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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连载】三星堆(五 六)

作品名称:【红尘连载】三星堆      作者:迷音      发布时间:2009-02-05 12:03:49      字数:7973



古蜀国的国民从岷山上滚下来,从山脚下往山顶上看,他们好象是从云层里掉下来的黑色的冰雹。他们沿着太阳金顶的万道金光滚落下来,这里的陡度将近九十,所以他们一落下来就立即呈现奔涌之势,黑色的人流在万道金光之中逐渐蔓延开来,向下侵袭着万道金光的光泽,使它们从棕黄色一点一滴地变成了黑色。
不知多少股的人流就像不知多少条的河流最终要一齐汇入大海一样终于在鸟形山路的喙子口交汇,之后又攒集两股势力正式进入喙子,这时道路缩减为两条,坡度渐缓,人潮的下落之势也开始由急而缓,队伍前头的人开始可以慢条斯理的翻滚,他们从神迷目眩中苏醒过来,看到天地在自己面前像风车轮一样的旋转,他们的眼里一会是蓝天和白云,一会是地下的绿野和闪光的湖泽,一会是山路两旁的乔木和灌木丛,这些景物在不断地走马灯一样的交相替换,看得久了,眼前就冒出了无数的幻影,如同一片黄沙翻滚的海滩,时不时有吐着肥皂泡的螃蟹从上面爬过去,留下凌乱的蟹爪。这时真实的世界在他们的眼前变成了一个全速旋转的旋涡,这个旋涡如同一张远古祖先呓语一般的符咒,正严丝密缝地罩住他们的视线,让他们觉得自己的眼球也像眼前的世界一样的在飞速的旋转。于是他们把眼睛闭了起来,这时眼前又出现了许多阵发性颤动的迷彩泡影,泡影的背景就是一片如同无边隧道的黑暗,从这无法穿透的黑暗之中传来了各种声音:越过山坡在附近丛林经过的风声,从丛林深处传来的鸟鸣和兽吼,还有从背后传来的人群的嘈杂声。原来由于队伍前头的人群滚落速度放慢,使得后面越来越多的人挤压在一起,好象一条不断拉长的尾巴。后面的人只能等着前面的人往前挺进,前面的人等着更前面的人,所以人群中间就造成了巨大的停顿空隙,他们被迫要煞费苦心地寻找一些事情来打发时间。他们由于被挤在中间,差点透不过气来,于是就开始“龟儿子”、“龟孙子”的乱骂人,他们的骂声一般没有应和,因为如果应和就等于承认自己就是他们所骂的内容,况且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没有闲心去应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就趁机唠起嗑来,老头子们就在旁边插科打诨。有的人抓紧时间吃一下早餐,因为早餐是最重要的;有的人抽起随身携带的旱烟,熏得旁边的人都大声咳嗽起来,他们一边咳嗽,一边流泪,还一边恶语相向。每个人都在尽力找事情做,知道前面的人继续滚落前进,自己也紧跟其后。从喙子开始到鸟脖子尽处的行程,人流的速度都显得很慢,中间又出现了好几回边走边停的情况。一直到鸟腹的入口处,道路陡然宽敞,坡度也陡然增大,人流瞬间恢复了刚开始的奔涌之势,一股人流从鸟肚子的小弯处汇入鸟脚,一股人流从大弯处进入鸟脚,最终都顺着鸟爪滚出了大山。这股人流像是沙漏中的沙子在山路中徐徐地流入,又徐徐地流出,使山路的颜色呈现出渐变的效果,仿佛有一朵乌云从山顶飘至山脚下,它的阴影就从上往下的投映。这股黑色的人流就像一阵灌注山路的大风,大风过处,不留一点痕迹,就仿佛没有来过。

杜宇跟着人流滚落,他的眼前时不时出现昏眩,他们都是戴着面具下山的,为了表明自己是在逃命,表现出那种本应该有的仓促感,很多人甚至故意一丝不挂,告诉所有的人他们为了逃跑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但是纵使以裸体示人,他们还是戴着面具,因为他们觉得面具并非附属物,而是像自己身体上的任何器官一样是不可或缺的。
古蜀国里每个人从娘胎里蹦出来到长大成人,就像我们在每个年龄段拥有几套不同的衣服一样,他们在每个年龄段除了拥有几套不同的衣服,还有几套款式不同的面具,而且面具好象比衣服来得重要,在蜀国你可以连一套衣服都没有,就算浑身光溜溜,也没人觉得不妥,但是你不能没有哪怕一张面具,如果你出行的时候不戴面具,那会被认为是有伤风化的。
