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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突发事件

作品名称:荒路      作者:吉志      发布时间:2013-07-15 03:31:35      字数:8442

  柏筱联系邹雅琴数次,都未能碰上面。邹雅琴每次都说在出差。柏筱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回答说不清楚,因为是陪董事长出差,确定不了时间。柏筱问她,还要不要请丁熊两位?邹雅琴说以后再说吧,告诉她董事长已经通过省电力公司裘总找过漆总,事件已经办妥,并感谢她的关心。柏筱哦了两声,不再多说什么。柏筱急着见她不为别的,就为阿明说的那本笔记。她是心里有事兜不住的人,要证实一下真假。她试探着问:“听说你有本笔记本,里面记了不少过往账目,有这事吗?”
  邹雅琴嘿嘿一笑:“是阿明告诉你的吧。这个阿平,拣粒芝麻当西瓜。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是董事长朋友间的狗肉账,我当时帮助记着。前些天,我问董事长还要不要?董事长说烧了吧。我就烧了。当时阿平偷看了笔记,我就担心他会说出去,果然被我猜着。回来后,我得狠狠修理他,一张臭嘴。年轻人不懂事,有些事不可瞎说,弄不好会害人。你那点小九九,我早猜着,放心,没你的事,我们是好姐妹,再怎么着,也不会坏你的事。”
  柏筱心里仍不安,小心地说:“啥时回?我觉得咱们还是清爽点。”
  “你看看,又来了,我的傻妹妹,以后不许说这种伤感情的话。”邹雅琴又问:“是不是怕我找你帮忙?”
  柏筱说:“倒不是。朋友间帮忙是应该的。”
  邹雅琴笑了笑:“这就对喽。你要相信,我是现实版的江姐。”
  柏筱也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多虑,这个女强人处事老练,为人诚恳,料必不会害人害己,自断后路。不过,她还是谨慎地说了句:“我们生意人,不光要保护自己,更要保护别人。”
  “那是,那是。这是做人的基本准则。”邹雅琴认真起来。
  把话挑明后,柏筱的顾虑渐消,觉得在商言商,没必要把自己搞得神经兮兮。
  有天下午,柏筱接到华流正天水电公司总经理阮从军紧急电话,报告罗正平在洪坩电站回公司的路上出了车祸,现正在送往医院,请她赶紧过来。柏筱指示他不惜一切代价进行抢救。接着,她打了黄婷电话,请她务必给县医院院长打招呼,调集最好的医生进行抢救。华流县的党政班子去年底进行了换届,叶好龙提任市委常委、秘书长,胡开发任县委书记,乐庆、黄婷分别被选为县长和副县长。黄婷接到电话后很惊诧,昨天下午还在一起谈工作,隔晚不见就出了大事。她答应马上去医院,守在那里督战。
  柏筱赶到县医院时,罗正平还在急救室抢救。黄婷告诉她,这车祸出得奇,罗正平的车速并不快,在拐弯时被叉道上的桑塔纳猛撞了一下。罗正平的右腿、右臂、右脑严重撞伤,一直处在昏迷状态。桑塔纳司机当时可能在打手机或开小差,否则,不会傻巴巴地撞上去。司机已经被交警控制起来了。
  急救室的门打开,黄婷、柏筱、阮从军围了过去。院长脸色凝重,对黄婷说;“黄县长,罗总伤得较重,可能要请省人民医院神外专家过来会诊。”
  黄婷快人快语:“那就赶快请呗,别耽误时间。”
  院长不敢怠慢,指示工作人员赶紧向省人民医院求援。
  夜幕降临时,省人民医院的神外专家才赶到。两位专家进去不久,马上作出开颅手术决定。接着,院长指挥当班医生护士加紧做术前准备,并将病号转移到手术室。
  柏筱估计手术一时半刻完不了,就提出先把肚子问题解决。黄婷点头同意,说肚子早提意见了。阮从军把她们带到华流一家有特色的酒店。柏筱想到术后需人照顾,就给小鞠打了电话。小鞠一听情况,在电话里哭了起来。柏筱劝了几句,交待她赶快准备一下,半小时后单蓉会来接她。
  黄婷问:“小鞠是谁?”
