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长篇】落日无痕（二十二）

第二十五回：打醒梦中人，测试露心声。

柳惜月给了冷如风一记重重的耳光，冷如风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目光呆滞的看着柳惜月。
柳惜月双眼含泪说到：“你总是把错强加在别人身上，难道你就一点错也没有吗？”
冷如风：“……。”
柳惜月接着道：“你跟艾姑娘在一起的日子，你有没有好好关心过她，好好陪过她，你知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你不开心就找她倾诉，她不开心在哪儿找你，天天想着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对你来说真这么重要吗？这几年来，你的心中只有武功，真正关心艾姑娘的人是龙大哥，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也是龙大哥。你对艾姑娘要是有对你的刀一半的好，我相信谁也不能将她从你身边夺走，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把钱放在第一位，女人是要多花时间陪的……。”
冷如风淡淡地道：“我杀了他，抢回属于我的女人，难道我有错吗？”
柳惜月道：“大错特错，今天这样的结果完全是你一手造成的，你醒醒吧……。”
柳惜月接着道：“若梦已经走了，她只是你人生的一场梦，但艾姑娘不是，如果你不是一直活在梦中的话，她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龙大哥更不是梦，他们都是真实的……，他们两个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冷如风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不明白，不明白。”
柳惜月知道冷如风心里对艾芜心的那份爱是如何之深，此时此刻她再也按捺不住心头酸酸的感觉，泪如泉涌，抽出手中长剑挥舞于遗忘桥的桥头之上，留下几行小字，头也不回的往县城方向跑去。只听得她口中不断重复的喊道：“冷如风，我讨厌你……，讨厌你……，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
冷如风看着柳惜月离去，软软地坐到地上，他不明白，他一直有很多事想不明白。此时，那种孤单的感觉恐怕没有人会知道。
冷如风在心里暗暗的回想刚才柳惜月所说的话：难道自己真的没有关心过芜心吗？好像真的没有，我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不管我做错什么，她从不会怪我，总是对我笑。她想要什么，我也从来不问，她也从来不说。
良久，冷如风站了起来，走到刚才柳惜月舞剑的地方，离艾芜心所留诗句不远处，多了几行娟秀的剑痕：心思之渊离倩影，念乱犹有雨打萍，如水秋风翩翩去，风中垂思春雨零。
冷如风轻轻的摇了摇头，自语道：“傻丫头……，你也跟我玩藏头诗。”说完将功力运于指尖，在桥头书上《相思桥》三字。
冷如风离开遗忘桥之后，不敢去面对龙惊天和艾芜心，也不敢去找杨天摩和薛媛，几乎找遍了整个黔山县也没有柳惜月的消息，心情处于极度郁闷之中。连续数日借酒浇愁，时常醉倒在街市或是山间小道，不过唯一让他不明白的是，每次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总是躺在客栈的床上，衣服总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床边，整间屋子都笼罩在幽幽的檀香之中。而且每次当他准备付账离去的时候，总有人对他说，已经有人结了。每次想打听是谁送他到客栈，谁为他付账的时候，却总是得到相同的回答：“那个人吩咐过，不能说。”
冷如风毕竟是冷如风，经过几天酒精的麻痹之后，终于还是清醒过来，因为他知道，人终究是要面对现实的，所以他决定暂时离开黔山，不过在离开之前，他先悄悄的去了一趟县衙，凭他的轻功，出入黔山县衙而不被人发觉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冷如风在县衙内，偷偷的看了几眼龙惊天、艾芜心以及薛媛之后，将一把带有字条的匕首插在了杨天摩的门口。
凌晨，杨天摩在遗忘桥上见到了冷如风。
杨天摩道：“风哥，你想清楚了？”
冷如风道：“想清楚了。”
杨天摩道：“你真的不打算亲自和他们道别？”
冷如风道：“不了。”
桥头传来薛媛的声音：“阿风，你好过分，居然一声不响的就想跑。”
