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理财遇骗

　　不知为什么，大世界贸易公司突然减少了一半供煤量。熊长远急了，正是“迎峰度夏”阶段，保发电是芷电当前最大的经济和政治任务，燃料公司务必确保煤炭供应，如因缺煤停机，这个责任谁也承担不起。熊长远反复打邹雅琴电话，总不接，不得已将消息告诉丁宝非。丁宝非一听，极度不安，急忙用座机拨邹雅琴的手机，仍是不接，接着又用手机拨，还是没反应。丁宝非叫熊长远赶紧到办公室来商量。这样大的事，他没忘叫上柏筱。不一会，熊长远、柏筱先后走进他的办公室。
　　丁宝非给两位倒上茶水，忧心忡忡地说：“估计大世界贸易公司出了问题，原煤炭供应合同突然兑现不了。纠纷和索赔是以后的事，现在我们必须拿出对策，赶紧把缺口补上。”
　　今年春节一过，煤炭形势突然严峻起来。由于前几年小煤窑老出事，国家下决心关闭了不少安全系数低的小煤矿，供需关系由此掉了个个。除价格上涨外，供应量也凸显紧张。年初排计划时，大世界贸易公司的合同量被敲死。衡量一个公司煤炭供应是否稳定，关键看能否搞到车皮，邹雅琴在这方面比别人技高一筹。虽然之前在吨卡上偶有摩擦，但从未影响双方的合作。
　　柏筱埋怨道：“邹雅琴太不像话，碰到问题，电话总该接吧。要不，我再打打。”
　　熊长远气鼓鼓地说：“我打了无数个，没用，别费劲。”
　　柏筱不听，还是拨了邹雅琴的电话，对方响了会儿竟然接了。柏筱把电话设置免提，大声叫了起来：“邹姐，在哪？”
　　邹雅琴回道：“在北京。”
　　“咋回事？怎么不按合同供煤？”柏筱急切地问。
　　“别提了，出了点事。我在北京正跑呢，合同可能兑现不了，你想别的办法吧。对不起，我还有事。”邹雅琴说完，匆匆把电话挂了。
　　丁宝非说：“我们预料的没错，指望不了她了。下面，我们分头进行，把老关系找回来，组织力量到外面去跑煤，跑车皮。”
　　接下来，他们商量了几套跑煤跑车皮的方案。定了方案后，丁宝非把遇到的问题报告漆汉昆。漆汉昆指示他无论如何要确保煤量，出了问题拿他是问。丁宝非诚惶诚恐地应诺。
　　他们作了分工，丁宝非带一个队跑山西河南，柏筱带一个队跑陕西安徽。好在两头有关系，两套人马在煤炭主产区活动了半个月，终于补充了邹雅琴留下的缺口。车皮在齐明松的帮助下，也顺利搞定。
　　在胜利回师的路上，丁宝非接到华丽萍电话。华丽萍告诉他一个消息，兴达证券公司出事了，听说步少成携款跑了。丁宝非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首先想到的是漆总打出去的1.5个亿。他问华丽萍：“消息准确？”华丽萍说：“是左兵在兴达证券公司的朋友传出来的。”他想告诉漆总？按了漆总电话号码后又改变了主意，怕是假消息，如果让漆总虚惊一场，不骂死他才怪？犹豫了一会，决定自己先去摸摸情况，如属实，再告诉漆总不迟。
　　丁宝非临时改签飞上海的机票。到了上海，华丽萍接的机。他让华丽萍直接送到兴达证券公司。一路上，华丽萍兴高采烈地谈她与左兵和好后的恩爱。他没心事听，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
　　到了兴达证券公司，他直奔燕萍办公室。燕萍不在，同事说她出去了。征得同事同意，他用办公室座机打燕萍手机。燕萍听出是丁宝非的声音后不吱声。丁宝非诚恳地说：“燕秘书，看在老乡份上，我们见上一面，好吗？求你了。”半天，燕萍回了句：“好吧，晚上七点在大楼附近的迪乐咖啡屋见面。”
　　丁宝非婉拒了左兵晚上的宴请，提前到迪乐咖啡屋订了个雅座，发短信把座号告诉了燕萍。燕萍还守时，七点整准时到。
　　“这个时候来，有急事？”一落座，燕萍就发问。
　　丁宝非直接问：“步总真的出事了？”
　　燕萍故作惊讶：“听谁说的？”
　　“自有消息渠道。我们是老乡，可得实话告诉我。”丁宝非诚恳地望着她。咖啡，点心陆续上来。丁宝非把咖啡点心全推到她面前。
　　燕萍呷了口咖啡，眼睛望着天花板，嘤嘤地说：“其实，我昨天才知道。步总三天前就跑了。”
