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母亲病了

　　时间真是快啊！似乎一眨眼的工夫，元旦便如约而至。照说，这个时候应当是生意特好，特顺手的时候，因为有很多单位会在这一天为员工发福利。可让雅琴他们始料不及的却是随之而来的卫生大检查。从大街到小巷，到处都有城管在扫荡，这让他们这些走街串巷的‘笼笼队’员们叫苦不迭。于是，为了能安心赚钱，雅琴和母亲只好在市场门口那一段地界上找了个临时的摊位；但是，这里的生意显然不能和大街上相提并论。不过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暂时不用那么紧张。因为在这条街的街东边，靠近他们住的那个村子的村口有一间办公室，它是专门负责市场周边环境和街区治安的。当然，他们也管这条街的卫生。所以，想在这条街上混就要先孝敬他们，这样的话平时会少些麻烦。更主要的是，每次大检查来临的时候，还会第一时间得到他们的通知。
　　当然，这并不是说你从此就万事大吉了。相反，就算你交了钱，他们也一样不能保证你每天都能按时出摊。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你一分不交的话，恐怕连一天也待不下去。因为他们会时时刻刻注意你，甚至找你的麻烦。所以，为了不耽误双节期间难得的好生意，她们只好乖乖的交了钱。用母亲话说就是拿钱买了个暂时的心安。
　　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否则，生活恐怕难以继续，赚钱就更无从谈起了。这一点，不光雅琴和母亲明白，其他的同行也心知肚明。所以，在她们之前和之后，相继就有将近二十人交了这部分钱。然而，随后的日子里，治安办那些人却并未兑现他们的承诺。不但如此，在元旦期间，他们还加紧了对流动摊贩的整治力度。
　　雅琴便是在那个时候跟治安办的人干了一架。原因是，他们没收了母亲的一笼货并且在这个过程结束之后又与其发生了严重的肢体接触。这，也正是雅琴和他们干架的主要原因。实际上，当母亲要去治安办公室要货的时候，雅琴是想劝来着，可母亲非要去试试。没办法，雅琴只好让别人帮忙着看摊子，自己则陪着母亲一块去了。可惜，好话说了一箩筐，治安办的人就是不愿意交还没收的货物。于是，母亲又陪着笑脸说，如果能退还，她愿意交罚款。这，也是一直以来她们能够存在的原因所在。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潜规则。然而，让雅琴没有想到的是，母亲的话音刚落，旁边一名二十几岁的治安员突然站起来推了母亲一把，“去去，一边去。”
　　母亲跌倒了！就在雅琴还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而她的头正好磕在了身后的长椅上。“妈！”雅琴惊呼着蹲下了身。这时候，那名年轻的治安员则一脸不屑的座回到座位上。雅琴一边扶起母亲一边愤怒的抓起一把椅子。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从背后抓住了她的手腕，接着，治安办主任老李一脸严肃的出现在了雅琴面前，“闺女，先放下凳子好不好？”他说，随即从雅琴手里夺下凳子。而此时，那个年轻治安员终于长长的吁了口气。
　　实质上，如果不是主任及时出现，雅琴手中的那把椅子是极有可能会砸到他头上的。这一点，在雅勤后来的回忆里曾清楚的被肯定过。当然，换做是谁，在那样的情况下也会失控的。　　
　　不过，让雅琴始料不及的是，那天回去以后，母亲竟病倒了。于是，雅琴便劝母亲暂时不要进货先去医院看病要紧，可母亲却硬是不答应，说耽误不起，毕竟双节对他们而言算是个赚钱的好时机。雅琴真不知道该怎办了！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她能认识的除了周围这些和她们一样挣扎在城市边缘的女人，再也找不出第二种人了！　　
　　“他大嫂，你这样扛着怎么能行，还是跟孩子去一趟医院吧!”“他姨，再这么烧下去可不行，你得赶紧上医院。”“是啊，他姨，别舍不得钱，人要紧。”听说母亲高烧不退，整个小院的人都拥了过来。也许大伙的劝解起了作用；也许母亲不愿就此倒下。总之，她不在坚持而是顺从了雅琴的安排走进了医院。