杨天摩道：“媛妹怎么来了？”
薛媛道：“我很早就醒了，睡不着就出来转转，哪知道见你鬼鬼祟祟的，我猜肯定有事。”
冷如风道：“呵呵，媛妹一直都是这样机灵。”
杨天摩笑了笑。
薛媛道：“阿风，就打算这么走了？”
冷如风道：“嗯，我想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杨天摩道：“风哥，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冷如风道：“有什么事只管说，你我兄弟，何必计较。”
杨天摩道：“你就不能等龙哥大婚之后再走吗？我们可是最好的兄弟。”
冷如风道：“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不想到时候大家都会很尴尬。”
薛媛道：“那以后还会回来吗？”
冷如风道：“当然要回来，这里是我的家乡，不管发生什么事，兄弟还是兄弟。”
薛媛道：“非得要离开吗？”
冷如风淡淡地笑道：“你走了，芜心也要嫁给龙哥了，你觉得我还有必要留下来吗？”
杨天摩道：“阿风，你我兄弟相交多年，有一件事我感觉永远也比不上你。”
冷如风道：“什么事？”
杨天摩：“还记得依依吗？”
冷如风道：“当然记得，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杨天摩道：“你知不知道她走之后，我有多么伤心。”
冷如风道：“呵呵，我想我应该知道你的感受，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是伤心人。”
杨天摩道：“不，我和你不一样，她走之后，你的确变得不爱说话了，但每天一样开开心心的笑，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冷如风笑道：“很想知道吗？”
杨天摩道：“当然。”
冷如风道：“伤心她就回来吗？”
杨天摩：“有时候我都在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冷如风笑而不答。
薛媛道：“阿风，你的确厉害，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忘掉若梦的，我就不说了，只是你一句戏言，没什么忘不忘的，这一次，你又是如何能显得如此平静。”
冷如风淡笑道：“忘掉？谈何容易，有些事，有些人，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的，我只是不去面对罢了，逼自己换个角度去想，生活一样要继续。”
薛媛道：“但我真的怀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芜心？”
冷如风笑道：“怎么你们都怀疑我呢？”
薛媛道：“我从一位高人那里学到一样本事，你敢不敢和我做个小测试。”
冷如风道：“好的，什么测试。”
薛媛道：“闭上你的眼睛，抛开所有的杂念，什么也不要想，专心的听我说话，我每说出两样东西或事，又或是人，你不能想，不能经过大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从中选择一个，告诉我。”
冷如风道：“好。”
说完之后便闭上了眼睛，试想着遗忘桥下平静的水面，因为他抛开杂念最好的方法除了练功就是这样。
当冷如风闭上眼睛宁神之后，薛媛突然问道：“黔山和苏州。”
冷如风道：“黔山。”
薛媛道：“美酒和辣椒。”
冷如风道：“辣椒。”
薛媛道：“捕头和百姓。”
冷如风道：“百姓。”
薛媛道：“月儿和芜心。”
冷如风道：“月儿。”
话音刚落，冷如风急睁双眼，道：“媛妹，你阴我？”
薛媛道：“我哪里阴你了，这是一位姓宁的高人想出来方法，次次有效，从未出过错。”
杨天摩道：“呵呵，风哥，你就认了吧，这是你亲口说出来的，说明你心中真正喜欢的人是柳姑娘。”
冷如风不禁自问：难道我真是花心剑吗？我到底爱谁？
薛媛道：“阿风，好好对柳姑娘吧，我看得出她对你也是一往情深。”
冷如风道：“媛妹，这种事不能乱开玩笑的。”
薛媛道：“你看我像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冷如风：“……。”
薛媛道：“人家柳姑娘千里迢迢从苏州跟你来到黔山，这次为了找你，孤身一人从茅台村跑到县衙，中途碰到了劫匪，若不是被龙大哥碰巧遇上，我看你上哪找后悔药去。”
冷如风道：“算了吧，媛妹，人家小姑娘一个，我这么老。”
杨天摩道：“哈哈，你什么时候变老了。”
冷如风笑道：“跟她比我不就老了吗？你们知道我这个人，死要面子，只有家穷人丑是才我的强项，我怕被拒绝，又怕被人说我老牛吃嫩草，嘿嘿。”