每一个蜀人都是在众目睽睽的情况下出世的和被割断脐带的,他们的脐带一割断,他们的父亲就会走过来,拿着一条刻着记号的绳子在他孩子的脸上比划着,目的是为了测量他孩子脸部的长度和宽度,然后根据他们的脸形为他们量身定做几种大小合适的面具。面具就像是穿在脸上的衣服。我们说某人很邋遢,一般是指他几天不洗澡或者衣冠不整,在蜀国这样说别人,一般是指某人几天不洗脸、同样的面具戴了好几天或者面具戴得不合规范。在我们的世界,判断某人的身份很重要的一点是通过他的穿着,在古蜀国则主要通过面具来判断的。一般戴黄金面具的皇族人士,贵族阶层所戴的是镏金错银的面具,——也就是在青铜面具之上再贴上一层金银的面罩,没有参与国政的富贵人家佩戴的是青铜面具,普通的草根阶层则只能戴木头面具。杜宇是国王的儿子,自然从小就佩戴黄金面具,他不记得从小到大自己到底有多少张黄金面具,而对于社会最底层的人们来说,一生不同阶段的面具也不过是屈指可数的几张。
蜀人从小就开始戴面具以至于死,就像我们从小就必须穿衣服以至于死一样。我们觉得赤身裸体出现在公众场合是不正常的,就像他们觉得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是不正常的一样。只有在自己面对自己的时候,我们才觉得赤身裸体是正常的,就像他们觉得抛头露面是正常一样,因为这时候任何掩饰都将失去意义。
杜宇出走的时候戴上自己最心爱的面具,追随大众从岷山滚落到山脚下,他以极快的速度从其中一支鸟爪离开了从小生长的大山,然而他无法控制自己的速度,以致于在最后关头一头撞在山脚下的老树根上昏厥了过去。等他苏醒过来,发现自己的脸已经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恐惧感就一下子装满了他的内心。我理解他此时的感受,如果我在不知情的情况被剥光了衣服,也会感到很恐怖的。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一般会下意识地用手去遮掩下体,杜宇则是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了脸部。他一边捂住了脸一边走路,为了看清路的方向,他又不得不将叉开手指,眼睛就从手指之间的空隙中露出来,看起来就像一个偷窥狂。此时他的内心已从恐惧转为愤怒,他暗暗发着毒誓,非将肇事者找出来不可,如果是自己的国民干的,将以国法处治,在蜀国一般私自揭开别人的面具并将其据为己有者,不仅永世不得再戴面具,而且其九族之内均永世不得戴面具,这是蚕丛刻在山顶宗庙中碑石上的戒令中的一条,属于极刑的范畴,天底下没有比将秘密公诸于世并且永生都不能有自己的秘密更让人受不了的了。因此一般冒犯这条戒令的人,都会申请上面从宽发落,如果上面同意了,通常就批准将他杀掉;他九族以内的人也会申请上面从宽发落,如果上面同意了,通常就诛灭了他的九族;所以说不戴面具简直比要了自己的命还要严重。
杜宇想:如果肇事者并非国人,由于本国的律法没法规定之,那就去征服。如果是男性的话,一般男性征服男性的方式是将被征服者变成自己的奴隶;如果对方是女性,一般男人征服的方式则是让后者彻底地爱上征服者。杜宇盘算着,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理已经有些畸形。他将叉开手指的手掌贴在脸上,好象正掬起一捧水来喝一样,他走在大道上,四周寂静无人,以为来到了一个杳无人烟的地方,除了自己以外,不再有其他人。他想把手暂时放开应该是安全的,于是他就把手从脸上撤了下来,同时俯下身去,手掌撑在地面上,像狗一样的将鼻子贴近地面嗅了起来,他的眼睛扫射着地面上的每一处痕迹,希望能找到肇事者的蛛丝马迹,他的鼻翼扑哧扑哧地张弛着,他的耳根还在不停地颤动,好象闲自己的耳朵不够长以至于不能听得更远一样。反正他这时候已经被面具的丢失这件事搞得晕头转向的。
杜宇像一匹马一样地埋头在地面上踽踽而行,希望能找到若干线索。他这样的形象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他自己也清楚,但始终以为四野无人,自己暂时可以放肆一下。他何曾想到他的一切举动已经被无数井口中的濮人尽收眼底了,这些濮人早就在蜀人来到之前像受惊的土拨鼠一样纷纷钻入井中。所有的井口都设在足够隐蔽的地方,所以有些年轻人完全可以安全自在趴在井口观看蜀人的百态,这些年轻人当中就有梁利。她今年十岁,等于我们现在二十岁,可以称为“妙龄少女”了。
梁利看到杜宇在好似一匹马在地面上吃草一样,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刚开始他怕自己笑出声来,还赶紧将嘴巴掩住,但是后来她越来越觉得掩口而笑实在太难受,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就大笑了起来,吓得所有的同伴一溜烟地就把头缩进井里,纷纷奔入洞中躲了起来,同时在身后留下了各种各样的埋怨声,但内容却大体相同,意思就是说梁利简直要害死人才开心。
