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扭曲的嘴脸

　　我只是一个不想说话的哑巴，不是因为祸从口出，也不是沉默的反抗，我只是对命运的抵触，发自内心的封闭。然而不管我到底是不是哑巴，死神在我脖子上吻了一口就华丽地走了，只留给我无数个恐惧深夜惊醒的窒息感，提醒着我还活着。离开了那个温馨与伤心并存的房子，离开了深夜匍匐在电脑跟前消耗脑细胞，白天压在床上梦想成功的生活。过上了最低微，最有规律赖以体力生存的装修工。因为活着我就要填饱肚子，因为活着我就要面对现实。
　　四门，好似与我缘分不浅，与芸芸分手。我选择了学校所在的y省，芸芸因为专业不对口，抛弃了梦想和我们那可怜的爱情，返回了北京，一个安慰和恩惠并使的男人，彻底的摧垮了我心里仅存的丁点希望。
　　或许出于躲避某些时刻能让人想起其他的场景，人和事。我在接到网上应聘面试通知后，匆匆赶到了四门，一个有着市场营销专业文凭的我做起了生产管理，那个胖胖的苏经理，笑着鼓励：“很多成功者都是从微不足道的螺丝钉做起，我相信你在我的公司里，会做到市场部经理，但在理论和实践中，从最底层做起是必须的资历，这也是本公司不倚重文凭的优良传统。我公司在国内国外都有着相当良好的信誉……”
　　可是有一天，他拍着桌子对我喊：“立刻，马上，离开。”就是因为一个客户的传真，十万的赔付。可是，平心而论，又管我生产组长屁事，所以我失望，我解释都懒得解释，我决绝的离开了四门。
　　余姚，夜色总是那么迷人，我觉得自己像个飘泊的浮萍，或许冥冥之中，我只是命运之神随意玩弄的一个游戏，他老人家手指微动，我便漂浮进了余姚的小小出租屋，他老人家又安排了那个笑的像狐狸的苏米，白眼球丢来丢去的小雨，让我在出租屋里咬牙把持着诱惑，他似乎很不满意，又黑着脸将扎着马尾的王严，一个好大的总，踢了过来跟我摆地摊，从他的口袋挤出点零花钱，好让我不至于饿死而没得玩，还精心的布了个金钱欲望的游戏，苏茜，十万元的分红外加股东，可惜可惜，我在穷尽所有精力，装修完了“翼梦云都”，却在参加完开业典礼后，怀着酸涩的心情安慰别人婚礼半场的女人，于是刀子无情的割在了我的喉咙，命运之神在暗中嘲笑，我看你能抵抗多少诱惑，我看你到底有多坚强，他跟死神一起，又将我打回了四门。
　　我静静的躺在床上，胳膊上的表还在，它是我从余姚带回的唯一随身物品，它也是芸芸留给我，唯一的回忆。工友们尽情的打着鼾声，脚丫子的味道连苍蝇也不敢光顾，五十平米的房间，挤了十二个人，外加大包小包，还有工具。半夜起来解手，你不得不像地雷战中的某些画面，小心翼翼的用脚尖找空隙。
　　我不能侧身，因为两边工友的气息实在太重，可以用喷来形容。时不时的一条腿，或者胳膊搭过来，搅乱你迷糊的梦境。
　　我忽然想起了老板给的红包，随手抽了出来，借着微弱的光线，努力的数了起来。五百，足够我去余姚的路费了，我想我该露面了，我想看看那个想恨又恨不起来的苏米，到底怎样了？事情难道就那么结束了？王严，小雨，还有苏茜，甚至我想到了胡胖。
　　网易旗下的工程，图纸跟我设计的“翼梦云都”一模一样，根本就是翻版，难不成“翼梦云都”在四门要开分店，或者这之间还有什么未知的阴谋？
　　“花花，亲亲，木啊，嘿嘿……”旁边的小马在梦里尽情的傻笑着，一张马嘴伸出老长，我忽然恶作剧心起，或许是因为要返回余姚一趟，心情大好，或许是因为工友之间建立了一定的友谊，反正，我找了一只鞋子，放在了那张马嘴跟前，看着他一遍遍的亲，在我还没来的急笑出来的时候，发现那货居然扭动着身体，一双手搂了过来，于是我整夜站着到天亮，心情无比的悲催。
　　我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这样说或许有点老套，可我不能扭曲事实。那个刘大夫不知道是用“进口药”让我进入了浅睡眠，还是摆动的盒子催眠了我，在我喊着俞飞杀人犯，王严，小雨救我醒来后，我看到他坐在桌子后面，写着我喊的几个人的名字，然后用箭头串联出一个框架图。
　　我粗狂的喘息着，汗水在额头淋漓如雨。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精神有问题。
　　“告诉我，你梦到了什么？”刘大夫看着自己用笔勾勒的图，平静的问喘息的我。
　　我努力的回忆，“一头困在树上的牛，喘息着，看着我。”
　　“困在树上的牛？还有呢？”他在纸上用笔刷刷的勾勒着，抬眼看了看我，毫无表情的问。
　　“我故去的奶奶，在我深夜睡眠的时候来看我，静静的站在我的床头。”
　　“这样的梦境时常有吗？你能看清是你的奶奶？”
