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三妹的口头禅

　　第二天早饭时，雅琴借故去了医院门口；她要向救她的叔叔致谢。
　　等她从医院回来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准备出门的三妹。“雅琴，一大早不吃饭干嘛去了”她问。雅琴跟她她撒了谎，因为昨晚的事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你这又是唱的哪出啊？”雅琴问。随后用手指了指三妹手里的包。“告诉你，我要跟二娃去趟医院。”三妹一改往日的张扬趴在她耳边悄声地说。
　　“怎么了？”她紧张的拉住她的手焦急地问。自从知道三妹怀孕一来，她的神经似乎比她还要脆弱。“看把你吓的，我们就是去检查一下，看看娃儿好不好。”见她紧张，三妹反倒笑了。
　　“你真是的，二娃人呢？”她锤了她一下笑着问。“取东西去了，马上就下来。”说着抬起头看了看，这时二娃正好从楼上下来。看见她们笑着问，“你俩在谝啥子嘛，是不是三妹又在说我坏话了？”
　　“没，没说啥，就是随便聊聊，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小心排不上队了。”雅琴笑着朝三妹挤了挤眼，眼看着他们出了鞋厂大门，随后去食堂打了早饭。　　
　　大约一小时后，吃完饭的工友们一个接一个进了工棚。
　　有男生带头唱起了歌。“我说你还是别唱了，像野驴在叫唤。”旁边有人给他泼冷水。紧接着就有人提起了三妹，“哎，我说，你唱的跟三妹可差远了。”“就是。”又有人随声附和。
　　于是，大伙的话匣子被打开了。
　　他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世事：例如，谁家媳妇跟人跑了；谁给被人骗了；那里的姑娘被人贩子买了，等等。但是，在这期间，雅琴却始终低着头干活。
　　可这并不说明她就没有听，相反的她听得很仔细。因为她知道眼前的这些人随便说的话也许就是她日后要面对的，听听绝对有好处。毕竟他们在社会上混的时候要比她早，知道的是自然也就比她多，而这些是书本上学不来的。　　
　　“我们回来喽！”下午四点，三妹兴冲冲的出现在工房门口。与她相反，二娃在她身后却是一声没吭。雅琴真有点纳闷了，你说性格反差这么大的两个人咋就成了一对呢。
　　“三妹，你也真够大胆的，这家里还没同意呢你就敢跟二娃睡觉，现在居然还怀孕了，你就不怕你哥再来揍二娃一顿？”和三妹他们同桌的王师傅首先跟三妹开起了玩笑。在这里他的年龄是最大的；虽然也才三十几岁，可和这帮小伙子比起来显然是要大一截子。
　　“三妹，你看二娃这样子能打过你哥吗？”王师傅话音刚落，后面就有人跟着起哄了。“你们放心，这次我哥不会来这闹的。再说生娃娃是我自己决定的，她也管不着。”三妹大声的回答，她并不回避自己已经怀孕的事实。
　　“可是，你才十八岁，这么早生娃不怕别人笑话你啊？”有人提出了质疑，其实就是想逗逗三妹。“我愿意生娃娃关别人屁事。再说你们那个不打算娶媳妇生孩子，我只不过提前了而已。”三妹似乎并不为这些闲言碎语发愁，反而理直气壮的和他们争辩了起来。
　　“那你提前的也太早了吧，告诉大哥，是不是二娃逼你跟他睡觉的”起哄的人又增加了一个，看来三妹的故事大伙都很清楚。
　　“二娃？他哪有那个胆。”三妹撇了撇嘴。
　　“这么说是你主动的啦。”随着王师傅的话音，工棚里传出了一阵笑声。　　
　　“是啊，是我要跟他睡的，怎么了？”三妹很大方的瞟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二娃，他正拿眼睛瞪着她。
　　“二娃，你看三妹多开明，哪像你，就知道干活。”有人又回头开起了二娃的玩笑。“他要给娃娃挣钱，当然得多干活了，不然咋个子做爸爸。”没等二娃开口，三妹就抢先说了话。“三妹，我们这些人都还没成家呢，你就生娃了。唉，大伙说说这叫什么事啊？”
　　王师傅故意做了个哀叹状，引得周围一阵大笑。
　　“你们不知道啊，我这就叫早栽树早乘凉，早生儿子早享福。”三妹大声的说着她的谬论，完全没有一点害羞的意思。
　　“没想到三妹还有这种见解，看来我们以后都得好好想她领教了。”有人翘起了拇指。三妹笑着回应道，“那你们就照着我的去做，赶紧回家……”
　　“你闭嘴，别丢人了。”二娃伸手捂住了三妹的嘴气，急败坏的警告道。
　　“二娃，你现在才捂嘴，迟了，哈哈……”有人趁机又开起了二娃的玩笑，“其实这也没啥，你俩那事我们不都知道吗，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王师傅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高声的喊道：“我们现在想知道的是，你们什么时候请客，我们好去吃一顿，是不是弟兄们？”
