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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烈(六)

作品名称:西风烈      作者:温亚军      发布时间:2013-07-05 13:56:28      字数:12672

十三
  金顺一走,张曜对左宗棠说:“大帅,金顺不是大帅的部属,为何要配给他开花炮?”
  左宗棠说:“朗斋,规复新疆,众望所归,何以分彼此?据传,阿古柏匪帮之所以能在新疆如此猖獗,主要是英、俄两个帝国给撑着腰,他们给阿古柏提供了大批精良的火器,基本取代了冷兵器。而大清军械,除少量火炮外,依然是长矛大刀,怎抵得住洋枪洋炮?朗斋呀,你这次带兵出关,关系重大,本督配给你德国造后膛开花大炮一门,连架辟山炮十尊,七响后膛枪一杆,你还满意吧?”
  张曜大喜,连说:“满意,满意。”
  这等精良炮械,一下子配给这么多,张曜自然满心欢喜,便道:“承蒙大帅错爱,朗斋决不辜负大帅之期望,将阿古柏匪歼灭,复我大清疆域。”
  左宗棠高兴地说:“好,好,朗斋,本督再给你调些人马,将凉州副都统额尔庆额的马队一营和总兵桂锡桢马队一营一起调配给你,加上你的步队十二营,马队二营,可谓精兵强将,再配给桂锡桢德国后膛开花大炮一门,随你遣使。”
  张曜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往地上一跪:“多谢大帅!”
  一旁的虞绍南看着,哈哈大笑起来:“到底是自己的人,就是不一样呵。方才叫金顺精简步兵营,这会给朗斋又增加四营步马队,手心手背还是有差别的。”
  左宗棠笑着,一边示意张曜起来,一边对虞绍南说:“绍南不可乱语,本督处事向来公正,那金顺为人心性平和,失之宽缓。虽有时觊便乘利,而究知服善,无忌嫉之心,故亦为众情所附,平时粥粥无能,带队临阵,尚能奋勉。比起其它满族将领,天上地下不可同等,然所部多贪财纳贿,作威作福的无用之徒,又有成禄的熏陶,良卒精勇少矣,不汰弱留强,就多养些草包,临战必溃无疑。朗斋的部属就不同了,平时军纪严明,训练有素,非一当十用,然一当五用不是夸口。”
  张曜连说“大帅过奖”,他心里高兴,自己治军有方,训兵有力,大帅心里都有底,这对带兵之人,是莫大的鼓舞。
  左宗棠突然话锋一转,直指张曜:“朗斋,本督委你重任,你可要挑起重担呵。”
  “一定,一定,朗斋绝不叫大帅失望。”
  “这就好。”左宗棠抚着胡须说道:“不过,我要告诉你朗斋,你回去以后,即作出关动员,凡不愿出关者,不可勉强,应予资遣回籍,这是收复失地,需要忠心爱国之人,才能士气饱满,蕴藏巨大的战斗力,一往无前,冲锋陷阵。因为关外乃苍凉之地,难免某些意志不坚者,临阵脱逃,坏了军心。”
  张曜打拱道:“大帅教导,朗斋毫不含糊。”
  “还有,”左宗棠想了想,又说道:“到了关外,你要听景廉调遣,他乃钦差大臣,绝不可分庭抗礼,给朝廷留下口实,朝廷不命我部西征,已有议异,你是大将军,可不能失大将风度。”
  说到这里,左宗棠忽然想起张曜的一件趣事,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朗斋,听说你刻了一个‘目不识丁’的图章,用来铭阅文书,自西北平息战乱后,在宁夏任上,还筑了一座‘湖声山色楼’来读书吟诗,可有此事?”
  张曜一听,脸就红了,说:“还不是那个臭御史给逼的。”
  原来,张曜西北建功,被左宗棠保到布政使,眼看就要批了,有个叫蔡运明的御史却弹劾张曜乃一介武夫,目不识丁,怎能任文职?
  不明真相的朝廷官员,便将张曜降到总兵。张曜得知后,狠生了一阵气,他虽没有中举,但也精通文理,练就一手书法,却蒙此大辱。便刻下一个“目不识丁”的图章,钤阅文书,以示冤屈。
  左宗棠笑过之后,对张曜说:“本督闻朗斋饱读诗书,精通文墨,何不趁今给本督亮上一手,好叫本督为你鸣不平。”
  张曜道:“在大帅面前,朗斋怎敢造次?”