梁利风铃一般的笑声越过井口周围的草丛,像一阵犀利的风灌入就在不远处的杜宇的耳中,使他的耳朵顷刻之间像狗一样的竖了起来。他情急之下居然忘记了自己是两条腿走路的动物,就像黑猩猩一样地朝声音的方向——也就是朝梁利这边跑了起来。仿佛片刻之间他就来到了井口附近,一个急刹车,身体还是由于惯性向前滑了一会儿才停下,差点就跌入井中,也就是说他差点与梁利撞个正着。这时他才发现有一张脸近得仿佛就贴在他的眼睛上,这张脸上戴着面具。那不就是他最心爱的黄金面具吗!心里一阵热辣辣的狂喜,这种狂喜让他不顾一切地像饿狼扑食一样全身扑向井口,他以为任何人都会被他的这种姿势威慑住,不料那个人头突然就缩了进去,他也就扑了个空,也就是说他的身子就扑在井口的地方,垂直地摔了进去,经过一番降落,他到达井底,同时昏厥了过去。这是梁利和杜宇第二次见面的情形,他这一生注定要为她晕过去两回。



杜宇不知不觉已昏睡了三天三夜,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已是三天以后的深夜。他当时摔落井底的时候是后脑勺先着地的。之所以是后脑勺先着地的,是因为他在下落的过程中头脑里只想着一件事:千万要保住自己的脸面。本来他是趴着摔下去的,当他有了这种想法之后就不自觉地在空中翻了个跟斗,使他下落的姿势变成了背部面向井底。多年以后,梁利重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告诉他当时他在降落的过程中,她的很多族众都闻声从井里的洞穴之中跑出来观看,特别是他途中那一个转体一百八十度的侧空翻,难度系数很大,但姿势却完成得近乎完美,获得了大家高度的评价,人群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近似骚动的呼喝声。杜宇一听到梁利又提起他从前不光彩的事,心里总是恨得牙关紧咬,而他每次又不敢发作,不敢发作的原因是他很爱梁利。但是不发作并不等于他就消除心中的不满了,事实上他为了消除心中的不满,每次总是故意在菜里搁了比平时多两倍的盐,把梁利咸得直掉眼泪,他的心潮才得以平复,并且还感到了小小的胜利的感觉。
杜宇落到井底时背部紧贴着地面,所以他一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上方那个被井口框住的天空。这时这个饼状的天空是黑暗的,上面闪烁着散乱的米粒一样的繁星。当他逐渐恢复知觉时,感到自己头脑深处传来一阵阵如同冷水滴入热油所引发的爆裂声,他发现井口上的天空变成了一个太极图,这个太极图像轮盘一样不停地旋转着,于是他怀疑自己的双眼此时也变成了两个太极,眼球和眼白就是八卦中那两条黑色和白色的鱼,它们正在头尾相接地追逐着。等他定了定神,四周不再时近时远的战抖,一阵阵的剧痛又从后脑勺潮水般的传递了过来,他不禁用手绕到后面去探寻头脑的枕部,黑暗中他摸到后脑勺上有粘稠状的液体,他将手放在鼻前一闻,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才知道自己的后脑勺上碰出了一个洞,并流了很多血。这种事让谁碰上都感到沮丧但是杜宇非但没有丝毫沮丧,反而表现出狂喜的模样,一面抚掌大笑,一面忍不住唱起歌来:断竹续竹飞土逐肉笑声和歌声惊醒了井里所有的土著,他们纷纷举着火把来到洞口处向井底俯瞰,有些人边打着哈欠,嘴里边嘟嘟囔囔的叫着,大概是在骂着脏话。火光勉强可以照出杜宇的人形。这时杜宇正开唱第二遍,但是他一发觉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就只唱到“断竹——”便突然戛然而止,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背过身去紧贴井壁,同时双手捂住了脸,好象他很害羞一样。洞口上的濮人发现他不仅唱歌,而且还跳起舞来,只是歌唱了一半,舞只跳了一半便结束了,结束以后还突然做出那种腼腆和忸怩的动作,都以为他摔破了脑袋,摔昏了头,以至于神经有些不正常。大家看到他一直面向井壁一动也不动,都觉得很扫兴,因为本来所有人都是本着看热闹的心理的,想看他怎样继续疯下去,结果却只看到一个淌着血的后脑勺,大家都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就一窝蜂似的回去睡觉了。