　　“别急，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但是，你们得给我儿子准备好礼物，不然就说明你们没诚意。”这样的场合三妹居然能这样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和大伙开着玩笑，这那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简直就是个人精嘛，雅琴心想。
　　这时，就听王师傅说道：“就冲你三妹，我们也得备份好礼，要不然这屋子里哪儿来这么多笑声呢。”
　　“是，是，有三妹在我们就不寂寞了。”随着一个人的附和，大家都乐了。
　　雅琴好生的羡慕，她在想：一个小姑娘能在这么多男人面前很坦然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和追求而不觉得害羞，就这种境界自己是如论如何人也做不到的。不但她做不到，恐怕在这里做的几个女孩子没有一个人能做得到。就凭这一点，她都应该送给这个女孩一声祝福。
　　第八章：不该发生的故事
　　大半年年很快过去了，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这间小小的工棚里每天都有着不同的故事发生。可令雅琴没有想到的是，今天的主人公竟然会是堂哥。——题记　　
　　“雅琴，你知不知道你哥昨天晚上和冷艳出去了？”刚吃完早饭走进工房，三妹就趴在耳边很神秘的问她。“我知道啊，前两天她让哥给她捎着买片刀和锥子了，当时说好的回来请哥吃饭，可能昨晚他们就是出去吃饭了吧。”雅琴觉得这件事上三妹好像有点八卦了，因此将知道的情况告诉了她，以其还哥哥一个清白。
　　“你傻呀，难道没看出来冷艳喜欢你哥？”三妹用一根手指在她的头上点了一下。“怎么会呢，我嫂子还在楼下呢。”雅琴摇了摇头。她是真的不愿意相信堂哥会是那样的一个人。
　　“这跟你嫂子有什么关系，他们又没有结婚。”三妹很不以为然，这大概也是她的性格使然吧。“那也不可能！”雅琴还是难以接受。她在想，虽然堂哥和嫂子的关系很一般，嫂子又有点蛮不讲理，但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哥应该不至于这么蠢吧。
　　要知道，这可是在嫂子的眼皮底下，万一被发现那不是自讨苦吃。
　　“我还是不信。”她皱着眉。
　　“信不信由你，冷艳都跟我坦白了，说是喜欢和你哥哥在一起聊天。”
　　真会这样吗？她问自己，可看三妹的样子又不像是在撒谎。难道真有此事？
　　“三妹，这件事千万别跟旁人说，弄不好会打起来的。”雅琴不无担忧的对三妹说。“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三妹举手向她保证。“那就好，你也去干活吧。”她掀了一把三妹，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这时冷艳也进了工房。表情依然和初见时一样那么孤傲。
　　真是人如其名啊！雅琴心想。一张桌子上爬了大半年，到今天才发现，自己和冷艳之间竟然没什么过多的交流。以至于对她的思想和行为无法做到更深入的了解，更不知道三妹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这么勤快，连饭都不吃了？”不知什么时候哥站在了身后。雅琴一边回答说自己吃过了，一边抬起头。
　　就在抬头的那一霎，雅琴才骤然发现，堂哥的眼睛居然盯着对面的冷艳。而冷艳脸那张平时看起来阴郁的脸上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这样暧昧的表情任谁都会怀疑。
　　怎么会这样呢？看了一眼已经坐下来的哥哥，雅琴开始在心里埋怨起了他。同时也为他们未来的遭遇担心起来。　
　　果然，那之后没多久，嫂子就知道了。于是，暧昧成了原罪，流言变成了战争。
　　只是，在这场轰轰烈烈的战争中，冷艳成了可怜的受害者。因为，从始自终堂哥都没有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或者一个字。
　　这让在一旁拉架的雅琴也赶到了极大的不公平。可谁让她喜欢上了别人的未婚夫呢。想到这，雅琴也就释然了！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那天晚上冷艳居然在宿舍里割了腕。幸亏舍友及时发现，这才避免了惨剧的发生。
　　“你脑子有病啊，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这样伤害自己？”三妹什么时候都忘不了仗义执言，“不过话说回来，这王哥也真不够意思，他媳妇那么打你他也不拉拉。”