  左宗棠说:“无妨,我好作证你并非目不识丁。”
  张曜便不推辞,道:“《道德经》言:‘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素问经》上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可以长久。’《灵枢经》说:‘五脏已成,神气舍心,魂魄毕具,乃成为人。’太史公说得好:‘古者,富贵而名磨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盖世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朗斋还熟记着大帅年轻时,面对林文忠公被奸权所害,给林文忠公作的怀念诗:‘爱水昏波尘大化,积时污俗企还淳。兴周有浩拘朋饮,汉策元谋徙积薪。一怒永维天下祜,三年终靖鬼方人。和戎自昔非长算,为尔豺狼不可驯;司马枕边白发生,岭南千里此长城。英雄驾驭归神武,时事艰辛仗老成。龙户舟横宵步水,虎关潮落晓归营。书生岂有封侯想,为播天威佐太平;王士孰容营狡窟,岩疆何意失雄台。痴儿盍亦看蛙怒,愚鬼翻甘导虎来。借剑愿先卿子贵,请缨长盼侍中才。群公自有安攘略,漫说忧时到草莱;海帮形势略能言,巨浸浮天界汉蕃。西舶远逾狮子国,南溟雄倚虎头门。纵无墨守终凭险,况幸羊来自触蕃,欲效边筹裨庙略,一尊山馆共谁论……’”
  “好了,好了,朗斋果然好文才,不但一口气能背这么多经典,还能将本督三十多年前的滥作熟记于心,真叫本督感动。无奈今在军中,朗斋即赴沙场,不能与你畅谈诗书。但凭朗斋这般口才,怎能说目不识丁呢,简直是荒唐透顶,那个御史蔡运明愚蠢至极,朝廷养了一大帮蠢才,朝政怎能不荒?”
  张曜趁兴说:“如大帅不嫌,朗斋再写几笔?”
  左宗棠说:“免了,你的墨宝,本督早已目睹,那‘湖声山色楼’不就是你的真迹吗。不错,不错,行如狂草,劲道很足。日后,本督定再保你,就附上‘目为识丁’的铭记,看那个再敢劾你。”
  果然,后来左宗棠上保张曜,奏明张曜精通文理书法,能文能武,被受任山东巡抚。这是后话。
  十四
  张曜领命,率部于肃州起始,经过半个月的行程,出关到哈密。金顺也到了巴里坤,与景廉部会合。
  这样,一直拖延的规复新疆大计,终于有了些行动。
  左宗棠即召各部统领,到肃州议事。
  各路将领从四面八方赶到肃州。一时间,肃州城人欢马叫,旌旗飘扬。
  早点赶到肃州的将官,先去给左宗棠请安,叙叙旧情。左宗棠谈笑风生,和蔼可亲,俨然以一个长辈的身份,问些家里妻小,不说一句军情上的事。有人按奈不住,便问大帅,为何朝廷不让大帅挂印西征?
  左宗棠爽朗地大笑着,只说了句:“朝廷自有朝廷的主张,不可妄议。”便只谈家常。
  许多人都不知道,左宗棠多次上书朝廷,据理力争西征的事,还多了个“海防”“塞防”的争议。
  左宗棠也不明告,他不想让部属知道朝廷里的勾当,以免心寒。当他看到这些跟随他多年的旧部位跃跃欲试的劲头和肃州城的沸腾景象,他心里感慨万分,私下对虞绍南说:“绍南,西征规复大计,非我左宗棠莫属呀!”
  虞绍南故意说道:“你不是前段时间说你老了吗?”
  左宗棠哈哈大笑:“我是老了,可一看到这些将领,心里就年轻了不少,你看他们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样子,何愁临战,决一高下呢。嗨,将军决战岂止在战场,这话不太正呵,自古有多少能征善战的名将,功成沙场,却被和平拖垮了。将士有仗不战,非英雄也。”
  虞绍南说:“快别发感慨了,小心乱了军心。”
  于是,升帐议事。众将领分坐两旁,静等主帅到堂。
  亲兵都有力一声:“左大人到。”诸将领“哗”地站起,看着左宗棠健步从后棠出来。左宗棠今天装束非常正规,身窃九蟒袍服,缀着绀色丝锈锦鸡褂子,束一根金方玉版中嵌红宝石腰带,头上当然戴着装有起花珊瑚的顶戴,后缀双眼花翎,脚穿粉底黑朝靴,显得格外地威武庄重。
  左宗棠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慈祥,此时目光灼人,扫了一眼众将领,挥手道:“请坐。”