薛媛一本正经地道：“阿风，凡是能吃到嫩草的老牛都是好牛。”
冷如风与杨天摩听了此话都啼笑皆非。
冷如风道：“我晕，媛妹，你哪来的这条歪理，我真是服你了。”
杨天摩道：“呵呵，媛妹，下次说这样的笑话，先打个招呼嘛，我肚子都笑痛了。”
冷如风道：“呵呵，笑也笑够了，你们也知道我没事了，多话不说，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薛媛道：“还是要走？你就不打算找柳姑娘了？”
冷如风笑道：“若梦走了，你走了，芜心要嫁人了，现在连月儿也离开我了，我不走还留下来做什么，想不到我这个“花心剑”也会有今天，我想出去散散心，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哈哈，真是无官一身轻啊。”
……。
这一瞬间，三个人在遗忘桥上都好像抛开了所有杂念和烦恼一般，完全没有发觉在桥下的河边上站着一个人……柳惜月。其实柳惜月这几日一直没有离开黔山县，更没有离开冷如风，她一直在暗处看着冷如风，也许她认为只要看到冷如风开心，她就会开心，但是她看到的只是冷如风到处在打听她的下落，日日借酒浇愁，他其实过得并不好，根本不开心。
柳惜月每次看到冷如风在打听她的下落时，她都好高兴，因为她知道，在她的风哥哥心中，有她的存在。但是每次冷如风喝醉酒之后，嘴里喊的总是艾芜心的名字，她一次次的想离他而去，但却又一次次不自觉的留下来，而且一次次的将他送到客栈，然后静静地看着他，当他熟睡之后，自己便悄然离去。每次离去总是先把账给结了，她很想让冷如风知道她在关心他，是她把他送回客栈的，但是她却一次次的告诉每个落脚的客栈伙计，不要告诉他是谁送他回来的。她不知道这是一种快乐，还是一种痛苦，她不明白，一次次的在心里追问自己：难道这就是爱吗？
这一日柳惜月很早就跟着冷如风到了这里，也许是冷如风最近一直心神不宁吧，所以这么多天都没有发现有人跟在自己身后。柳惜月到了遗忘桥之后，一直躲在桥下没有露面。他们三个人的对话，她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听到冷如风从芜心与月儿之间选择了自己的时候，当时心里就觉得乐滋滋的。现在听到冷如风要走了，她便纵身跳上遗忘桥喊道：“风哥哥。”
冷如风等人都回过头来看着柳惜月。
柳惜月道：“谁说你什么也没有了……，你……。”
冷如风道：“我什么？”
柳惜月低下头含羞轻声道：“还有我。”
冷如风呆住了，没有说话。
杨天摩和薛媛二人均哈哈大笑。
薛媛道：“傻瓜，还愣着干什么，笨死你算了。”
冷如风忙跑过去，将柳惜月紧紧的搂在怀里，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从心头涌了上来，在眼眶里化作点点打转的泪花。
柳惜月在冷如风耳边轻声道：“风哥哥，太紧了，我喘不气来。”
冷如风忙笑着松开手道：“对不起，对不起。”
柳惜月微微的笑了笑，摇了摇头。
冷如风道：“天摩，媛妹，保重，我想先回家去拜见下父母，然后暂时离开一段时日，走的时候就不和大家打招呼了，麻烦对龙哥和芜心说一声抱歉，我就不参加他们的婚礼了，请他们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说完，冷如风与柳惜月便离开遗忘桥，直奔遗忘村而去。
薛媛看着冷如风离去，心里有一丝说不的寒意。也许是失落感与无奈感交织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吧……。
遗忘村是黔山县最穷的小山村，就在黔山脚下的黔灵湖畔。正因为她太偏僻了，所以被称作“被遗忘的角落”，遗忘村也因此而得名。这里就是冷如风的家乡，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他成长的地方。这里几乎每一寸土地都曾留下他的足迹。从遗忘桥到遗忘村不是很远，冷如风与柳惜月很快便到了。
走过一处小径，冷如风道：“月儿，你看这里风景还算不错吧，虽说已是冬天，却还是那么有生气。”
柳惜月笑道：“当然了，遗忘村在你心里永远都是最美的地方。”
冷如风道：“呵呵，月是故乡明嘛。”
冷如风突然问道：“我发现个问题。”
柳惜月道：“什么问题？”
冷如风道：“你好像突然知道我很多事。”
柳惜月道：“脚是江湖嘴是路，这有什么难的。”
冷如风道：“你还知道什么，老实交待。”
柳惜月往前跑了几步，停下来回头道：“我还知道白若梦，叶依依，嘿嘿……。”说完往前继续小跑。
冷如风晕了一下道：“这些你也知道？你别跑，给我站住。”
柳惜月道：“就要跑，就要跑，呵呵呵呵……。”
二人没跑多远，便看到远处的菜地中有个中年妇人正在那里摘菜。
冷如风对妇人喊道：“娘……，我回来了。”
