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假戏成真

　　人，都有阳光与阴暗的一面，当他过于表达某一面时，那么他给你的感觉就是他的形象。
　　
　　比如说李天明，阳光灿烂，笑容让身边的人总觉得轻松惬意，但他在呵斥沙发上这个女人的时候，在面对与性格截然相反的丑陋事物的时候，本性便显现的是如此毫无掩饰，以至于刻薄。
　　
　　又比如说单香雨，撒泼打滚，无理取闹，行事风格绝对让人咬牙切齿，纵使天打五雷轰也不为过。但在这一刻，默默的坐在沙发上流泪，沉默压抑的让我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错了？她只不过是个称职的母亲，过早的为自己的骨肉铺一条路的母亲。
　　
　　一切都为自己的目标，现实再次残酷的印证了高尚与卑微同存，你俯视别人的同时，忘却了你也会仰视。
　　
　　就像太多的看不惯，你不能以你的准则，你的喜好来评论他人错对，因为你也不一定对。
　　
　　沙发上的女人，似乎是暴风雨后的宁静，坚强后的软弱，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流泪，沉默，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任凭李天明怎么奚落，怎么讽刺。她终归以往的沉默着，如一副静物素描画，再多的品头论足，也改变不了她的静。
　　
　　李天明朝我摊了摊双手，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不甘心的坐在沙发上，用眼神挑衅着女人。
　　
　　我掏出烟，抽了一根给自己，将盒子丢给了他。
　　
　　李天明也抽出一根，却并没有点着，他将烟在指间转来转去，时不时的看着沙发上，止住哭声继续发呆的女人，眉头越锁越紧。
　　
　　我没有掺和的打算，优雅的保持着旁观者的态度，尽情的陶醉在自己吐出的烟雾中。
　　
　　一阵铃声打破了沉默，李天明再次狠狠地盯了眼沉默的女人，不耐烦的接通了电话：“那位？”
　　
　　“牟局啊，不好意思，没注意看号码……哪里哪里，抱歉啊老同学……嗯，我们在县城，局长大人的吩咐我哪敢马虎，在这里给你盯了一个下午了，哈哈……当然，两分钟后我给你电话好吗？嗯，你就饶了我吧，我的局长大人……好的，我尽快给你电话。”他笑呵呵的挂了电话，冲我神秘的一笑：“下午说的招商局的同学请客，郑总，这个脸你可要赏啊，要不我不好交差啊。”
　　
　　我不由的一愣，这玩笑开大了吧，是演戏给沙发上沉默的女人看么？看了眼单香雨，她也在动着眼珠望了过来，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你的同学有约，你就去吧，我去也不合适。”我试探着对李天明说。
　　
　　他嘴角扬了扬说：“人家可是冲着你这座佛来的，我只不过是个临时想起来的角色。收拾收拾吧，认识一下我们这小地方的大领导们，或许你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彻底迷糊了，想从他的眼神和表情里读出点什么，但我失望了，他似乎不是在做戏。
　　
　　我又转头看了看单香雨，她却连眼珠子也不动了，似乎沉浸在无尽的往事里，我跟李天明恍若透明。
　　
　　“这个时间早就没有回镇子的车子了，我们走吧，这里让给她晚上住，我同学会给我们安排的。”他拿着手机示意我快点做出最后的决定。
　　
　　我再次看向单香雨，她低着头，显得倔强而又不甘，却又无奈，我掏出两百块绕过茶几，来到她跟前：“先下去吃个饭去，家里孩子不是还在吃奶吗，给家里打个电话，要回去就打的，一百块应该够了，要是不回去，就在这里再开个房间，身份证带了没有？”
　　