  柏筱笑笑,没回答,只说等会儿告之。这是罗正平的隐私,她不想让司机和阮从军知道。因不喝酒,晚饭很快结束。柏筱叫阮从军先去医院等消息,司机也跟着离开。
  当黄婷弄清小鞠和罗正平的关系后,就忍不住大摇其头:“乱七八糟,跟养二奶有什么区别?”
  柏筱脸不争气的红了起来。她压了压慌乱的心,忙帮罗正平解释:“黄县长,不要错怪他,你还不知道你这位老同学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走出这一步。虽然罗总从不讲他的家庭,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婚姻不幸。”
  “算了,不说了。”黄婷摆了摆手。同学私下里早就在传罗正平婚姻触礁,也在传他身边不缺女人。但她心里就是接受不了同学的滥情行为。
  柏筱进一步为罗正平辩护:“罗总这次对小鞠用情很深,不像是闹着玩,再走下去,肯定有戏。”
  黄婷自嘲地笑笑,说:“咸吃萝卜淡操心,操这份闲心干啥?现在的男人,省心的不多,由他去吧。不过,话说回来,罗正平身在商界,能有这份从容淡定,已经是很不错了。”接着,她话锋一转,谈起工作来:“罗正平这事出得不是时候,两个电站原来的老职工闹事正在火头上。这下,又得把我推到第一线。在这关键时刻,你这位副董事长可要挺身而出,代表罗正平把这棘手的事彻底解决。”
  柏筱对此事茫然无知,罗正平从未向她谈过华流正天水电公司的困难。她只得向黄婷询问情况。原来,这几年洪坩、隆垤两个水电站在罗正平的管理下,效益年年大增,留下来的职工收入自然是翻番。当初改制的时候,水电站严重亏损,给买断工龄的职工补偿很少。有些职工拿到补偿后,不去另谋职业,而是坐吃山空。当看到留下来的职工收入丰厚,心里不平衡,于是结伙到县政府闹事,提出增加补偿或重新回到水电站工作。这种无理取闹自然是收效甚微。结果,六十几号人把水电站层层围住,不准职工上下班。罗正平紧急求援分管水利的黄婷。黄婷二话不说,带着两个乡的书记乡长赶到第一现场,做了半天劝说工作,才把大部分人员劝走。剩下少数几个,就派几张活嘴陪同干耗。罗正平昨天和今天上午一直在第一线做工作。午饭后想回公司休息,就发生了车祸。
  柏筱听后头皮发麻。当下最难缠的事莫过于群众聚众闹事。她所知道的个别公司,不是败在经营失误,而是没处理好与当地群众的关系,最终关门了事。她忧心忡忡地说:“当时,我们按协议全部付清了并购款,该安置的也安置了,按理说,企业已没有这方面的义务了,政府应该完全负起责任。黄县长您对此事完全清楚,可得要大力帮助一把哟。”
  黄婷说:“当时是乐县长一手操办的。出了这事,他也很着急,指示我全力以赴处理好,不要留后遗症。可我是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呀。你看,华流县财政是吃饭财政,这些年来,年年工资吃紧。要不,当初也不会把两个小水电卖给你们。现在,政府遇到困难,做企业的应该责无旁贷,帮助政府渡过难关。等罗正平康复后,你们好好琢磨一下,与政府共同想办法解决这道难题。”
  柏筱叹息一声,无言以对,因为其中曲直不详,不敢轻易表态,还是让罗正平去应对,毕竟他们是同学。柏筱抬手看看表,已是晚十点。黄婷打个哈欠,说明天上午八点还有个会。柏筱就劝她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打电话给她。
  罗正平深夜三点才从手术室出来,接着被转入重症病房观察。院长对柏筱她们说:“罗总脑袋里的淤血已完全清除,好在没破坏脑神经,估计明后天会苏醒。右腿和右手骨折严重,都上了夹板。这里没你们的事,都去休息吧。”