原来这个妇人便是冷如风的母亲。
冷母看到冷如风回来了，很是高兴：“风儿……。”
冷如风与柳惜月来到冷母面前，冷如风道：“娘，你和爹都还好吧。”
冷母笑道：“很好，很好，这位姑娘是。”
冷如风道：“她是月儿，这次大难不死，多亏了月儿父女相救。”
柳惜月道：“伯母好。”
冷母道：“好，我们回去吧，你爹一直在等你呢。”
冷如风道：“爹怎么知道我要回来。”
冷母道：“傻孩子，你一回来就和大家玩失踪，阿龙来家里找过你，我们早知道你来了。”
冷如风道：“嘿嘿，害你们担心了，是儿不好。”
说完二人便跟着冷母顺着小路直奔山脚下的一间小石屋。进得石屋，冷如风的父亲正在厨房做饭。
冷如风高兴的喊道：“爹，我回来了。”
冷父转过头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冷如风道：“爹……。”
冷父笑道：“哈哈哈，看把你吓得，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以为你回不来了呢。”
冷如风道：“呵呵，你儿子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死。”
冷父道：“呵呵，那是，你是我儿子嘛。”
父子二人相视大笑。
冷如风道：“这次出事，多亏月儿父女救了我，要不您可真见不到我了，月儿，快来拜见我爹。”
冷父把手放在冷如风的额头上道：“哪来的人啊，你是不是病了？”
冷如风道：“咦？人呢？”
冷父笑道：“我看你是想媳妇想疯了吧。”
冷如风忙跑到门外，冷父了跟着走了出来。原来柳惜月正和冷母一起洗菜，并未进房间。
冷如风道：“月儿，快来见过我爹。”
柳惜月上前拜见道：“柳惜月见过伯父。”
冷父笑了笑说，你们先玩着，我去做饭，一会儿就好了。
很快，可口的饭菜就端上了桌子，席间冷如风道：“爹，如云到哪里去了，一直没见他。”
冷父道：“如云从军去了。”
冷如风道：“从军？”
冷父道：“呵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整天都说要报效朝廷，就想去边关打仗。”
冷母道：“前一阵子，天摩带来你在苏州的消息，全家都很高兴，如云说，既然有你安全的消息，他就可以放心去边关了，正巧朝廷来征兵，他就去报名了。”
冷父道：“听说他在边关立了功，好像升职做了个什么小官，反正管好几十个人吧，前几天艾县令亲自到家中来报的喜。”
冷如风道：“呵呵，他终于长大了，我也放心了。”
冷母道：“月儿，不要客气，自己夹菜，别管他们，每次一见面就这样，当别人不存在。”
柳惜月笑道：“嗯，我不会客气的。”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已经十来天了，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柳惜月很是让冷如风父母喜爱。大家相处得就像一家人，很是开心。
这一日冷如风对父母道：“爹、娘，我想离开一段时间。”
冷母听到这话，很是难过：“刚回来住了不到几日又要走。”
冷父道：“唉，儿大不由娘啊，让他出去闯闯也好。”
冷母道：“你每次都只会做好人，上次一离开就是一年，这次又不知道去多久，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冷父笑道：“呵呵，出去好啊，就当是锻炼嘛，你看这次回来，少了许多轻狂，懂事多了。”
冷如风道：“嘿嘿，谢谢爹夸奖。”
冷父道：“我夸你？你有没有搞错，我是在夸月儿。”
柳惜月：“……。”
冷如风道：“爹，你刚才的意思难道不是说我比以前稳重了吗？”
冷父道：“呵呵，我是在夸月儿，想问问她，是用什么方法把你管成这样的。”
冷如风道：“爹，你讲不讲理啊。”
冷父道：“就算我不讲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冷如风道：“我晕。”
冷母和柳惜月皆呵呵直笑。
冷父知道儿子的性格，他决定的事，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从小他就不随便反对儿子的决定，只要他认为儿子是对的。
冷父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青山剑派。”
冷如风道：“没有。”
柳惜月道：“我听我爹提起过。”
冷父道：“哦，你爹是谁。”
柳惜月道：“家父柳逸仙。”
冷父道：“丐帮长老柳逸仙？。”
柳惜月道：“是的，伯父认识我爹吗？”
冷父道：“呵呵，我不光认识柳逸仙，还认识余苍穹，我记得第一次碰见他俩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