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心理测试

晚上七点多，我和小马来到街上一家火锅店里，见到了老板。
　　一个四十来岁胖胖的男人，衣着很朴素。我和小马进去时,他已经点了很多菜，放在桌子上的多个小盘子里，嘴里还叼着根点燃的烟，很大声的讲着电话：“你个龟儿子，老子在吃火锅，没啥子事就挂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那爽朗的笑声。
　　小马等他挂了电话，叫了声：“老板。”
　　他笑着骂道：“妈拉个巴子，啥子老板，叫发哥。”
　　小马嘿嘿到：“嗯，发哥，这就是哑巴。”
　　男人收起电话挥着手：“坐，坐下说话，点菜，吃啥点啥，别客气。”他丢掉烟头看着我：“怎么样，还习惯么？”
　　小马献媚的一笑：“老板，不，发哥，他是个哑巴。”
　　男人瞪了他一眼：“龟儿子，你咋不是个哑巴。”小马嘿嘿的笑着：“得，我没说什么，您继续，嘿嘿。”发哥郁闷的看着我。
　　我笑着点头，他继续笑着说：“先和小马去拿菜去，锅底开了，我先下菜了，待会边吃边聊，对了，你喝白酒还是啤酒？”我摇头。
　　“吃火锅不喝酒那哪行，这样吧，服务员，来一扎燕京啤酒。”他扭过头喊了一嗓子，然后开始往锅里丢菜。
　　我和小马从保鲜柜里各自拿完菜回来，老板下的菜正好熟。小马利索地拆开几瓶啤酒，嚷着干杯。
　　四川老板吃的时候倒是利索，不停地下菜，不停的地招呼我们动筷子。一扎啤酒三个人边吃边聊很快就喝完了。
　　男人收起筷子，点上一支烟打着嗝问我们还喝酒不。
　　小马看着我笑，不说话，一个很精明的家伙。我摇了摇头，我想老板找我们肯定不是单纯的喝酒吃饭联络感情，我在等他切入正题。
　　“呵呵，别作假，喝酒就喝个气氛，感觉好久没这样放松了，怎么样，再来一扎？”他看着我和小马，转头就要喊服务员的样子。
　　我忙拍着肚子摇头，示意自己喝不下了，然后指了指小马，意思是看他还能喝不。
　　小马斜起身子，压住了老板：“发哥，我都有点晕了，那里比的上你海量，你就饶了我们吧，改天，改天我请你。”
　　“嘿，你早就该有这个心思了，你小子。今天就这样吧，去外边摩托车后备箱，把我的图纸拿过来，让那个，谁，嗯，以后别哑巴哑巴的叫，郑师傅看看，有些地方我还要问问。”他把钥匙递给了小马，看着他出去，拿出一个红包丢给我：“收起来吧，还没到发工资的时候，你该买身衣服了。”
　　我拿起红包捏了捏，想了想还是揣进了口袋，感激的对这个外表粗犷内心细腻的老板点头致谢。
　　“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找我，对了，有空带你去我那里坐坐，认认门。”他丢掉烟头，再次点燃一根。
　　“发哥，你不怕嫂子了，上次我们送你回去，嘿嘿……”小马把图纸放在另一张桌上，看着老板笑着说。
　　“你们几个龟儿子，撒个谎也不会，非得说老子去唱歌找小妹，那场合她又不是没去过，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一帮龟儿子，冤死格老子了。”说完哈哈笑了起来，引的店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我被感染了，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这样的老板，这样的员工，这样的气氛，跟工作餐时的表面和谐，内心算计，老板高高在上，恭维的话能恶心死人，一顿饭吃的很高档，却总是食之无味，形成多明显的对比。
　　发哥和我挪了过去，他铺开图纸：“年前能拿下这个工程，我们就能开心的过个肥年了，图纸是我托关系弄来的，这两年网艺旗下的几个装潢公司在余姚发展迅速，他们竞标拿下工程后，又承包给第三方，这个就是他们在四门的一个上千万的工程，我没奢望能全部拿下，我们也没那个能力，郑师傅你看看，我想针对其中某个项目，做个详细的计划，以最低的价位和最精细的做工，发挥我们的优势避免们资金短缺，人员不够，没有资质等缺点……”这一刻的他，没有一点粗狂，倒有一种面对着作战地图布置作战计划的将军气势。
　　有时候世界真的很小，小到你呼吸之间总有熟悉的气息。“网艺”那个扎着马尾，夹着小马扎，跟我一起画像的王严，那个一张锡纸名片上面只有网艺工作室和一个网址的名片，马上就跳入了我的脑海，那个对工作认真，为人热衷，透露着神秘气息的王总，不知道这二十来天，有没有想到过我，还有小雨，亲人般的挂念，曾多想再次回到余姚，看看那个让我稀里糊涂差点玩完的苏米，内心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或许恨的不该是她，我一次次的说服自己，在深夜里。可脖子上的疤痕，时刻让我感到生死一线之间的悸动，发自内心的恐惧，和咬牙切齿的恨……
　　