  小鞠到后一直眼睛红红的,提出想看病号。院长不同意,叫她放心,说病号已完全脱离危险,劝她早点休息。医生护士忙了十几个小时,也要休息。
  直到第三天早晨,罗正平才苏醒过来。齐明松从北京开完会,一下飞机就赶到华流。黄婷陪他到重症病房看望罗正平。罗正平头上缠满纱布,露出两只呆滞的眼睛。齐明松轻轻安慰道:“正平,一切会好的,安心治疗。我跟院长商量好了,等病情稳定,马上转到省人民医院。”
  罗正平张张口,想说什么,又没力气说出,疲惫地闭上了眼。
  中午,胡书记、乐县长一起接待了齐明松。几杯酒下去后,齐明松就两个小水电的问题向县里提出了四点要求:一是要兑现招商引资的承诺,真正护商爱商,而不是气商;二是要维护政府的权威,不管什么时候定的政策,都要一以贯之地执行;三是要正确区别合理诉求和无理取闹,树立正确地利益取向;四是要妥善解决围堵电站事件,决不可发生停电等事故。两个一把手从不同角度作了表态,表示一定严肃认真处理好水电站围堵事件,尽最大努力保护商家的利益。
  下午,在送行的路上,黄婷握着齐明松的手埋怨道:“你下车伊始,不作了解,胡乱提四点要求,给我增加不少压力。当时,乐县长对出让方案考虑不周,留下隐患。现在,他怕出事,把难题甩给我。这些天,我头都炸了。你轻飘飘几句话,害得我又要失眠无数天。”
  齐明松笑笑:“副县长这么好当?罗正平的事,你不上紧,谁上紧呢?凭他这半条命,你无论如何要拉他一把。”
  黄婷擂他一拳,啐道:“好像天下就你一人关心罗正平,我怀疑你另有所图。”
  齐明松爽朗大笑,坐上车,向黄婷挥挥手,向柏筱眨巴几下眼,绝尘而去。
  那几个在电站耗着的人,得知罗正平车祸住院,悄悄溜了,并丢下一句话:以后还会来。
  警报暂时解除,水电站恢复正常生产。柏筱在阮从军的陪同下,到两个电站转了几圈,很久没来,厂区环境变化很大,尤其是洪坩电站,像一个小型花园,漫步在树荫花丛中,仿佛置身仙境。她猛然发现,罗正平虽不是叱咤风云的商场大鳄,却是企业管理的行家。柏筱指示阮从军要一如既往地抓好安全生产,抓好内部管理,有问题及时向她报告。阮从军一一点头,请柏筱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罗正平病情一稳定,就转到了省人民医院。齐明松出面搞到一间特护病房,里面各项设施齐全。小鞠请了长假,一天到晚陪在罗正平身旁。柏筱看到小鞠给罗正平端屎端尿,擦身拭背,就跟罗正平开玩笑:“人家小鞠前世欠了你的,后辈子来给你还债。”小鞠笑着说:“前世倒没欠,后世欠了很多,相信他会还我。”柏筱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与自己的期望惊人相似。罗正平一脸的满足,眼睛跟着小鞠的身子转,露出憨厚的笑。
  张小玲很晚才知道丈夫出了车祸,请了长假赶过来。一看到小鞠忙碌的身影,马上明白八九分。她逼问罗正平:“你们好了多久?”罗正平把头扭向一边,不愿给她解释。她本来是准备长久伺候他,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是粉碎性骨折?没成想一见面就给了她当头一棒。她强忍住羞辱、愤恨、痛楚,大声责问:“你什么意思?”罗正平没好气地回了句:“你自己心里清楚。”张小玲把带来的土方药往地上一惯,吼了起来:“罗正平,王八蛋。你要离婚,早不说?谁稀罕你。好,我成全你。”说完,一摔房门,跑到走廊尽头痛哭起来。
  小鞠给柏筱打电话求援。柏筱听了吓一跳,丢下工作赶过来。她在走廊尽头找到张小玲。张小玲已哭成泪人,痛不欲生的样子。柏筱把她劝上车,带到丽春咖啡馆。阿丽端上两杯那加雪飞,坐在一旁作陪。张小玲哭到最后已成沙哑,柏筱不停地为她递纸巾。待张小玲平静后,阿丽给她递上咖啡。也许是口渴,也许是压晦气,张小玲一口把咖啡喝光,接着又要了几杯,连续喝完。这种顶级摩卡咖啡,被张小玲当水喝,害得阿丽心疼不已。