　　经过检查才发现原来母亲不只是受了点风寒那么简单，她还有很严重的贫血症状。“您的贫血已经很严重了，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有可能发展成急性白血病。”医生的话犹如当头一棒，彻底砸晕了母女俩。雅琴战战兢兢的问医生现在怎么办。医生一根手指戳着下嘴唇，另几根指头撑着下巴严肃的说：“怎么说呢，这种病就怕拖，拖久了就不好治了，最好先住院。”“住院？”雅琴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医生，“可是，我们没那么多钱啊！”“这样啊！那就先给你开点药，回去先吃着。”医生失望的说。完了伸手从桌子旁边的一沓处方签中抽出了一张铺在病历本上。见他要开始写了，母亲忽然站了起来，“那是先开退烧的药，还是连治贫血的一块开？”医生抬起头跟母亲解释，“当然一块开，但是必须先吃退烧的药，然后等烧退了以后再吃另外一种。”“医生，你看我们来得急身上也没带多少钱，能不能先别开治贫血的药了？”就在医生刚解释完准备开写的时候，母亲忽然伸出手挡住了医生前面的便签。雅琴没想到这时候母亲会变卦，“妈，你怎么了？”母亲瞅了雅琴一眼，起身对医生说，“大夫，麻烦你先开点退烧药吧，其余的等我们攒够了钱再来。”“大嫂，你的贫血真的很严重再不看的话就耽误了，再说这药钱满打满算也就三四百元。”大夫很耐心的劝着母亲。可是，母亲并没有被她的话打动，“大夫，你看我们匆忙来的口袋里根本就没装多余的钱，还是先开点退烧药吧。”见母亲实在不愿意，大夫也很无奈，她只好将写着退烧药的便签交给了母亲，“那好吧，我就先给你开点退烧药，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抓紧时间看贫血。”见母亲这样，雅琴着急了，“妈，就让大夫给你开吧，我回去取钱。”母亲瞪了她一眼，“你有本事在哪儿借钱呐？还是先回吧，等凑够了钱再来。”说完，拿起桌上的处方单子转身出了医生办公室。
　　“妈，你咋不让大夫给你开药呢？”雅琴跟在母亲身后问，因为她知道母亲口袋里的钱足够付药费。母亲手握处方边走边抱怨，“你听医生胡说呢，我自己有没有病我还不知道？不就是个感冒吗，让他这一说，好像严重得不行了。”雅琴还是担心，医生的话不是空穴来风，“要万一要真像他说的耽误了治疗可怎么办啊？”她说。母亲头也不回的朝前走着，“先去取了感冒药再说。”
　　“妈，我想来想去你还是应该相信医生。”药房窗口，雅琴还在劝母亲。然，母亲还是一再坚持不抓药。如此，雅琴也不好在说什么，只能跟着母亲先回家。但到家以后，雅琴还是极力劝说母亲去别的医院再看看。可母亲毫不退让，“不用，就是个普通的感冒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想着医生的话，雅琴心里还真有点后怕，“那要真是贫血呢？”“咱们伙食不好有点贫血很正常，这有什么可怕的，咱们以后吃好点不就行了。”雅琴知道，母亲其实就是怕多花钱。“不行，我还是不放心，要不明天去对面的大医院在检查一下。”雅琴一边帮母亲拿药一边对母亲说。“去哪儿得花一大笔钱，还是算了吧。”跟雅琴想的一样，母亲就是担心花钱。不过这一次，雅琴坚决不再听母亲的，“不行，非去不可”母亲一看雅琴铁了心，只好同意去看看。　　
　　于是，吃完药之后，雅琴便扶母亲上了床，而她自己也和衣躺在了被窝里。半夜，雅琴又连着起来了几次，一方面嘱咐母亲吃药一方面帮母亲冷敷。所幸，经过一夜的折腾，天亮的时候母亲的烧退了！“妈，明天就可以去医院了。”吃饭的时候雅琴提醒母亲。母亲叹了口气，“唉，去也是白花钱。”“花就花了，起码能叫人放心。”雅琴说。她可不想整天这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她承受不起。　　
　　第二天一大早，她们准时去了医院。在花了三百八十多元的检查费之后，年轻的女医生告诉雅琴说，母亲除了有点贫血之外一切都很正常。“大夫，我妈的贫血是不是很严重啊？”雅琴问医生，昨天那位大夫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大夫思考了一会，说：“不算太严重，但是饮食上一定要注意，多增加营养，多吃些有助于改善贫血的食物。”“大夫，我听说贫血有可能会引起白血病是真的吗？”雅琴现在就是想知道母亲到底会不会得这种病。“贫血严重的话是有这个可能的。”医生肯定的答复。“那我妈现在这样子会不会？”雅琴好担心。“你妈的贫血不是很严重，只要注意点就行了。”医生微笑着说。“那还要吃药吗？”她又问。“吃不吃都可以。”医生答道。“真的？”雅琴有点不敢相信。“真的，贫血也是个很普通的病，一般只要注意饮食还是可以调理好的。”女医生很认真的强调了一遍。谢过医生，雅琴和母亲一起出了医院。这时候，母亲又开始埋怨了，“我说没病吧你还不信，这不是白给人送钱吗？”雅琴笑着对母亲说道：“送就送了，起码我现在不担心了！”母亲叹道，“这些钱又得挣好几天！”“别说了，没事就最好，不然后悔都来不及。”雅琴握着母亲的手说，“现在想想，昨天那医生是不是故意把你的病说的那么严重，这样他们就可以多挣钱。”母亲看了她一眼挖苦道，“你现在才知道？”雅琴一笑，拉着母亲穿过了斑马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