  众将领“刷”地一声坐下,挺胸抬头,目视着左宗棠。
  左宗棠又扫了一眼大家,提高嗓门说道:“诸位,本督奉上谕为新疆军务督办粮草,这是朝廷的决定,无可非议。朝廷已命景廉为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本督已按上谕派张曜出关,援助钦差大臣。新疆战局,即将拉开。故本督决定:驻陕甘其余部从即日起整顿军务,勤加演习,以期精而又精,裁汰疲乏冗杂弁丁以求精,资遣伤残疾弁丁以省累。各部严明军纪,不准擅自离营,做好一切临战前的准备,随时听候命令。
  “新疆一旦开战,各部有随时出关的使命,新疆敌情异常复杂,但战况极利于朝廷出兵。阿古柏匪帮虽说已占领大片疆域,但英、俄都在争取笼络阿古柏匪帮,视我领土为己用之,土耳其也动员阿古柏归属,三国纷争,必有中伤。阿古柏又面临威胁和压制,惶惶不可终日,此时西征,乱中忧乱,方取胜无疑。
  “这就造成各部有随时出关的可能,我等整改精兵,静等上谕,乃上策也。别到时慌乱,急兵出征,乱了方寸,于临战不利。至于各部裁汰取精的编制,本督已一一制好,完后虞师爷自会给诸位讲明。
  “视情尽早办粮,须依仗诸位。粮运的事,为临战之要事。事这利钝迟速,机括全系于此,千钧之弩,必中其机会而后发,否则失之疾,与之失徐,亦无异也。现须囤粮,来路有三。一是河西,就此采买,对于价格,诚然不可抑勒,也不宜提高,防止不法之徒从中煽动,动员黎民留足自给及籽种,一概卖给军营,不要囤积居奇。陕甘刚定,绝不能夺民食以饷军,民尽而军食将更从何处?二是口北,从包头向西到射台、大巴一带,其间是乌里雅苏台、科布多和归化各城所属蒙地。没有站台,却有屯庄。蒙汉杂处,产粮颇多,可差人购买。三是朝廷的摊派,这个现只保已出关的军兵,别的先不予考虑。
  “本督上述,大多是为各部日后出关考虑,要有先见之明。至于本督督办的新疆粮草,此不多言,本督自有安排。”
  此次议事,就这些内容。
  话音刚落,大将刘锦棠起身打拱道:“大帅,西征新疆,我等能何时出关?”
  左宗棠说:“静等朝廷降旨,现练兵筹粮为重。”
  众将领领命走了。
  十五
  一天,虞绍南拿着几封咨文,来对左宗棠说:“季高,朝廷想用穆图善出关,以援景廉。”
  在左宗棠连看都不看,便说:“不可!”
  虞绍南说:“朝廷一心想用满人,规复新疆大任拖来拖去,现在稍有主张,又要用穆图善这样连立场都不稳的人,真是可笑。”
  左宗棠说:“我即给朝廷拟折奏请,穆图善绝不能用。”
  左宗棠对穆图善的看法,由来以久。
  穆图善,字春岩,那拉搭氏,世居黑成江的齐齐哈尔,镶黄旗人,以军功起家。同治六年,陕甘总督左宗棠挂帅平战乱,朝廷命穆图善署理陕甘总督。
  事情还得从金积堡叛贼马化隆说起。
  马化隆在左宗棠平息战战中,察言观色,前后五次降于朝廷,每次都背信弃义,扰乱大将刘松山的用兵之计。刘松山大怒,想一举夺下金积堡,可穆图善从中作梗,认为马化隆可安抚,不可剿。并上奏朝廷说,马化隆几次叛变,都是刘松山给逼的。
  朝廷降旨,让左宗棠明察妥办。
  左宗棠一查,知马化隆是顽徒,根本无心降伏于朝廷,上奏朝廷剿之。穆图善却上奏朝廷不能剿,可抚之。
  刘松山可等不急了,独自一人去安抚马化隆,想早日清扫金积堡战役。
  谁知马化隆原形毕露,竟将刘松山活活打死。
  刘松山其侄刘锦棠怒之,力剿马化隆,并将顽固不化之徒一千八百口杀死。
  穆图善大做文章,上奏说左宗棠唆使刘锦棠杀了投降的马化隆部一千八百条命。
  朝廷要左宗棠严处刘锦棠,左宗棠顶着不处,并上奏马化隆罪恶,厉言穆图善相信马化隆,却害死大将刘松山的一幕。
  当时,朝廷大为震惊,醇亲王奕譞竟扬言左宗棠无能,他要亲征,明摆着想摘桃子吃。李鸿章也蠢蠢欲动,想取代左宗棠,夺西北战功。
  朝廷举棋不定时,刚好“天津教案”事发,洋人的战舰开到天津港口,炮口对准了天津。朝廷忙于对付洋人,没人理会西北了,才没能铸成醇亲王和李鸿章美梦做成。
  引起事端的穆图善,当即被左宗棠回任陕甘总督,推到了一边。
  现在,穆图善也想西征争个战功。
  左宗棠说:“穆图善还想谋个赏封,他有这个能力吗?”