  张小玲擦擦嘴,哑着嗓子气愤地说:“我真命苦,新婚之夜,他就嫌我。嫌我脾气丑,嫌我不温柔。天下哪有这般完美的人,不看看他自己,有什么了不起?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把我当老婆看,行,我依他,离,但不能便宜他,至少要补偿五百万,孩子属我。”
  柏筱相信老话,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于是,她赖着性子劝解:“大姐,想开点,退一步天地宽,社会就这个样子。你看看身边有成就的男人,哪个不拈花惹草?跟社会过不去,就是跟自己过不去;跟自己过不去,就是跟命过不去。人生路还长,没必要跟命较劲。”
  “是呀,大姐,命是自己的,看明白了命,就看透了世界。”阿丽跟着劝了几句。
  张小玲仰起头,长叹一声:“也罢,由他去。其实,我早想通了,只是一下子接受不了,还没办手续,身边就纳个女人,把我当什么?你们说得对,想开点,不就是松开手吗?人啊,因缘尽时,你再声嘶力竭的想要挽留,都是那么无力,该走的还是会走,一切都将消失于虚空,傻傻的你,呆望着虚空,回忆着过去,心痛苦的缠绞着,想着那么多没有满足的欲望,抱怨着,沉沦着,又有何意义?”
  柏筱知道张小玲见到小鞠的那瞬间,心就死了,只是为被愚弄的命运而痛楚难过。她不再劝了,只聊些罗正平的往事,一来出于好奇,二来想了解他的过去。说实话,在一起这么久,罗正平从未跟她谈过他的婚姻和过去。对他的了解,只限于表象的观察,好像中间隔了座山。她给单蓉打电话,要她在五洋大酒店订间豪华单人房,让董事长的女人在最后离别时感受一下芷都的温暖,享受一下下属的尊崇。
  安顿好了张小玲,柏筱来到罗正平的病房,想为张小玲讨个说法。不知为什么,她认为这是她的责任,既要为他冲锋陷阵、排忧解难,又要为他家庭稳定做好工作。
  罗正平说:“你帮我好好安排一下吧,不要冷落了她。”
  柏筱苦笑一声,责怪起来:“不知说你什么好,人家大老远跑来看你。你呢,没句好话。要是我,不拿刀砍了你才怪?放心吧,早安排好了,张小玲在芷都的日子里,单蓉会一直陪着。”
  罗正平艰难地欠欠身,说:“谢谢!让你费心,让你见笑。”
  柏筱认真地问:“你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
  罗正平躲开柏筱询问的目光,无可奈何地说:“还能怎样?没有活力的婚姻,犹如一座坟墓,尤其两人在里面痛苦地老死,不如挣扎出来各自觅条活路。”
  柏筱再问:“没有一点回旋余地?”
  罗正平沉默半天,说出了一段任人心酸的话:“当年一时心动,结合到一起,因生活中某些细节,恋爱的激情,很快变淡。因为不了解而相互吸引,把对方幻想成自己爱情童话的天使,结果,童话墙倒塌,才知道自己迷入了爱情歧途。再回过来寻找童话的翅膀,已然成了一缕轻烟。我的期望值不高,仅想从爱情那儿得到一点温暖和女人的柔情。可是,整天面对的是一张扭曲的脸和粗声大气、横加指摘的蛮嘴。后来,我选择了逃避,找回了清净和自尊,还原了人的本性。经过这么多年的过滤,留下来的仅仅是亲情。要说牵挂,就是女儿。”
  没想到,罗正平的婚姻如此糟糕。世上所有夫妻,当坦诚面对自己的心时,还会像当初一样爱着对方吗?是否心猿意马过,是否想去寻找新的激情?爱情,对有些人说,不知不觉已慢慢变成亲情,心中只承载社会秩序赋予的责任。如果此时没有社会道德责任,有一个白马王子或白雪公主带着巨额财产追求你,你是否能抵御诱惑,坚守爱情最初的承诺?如果能够,那你就是一个甘愿奉献自己和成全别人的人。但是,世上这种人又有多少?
