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长篇】落日无痕（二十）

第二十三回：风流不下流，无情伤痴心。

虽说薛媛有男儿的豪气，但她的闺房却仍然充满了女儿家的气息，空气中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当柳惜月在艾芜心和薛媛面前说出那些让她们感到意外的话语时，时间仿佛凝固了……。
良久，柳惜月再次开口，终于打破了沉寂：“风哥哥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坚强，他也没有那么能干，他有好多好多的心事，总是独自一个人埋藏在心底，白天在人前，总要装得若无其事。不管开心与不开心，他从不在人前表露，可是到了晚上，当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却总是悄悄地流泪……。”
艾芜心是个相当细心的人，她仿佛已经从柳惜月泛着泪花的眼睛里看到了她对冷如风的那种无微不至的关心，从她的眼神里感觉到她用情的那份专注，跟冷如风几乎是一模一样……。太像了，他们两个真的很像……。
薛媛道：“看样子，你还是蛮了解他的嘛。”
艾芜心道：“柳姑娘，其实你说得一点也不错。阿风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柳惜月道：“那你又知不知道，他每次流泪的时候，睡着的时候，嘴里喊的、心里念的，是谁？”
艾芜心道：“他心里除了武功，什么也没有，我知道他喜欢我，但我也知道我永远排在武功之后，他想做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就是他的人生目标。”
柳惜月道：“你错了，他对天下第一根本没有兴趣，他只有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才会去练功。他睡着的时候，流泪的时候，嘴里、心里念的全都是你，我不知道听他喊过多少次，芜心、芜心，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他无助、无奈……。每次说完这句话总是泪流满面，悄悄擦干之后，第二天起来一样要逼自己笑。”
柳惜月声音有些哽咽，继续说到：“从我第一天认识他到现在，天天都是这样，就连他昨天喝醉酒之后，都一直在喊：芜心，不要离开我……。可是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他，念过他。他刚到黔山，满心欢喜的以为就要见到你了，却听到你要结婚的消息。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把你要嫁的人揪出来，打一架。可是你嫁谁不好，偏偏要嫁他的结义大哥，他又能怎么样，除了为难，还能做什么……。这一切，我除了心疼以外，我什么也做不了。”
薛媛无奈的说到：“为什么女人总是这样……。”
艾芜心知道自己继续呆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不想有人看到她哭。便起身告辞道：“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艾芜心说完就离开了，头也不回，直奔自己房中……。
薛媛对柳惜月道：“好妹妹，你错怪芜心了。”
柳惜月看了看薛媛，那神情使得她脸上好像打满了问号。
薛媛接着说：“你的确很了解阿风，但你却不了解芜心。你知道阿风无时无刻的在念着芜心，但你又知不知道，芜心也一样不停的在想着阿风呢。”
柳惜月道：“既然这样，那她为什么要嫁给龙大哥？”
薛媛道：“呵呵，好妹妹，能不能静下心来听我讲个故事。”
柳惜月道：“我现在哪能静下心听故事啊。”
薛媛慢慢地道：“是关于冷如风的故事，全是你不知道，而且很想知道的。”
柳惜月道：“嗯，薛媛姐姐你说，我听。”
……。
五年前，圣泉国，国富民强。俗话说：水秀山灵有人杰，穷山恶水刁民出。黔山县只是个边远的穷县城，穷苦人家吃了上顿没下顿，有的人被生活所迫，做了山贼。他们有了生活的来源，却使得善良的百姓无辜遭罪。艾大人多次组织乡勇去剿匪。然而，不知道去了多少人，剿了多少次，总是无功而返。朝廷对此事相当重视，皇上派了“第一勇士”白坤和他的儿子白城兴到此督办此事。要说到武功，他父子均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只可惜不得天时，不占地利，被山贼用计困于黔山麒麟洞中……。
正当艾大人束手无策的时候，县衙来了四个自告奋勇的年轻人。龙惊天、冷如风、杨天摩和余干，他们出人意料的完成了千百壮士未能完成的任务，并成功将白坤父子解救出来。也正因为此事，冷如风一战成名……。
龙惊天豪爽果断、擅长骑射；冷如风心高气傲、年少轻狂；杨天摩为人耿直、重情重义；余干口舌如簧，能言善辩。这四人各有所长，在黔山百姓中很有威望，在百姓中曾传言：凡是做了坏事的人听到他们几个的名字就会浑身发抖……。从此黔山变得安宁了。后来朝廷为他们表功，加封他们为黔山四大名捕。