  虞绍南说:“穆图善拥有的二十营部属,其实不足五营,都是他这几年收罗的散兵游勇,以前从黑龙江带来的那点马队,纪律废驰,欺霸百姓,四出剽掠。陕甘战乱平息,没打过一次胜仗,倒搜刮了不少不义之财。还不是仗着是旗人,才要委以重任的。”
  左宗棠说:“我这次叫他穆图善美梦做不成,他战守俱不足恃,非立不了功,反而会碍西征军进攻,我不让他西征,其实也是帮他,他如去了,弄不好立不上功,还会送了小命。”
  虞绍南说:"穆图善部开缺严重,但一直按现编制领粮饷,已好几年了。”
  左宗棠说:“这些我都会写在奏折上,参他。绍南,你这次不会阻我参旗人吧。”
  虞绍南笑道:“什么话,上次参成禄,我怕朝廷对你有异议。”
  左宗棠说:“管他怎么议去,参他革职再说。完了,还要裁减他的空缺。绍南,这次由你去办穆图善的裁减,由二十营并成五营。”想了想又说道,“五营也多了,并成三营吧。”
  虞绍南说:“我视情去并吧,三营是少了点。”
  左宗棠说:“你看着办吧,三营五营都行。”
  十六
  左宗棠奏疏上去,不久,朝廷上谕就下来了,穆图善没被革职,反而调京留作他用。
  气得左宗棠说不出话来。
  刚好这时,被委任为新疆粮草帮办的袁保恒走马上任来了。
  袁保恒先到肃州来见左宗棠。
  见赫赫有名的左宗棠,袁保恒本想要行大礼的,但一见左宗棠五短身材,胖脸圆眼,没甚过人之处。袁保恒心里顿了一下:“这就是曾国藩称为‘当今第一人’的左宗棠呀,实在叫人失望。”遂改变了行大礼,只打个拱,还算谦虚地说:“户部左侍郎、新疆粮草帮办袁保恒,前来报到,参见左中堂。”
  左宗棠手一挥:“免礼,欢迎你呀,袁大人。”
  分主次坐下,左宗棠说:“袁大人是河南人,令尊大人可是个人物呀。”
  袁保恒欠身说:“左宗棠和家父有交往?”
  左宗棠说:“哪里,没谋过面,只因当年同为平战乱,不在同一个战场,但同为朝廷出力而已。”
  袁保恒心中一喜,这个左宗棠说的与李鸿章如出一辙,看来自己来是来对了,跟上左宗棠,不愁没功立,日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便说道:“有家父这层关系,日后还请中堂大人多多教侮,莜坞定虚心学习。”
  左宗棠似不经意间,却注意到了袁保恒的话,便说:“你字莜坞?这字好,莜可食,坞具中,可防卫。组得好,有学问。”
  袁保恒说:“这是家父起的,等长大了才知莜有居凹之中,不可茁壮,甚忧。”
  左宗棠说:“你现在不是成大材了嘛,二品顶戴,够出人头地了。”
  袁保恒忙说:“日后还请左中堂多提携。”
  左宗棠说:“谈不上,日后共事,互勉吧。”
  袁保恒见水泼不进,想了想,便说:“左中堂,据说大人你熟读兵法,上通天文地理,下知孔孟圣贤。今后,我可有学习的机会了。”
  左宗棠说:“道听途说,不足取。我乃山野村夫一个,三次会试,都没中举,可见愚陋。哪像你,进士出身,已入九卿,是正门正道呀。”
  袁保恒脸上挂着光彩,说:“大人过谦,你虽没考中过士,亦能入阁,封侯拜相,可见智能超常,又屡建战功,令我仰慕不已。此次莜坞听封,知到中堂门下,喜不自禁,能在中堂身边办事,可谓三生有幸呵。”
  左宗棠哈哈一笑:“让你见笑了,本督自出山以来,只是赶上时运,乃县花一现,前资有亏,后劲不足呀。”
  “中堂大人过谦了,过谦了。”袁保恒打着哈哈,里想着,往往是表面谦虚谨慎的人,内心必狂傲,是为恃才自傲的人处世战略。今后定要防备。
  在宗棠话题借机一转,直入正题:“袁大人,你对此次督办粮草,有何高见。”
  袁保恒愣了愣,心想着得先给左宗棠一个下马威,免得他小看自己。便说道:“当务之急,将粮台西移,就近采取,解西征大军燃眉之急。并在别处多设粮台,以便调运。”
  左宗棠问:“西移粮台至何处?”