  经过影像分析,罗正平右腿骨接口偏位,需要手术矫正。张小玲不愿拖太久,想在手术前一了百了。这天,她带着刚起草好的离婚协议,在单蓉的陪伴下,来到罗正平的病房。罗正平接过离婚协议,看了几眼,没说什么,用左手端端正正地写下了自己的大名。写毕,他望着张小玲,眼里闪动泪花,哽咽起来:“对不起,我枉为男人,不能承受情感压力,做了婚姻逃兵。在我看来,你不是称职的妻子,却是称职的母亲。女儿是我们的财富,以后,你要爱护好这笔财富。为了她的健康成长,希望她在受教育阶段远离你,把她送出去接受西式教育,去掉那些傲气骄气,多学些礼仪和宽容。五百万算是对你的补偿,以后女儿的教育费用,我会全部承担。”
  张小玲也哽咽起来:“女儿的工作我会做好,你要多多保重。”她以为在钱的问题有一番争执,想不到罗正平如此爽快,心里倒有些不安。她知道,罗正平不是做生意的料,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靠柏筱帮衬。
  别人离婚时大打出手、乌烟瘴气、你死我活,而他们离婚时却平静得如此出奇,就好像是谈完一桩生意,友好地分了手。在柏筱看来,这两人是早已作好了离婚的打算,早已把婚姻看透。人啊,进不进婚姻殿堂无关紧要,关键是看自己如何把握幸福。
  送别张小玲后,小鞠兴奋地扑在罗正平身上,幸福地笑了。罗正平用左手拍拍她的头,爽朗地说:“你也去把那张离婚证拿到手吧。”小鞠用力点点头。
  沉寂四个月后,那帮闹事的又卷土重来。到了深秋,天气有点凉。男的卷了铺盖,女的扛着锅勺,在两个水电站的大门口安营扎寨,大有长期耗战的架势。
  柏筱被黄婷紧急召来。两个女将带着各自的工作人员挨个做工作,纵使你喊破嗓子磕破头,也无济于事。这些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不给糖果不露笑。黄婷叫他们推荐代表来谈判,推了半天,推出两男一女。两男都当过兵,当年退伍分配到水电站。女的是当时分管水电站副县长的小姨子,据说刚进那会儿厉害得很,俨然是个二当家。
  三人全然不听黄婷和柏筱的大道理,一口咬住两句话,一是增加补偿标准;二是重回水电站。他们认为,当时卖的价太低,给的补偿太少,是国有资产变相流失。再说,大家干得好好的,为什么剥夺他们的工作权利?之所以签字买断工龄,完全是受了欺骗。政府是骗子,乐庆是骗子。这次若不解决,誓与电站共存亡。
  谈判失败。黄婷回到县政府给乐庆汇报。柏筱则给齐明松打电话讨主意。齐明松再高明,到了此时,也是黔驴技穷,一筹莫展。
  乐庆把柏筱请到办公室,提出一个妥协方案:县里从财政拿出一笔有限的资金,增加点补偿;正天水电公司想办法把这批人重新安置,如不能全部接纳,至少安置三分之二,剩下的由县里想办法解决。柏筱觉得不应退缩,国家政策不是说变就变。如果一味迁就,政府花在擦屁股上的时间和精力就会没完没了。乐庆无法做通柏筱的工作,就对黄婷说:“黄县长,跟你老同学说说吧,请他务必通融,解决遗留问题,必须政府企业两家抬。”
  罗正平已经回家静养,接到黄婷电话后思考了两天,然后打电话把柏筱叫回来,一起认真商量。再耗下去,政府有损形象,企业有损利润,对谁都不利。
  罗正平在小鞠的帮助下能坐上轮椅,可以在厅堂里来回转动。他对柏筱说:“黄婷压力很大,她给我来过四个电话,怎么办呢?硬顶下去,不是办法。这些老职工跟咱们耗到底了,政府又不能动公安,只有妥协。我在想,当时我们收购这两个水电站,县政府给的价格确实不高。这些老职工心中有数,事后翻老账,自有其道理。我的意见是,咱们退一步。对这些老职工重新安置。”
  柏筱想不通,坚持自己的观点:“原来电站就是因为人多而走上濒临倒闭的地步,你还想走回头路?有必要为县政府担责任吗?我看未必。”
  罗正平耐心解释:“现在,我们与县政府绑在一起了,都没退路。为了安全,电网和县政府同时下令关机。你算算账,半年不发电,损失有多大?问题早解决,早主动。”
  柏筱还是不服:“要算账,就算长远。这些人一窝蜂进来,人工成本增加不少,你算过吗?一年多少?十年多少?二十年,三十年?”