　　丁宝非急切地问：“我们这笔款怎样？”
　　燕萍叹口气；“成问题了。你们还不算多，有的比你们多几倍，听说都被步总卷走了。”
　　丁宝非眼睛瞪得铜钱大：“怎么会这样？请你想想办法，帮我们弄回点。”
　　燕萍摇摇头：“昨天，公安局经侦人员进来了，把公司所有帐封了。听说兴达证券公司窟窿很大，可能面临破产倒闭。现在人心惶惶，谁还有心思想事？”
　　丁宝非站起来，跺着脚：“完了，完了，1.5亿啊。”
　　燕萍劝他坐下，左右望望，轻轻说：“给漆总提个醒，保护自己。其他的顺其自然。”
　　丁宝非心知肚明，点点头。燕萍聊完正题后，和他倒起了苦水，不断感叹自己多舛的命运。丁宝非清楚，燕萍在步总身上下了不少工夫，到头来却落个人财两空。他不禁心生同情，反过来安慰她。
　　送走了燕萍，丁宝非打电话叫左兵来接。在去酒店的路上，左兵问：“这次来得匆忙，是何公干？为什么去兴达证券公司？”
　　丁宝非不便将事件透露，临时编了句：“老乡介绍一个理财项目，过来看看。”
　　左兵说：“看它干啥，兴达证券都快关门了。”
　　“是吗？”丁宝非明知故问：“出啥事了？”他想从左兵嘴里再了解一点情况，好向漆总汇报。
　　“我朋友在兴达证券公司当部门经理。朋友告诉我，兴达证券老总卷走了十几个亿，带着小蜜跑到加拿大去了，留下一堆烂账，随时面临倒闭。公司两个高管和四个部门经理给逮起来了，个个都是亿万富翁。钱怎么来的？都是老鼠仓整的。私募来的资金，喂肥了这群硕鼠。世上竟有如此傻瓜，把大把的钱送给这群硕鼠去倒腾，悲剧呀。”左兵噼哩啪啦地说了一通。
　　听了左兵这番话，丁宝非心里不是滋味，觉得漆总平生干了一件大傻事，如何向方方面面交待？如何平掉这笔账？这可是一大难题。
　　到酒店安顿好后，左兵提议出去潇洒一下。丁宝非无此心情，说连续在外奔波了十几天，较困，想早点休息。左兵只好作罢，给他准备了一些高档水果后就告辞。
　　丁宝非在床上躺了会儿，给漆汉昆打电话，将这一惊天消息告之。漆汉昆听罢半天说不出话。丁宝非喂了几声，漆汉昆仍无反应。
　　过了许久，漆汉昆才气急败坏地说：“宝非，明天一早去找兴达证券公司管事的领导，无论如何要讨回这笔款。”
　　丁宝非无法给他解释，只好茫然答应：“好的，漆总，要不回，我就赖在他们办公室。”
　　“对，赖在他们那儿。明天我乘早班机过来。不用左兵接，我自己打车去。”漆汉昆似乎乱了方寸。
　　丁宝非重新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突然想到一句成语，困兽犹斗。在这个时候，一定要死缠烂打，即使无效，也不能让对方逍遥自在。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丁宝非就缠住了兴达证券公司纪委书记。漆汉昆十一时赶了过来，在纪委书记办公室与丁宝非会了面。
　　纪委书记对漆汉昆说：“你老总来了也没用，我跟丁先生解释得很清楚。账上没查到芷都电厂这笔资金。步少成骗了你们。”
　　“这怎么可能？兴达证券与芷电有正式协议呀。”漆汉昆把带来的协议拿出来，递给纪委书记。
　　纪委书记认真看了半天，抬头说：“协议内容和印章没假，但你们的资金却没进公司账上。步少成截留了你们的资金。这样吧，你们写个详情，我帮你们递给公安局。至于能否落实这笔资金，我说了不算，清查工作组已进场，一切听工作组的。”
　　“什么时候清查完？”漆汉昆苦着脸问。
　　纪委书记摊开双手：“无可奉告。”
　　漆汉昆说：“下午四点我们准时将材料送过来，希望书记在办公室。”
　　纪委书记握着他的手：“放心，我会尽最后的努力。”
　　出了纪委书记办公室，漆汉昆要见燕萍。丁宝非到办公室找，不在，打她电话，已关机。丁宝非能猜到，燕萍不好意思见漆总，玩失踪了。
　　晚上9时，漆汉昆、丁宝非登上了回芷都的飞机。自中午起，漆汉昆就一直绷着脸，一直沉默。丁宝非不敢作声，只默默地跟随着。1.5亿的窟窿，要填补，得费多少周折？他认为漆总是位充满智慧的管理者，沉默，意味着他在思考，在思考对策，在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他相信漆总有能力渡过这个难关。