  “就是肃州,也好坐镇。”
  “不可!”左宗棠反对,“西安粮台,乃总司催收各省协饷,转运来自汉口的各种军需物资。再说西征军中有湘军、嵩武军、景廉旧部、成禄旧部、文麟旧部,各军的饷银来源不同。如嵩武军的协饷主要由河南供给,其驼银马干由山西省拨解协饷。因之,各军有专司催解,押运协饷人员,如把西征粮台移设肃州,各军承催协饷必然忪懈,各路军齐向粮台索饷,就难应付了。
  “今后西征军的粮食、马干虽有一部分在肃州、甘州、凉州采购,但此地情况,袁大人已经目睹,绝不能盈足。故另一部分则在宁夏、包头、归化采购,本督已在以上地方设局专司采购、转运。如果撤销采购局,分设粮台,崇其体制,机构扩大,官员增长增加,而‘历考从前兵事,多设粮台,而粮员之以夤缘冒进,以贪墨终者比比皆是,厥有明证’。所以,我看多设粮局少设粮台,降其体制,紧缩机构,不仅可以减少冗员,节约开支,也能提高其采运效率。”
  袁保恒心里不悦,知左宗棠已经锋芒毕露,痛击他一下,给他个下不了台,他略想了想,脸红脖子粗地说:“粮台设在肃州,可以由肃州转运出关,至乌鲁木齐各战场。”
  左宗棠强硬地说道:“万无此理,单就脚费用来说,就极不合算。从里程上看,肃州到哈密一千七八百里,从哈密到巴里坤三百余里,要翻越天山,走在连绵冰山之中,格外艰阻。从巴里坤到阵地前沿的古城,又有七百余里,就是说从肃州至古城前沿有两千五百余里。从凉州至古城则有三四千里之遥,就是官运和民运并进,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官运要来买车驮,分帮遣派弁夫管理,车辆、鞍架、绳索、口袋和一应什物还要随时修理补充,牲畜要按站预备草料、医药。车辆损坏、牲畜倒毙,又要裁员、挑换、买补等等问题都会出现。如果用民运,雇用车驭,规定每运粮一百斤,每一百里,关内给银四钱,关外给五钱。使用差车,减半津贴。在这样没有人烟的地方,长程搬运,民夫口食、牲畜喂养,还有应用物件,只要有一件短少,没法补充,就得停下,不能前进。这样不但费钱,更费时间。”
  袁保恒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他说什么,左宗棠都要反对,就用不恭的口气说:“依大人之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给新疆的粮草,就不办了?”
  “非也。”左宗棠道,“前线各部,除原有各省负责押运粮饷外,其余粮草,可在当地购买。巴里坤和古城一带,是产粮草的盛地,那里的粮价略高于内地,但总比在内地采买加运费合算。还有,可以在俄人边地采买一些,俄国的在山诺尔一带,紧接我布伦托海边界,距离古城数百里,俄人已答应卖五百万斤,包运到古城,价格和运费统共每百斤七两五钱,还是比在内在采买运输便宜。再有一个筹粮办法,就是在哈密等地实行垦荒,解决粮源。”
  袁保恒心里极不舒服,自己对西北行情不知,但不能一上任就叫左宗棠给推到一边闲站着。于是,他说:“新疆用兵,重在南疆,为了保证前线将士英勇杀敌,可在南路多设粮台,囤粮积草,以备军需。”
  左宗棠摆着手说:“此言差矣,袁大人有所不知,新疆地形,以天山为自然的界划,分成南北两路,哈密恰居其中,从哈密往北而西,经过巴里坤、古城子、乌鲁木齐到伊犁,这是北路。从哈密经过鄯善、吐鲁番、库车、阿克苏到喀什噶尔,这是南路。故粮台得设哈密及北路,现在用兵新疆,先北疆后南疆,你把粮台设在南路,不是给匪帮提供了可劫取的粮草了吗?”
  “这……”袁保恒张口结舌。
  “粮台设在北路,以史为鉴,乾隆年间,用兵伊犁,大军从乌里雅苏台和科布多进南路,粮台设在哈密。这些都可以借鉴。”左宗棠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故意看着袁保恒,又说了句,“袁大人以为如何呢?”
  袁保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为掩饰自己的出师不利,他镇定了一下,才说道:“古语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设粮台于南路,由甘肃的癖粮道转运给各粮台,才能保证前线官兵食用,这也是良策。”
  左宗棠笑了笑,说:“《孙子兵法》说:‘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膝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袁大人,本督领兵打仗数年,是深有体会呀。”
  袁保恒气得说不出话来,尴尬地坐了一会,便告辞了。
  但袁保恒总是咽不下这口气,心想自己初来乍到,就叫左宗棠给了个下马威,这口恶气非出不可。于是,袁保恒就给朝廷写了个奏疏,言明自己办粮台的观点。又历述了一些左宗棠的独断专行,没有挂帅西征而视督办粮草为泄私愤的工具,简直没有一点责任感而言,云云。