过了没有多久，冷如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第一个让他动情的女子：白若梦……。
听到此处，柳惜月不觉心头一慌，暗想：怎么又来个白若梦，风哥哥到底有多少风流债？她不敢打断薛媛的思绪，仍然安静的、认真的断续听下去。
幸福的日子总是不长久，不到半年的时间，白若梦无缘无故的从冷如风的身边消失了。只留下一方字迹娟秀的素绢：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形单对月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这方素绢记载了冷如风和白若梦的山盟海誓，他珍惜的带在身边，从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这个时候另一个美丽的女子，余干的远房表妹叶依依再次闯入了冷如风的生活……。
柳惜月暗道：“又来一个，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冷如风思念白若梦，他总是默默地祈祷，希望她能早日回到自己身边。也正因为如此，除了白若梦，他心里容不下第二个女人。然而，叶依依和白若梦长得是那样的相像，性格是那样的相似，那样的让他动心。他喜欢她，却又怕伤害她，因为他知道自己心里装着的是另外一个她，她不想叶依依成为白若梦的影子……。
终于有一天，冷如风鼓足了勇气，与叶依依义结金兰，他从此多了一个妹妹，从此不再孤单……。虽说冷如风父母健在，然而有些事，有些话是不可能对父母讲的……。
二人相处时间长了，冷如风无意中从叶依依口中得知她喜欢他的义弟杨天摩，最终在冷如风的磋合下，叶依依和杨天摩走到了一起，冷如风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开心，还是应该伤心。
他生平第一次饮酒。也就是在茅台村唯一的客栈，认识了独自饮酒的薛媛……。
柳惜月暗道：“看来风哥哥身边是美女不断啊，怪不得对我总是不理不睬的……。”
冷如风给人的感觉总是风流而不下流，黔山人戏称他为“花心剑客”，当有人这样叫时，冷如风总是笑而不答。
他真的花心吗？只有他自己知道，龙惊天知道，其实薛媛也知道。除此之外，恐怕就只有艾芜心知道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黔山就传遍了杨天摩和叶依依即将大婚的消息。然而这个消息对冷如风来说算是喜讯吗？他下定决定要忘记叶依依，因为杨天摩是他的义弟，因此他总是不断的骗自己：叶依依不是白若梦，那是虚幻，那是不真实。他相信白若梦一定会回来，他发誓不再做“花心剑”，从此冷如风不再使剑。这个很细微的转变在别人眼中可能无足轻重，然而艾芜心却很细心的看在眼里，从此，她总是亲昵的叫他“痴情哥哥”。
就在杨天摩和叶依依成亲的那一夜，他再次饮酒，醉倒在茅台村……。也正是那一夜，冷如风借着酒意向薛媛开了个一个足以让他后悔一生的玩笑，他向她求婚，本是一句无心的戏言，谁知道薛媛居然答应了。冷如风一诺千金，说出来的话就好像泼出去的水，是不可能收回的，他必须为他的承诺负责，因为他是冷如风……。
呵呵，不知道冷如风是不是在前世做尽了坏事，所有的孽债都叫他今生来偿还。
柳惜月：……。
就在冷如风和薛媛大婚的那一天，意外又一次的降临在他的身上。
薛媛在与冷如风拜过天地之后被送入洞房，她在房中安静的等待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来临，他在等待新婚的丈夫亲手为她揭开头上的大红盖头。可是他等了老半天，都不见冷如风的影子。
薛媛是个急性子，他掀开红盖头想出去看个究竟，不想他刚到门口，还没开门却无意中听到了一段让她下定决心逃婚的对话：“若梦，不要离开我。”
白若梦道：“阿风，对不起，我真的要走。”
冷如风道：“若梦，我好想你，你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儿吗？”
白若梦道：“阿风，我也想你，但是我做梦也没想到，我办完事来找你，却扰了你的兴致。”
冷如风道：“若梦，你听我解释。”
白若梦道：“不用解释了，你都已经成亲了，我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冷如风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你相信我。”
白若梦道：“若不是我亲眼看到你的结婚大典，我肯定会相信你的话，但是现在，我只相信我的眼睛。”
冷如风道：“若梦……。”
白若梦冷笑道：“算了吧，都到这份上了，新娘子还在等你洞房呢，春宵一刻值千金，别让人家苦等。”
冷如风道：“若梦，你听我把话说完。”
白若梦扭头离去，头也不回，径直朝外走。
冷如风淡淡地道：“好好待我义弟，他和我不一样，不是人人都有我这样的承受力。”
白若梦回头看了一眼冷如风，眼神中充满了诧异。