　　她终于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钞票犹豫了下，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接过钱说：“我给家里打个电话，我也没带身份证，我就是要钱，郑总，你……”我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问道：“说电话号码。”看她没反应过来，再次拿着手机说：“你家里的电话号码，用这个打，今天没办法了，明天再说吧。”
　　
　　我拨通她说的号码，把电话递了过去，给李天明示意他可以答复他同学了。我来到卫生间简短的洗刷了一下，换了身随身带来的衣服。
　　
　　女人也通完了电话，说自己晚上不回去了，跟家里说好了，要我们帮忙给她开一个房间。
　　
　　李天明冲着她不满的瞪了眼，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带着她去前台。我在这期间跟小雨通了个话，说自己两天后就回来，瑶瑶的手续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并说自己晚上有个饭局。
　　
　　小雨叮嘱我别喝太多酒，说瑶瑶想我了要跟我通话。
　　
　　“爸爸。”小家伙一声爸爸让我觉得这多天的辛苦并没有白费，我心里暖暖的说：“瑶瑶乖么，听阿姨话了没有？”
　　
　　“瑶瑶听话的，就是想爸爸，爸爸什么时间来看我，我想和爸爸，小雨妈妈一起去公园。”
　　
　　“小雨妈妈？”
　　
　　“嗯，我想叫小雨妈妈，我们俩说好了，不告诉你。”
　　
　　“哈哈，瑶瑶，小雨妈妈开心么？”
　　
　　电话那头传来小雨的笑骂声，夺过了瑶瑶手里的电话对我说：“瑶瑶做作业呢，这几天你辛苦了，照顾好自己。”
　　
　　李天明回来了，说：“他们的车子也到了，我们下去吧。”我点了点头继续着电话：“嗯，跟瑶瑶说我回来了就跟小雨妈妈一起带她上公园，瑶瑶乖，小雨妈妈也乖。”
　　
　　“乐死你吧，嘿嘿，去忙吧，记得别多喝，挂了啊。”
　　
　　“嗯，我去了，你先挂。”
　　
　　“嗯。”
　　
　　李天明看着我，撇了撇嘴笑着说：“车子在等，我们走吧，她的房间登记好了，刚跟她说了房卡的使用方法和电器开关，对了，今晚可能会有几个比较喜欢摆架子的家伙，你可别反胃。”
　　
　　我这才从电话中回过神来：“你不是演戏？”
　　
　　“哈哈，我又不是演员，演什么戏？”
　　
　　“我没打算在这里投资什么，那边的还手续没办好的你知道啊。”
　　
　　“呵呵，只是见个面，不做什么实质性的决定的，再说你多了解一下我们这里的招商政策，说不定会引起你兴趣的，走吧，反正你不会有什么损失的。我同学不是什么市招商局，是我们县招商办的。”
　　
　　我笑着拍了拍李天明的肩膀：“闲着也是闲着，希望他们见了我别失望就好。”
　　
　　“怎么会，我们这小地方，能够拉拢到投资人，那就是他们的政绩啊。”
　　
　　楼下，车子里迎出来一个二十来岁一脸笑容的男子，热情的伸出了双手：“郑总是吧，自我介绍一下，牟昆，释迦牟尼的牟，昆仑山的昆，天明的同学。”男子平头，皮肤白净，一身休闲装显得各位英俊，走路脚下平稳。
　　
　　我与他握手：“我是郑风。你好，没想到牟局这么年轻，很高兴认识你。”
　　
　　他很自然的松开手哈哈笑道：“彼此彼此，我也没想到郑总这么年轻，喊我牟昆好了，什么局不局的，见外。”他又转身握住李天明的手：“老同学啊，两年没见了吧，越来越帅了，学校的时候祸害了多少校花校草，现在怎么样了？”
　　
　　“孤家寡人一个啊，老同学你现在可是不得了啊，能爬到这个位置，仕途不可限量，以后别忘了关照老同学啊。”
　　
　　牟昆挥手击了李天明一拳，冲我笑道：“这家伙，死性不改，嘴巴还是那么刻薄，郑总别见笑，我们先上车吧。”
　　
　　我笑着点头，李天明伸手替我打开车门，我道了声谢。
　　
　　他笑了笑转身对要钻进驾驶室的牟昆说：“还是我来吧，让牟局开车，我怕以后同学聚会用板砖砸我。”
　　
　　牟昆笑着扬扬手：“不损人你会死啊，陪郑总坐后面去，我路熟。”
　　