  拟完奏折拜发后,觉得还不够解气,袁保恒又给李鸿章写了一封信,说李中堂还有故去的曾中堂称左宗棠为当今第一人物,看来是不明真相。左宗棠自傲狂妄,粗俗不堪,只知以古人之计而沿用,何才之有?朝廷没有委以西征大任,便心怀妒嫉,气度何在?视朝廷命官为虚设,独断专行,是没有考入进士经过正规培训的幸运小丑,风度何言?一个山野矮农人而已。
  奏疏上去,没有了音信。倒是李鸿章很快给袁保恒回复。李鸿章在信中写道:“莜坞之见甚是,之所以朝廷没有委左宗棠以大任,原因如莜坞所见。左宗棠自恃有功,居功自傲,言称收复新疆非他莫属,是视天下无人,简直狂妄至极。当今天下,英雄辈出,只是多数英雄无用武之地,西北造就了左季高一个东阁大学士,是他的时运,非他真才。自古领兵统帅,皆纸上谈兵,仰仗勇士冲锋陷阵,绝非统帅之功,然古往今来,坐镇者,居大功也,是为荒唐的谬误铸成,非你我能改变之。故少荃思谋,莜坞如有心机,这新疆征讨,你也可为。征讨大功,皆可取之。然景廉之流,太过迂腐,又无计谋,智高残缺,非统领之才,以莜坞之才,统帅三军,建功西北,有余。如莜坞有心,少荃尽力在太后、皇上面前保举。”
  袁保恒看到这里,热血沸腾,当今汉臣领班李中堂如此看重自己,言称自己能统帅三军,肯定不会有错。自己好歹也是进士出身,翰林院侍讲多年,比之左宗棠的出身有天壤之别,凭自己的足智谋略,虽多年来仕途不济,还不是缺乏奇功?天命将自己推到了转折的浪尖,不冲一次,会遗憾终身的。
  况且,朝廷里有李鸿章这样的靠山为他推波助澜,大功必成。袁保恒想到这里,仿佛天时地利己向他铺就了一条光明的功成名就之途,他不能自己地来回走了几步,俨然一个大将的派头。
  “凭我的才智和一表人材,比左宗棠那个矮胖子要强得多。”袁保恒孤芳自赏了一番,即给李鸿章写信,言明自己的真心,求李鸿章给自己提供天机。
  信写好后,袁保恒已经坐不住了,心里痒痒得不行,遂密封好信,发“五百里急递”送往京城。开始每天盼李鸿章的回音。
  袁保恒盼得心焦,便想着自己给朝廷写个奏疏,言明新疆危急,出关军勇至今未打响一仗,皆为指挥无方,请朝廷更换统帅,如朝廷信任,自己可上阵一试,等等。
  奏疏写好后,袁保恒一连看了几遍,觉得不妥,到底不妥在哪里,又说不上来。正苦思冥想时,收到家父从河南寄来的书信。袁甲三对儿子的仕途很是关注,对儿了说要把握局势抓住时机,必要时,他可以助儿子一臂之力。
  “父亲能帮我什么呢?”袁保恒心想着,老父仕途不济,把希望寄托到自己身上,他已老朽仍抱雄心,可见时势对仕途的影响有多重要呵。
  袁保恒感慨万分,遂加紧了对奏疏的修改,想尽早窃以朝廷委任。
  改好奏疏,认为完美无缺,正要拜发时,袁保恒才忽然想到,自己凭什么取得朝廷信任呢?一个文职,手下无一兵一卒,更没有参加过一次战役。
  想到这里。袁保恒将奏疏压下,得有所备才能有所成。
  袁保恒为没有一兵一卒而陷入困境。他这个粮草帮办不司其职了。
  十七
  左宗棠见袁保恒好长时间不来和自己商讨办粮草的事,甚觉奇怪。
  虞绍南说:“你把人家逼得走投无路,哪敢再来和你商讨?”
  左宗棠说:“袁保恒不是容易罢休的人,像他这种自认为才高八斗自命不凡之徒,一定在想别的办法。”
  虞绍南说:“他能有什么办法?提出一个主张,你给否定一个,像他这样无智无谋的官员,只适合任闲职,挑不了大梁的。”
  左宗棠说:“袁保恒之流,大清朝里太多了,读了几本书,考个进士,自认为已知天下,能主大事了,不切合实际,指手划脚,终不会成大气候的。”
  虞绍南听左宗棠这样评价袁保恒,便大笑起来。
  左宗棠莫明其妙地问:“你为何突发奇笑?”
  虞绍南笑着说:“季高,说句心里话,你是不是又嫉妒袁保恒是进士出身,才把他说得一无是处?”
  “怎么会呢?”左宗棠这样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绍南,你也攻击我!”
  原来,在官场上流传着左宗棠的这么一个故事:
  左宗棠初为闽浙总督,巡视海疆,来到温州。温州城内大小官员一个个拿着名刺等候接见。按惯例,当由官职大小一一接见。左宗棠先拿来温州道台道员名刺一看,见上面写着“道光乙巳科进士前翰林院伴读”字样,眉头一皱,将名刺放在了一边,再拿来起温州府知府名刺,见上面写着“咸丰壬子科进士”字样,他仍皱眉关,扔到一边。第三个拿的是永嘉县令的名刺,还是一个进士出身,他连名字都不看,又换了一张,一看,脸上有了笑容。这张名刺是永嘉县丞黄惟清的,他的履历上写的是举人出身。左宗棠放着道员、知府、县令不接见,却先召见了县丞黄惟清。
  黄惟清被召进来时,一向傲慢的左宗棠却很客气,还让黄惟清坐下了。一开口就问进士出身的好,还是举人出身的好。
  黄惟清答:举人比进士好。
  左宗棠问为何?