　　很快，飞机在芷都机场降落。漆汉昆带着丁宝非直奔办公室。
　　一到办公室，漆汉昆就把自己丢在沙发上，点燃烟闷头抽起来。丁宝非给漆汉昆泡好茶，站在一边，垂直双手，轻轻劝道：“漆总，总会有办法的。”
　　漆汉昆睇他一眼，手往沙发一指：“坐下吧。有啥主意？”
　　丁宝非小心翼翼地坐下，不假思索地回道：“大不了把账挂在那儿。”
　　漆汉昆摇摇头：“没这么简单。步少成的案子迟早会公布，我们的说明材料也会连带透露。这笔投资，我只给少数班子成员通过气，消息一旦传出，我将成为众矢之的。这个步少成，害人不浅。他这一跑，我们的资金完全打了水漂。到了这步，只能走着险棋。第一，三天内，你凑1.5亿打到主业账上，将这笔资金平掉。只要平了账，消息传出去也无关紧要，国有资产毕竟没有流失。第二，1.5亿的缺口，只好靠辅业慢慢消化。我会想办法让主业多向辅业输出利益，以保证辅业的现金流。第三，对辅业进行一次大的改革。这次改革，分几步走：一是引进战略投资者，让出控股权；二是把绝大多数职工的股权转换出来，只留下少数骨干；三是建立新的股东会、董事会、监事会，董事长由控股方代表出任，你出任总经理。另外，我会推荐你任芷电公司副总经理。担任芷电副总经理一职，主要是好协调辅业与主业的业务关系，实际上是挂个名而已。”他喝口水，继续说：“过些日子，深圳凡尔达投资公司总经理王汗成会来芷电，你给他担保一个亿。记住，担保期仅半年。深圳凡尔达投资公司就是明天电力集团公司的控股股东。在新公司组建之前，你必须组织力量将退股的职工登记完毕，退回给他们的股金和分红是每人一套房子。我已给新大地房地产公司庞总打过招呼，团购，五个点的优惠，给我们照顾很大，楼盘位置极佳，是芷都市的新中心，东面靠果湖，风景一流，相信职工会满意。另外，燃料公司，明天大厦建设等工作不能放松，尤其在这个档口上不能出任何差错。”
　　丁宝非一边听，一边热血沸腾，觉得漆总了不起，大智慧，面对如此足以让人崩溃的困境，他却能冷静以对，巧手一拨，顿时化作烟云。按照漆总的思路，明天电力集团将改头换面，华丽转身。通过运作，1.5亿的缺口将慢慢填平，职工的实惠将得到提升，自己的人生价值将更加凸显。但他有个担心，如此大的动作，不通过班子商量，尤其是没获得葛书记的认可，能行得通？他轻轻地问：“漆总，葛书记他们会同意辅业改革？”
　　漆汉昆对辅业的改革已酝酿多时，早就与葛联军等班子成员通过气。因他设计的方案对管理层很有利，自然是没有反对的声音。让他萌生改革辅业的念头，是受电力体制改革大潮的影响。M集团对辅业完全剥离的政策，使他对辅业的未来深感担忧。以免夜长梦多，他就设计了这一改革方案。他本来想把方案完善后再抛出来，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碰上1.5亿的投资被卷走，他只好加快改革速度，以期通过股权变动和新的项目投资来掩盖这1.5亿的缺口。他说：“早就商量过，只差开个会。你大胆地去办吧。”
　　丁宝非发现自己杞人忧天，不觉惭愧，马上表忠心：“漆总，我一定不折不扣地完成任务，如有半点差池，拿脑袋见您。”
　　漆汉昆用手压压：“没这么壮烈，记住一条，每项工作，务必小心谨慎，尤其在财务处理上，要请高手把好关。”
　　丁宝非使劲点头：“请漆总放心，我会百分之百地做到。”
　　漆汉昆说：“相信你能打好这一仗。碰到问题，随时向我报告。”
　　“好的。”丁宝非又问：“辅业改革何时启动？”他觉得职工退股登记工作量大，有必要早做准备。
　　漆汉昆说：“明天我会召开总经理办公会，专门讨论辅业改革事宜。会后，我会叫李蔓主持召开工会持股会代表会。等前期工作做好了，就开始着手职工退股登记工作。你还是先把其他事办好吧。”
　　“好。请漆总放心，平账的事明天就着手办。”丁宝非站起来，向漆汉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