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买？

　　冬天，真的来了，在北方的这个小县城。
　　像一位严肃却又温情的朋友，用寒冷拥抱着我的西装革履，让单薄瑟瑟抖抖。
　　站在人迹稀疏的十字路口，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寒气，荡涤着难以抒发的情愫。
　　风蓬乱了发梢，揉搓得脸颊白里透红，红里发紫，紫的麻木，软软的耳垂变硬。
　　天空，如同心情，将阴沉挥洒的通透，无边无际的灰蒙。
　　我无意潇洒，只是误入季节的候鸟。
　　我无意缅怀，只是岁月赋予了太多的感叹。
　　我无意忧郁，是生活支离破碎的拼凑。
　　十字路口没有红绿灯，也没有东南西北的迷惘烦忧。
　　只有流过的风，无声，却刺骨。
　　摸出烟，打火机频频失灵，撩起衣服弯着头。
　　不知呼出的是烟还是雾，瞬间隐匿在似空非空的心间。
　　无缘的想起了荒芜，破落的建筑，光秃秃的枝头，尘土覆盖的泊油路。
　　无缘的想起了沉重，压抑的天空，阴霾四涌，挤压的空间挤压的心情。
　　无缘的想起了冷清，寥寥无几的行人，半遮半掩的店铺，空洞的街头。

　　出租如一只逆流的小舟，缓缓的定在我的身前。收起凌乱的思绪，看着依旧灿烂的李天明，摇下玻璃：“兜风？”
“嗯，宾馆里呆的烦躁，估么着你该到了，下来走走。”我拉开了后面的车门坐了上去：“只是你这里的风实在不敢恭维……”
“哈哈，这就是风度。”李天明无比风骚的甩甩头，一双手从肩到腰比划着敞开的西服，白色的衬衣有点刺目。
　　我伸出拇指：“年轻就是好。”
　　李天明翻了个白眼：“夸我还是夸自己，搞得自己七老八十的样子，忘记了谁西装革履的兜风。”他升起玻璃，打着火往宾馆开去。
“民政怎么说？”我看着倒车镜里的李天明问道。
“呵呵，知道你急，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宾馆再说吧。”
“卖关子？你小子，真从你的脸上看不出点内幕，整天笑的灿烂，也不知你那里来的自信。”
“嘿嘿，这是职场后遗症，没得治。”他悠闲的换挡，时速控制在四十码：“这老李的车子破是破了点，提速还行。”
“你除了这个，还能租到更好的车子吗？”我有点无语，老李要不是我多掏钱，他也不会租给我的。这小地方，根本没有车辆租借公司。
“两百块，还管加油的，他跑出租一天能赚多少钱，还不得心里乐开花了。”李天明将车子倒进了宾馆下面的停车位。
　　一个有点蹒跚的女人走了过来。
　　李天明笑着说：“郑总，该你土豪了，你看她这大冷天的真不容易，腿脚也不方便。”
“停车费？”
“嗯，我们这里停车位是划片承包给困难户的。”
　　我推开车门，看着冻得发抖的妇女，盯着李天明看。她也不说话，头上包着个大红色的头巾，棉衣上套着个环卫的工作服。
　　我拉开了钱包，问她：“怎么收费的？”
　　妇女这才看向我，憨厚的笑了笑然后指向路口处的一面牌子，上面写着“泊车，一次两元”
　　我在零钱里抽出一张给她，看着她拿出一叠零钞要给我找，我转身跟李天明往宾馆走去。
“哎，找你的钱。”她有点急的喊道。
　　李天明摆手说：“别找了，我们停的时间会长点。”
“那，那给你开票。”
　　李天明继续摆着手，对我笑道：“一样的都是女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我知道他是在说单香雨。是啊，这个问题确实有点复杂，人性啊，总那么的矛盾，淳朴善良的总处在生活里的低端，而那些贪婪虚伪的丑恶嘴脸，却不知羞耻的趾高气扬着，飘然的忘乎所以。
　　我冲了两杯咖啡，推给茶几对面的李天明：“说吧，不管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并让自己也露出个笑脸。
“郑哥，还真小资了啊，这咖啡也带来了？”
“对面超市多的是，赶紧说正事。”我瞪了这小子一眼，心里想着他去民政局的结果。
“嘿嘿，好吧，我长话短说，民政那块说孩子如果没人抚养，由村部出证明，第一考虑孤儿院，其次是社会爱心人士收养，不过前提是孩子的亲人要提供没有抚养能力的证明，云嫂虽然离婚了，可孩子的爸爸并没明确表示放弃抚养。”他看着我烦躁的点起根烟，眼神示意我别着急，伸手从茶几上的烟盒里也抽出一根。我给他点上后看着他吞云驾雾的吐出一口，想了想才说：“我找到民政局同学，把事情的原委说明了，她给我的建议是可以上孤儿院开张领养的证明出来，至于孤儿院该怎么开证明，那要看我们的手段了。”