  黄惟清说:“大凡人在作秀才时,整个心思都在经营八股试帖上,此外无暇顾及。待到中进士,则即授官,成天忙于应酬簿书之中,那有心思钻研学问。最好是乡榜告捷,胸襟始展,志气甫宏,经世文章、政治沿革都有充分时间潜心研究,到时出仕及膺任显要,可从容施展胸中抱负,极少尸位素餐之徒。”
  左宗棠听后拍案叫绝,连声称赞:“好,你这真是一番上好的评价,本督今天有幸听到,足下在晚近真不愧为佼佼者。”说完亲自送黄惟清出来,对左右说,“此间好官,仅一黄县丞。可惜,这样有见识的人竟屈抑下僚。”
  这个故事成了取笑举人出身的左宗棠的一个大笑话。
  “温州府的那个笑话,绝无仅有,我怎会私轻视进士?”左宗棠说,“绍南,别人攻击我,你就不要攻击了。说袁保恒的事吧。你认为他会怎样呢?”
  虞绍南这才正经地说:“莫不是朝廷派袁保恒来试探你,监视你的?”
  左宗棠说:“我怕什么?让他来监视好了。我已拟了一个督办粮草的奏疏,绍南,你看看,怎么样。”
  虞绍接过一看,念道:“新疆西征粮草,臣以为,如按肃州、安西越哈密,二十四站,计程虽止二千二百余里,而道路绵长,又多戈壁,车驮驼人均须就水草柴薪之便,憩息牧饮,不能按站而行。中间人畜疲乏,又须停住养息。即催趱迫促,断非三十余日不能见到巴(巴里坤),计每骡一头,日须啖料八斤,一车一夫,日食日须两斤。兰州以西,料豆缺产,喂养用青稞、大麦、粟谷等充之,畜食之料,即人之粮也。车行三十余日,计一车运载之粮,至多不过六百斤。两骡喂养,即耗去五百数十斤。车夫口粮,亦须六七十斤。而车粮已罄,安有余粮达巴里坤乎?即达巴里坤,而车骡之喂养,车夫之口食,又将安出?此不谓之虚糜不得也……”
  后面的全是采粮、设粮台的做法,虞绍南熟知于心,便不念了。
  “这奏疏文理分明,提法恰当,可拜发,定得朝廷称赞。”
  便拜发了。不久,上谕下来称新疆粮草督办合理,有远见。
  同时,随上谕传来的,有兵部咨文称,朝廷新任命沈葆桢为南洋大臣,擢升为两江总督。
  左宗棠看后大惊。自上次福州船局免撤,归上海船局后,左宗棠很久没收到沈葆桢的信了,他知沈葆桢有难言之隐,遂修书给沈保桢,说只要船局保住,归谁节制都无大碍,都是给朝廷造船铸炮,为朝廷出力都是明智之举,希望沈葆桢不要有别的想法,尽力办好船局。但沈葆桢一直没给左宗棠回信。突然接到咨文,沈葆桢高升,左宗棠绝没想到。
  “绍南,沈葆桢升任两江总督,南洋大臣,这里面好像不那么简单。”
  虞绍南接过咨文,看了一遍,说:“幼丹(沈葆桢字)有总督两江的才能,不足为奇。朝廷量才使用,能有什么勾当?”
  左宗棠抚摸着胡须,沉思道:“幼丹与我有深交,可近年来连信也不写一封,就是福州船局归了上海船局,也不是他一手造成的,幼丹为何怕给我写信呢?”
  虞绍南说:“幼丹有他的难处,可能是他想船局归了上海,对你不住,才没写信来。”
  “不对。”左宗棠说,“幼丹变了,荣升这么快,里面定有文章。”
  “能有什么文章?”
  “福州船局归上海后,由李鸿章节制,莫非,沈幼丹趁势和李鸿章挂上了?”