　　那天，我面对着一大堆抽象的卡片，费力的说着自己看到的或者说自己理解的意思，回答着一些低智商的问题，而我对面的刘大夫，却拿着手机滴滴滴滴玩着qq，我数次差点暴走，但我知道，没有他的证明，我将比囚禁在这里，到最后还要通过他。所以我尽力的让自己冷静，然后试着回答他的问题。
　　“如果一条路两边栽满了树，你希望是什么树，苹果？桃子？”他忙着编辑完一条短信后抬头问我。
　　“苹果，桃子，有什么区别吗？”我问着自己，搞不懂这道题的目的，刘大夫似乎忙于聊天，丢下问题后自顾自的又聊起天来。
　　我对他的态度确实很生气，恨不得揍得他爸妈都不认识他的尊容，都多大年龄了还玩手机，而且在一个有着清晰思维人，等着他证明的时刻，如果可以投诉，对，要是他等会说我有问题，我就投诉他。心里有了主意，心情便松弛了下来。
　　我懒洋洋的说：“苹果！”
　　刘大夫放下手机想了会问：“你是个见义勇为的人吗？”
　　这次他没有玩手机，而是盯着我的眼睛看。我搞不懂苹果和见义勇为有什么关联，觉得自己的思维实在跟不上这个心理医生，于是边努力的回忆边说：“幼儿园欺负过别人，长大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说实话，我没有碰到过抢劫的，假如碰到，我想我会看情况，我不是那种冲动型的，如果条件容许，我想我会出手。”
　　“假如你有那个能力，除你之外没有目击者，对方有四五个。你会不会冲上去揍他们，或者你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他们发现你之前跑了，或者记住他们的面貌，然后跑去报警？”
　　我觉得有点为难，说实在的，小时候接受的教育都是要奋不顾身的，现实的话我也许会冲上去，可这是在测试，一个回答不好给我按个暴力倾向或者理想主义的大帽子，那我真要冤死了。
　　我斟酌着词语说：“假设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制服歹徒，我肯定会冲上去，可是很多事情不会百分之百，所以我觉得还是……还是应该出手。”
　　我看到他没有任何表情的在纸上打了个勾，然后拉开抽屉，拿出一大堆伪动态的图片，开始问我看到什么……
　　一个多小时后，我满头大汗，刘大夫收起图片，在试题上拿着笔久久的停顿着，过来好久又抬起头看着我。
　　我满怀希冀的等着他的结果，自问并没有出现什么神经错乱的状态。谁知道对面的刘大夫却放下了笔，从抽屉拿出一把水果刀，和一个苹果，慢慢的削起皮来，削的很仔细，像在精雕细琢一个艺术品，果皮很细很长，我居然随着他的手势开始担心，生怕那个细小的果皮承受不了自己的重量而断开，那把锋利的水果刀，引起我心里某个记忆的情节，痛，脖子上割翻肌肉的那一声，竟然跟他削果皮的声音相吻合，我开始颤抖，情不自禁的肌肉绷紧，牙齿发出“嗒嗒”碰撞的声，在静静的房间里随着削果皮的声音，显得无比怪异。
　　身着白色制服的大夫，在窗子透过的阳光中迷离，白色的气息，死亡的味道，那个记忆支离破碎的海滩……
　　一只手按到了我的肩头，我忽然发现自己还坐在椅子上，刘大夫递过一杯水，拍着我的肩膀，脸上居然带上了微笑：“别怕，都过去了，喝杯水会好点的。”
　　我发现自己汗水湿透了脊背，双手紧紧的攥着。
　　“放松，没事了”他掰开我的右手，把杯子塞在我手里，又转到桌子后面，从抽屉里拿出两粒药片：“进口的，吃了吧，还有一项你就完成测试了。”
　　我平稳住情绪后，费力的接过药片，也懒得问什么作用，像一个生病的人，老实的服下了药。刘大夫笑了笑，把旁边一个盒子打开，立起来后我看到一个类似座钟摆动的杆子，滴答滴答的摆了起来。
　　“看着它，不要分神，听我的问题，想好了回答。”
　　我茫然的点了点头，开始认真的盯着摆来摆去的杆子，左右左右开始摆动眼球。
　　而对面的刘大夫似乎在找试题，久久的没有声音，我随着摆动的眼睛慢慢的跟不上节奏，最后那个东西消失了，连同滴答滴答的声音。
　　“雾蒙蒙的一片，被风吹开，那里是一个海滩，我看到了一棵孤零零的树，一头牛四脚分开站在树杈上，它是那么的无助，似乎一不小心脚下的枝干就会断掉，它浑身肌肉紧绷，却无奈的喘息着，向我投来可怜无助的眼神。”
　　深夜，漆黑，只有自己的呼吸，一个无形有质的身影出现在我的头顶，我应该是躺在床上，应该是在睡眠中，这个身影带着恐惧，让我的毛发竖立，她是我故去的奶奶，我在心里安慰自己，你总这样来看我，记不起这是第几次了，我是想你，可你这样进入我的世界，我有的只是喘息不过来的压迫和恐惧。“你走，你走，我怕！”
　　俞飞血红着一双空洞的眼眶，却透着恶毒的眼神，他对我喊道：“骗了我的钱，还想骗了我的女人，想证明你没疯是吧，先把你的眼睛给我……”
　　我“啊，啊……”叫着，大喊着：“俞飞，你个王八蛋，杀人犯，王严，小雨，快救我，救我！”然后猛然惊醒。屁股下的椅子被我猛的带倒，却发现刘大夫在纸上写着什么，并静静的看着我，那个摆动的盒子静静的滴答滴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