不是为了生活所迫，如果不是为了将来的生活有所改观，她怎么忍心撇下女儿，怎让她小小年纪就忍受母女分离的痛苦。
　　汽车越开越远，家也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可是婆婆怀抱孩子的身影却留在了雅琴的心里。”看着她痛哭流涕，若明的眼角也慢慢溢出了泪花，“别哭了，咱这不是为了多挣点钱吗，等安顿好了再把孩子接出来就行了。”是啊，当初结婚的时候自己曾亲口承诺要让她过上好日子，要给她别人不能给的幸福，可现在却……若明不由搂住了正在哭泣的妻子。
　　慢慢的，雅琴睡着了！梦里她见到了女儿，小家伙在奶奶的怀里拼命的哭喊，那双胖嘟嘟的小手在空中乱抓，她心痛极了，不顾一切的伸出手想要去抱他，却见婆婆转身而去，任她如何叫也没有回头。
　　“醒醒，醒醒！”若明急促的喊声将她从睡梦中唤回。雅琴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问是不是到了。若明摇了摇头，“没呢，刚才你乱抓乱喊的，是不是做恶梦了？”听若明这么问，雅琴不觉难过起来，“我看见女儿了，可咱妈就是不让我抱。”她幽幽的回答。心仿佛还停留在刚才的梦境里。“我答应你，我们安顿好了就接女儿过来，你就再忍忍吧。”若明紧紧地拥着她。“嗯！”她扑到在若明怀里，耳边依稀还听得见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车窗外，家愈去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