杜宇竖起耳朵听确信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估计背后上方洞口的人群已经散尽,于是就转过身来,正要坐下歇息一会,这时他头顶上方的洞口突然又点亮了一处火光,洞口紧挨着自己的正前方,他发现由于距离太近,躲闪已经来不及了,来人已经看清了他的脸。来人就是梁利。所有人走后,她一个人留了下来,故意熄灭了火把,等杜宇转过身来的时候再把它点燃,才使得黑暗中的杜宇无所遁形。她留下来的目的是想看看杜宇到底是真的疯了,还是因为头痛得受不了,为了转移视线才又唱又跳的,但无论怎么样,她都准备好知道真相之后引起内心的愧疚之情。不同的是,如果他真的疯了,她就得准备把愧疚之情表现得更加深刻一点。因为杜宇之所以掉入井中都是她造成的。
红色的火光照亮了两个人的脸,杜宇看到头顶正上方的洞口伏着一个女孩子,她正朝着自己的身上看,眼睛睁得像拉满的弓弦,两颗眼球就像两枚镶着云母的玉石,她的头发像一道黑瀑一样从头部后面流贯到胸前,一直垂落到腰间,她的胸前隆起两道弯曲而优美的弧线,她的腰很细,好象一只手臂就足以将她抱起来似的。杜宇发觉眼前的这个身体和自己的存在着很多的不同点,具体在哪些地方不同,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她很可爱,非常的吸引他,而他每次照镜子的时候却没有这些感觉。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梁利,也是第一次发生了怦然心动的感觉。杜宇看了她良久,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上已经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梁利看到他笑了,而且笑得很怪异,以为他真的是疯了,就正式将酝酿已久的愧疚之情引发出来,脸颊上出现了两道红晕,觉得很不好意思。杜宇以为她感到了羞涩,才红霞满面,所以更加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后来梁利知道杜宇当时根本就没有,而且还真的是狂喜万分,那是因为杜宇发现幸好只是撞破了后脑勺,而不是脸部,当他又发现只是后面流了很多血而面上丝毫无损,他就觉得这是一件幸运的事,仿佛后脑勺不是长在自己头上似的,他的整个头上就只有一张脸而已。梁利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后悔当初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的愧疚和同情,想着自己还偷偷地为他掉了几滴眼泪,就贴在杜宇的耳朵旁边吼道:你那天唱的歌实在太难听了!然后就跑了出去。着表示她很生气。但杜宇却感到莫名其妙,心想:你不是一直说我唱歌如果说杜宇刚开始的狂喜是因为只撞破了后脑勺而没有擦破脸皮,那么等他看到梁利之后,狂喜的内容便发生了变化,这一次乃是因为她不知不觉就给了他甜蜜的感觉,也就是说,今后他一看到她整个心房就仿佛是用蜂蜜砌成的,她的一句话就是一把温暖的火焰,把他的心房烘烤得像棉花糖一样。杜宇在产生这种奇妙感觉之后还不知道梁利就是那个偷走他赖以生存的黄金面具的人,等他知道梁利就是那个兹待他去征服的女人的时候,已经晚了,因为他已经先入为主地爱上了她了。爱上她之后他反而觉得不要说是黄金面具,就是整个人也可以让她一起偷走,心甘情愿地伏在她的脚下充当被征服者,可见爱情让他完全可以丢弃脸面,他可以没有羞耻心,但绝对不能没有爱情。而在这之前,面具简直就是他生活的基石,如果面具丢失了,他整个生活的大厦也就跟着轰然倒塌。幸好爱情适时地取代了面具的地位,使面具变成了一个好似以往专门欺骗自己的谎言。
杜宇看到梁利之后精神焕发,甚至忘记后脑勺还汩汩地流着血,忘记了疼痛。他借着微弱的火光,终于可以勉强看见井中的情形。这个井很深,他抬头向着井口上望去,感到自己并非掉进一口井中,而是掉入一个烟囱当中。在这口井中,环状的内侧从上往下一圈一圈地凿石窟一般的洞穴,看上去好像是一座十几层高的圆形土楼,梁利就跪坐在最底层的其中一个洞口,手持松明火把,双眼滴溜溜地朝杜宇的身上看。