  罗正平发现这样谈下去很难达成一致,干脆避开正题,和她谈点人生感受。他说:“这次我从天国里走了一遭,财富观发生了很大变化。人的一生充其量也就七八十年,吃的喝的用的,能花费多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积累再多,到头来不知给了谁。财富的基本用途,就是给人带来快乐,给人解决难题。如果你只满足数字的叠加,不发挥财富的正当用途,与守财奴、吝啬鬼何异?”
  柏筱忍不住打岔:“就你这点资产,有资格谈数字概念?现在富豪一抓一大把,比你多几倍、几十倍、几百倍的多的是。”
  罗正平斜她一眼,没理会她的话,继续自己的话题:“我们财富的获取,靠的什么?现在想来,脸上不免热辣。躺在病床上那些日子里,我在思考,这个世界,多么的可怜,人们疯了一般沉迷于为满足欲望而不择手段,丝毫不顾及可怕的后果,就算心里有过不安的挣扎,可依然控制不住疯狂的行为。这是为什么?我看是社会病了,是自然人病了。我们的父辈,每月几十块钱,一日三餐咸菜萝卜,过得照样乐呵呵的。穷其一生,人的辉煌,绝不是以财富的几何级来衡量,而是以留给人间的善事善德多少来判定。不能说我的思想有多高尚,不能说我的心胸有多宽怀,只想为我饮食过的地方做点好事,为帮助过我的人分忧纾难。人啊,都是心心相印,今天帮了他一把,明天他就助你一力。唯有如此,社会才不会失衡。过去,我们曾探讨过财富问题。当时,你同样驳斥了我。对此,不能强求你与我同感。但是,我可以以兄长的心悟来提醒你,感化你。最近,我读了本佛理书,有位出家人说:出家生活,轻松自在安然,因为不再被世俗价值观牵绊,从而获得了从未有过的自由,做着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学着帮助众生,虽然力量有限,但是快乐却是无限。对于过去做过的错事,深深发自内心忏悔,誓言以后再也不做。他还说:最奇妙的是,不论你多么嘴硬和不愿改变,你的心,都是默默的向往和愿意向善的,你会从中获得难以名状的快乐,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不是别人赋予你的,不是别人影响你的,那是你本具的深深光芒。这就是:心性。假如,这场车祸夺取了我的生命,我名下那份财产有何价值?给女儿,值吗?我看不会给她带来快乐,反而会害了她,会影响她正常成长,给她带来心理累赘。”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如果你不同意,就用我的股权予以解决。当然,还得需你大力配合。”
  柏筱被他那段情感交融和富有哲理的话深深打动,心里像燃起一堆篝火,刹那间把自己照得通亮。她毫不犹豫地说:“好吧,就按你的意见办。在关键时刻,你总能用心语和哲理说服我。否则,我也不会死心塌地跟你干。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罗正平放心一笑,伸出左手,和她握了握:“谢谢你,柏筱,没你的帮助,我罗正平现在可能还是深圳街头一小混混。不过,有件事还得要你通融。黄婷说,县财政拿不出补偿款,可能还得正天水电公司先垫付。”
  柏筱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行呀,好事做到底吧,你同学的事不帮也得帮。有什么办法?到时不要肉包子打狗就行。”
  罗正平又说:“安置问题,我采纳你的意见,人员接受后不放在电站,另组建一个检修公司,全部安置在检修公司里,组织他们到外面去接检修业务或承接其他工程。”
  柏筱双手一击:“好点子。我去落实你的指示,叫阮从军尽快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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