　　我微微思索了下就摇头说：“这样的事情不符合常规手续，以后要是他们起诉起来会牵扯出很多人，你找过瑶瑶爸爸没有？”
“呵呵，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你先别急，我是去找过刘根虎，嗯，就是瑶瑶的爸爸，他或许是良心未泯，背着老婆写了放弃抚养的证明，并按了指印。”
　　我瞪了他一眼：“你小子，早说啊，废这么多话。”
　　他无奈的摇摇头说：“都说了你别急，事情烦着呢，我还没走出他家就被他老婆拦住了，跟我还撕扯了起来，要不是看她是个女人，妈的，我非得揍死她。”
　　我又低下了头，慢慢的吸着烟，听着他咒骂着单香雨，他丢掉烟蒂，整理了下情绪又开始笑了起来。
　　我真想一拳揍在他那灿烂的脸上：“这么开心你占她便宜了？看来你的品位还真独特。”
“别膈应我好不，占她便宜，我脑残啊。”
　　我看着他恶心的样子不由得恶作剧心起：“哺乳期的胸……”
　　“哥哎，找只奶羊也比她强，你就别恶心我了”
　　我哈哈的笑了起来，难得看到这小子吃一回憋：“继续说事，就会扯。”
　　“你都扯到胸上去了，还说我扯。”他白了我一眼接着说：“她看到我还是有点怕的，刘根虎就倒霉了，被挠了个大花脸，还要扯着去离婚。”
　　我无语的摇摇头。听他继续说：“刘根虎这次也爷们了一回，嘿嘿，拉着她说离就离，怕你个球，那婆娘一听又是哭天骂地的又是上吊跳崖的，刘根虎同志抱着个头蹲在门角神游了，我一看这不是事，要是再闹到我爸那里，还不得烦死人了。”
　　李天明笑着端起咖啡喝了口，又弹弹烟灰接着说：“我把那份证明丢给了她，再说私人写的这东西，有些部门叫真起来根本就不起作用，我看着她只哭不落泪的样子，真的闹心，就问她多少钱肯放弃瑶瑶，她开始还假惺惺的说是老刘的骨肉，老刘要是不抚养，那得多少人指老刘的脊梁骨骂，哈哈，好笑吧，我是真佩服这娘们，什么是颠倒是非，什么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他妈的彻底给绕懵了，等她废话完了才听到她说要什么二十万。”
　　我敲着茶几，李天明止住了话头，二十万，本来打算十万左右的，妈的，什么事啊这是，孩子真要用钱买回来？我这尽给自己找事，放弃吧，再可爱也不是自己的，强扭什么，他们要抚养就抚养吧，大不了以后有空多看看孩子。余姚的事耽搁这么久，眼看着年底了，手续还没办下来，停工一天，工人的工资还不得照样发？
　　我站了起来，开始在屋子了踱步。
跟小雨怎么说？难道说因为自己出不起二十万还是瑶瑶不值二十万？跟医院里的瑶瑶外公外婆怎么说？瑶瑶呢，在这个家里会过的好么？
我摇摇头，无力的叹了口气。
　　“怎么？想放弃么？”李天明第一次脸上不见了笑容，有点冷的看着我。
　　“我能怎么办？他毕竟是孩子的亲爸，他不放弃抚养权我有什么办法，钱，这是钱的事么？瑶瑶是个人，我再怎么稀罕她，她也不是我的，这不是买卖。”
　　“呵，谁说用钱解决事的，谁说准备十来万的？又是谁说给瑶瑶一个好的环境，郑总，我本来很看好你，看来你们生意人都一个熊样。”他将车钥匙丢给我说：“二十万，你出不起我上网发帖子，呼吁爱心人士收养。”
　　“你给我坐下。”我拦住了李天明。
揉揉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真想给小雨打个电话，可我知道小雨肯定不会放弃的，这钱我不出，小雨也会出，想到这里我对李天明说：“你让他们过来办手续，钱我会不少一分的。”
李天明脸上恢复了笑容，而且笑容还值得回味。
　　我瞪了他一眼：“下次激将法别用的这么直白，我要是真不想收留瑶瑶，你这点小计算顶个屁用。”
“嘿嘿，我就知道郑哥不会，你总是着急，我这话还没说完的，你就敲上了，你听我说。”
　　我彻底的崩溃了，这小子总玩这一手。
“她要二十万，你放心好了，我已经约了她，本来可以带她过来的，但我实在恶心她，让她自己打的过来，如果你相信我，就看我怎么制她，二十万是绝对不可能的，十万都不会给她，如果她太贪，嘿嘿，别怪我对不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