  “不会吧,”虞绍南说,“就是他俩挂上了,也不能怎样。李鸿章记着他的恩师曾国藩抬高了季高你,隐含他的不如你,一直和你过不去,视你为略高于他的对手。幼丹和你的交情,李鸿章能不知道吗?难道幼丹主动……幼丹不会有小人之心的。”
  “幼丹变了。”
  左宗棠叹了口气,一个劲地抽着旱烟锅。
  当年,在福州创办船局,面对一大堆洋务,左宗棠发愁交给谁来办最合适时,有人推荐了沈葆桢。
  沈葆桢曾在江西任过巡抚,是曾国藩保荐的,和左宗棠关系密切,沈又是林则徐的女婿,像他岳丈大人一样,执言仗义,秉公清廉,便得罪了不少满清大员,与之周旋使沈葆桢看破官场,引退回了文藻山闭门耕读。
  左宗棠选准了沈葆桢,便修书劝他出山。沈葆桢不肯,言称“家有老母,未敢稍离膝下”。
  左宗棠越发对沈葆桢的人品佩服了,便三顾茅庐,恳请出山。他知沈葆桢已铁了心,便带了一包东西,交给沈葆桢,说是给沈夫人送的一份厚礼。
  沈葆桢和夫人打开一看,全是林则徐生前的书稿、诗文和文牍,已经发黄了。
  沈葆桢和夫人当时抱着这封“厚礼”,感动得泪流满面。难得有人将岳丈生前的墨迹保存得这么完整。看来左宗棠绝非等闲之辈。
  沈葆桢于是便出山了,为左宗棠把福州船局撑了起来。
  左沈二人情谊更增加了一分。
  现在沈葆桢荣升两江总督,作为好友,左宗棠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幼丹变了。”左宗棠想道,是什么诱使他变了呢?
  他找不到答案。
  十八
  刚好,上海“阜康钱庄”老板胡雪岩来信,说左宗棠让承办的一批军火,已经基本办好,叫速差人来运货。
  胡雪岩是左宗棠的财神爷,在上海滩以“阜康钱庄”为名,其实做的是和洋人打交道的大生意。
  那年,左宗棠筹办福州船局,需要进一批洋机器,都是通过胡雪岩给办的。因为胡雪岩和虞绍南是世交,有了这层关系,左宗棠和胡雪岩一见如故,没少受胡雪岩的资助。胡雪岩被左宗棠直言豪爽、忠肝义胆的气势所折服,便成了诤友。胡雪岩是个爱国主义者,不惜财力,为左宗棠募捐了上百万两的军饷和军械。
  这次,左宗棠为增强西征的军械装备,又托这个财神爷给办一批军火。
  胡雪岩自左宗棠到了西北后,专门在上海开办了一个“陕甘总督上海转运局”,一心为左宗棠办军事物资转运和购买。
  “雪岩的军火办好了,这次他又添进去了二十万两呵。”虞绍南拿着胡雪岩的信,不甚感慨地说道。
  “雪岩真不是一个凡人,”左宗棠说,“他一个豪富,为国家出了不少的财力,我定要保他一个官位,给他一个贤名。”
  “算了吧,”虞绍南说,“雪岩才不要那些呢,他在生意场上出尽了风头,有名有利,他不愿涉足宦海。他一直帮你,念你是一代英才,才肯‘士为知已者死’哩。”
  “难得,难得呵!”
  “季高,这次雪岩采买这批军火,得派个得力的人去押运。这次不同于以往,运往陕甘,没有水路,陆路遥远,风险大呵。”虞绍南说。
  左宗棠看着虞绍南,说道:“依你之见,派谁去合适?”
  虞绍南沉吟了一阵,才说:“大敌当前,各路统领整装待发,是不可动的。这批军火事关重大,为防万一,确保军火顺利运来,就让幼丹出力吧。”
  “不可!”
  “幼丹为人正派,他的手下有得力的人手,出这力,没问题的。”
  左宗棠摆了摆手:“绍南呀,此时的幼丹,非昨日的幼丹了。他总督两江,按说办这事不在话下,可幼丹变了,我有预感。”
  “季高,你太过虑了。”
  “不是我过虑,你想想,福州船局一交到上海,不久幼丹就升任总督,这里面有大文章呢。当年幼丹疲于官场,力辞巡抚,是何等坚决,现在,他升任总督,非虽他所为,但已有别因。”
  “李鸿章不会这么快将幼丹扳过去吧?”
  “上次福州船局拟撤,是冲着我左宗棠来的,现又提升幼丹,也是冲着我来的,就是幼丹不变,也由不得他自己了。”
  “实在复杂,那派谁去押运军火呢?”
  “我考虑有一人能当此重任。”
  “谁?”
  “都力!”
  “都力?”虞绍南惊道:“都力可不能动呵,这大敌当前,如果朝廷降旨,叫你挂帅,都力的份量,你可知道?”
  “正因为大敌当前,别的将领不能动,我才用都力。都力的亲兵一营,才能机动抽出的。”
  “支开都力,似有不妥。”
  “不就是没人保护我了吗,我一个将死的老翁,没人来害。绍南,难道你怕都力一走,有人取你老命不成?”
  虞绍南说:“我的命不值几个钱,主要是你,季高,你价值连城呵。”
  “别胡扯了,就这么定了。”
  “另外,”左宗棠又说,“我还想交给都力一件事。”
  “什么事?”
  “派他到福州船局走一趟。”
  “这,很有必要。”虞绍南说,“都力精明过人,会将船局的前后调查清楚的。另外,幼丹变与没变,也会明了。”
  “但愿不会太复杂。”左宗棠叹口气,神情复杂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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