　　“我不能确定，因为有的只是黑暗，那是一种感觉，这样的梦不是第一次，很多次，我一个人睡的时候。”
　　“哦，还有呢？”
　　我开始沉默，我想到了那个空洞却血红的眼眶，那把刀子，还有看不见的帮凶。
　　“俞飞，他用刀子割了你的喉咙？”他用笔在纸上敲出一连串类似发电报的乱码声，看着我问道。
　　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为什么他总出现在我的梦里，总那么的凶残，我潜意识里还对他有着很大的恐惧，难道我害怕面对他？怎么会，我想要是有也应该是报复的心理，应该是仇恨的，怎么会怕？
　　“王严，小雨是你的朋友？应该是朋友，不是亲人，你姓什么王严？小雨？……”
　　我睁开眼看到他打开了电脑，好像在搜索着什么。
　　“我需要你的配合，现在我肯定的告诉你，你心理有点扭曲，精神并没有问题，如你梦到困在树上的牛，我想应该是这样，你至亲的人或者是你最好的朋友，他或者她遇到了困境，期待你帮助，奇怪的是，你又进入第二个梦境，你的记忆似乎刻意的去避开第一个梦境，他或者她渴望的帮助，你到底给了还是没给？好吧，这里就先画上个问号。我们看第二个梦，也就是你不止一次的梦境，你看不清她的脸却说是你故去的奶奶，那么这个梦只能表明你在黑暗里的孤独和惧怕，其实她并不是某个人，只是你在深夜里孤独的灵魂独白，你需要亲人的安慰。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孤独的外来人，在这个城市暂居的人，没有太多的朋友，综合前面心理测试的问题，你选择了苹果，某些意义上说你喜欢和平，在第二个选择题也就是见义勇为时，你前后的答案都表明你是个心思缜密，行动谨慎，做事有计划毫不盲目的人，但是你缺少朋友，远离亲人。”
　　他屁股下的椅子滑到我对面的桌子后面，看着仍然站着的我说：“先坐下，我们该面对现实了，最后一个梦，从你喊的语气来看，俞飞是导致你受伤的人，我暂时还说不清他们到底是不是因为你第一个梦里那个需要你帮助的朋友，导致他对你行凶，要说不是也不对，因为你支离破碎的梦之间是有一定思维关联的，这在心理学中来说，梦境是你记忆的拼凑，也可以说是暗示，好了这些专业的就不说了，我们姑且说说我对你测试的结果，因为他或者她，导致俞飞对你动刀，从伤口上看是要置你于死地，这么大的仇恨怎么会发生在你的身上，因为你是个理性的人，所以我觉的你那个需要帮助的朋友不是男人，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他看着我惊奇的睁着双眼，脸上居然挂上了得意的笑，至少我觉得那是得意的笑，仿佛他断定了他说的内容是正确的。
　　“从你入院前的信息来看，你是民警从海边救回来的，也就是说俞飞在伤了你后打算将你沉海。”他用手指又开始在桌子上敲打起乱码的电报节奏来，过了好久看着我说：“我刚在网上搜了最近的新闻，尤其人口失踪的消息，但是没有，我想这个俞飞距离四门的距离不是多远……王严，这个名字似乎有印象……你现在选择沉默，说明你还不想面对现实……报警，你应该报警。”他抬起头来看着我。
　　报警，似乎只有报警才能将俞飞和他的帮手绳之以法，我顺着他的推断默默的点了点头。忽然惊醒，我的思维一直被牵着走，因为他那诡异的心理测试，几乎还原了整个事情的经过，而且他还那么肯定，最后给出个报警的建议。
　　不，不能报警，虽然俞飞差点杀了我，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但前提是我要看看苏米什么态度，这是表面牵强的理由，私下里我觉得他受牢狱之灾不如我痛痛快快的跟他斗个你死我活，我需要看着他失去所有，要折服在我的脚下，要为他的冲动而付出终生的代价。送他去坐牢，不见得我报个警就能办得到，而我希望看到的，是他变成一条流浪的狗。
　　我嘿嘿冷笑了两声，接着有哈哈的大笑了起来，笑的我满眼泪花，笑声像嚎啕大哭，仇恨在心里发芽，扭曲了我的脸，我想那时我的脸一定很难看，因为我对面的刘大夫从惊讶到惊慌失措。
　　我指着他说：“你不应该做大夫，或者心理医生，你应该去当侦探，去做刑警，收起你的狗屁推测吧，牵强的连小孩子都觉得不靠谱。我只是去海边游玩，自个不小心受伤了，被他妈的送到了你这个鬼地方，现在证明我不是疯子，就该让我出院了吧，我确实要报警，要告那个医院，和那个警察，随随便便就把我送进这个地方。”
　　我揭翻了椅子，拉开了门，大步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