　　雅琴用手拉了一下三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去刺激对方，“别说了！”
　　三妹这才止住了话头。
　　“你跟她聊着，我出去一趟。”看到冷艳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三妹这才起身出了宿舍，单单留下她来照顾冷燕。
　　看着她目光呆滞伤心欲绝的样子，雅琴的心里也很难过，但她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来安慰眼前这个被哥嫂伤害了的女孩。
　　“雅琴，你愿意听我说话吗？”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冷艳忽然开了口。“当然了，只要你肯讲。”雅琴微笑着将她受伤的手腕放在了自己的掌心。
　　“其实今天的事我真的很冤枉。对，我是说过喜欢你哥，可那仅仅就是喜欢，并不代表我就会去抢他。”冷艳低着头叹了口气，“其实，我只是把它当作一个谈得来的朋友，烦心的时候找他诉诉苦而已，恐怕是你哥误会了我的意思。所以才弄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冷艳仰起头，继续说道，“其实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的心里早就有人了。”
　　“啊！”雅琴惊奇的看着她。“是这样的”冷艳接着说：“他叫新立，是我的同学兼邻居，从小我们一块长大，关系非常非常的好，就连村里的大人见了我们也开玩笑说我们就像一对小情人。而我们自己好象也很高兴被大人们这样叫着。”说到这儿，冷艳的脸上居然飘起了一朵红云。“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特别是上了中学以后，我们之间就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手拉着手上学了。记得当时我很郁闷，上学的情绪也大受影响，他知道以后就跑过来安慰我说，我们照样可以一块去学校，只不过他要跟在我后面，这样的话可以保护我。你知道当时我是多么的感动，我甚至在心里发誓这辈子非他不嫁。
　　可是，就在高二第一学期开学后不久，我忽然发现那个整天围在我身边说要保护我的新立一下子从我身边消失了。但是，有关他和另一个女孩的小道消息却在学校里悄悄的流传，而我只能躲在墙角偷偷流泪。”
　　“你没去找他吗？”听到这儿，雅琴不觉插了句嘴。“没有，尽管我很想去质问他，可是为了所谓的面子，我放弃了。”
　　“那后来呢？”雅琴好奇地问。
　　“后来，我中途退学回了家。”冷艳向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雅琴实在不能理解冷艳这么做到底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看到他们在一起的样子。”冷艳忽而睁开了眼睛，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忧伤。
　　“那你也可以转学啊，为什么非要退呢？”雅琴觉得，冷艳这么做有点极端了。
　　“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就那么执拗的选泽了离校。”
　　“那他有问过你吗？”雅琴开始为她感到惋惜。
　　“他来过，可那时我已经去了几十里外的外婆家，因此他并没有见到我。直到有一天，他带着弟弟去外婆家看我，我才知道他曾经找过我很多次。”冷艳坐直了身子，“我们俩就在外婆家的小鱼塘边坐了下来。当时他就告诉我了一句话，他说：‘放心，我不会撇下你。’
　　也许就因为这一句话，我便开始了等待他的日子。
　　可这一等就是五年，五年啊！我的青春，我的梦想全都在这五年的时间里被消耗掉了。”冷艳再次叹了口气，脸上的沧桑让人看着格外的心疼。
　　“为什么是五年呐，发生了什么事？”雅琴焦急的问，因为她迫切的想知道她的身上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一年后，他以不错的成绩考取了大学。”冷艳笑了，“临行前夜，我们在小河边私定了终身。第二天，当他背着行李踏上火车的一刹那，我的泪夺眶而出。当时我就大声的告诉他，我会等他，等他来娶我。但是……”说到这儿，冷艳的脸上又一次蒙上了一层阴影，她继续说道，“但是，在经过了大半年的书信来往以后我发现，我们之间能说的话似乎越来越少了。甚至有时候一封信寄去得等上十天半个月才能收到他的回信。开始我以为他学习繁忙没有时间，但是一位邻居大妈的话彻底打碎了我的梦。她说：‘艳，大妈告诉你，人家新立在大学有女朋友了。’当时，我是如论如何也不相信。但是大妈又说：‘艳，大妈真的不骗你，我在他家见过那个女孩的照片，是和新立一块照的。’这下，我不能不信了。