冷如风道：“你走吧，是我对不起你。”
白若梦道：“你早就知道是我？……。”
冷如风道：“对于感情而言，我是个笨蛋，但你不要忘了，我对身边的很多事情都很敏感，敏感度接近于一个疯子。”
白若梦道：“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揭穿我，还要帮我。”
冷如风道：“我看得出，你对天摩是真心的。”
白若梦道：“你的意思，我对你就是假意喽。”
冷如风道：“没有，我都说了，是我对不起你。”
白若梦道：“你心里永远都只有武功，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冷如风道：“我苦练武功，只想我们以后的日子会过得好一点。”
白若梦道：“这些话留着去哄你的老婆吧，我早就对你失望了，除了天下第一的虚名，谁在你心中都没有地位。”
冷如风道：“……。”
白若梦道：“你凭什么确定叶依依就是我。”
冷如风道：“还记得你离开我的时候留下一首诗吗？”
白若梦道：“记得。”
冷如风道：“在我答应帮你磋合跟天摩在一起之后，无意间看到了你写给他的信。”
白若梦道：“你好厉害，凭几个字就能猜到，我换了笔迹你也认得出？”
冷如风道：“字可以改她的体，却改不了她的神。”
白若梦道：“佩服，我想不到，原来你一直不相信我。”
冷如风道：“你为什么要承认？”
白若梦道：“我为什么不能承认。”
冷如风叹道：“为什么不一直骗下去，也好给我个念相。我本以为若梦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从此以后……，若梦是若梦，依依是依依。”
白若梦道：“呵呵，你记住，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白若梦说完飘然离去，从此一去不复返，而叶依依也再也没有来回来过……。
薛媛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柳惜月道：“薛媛姐姐，那你为什么也要离开风哥哥。”
薛媛道：“她又不喜欢我，我有必要留下来吗？”
柳惜月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留下来，其实男人和女人一样也希望有人关心，风哥哥也不例外，他只是个普通人，需要有人发自内心的爱他。”
薛媛接着道：“我可没你那么伟大，我不想他睡觉的时候搂着我，却叫着别人的名字。假如他拉住你的手喊芜心，你什么感受。”
柳惜月：……。
薛媛道：“呵呵，还想听吗？”
柳惜月道：“想。”
薛媛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阿风不敢将此事告诉杨天摩，怕义弟一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柳惜月道：“这种事不可能不说啊，难不成一直瞒到现在？”
薛媛道：“当然不可能一直瞒到现在，杨天摩也不是傻子，老婆走了，自然心急得很。”
柳惜月：“……。”
薛媛道：“后来这件事是经阿风告诉芜心，芜心又告诉龙大哥，最终由龙大哥亲口告知杨天摩知道。其实杨天摩早已猜到些端倪，只是自己不想承认罢了，也不愿意去面对。”
柳惜月道：“那风哥哥又是怎么和艾芜心走到一处的呢。”
薛媛道：“呵呵，我就知道你真正想问的是这个。”
柳惜月笑了笑没有言语。
薛媛道：“自打白若梦走了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爱笑，不再爱说话，有什么心事也不和人说了，就连他最信任的龙大哥也不说。只要没有公务就躲在房间里，这一切让细心的芜心发现了，善解人意她，对阿风很是关心，慢慢的，阿风开始信任芜心，有什么心里话都对芜心讲，芜心也越来越喜欢阿风，久而久之，两人之间便产生了感情。他们俩的关系一直相当的要好，一个是黔山百姓眼中的有为青年、一个是县令老爷心里的掌上明珠。在所有认识他们的人眼里，他们都应该算得上是天作之合。他们相处了两年，不管阿风做什么事，芜心都会在背后默默地支持他，哪怕他的决定是错的。艾大人也很喜欢阿风，还决定来年开春就为他俩举行婚礼……。
但是，天意总是不随人愿。我们都忘不了去年冬天的那次令人心碎的剿匪……。”
柳惜月道：“后来的事我都知道，风哥哥被我爹救了。从他昏迷之中就一直喊着艾姑娘一直到现在回黔山都是为了艾姑娘，我可以想像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但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艾姑娘就要嫁给别人了。你们都说风哥哥是“花心剑”，他都没有变心，艾姑娘的心怎么就变了？”
薛媛冷冷的笑道：“这一点，可能除了芜心和龙哥，恐怕只有我知道。”
柳惜月道：“薛媛姐姐快讲嘛……。”
薛媛道：“呵呵，我看还是算了吧，不说了。”
柳惜月道：“姐姐讲嘛，我求你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