　　李天明笑呵呵的钻进了车子，我忽然想到了毕业这么多年，几乎没有参加过同学聚会，甚至联系都中断了，有时候翻到通讯录，想联系却怕同学问自己过的怎么样，一次次就这样脱离了他们的圈子，看着今天李天明跟牟昆的这份感情，我忽然间有点怀念，觉得应该开始联系同学们了。
　　
　　牟昆在跟李天明相互说着分开后的经历的同时，时不时的对我发问，显然间他经常出入社交场合，对气氛的把握恰到好处。一路上牟昆并没有谈及工作方面的事，倒像多年未见的朋友一样熟络，随意。这让我很自然的就加入了他们的话题，也时不时的说一些自己在大学时的一些趣事，十几分钟的路程，三个人很快就熟悉了。
　　
　　五六点的小县城，灯火珊栏，与一个来小时路程的李家堡有着鲜明的对比。骑单车，电瓶车，开小轿车的，在刚开启的路灯下，来来往往。这时的寒冷似乎并不明显，从步行的人们脸上能看到结束一天劳累的喜悦，似乎夜生活才是他们的向往。
　　
　　酒店的名字我忘记了，包间内已经到了三个人，经过介绍，有两个是乡长，坐在最内面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牟昆没详细介绍，从他的举止看来，似乎是个几个人当中最大的领导。他话语不多，保持着轻轻的微笑，静静的听着我们的话题。我刻意留意了一下他，他的眼神中带着威严，两个陪坐的乡长小心翼翼的。
　　
　　相互举杯后，牟昆进入了正题，介绍了他们县的经济发展形势，以及对工业区的开发计划，之后他指着两个乡长说：“我们实行分片分区责任制，这两个乡是我的负责区。”然后说：“黄乡长，你先介绍一下你们乡的情况和可发展的资源。”
　　
　　黄乡长点点头，带着几分做报告的形势，有点拘束的介绍了乡里有多少人，地理位置的优越，以及农业和畜牧业的发展，最后擦着额头紧张的汗水结束了汇报。将报告权交给了旁边的乡长。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位乡长并没有形式化，他对我直接开始提问，说李家堡就是自己乡的区域，对我收养瑶瑶的事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力帮忙，最后说道芸嫂的爸爸，李叔曾往乡里递交过一份办砖瓦厂的申请报告，但因自身资金问题这个报告一直在审批中，乡里的资金也有困难。说道这里好像才想起一样说：乡里昨天派了两个干部去看往陪护李叔李婶，现在应该还在医院，让我别担心他们。
　　
　　我看到中年人满意的笑了，并朝我举起杯子，而旁边的黄乡长赶紧拿起酒瓶，给众人都满上。
　　
　　碰杯后我问刚止住话题的乡长：“李叔的资金差多少？整个报告审批资金又是多少？”
　　
　　他笑了笑说：“我也姓李。”
　　
　　我笑着说：“李乡长，李家堡是不是都姓李？”从包里拿出两包烟丢给一旁看戏的李天明。
　　
　　李天明呵呵笑着回答我：“差不多吧。”又将烟散给众人一脸欠扁的样子说：“我们抽郑总的软中华。”
　　
　　几个人哈哈笑着再次朝我举杯后，李乡长接着说：“他报的计划总资金是六十八万，而自己却只有八万，其中包括信用社的三万贷款，所以报告就交到县里去了，县里在项目扶持这一块，现在还达不到六十万的标准，就一直在搁浅中，要说李华这个人，他年轻时做大队保管，后来包产到户，自己经营点小生意，眼界是够宽阔的，是个做事的料，还开过小煤窑，在我们乡他也算个人物，可惜他命不好，儿子不学好，在戒毒所里差点割腕自杀，李华辛苦拼打的钱都花在了他身上，去年出来后到现在音讯全无，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李芸去年又出了车祸，老头接连受到打击，交上去的报告也没心思去问结果，所幸你收养了瑶瑶，乡里看到你能使他走出困境，重新振作起来的希望，所以今晚就冒昧的邀请你来，一是代表乡里感谢你，二是……”
　　
　　坐在中间的中年男子摆了摆手笑着说：“二是对你办理瑶瑶过户手续的事情做个保证，我们会以最快的时间，各个部门配合你完成领养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