　　“于是，第二天我便给他写了信，没想到直到一个星期后，他的回信才翩然而至。我急忙拆开，看到的却只有短短的两行字：‘对不起冷艳，我想我们的人生并不在一条起跑线上，希望你能找到更爱你的人。’你知道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我想找一条河一头扎下去。”冷艳慢慢的扬起脸，“可是我又不甘心，真的。尽管知道我们跟本不在一个档次，但我还是无法把他从心里抹去，我始终认为他不会抛下我，他会回来娶我。”说着，冷艳长吁了口气。
　　“那再后来呢？”雅琴侧过身靠在墙上问。
　　“有一天，他终于回来了！”此时，冷艳的脸上却变得出奇的平静。这倒让雅琴纳闷了，“你们见了面？”她问。
　　“见了，因为我还心存幻想。”冷艳淡淡一笑，嘴角勾起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一见面就告诉我，他想和那个女孩订婚。”
　　“那你怎么说？”雅琴的心随着冷艳的讲述起伏着。
　　“我跟他说，如果你能找到更好的我就成全你。”冷艳头一歪，笑了。但雅琴知道，她这笑纯粹是硬挤出来的。
　　“啊，你是这么说的？”
　　“是啊，我当时就是这么说的。只是，那一刻我并不知道自己将因此而失去幸福。”
　　“这话怎么说？”
　　“那是他返校后的一个星期，一位和他很要好又和我们家有点亲戚关系的朋友跑来告诉我，说他真的要和那个女孩订婚了，然后又很生气的告诉我这一切都怨我。
　　“为什么怨你？”雅琴急不可耐插了一句。
　　“他说，其实对这段新感情新力一真很犹豫，所以那天他来找我其实就是想找到一个摆脱的理由，但是我的态度却让他误以为，我不在爱他了，因此回去以后他们便确立了关系。”
　　“你知道以后没再跟他沟通吗？”雅琴又问。她现在是觉得冷艳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可是，冷艳接下去的话却让她更难想象。她说，“我之所以没找他，是因为那个时候我的父母也帮我找了婆家。”
　　雅琴不由坐直了身子，“你订婚了？”
　　“没有，我忘不了他，也不想去阻止他，所以只能选择逃避的办法来对付父母对我的步步紧逼，也许是对他还心存幻想吧。”
　　“这么说你是为了躲婚才出来打工的？”这下雅琴真的无语了。她没有想到，在这么个弹丸之地居然会出现两个这么痴心的女子；一个为了追求幸福不惜和父母决裂也要追随在爱人身边；一个却宁愿被对方误会也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真爱，到后来只能选择外出打工来逃避父母的安排和对感情的坚守。
　　难怪她的脸上总是一片阴云，原来他的心里埋藏了这么多秘密。雅琴不由摇了摇头。
　　“那你以后准备咋办？”雅琴为她目前的处境担忧。
　　“不知道。不过这儿我肯竟是呆不下去了，我不想看到别人那种异样眼光，也不想被人误会我是为了你哥才选择了割腕，实际上早在知道新立有了女朋友那一刻起，这个想法就在我心里牢牢的扎下了根，这次只不过是个发泄的端口而已。”冷艳忧郁的叹息道，“也许这一切都该结束了，我应该去重新找回曾经的自己和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至此，冷艳的脸上才算露出了笑容。
　　看样子她是真的想明白了。雅琴暗道。
　　“你俩聊什么呢？”随着声音，三妹推门而入。
　　“也没什么，我就是想劝她好好休息。”雅琴看了一眼冷艳，对三妹说道。　　
　　“是啊，是啊。冷艳，别再胡思乱想了，先好好睡一觉，再大的事也要等到身体恢复好了才能解决嘛。”三妹的话切中要害，冷艳扬起脸苦笑了一下说道：“你们去忙吧，我没事的。”
　　“那我们先去了，你要好好休息。”雅琴站起身说，随即拉着三妹的胳膊就走，临关门的时候又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冷艳。
　　冷艳朝她笑了笑。可是，雅琴分明从她的笑容里看到一丝无助和凄凉。　　
　　第二天早上，冷艳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在工房里，出现在雅琴的对面。
　　她彻底从这里搬走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人问过她要去哪里。在所有和她认识的人里面，雅琴是知道她秘密最多的一个，可她仍然不知道她去了何方。
　　但是，她在心里祈祷，希望今后的日子里她会快乐一点，最好能如愿以偿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