杜宇看得眼球就差点掉出眼眶,落在梁利的身上,时间仿佛就在此刻凝固,他没有觉察到已经过了好久,也就忘记了自己已经三天三夜没有进食了。直到梁利以一种很矜持的手势提醒他:嘴角淌出来的口水已经把他的前胸浸湿了,他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并且立即抹了抹嘴,一边抹还一边对着梁利笑,那个样子就像在舔碗里的残渣似的。这次轮到他脸上现出了樱桃一般的红晕了,他一边感到茫然失措,一边感到极度饥饿,肚皮好象已经粘在背上似的,胃里不断传来了鸣冤击鼓似的巨响。梁利不禁将双耳蒙住跑进洞里,杜宇以为是自己的窘态吓跑了梁利,就恨透了自己的胃,正准备对其施以毫不留情的敲打时,梁利又从黑暗中出现了,一手持着火把,一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什么东西。她俯下身去将碗递给了他,他恭敬地双手接过来,好象士兵接过将军的令牌一样。他不顾舌头有可能被烫掉的危险,一张口就把碗里的东西倾倒进去,也不知吃进去的是什么东西,只觉得一股又麻又辣又烫的热流从口腔顺着食道一直奔腾到胃里,热流经过哪里,就将慰贴带到哪里。他顿时觉得浑身舒坦极了,没有比这更加畅快的事了,就大吼了一声。梁利后来对他说也只有这一次她发觉杜宇身上原来也有男人的气息,令杜宇耿耿于怀的是,她一直强调她说都是心里话,没有半句虚言,由于杜宇和他的族人平时戴起面具说惯了不负责任的假话,当他一听到真话,就觉得很不习惯,所以梁利说她的话完全出自肺腑,杜宇就浑身冒出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梁利又一次跑回洞中,等她又跑出来的时候她的脸就隐入了黄金面具之下,这次她并没有在洞口刹住脚步,而是一个起跳跃下了井底,落在梁利的面前。她二话没说,就自个忙了起来,也不管杜宇答不答应,就用一根藤条将杜宇像粽子一样捆了起来,再用另一根藤条将他牢牢地和自己系在一起,并回过头对他说:“麻烦把你的脚抬起来。”
杜宇像走正步一样抬起右脚,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标准了,说:“漂亮吗?”
“谁叫你表演的,麻烦另一只脚也抬起来。”
“人不能一次抬起两只脚的。”
“叫你抬你就抬!”
“我抬,我……”杜宇双脚并拢像青蛙一样蹦了起来,等双脚一离地,他气急败坏的说:“快点看,等一下就来不及!”
他还没有落下来,梁利已经在半空中双手穿过他大腿和小腿之间将他扣在自己的背上,然后又回过头说:“抓紧了,我背你出去。”
杜宇为了不让自己从她的背上仰倒下去,双手就直接将她的脖颈当作了支撑物,一把抱住。
“你想勒死我啊!”
“哦,对不起!”
“你手往哪里放啊!”
“啊,对不起,嘻嘻!”
最后杜宇的双手扳住她的双肩,他就像跪坐在半空中抚琴似的。他就是在这种姿势下被梁利背出井口的。到达井口的时候,梁利像从背上卸下重物一样将杜宇放了下来,杜宇还觉得时间怎么过这么快,恨不得再来一次,就依依不舍地从她的背上下来。
梁利好象看出了杜宇脸上的眷恋之意,一面将所有的藤条像蛇一样往自己的身上缠绕,一面对他说:“你还没揩够油啊?”
这句话似乎说中了杜宇的心事,他的脸顿时就像虾蟹被烫熟一样,红扑扑的,如果此时地上有一个的洞,我想他肯定会钻进去的。
梁利看他这样子,也吓了一跳,在他面前脱下了面具,顺手扔了过去,好像在告诉他,他的脸红得像猴子的屁股一样,还是挡挡比较好。然后她将身子转过去,这又好似在说杜宇涨红的脸实在太恐怖了,让她不忍目睹。
事实上,梁利是想把面具还给他之后就转身回家的。但等她正要迈出脚步,面具又从身后被扔了过来,正中她的后脑勺,同时她听到一句话瓮里瓮气的话:“十年以后,我再回来拿回你们!”
像炒菜的锅铲一样动听吗?!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是一个病句,梁利一时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所以回过头想问问明白,正好杜宇也怕她听不明白,就特意指了指梁利,又指了指掉在地上的面具,告诉她他刚才话里的“你们”就是指代这两样。
梁利觉得他的动作很奇怪,就睁大眼睛,眼里闪烁着疑惑的目光。杜宇还以为自己的气势震住了她,觉得很满意,就以一种得胜者的姿态拔开腿跑得无影无踪。可是在梁利的眼中,他更像一名偷窃未遂的贼一样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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