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执着的兔子

　　江月下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女生宿舍楼下，拨通许红的手机。许红接通电话只说了一个字“喂？”，但那个字却带着无限的温柔，但此时江月已无心怜香惜玉。明明说一个月前就分手了，可为什么竺清鸣今天才知道？他想搞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于是冷冰冰地说：“现在可以下来吗？”。她从他的声音里听出异样，本来有许多话想对他说，但现在只简短回答一句，“好，你稍等一会。”
　　电话挂断。愤懑羞辱充斥在他的胸膛，相互撞击，越撞越激烈，撞得他几乎要吐。他现在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她和竺清鸣吵架了，而他就是她用来气竺清鸣的武器，或许要不了几天她就会带着他出现在竺清鸣的面前（他忽略了一个问题，他和竺清鸣其实没有可比性，带他出来等于是给恋人嘲笑自己的机会），然后竺清鸣会愤怒，后悔，接着对她千依百顺。这样的事电视上多了去了，他笃定了自己的法想。一会等她下来，他要做的事就是劈头盖脸地臭骂她一顿，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开。
　　幸好他不是善于耍酷的人，不然他的下一个女朋友还不知会出现在时间的哪个椅角，世界的哪个旮旯。
　　许红随便穿件衣服就下来了，看着她美丽温柔又稍带倔强的脸，江月软了。他艰难地笑了笑，注视着她的眼睛，片刻，说：“我知道第一天谈恋爱就和女朋友吵架的男生很不好，但有些问题我若不问今夜是无法睡着的，你能如实回答我吗？”
　　许红点了点头，没说话，她似乎知道江月想问什么。但这事不好解释，或许问用问答的方式更容易回答些。
　　“你今天和竺清鸣分手了？”江月无比紧张，如果许红说没有，他就崩溃了。毕竟自己沉睡了十几年的巨大感情暗流今晚被她掀起，却发现是个谎言，再让他把这股感情给生生挤压回去，那他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惊人举动。
　　许红没有沉思，平静自然坦诚地说：“我和他从小青梅竹马，长这么大，我们除了彼此就几乎没和其它异性有过什么接触。同学朋友甚至亲人都认为我们是一对，长期在这环境下，我也曾认为他就是我的男朋友。但后来我明白了，我对他的感情属于亲情范畴，不是爱情。”
　　“可是……”江月稍稍缓和语气，说：“你明明说一个月前就和他分手了，可为什么今天他才反应过来？”
　　“我不知他是什么反应，一个月前的确对他说我不喜欢他。今天下午他给我打了许多电话，一直缠着要见我，最后我没办法，就对他说我今天有约会，去见我的第一个男朋友。”她的声音起初一直保持着不卑不亢，但到最后一句时，渗出了委屈。
　　江月心中脑中腹中的所有话顿时烟消云散，一直汹涌在身体里的感情波涛也如夜潮，悄然退去。看着她带着委屈的眼睛，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沉默，夜就是这么做的，它不仅可熄灭世间纷争，同时还可以抚平入眠人不平静的梦。偶有几个女生欢笑着从他们身边经过，随后瞥了他们一眼，又欢笑着走上宿舍楼。见江月久久不语，许红开口了，声音里带着气愤，“我们刚开始相处，我不要求你对我有多信任，但你也太不自信了。这些问题本可以在电话里解决，你却非要当着我面问清楚？”同样是第一次谈恋爱，许红表现出的从容让江月无地自容。
　　“我再次告诉你，我喜欢的人只凭感觉，其它的我不再乎。”说完，许红失望地走回宿舍楼。站在原地的江月还站在原地，没语言没动作。可恶学校里什么样的教师都有，就是没有教如何修复感情的。
　　许红绰约的身影消失了。时间似乎出现罅隙，江月正伫立其中。不知过了多久，他挪动脚步，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打响姐姐的手机。第一句话就是：“姐，我今天交了个女朋友。”
　　他姐姐已经怀孕七个多月，躺在床上正准备睡觉，听到这个消息兴奋得大呼小叫，把自己的睡意吓飞同时不知有没有把肚里的宝宝给吵醒，但可以肯定吵醒了睡在一旁的姐夫，他发出哼叽不爽的声音。
　　“是不是钱不够花了？”姐姐问。
　　“不是，跟妈说声。”说完江月挂上电话，妈妈曾严重嘱咐过他，有了女朋友一定要对家人说，原因没告诉他。其实是村里一些家里有大学生的妇人喜欢坐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自己儿子的女朋友身上。在这方面江月妈妈一直没话题，处于被忽略地位，为此她一直耿耿于怀。
　　回到宿舍后，那几个活宝一再严刑逼供，江月只好屈打成招，“本来今天她答应成为我女朋友的，但不知现在还是不是……”想起她失望的表情，他迷茫了。大仙老熊包括趴在水桶上吐得正酣的段不惊，同时带着酸溜溜的口气戏谑他。听说竺清鸣和许红分手，他们都蠢蠢欲动，连老熊都陷入艰难抉择中，该选择洛神好还是许红好？没想到这边才分那边就被江月捷足先登了。后来他们一致认为江月太狡猾，定在他俩还没分手之前他就开始着手预定，才导致这玉叶配树枝的结果。
　　他们几个戏谑了好一阵子，发现江月依旧面无表情，蔫在床上，知道再玩笑下去就无趣了，便知趣地各就各位。老熊拿起手机，为给洛神制造快乐，重新舞动手指。大仙断续看漫画，抠脚。段不惊抱着水捅，断续吐。
　　深夜。江月本以为今天感情波动巨大，夜里会做关于许红的梦。却没有，除了沉沉入睡时感觉到黑暗里冥冥中有什么在不停放大，不停旋转，似乎是个锥形体，自己站在其顶端，仰望着黑黢黢的宇宙，然后猛然倒置，坠进深渊。这种情景经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之后，是无尽黑暗，非常彻底，没有梦，纯粹的睡眠。
　　次日，傍晚。
　　江月是系学生会宣传部部长，负责艺术系大大小小的板报宣传和乱七八糟的通知。他和副部长叶子带几名成员用两个半小时，将系大楼前的板报出好之后，无聊地转悠到新闻系大楼前。王黾还在和几个女生忙碌在板报前。王黾在一丝不苟地做着板报，几个递东西的女生一丝不苟地看着他。王黾是江月的好朋友，他性格谦和行事潇洒，而且才华横溢。新闻系最知名的两个男生就是他和竺清鸣，同样具备英俊的外表，一个有才，一个有财。
　　不少女生围在他的身边，用爱慕的眼光看着他和他的作品。江月没有上前打扰他，只是地站在一群女生后面，安静地看着他写的东西。因为画画是艺术系的特长，所以他们的板报没有牵扯过多的插图，免得殆笑大方，只是象征性地画几笔。但他们的短文不错，诙谐隽永，洋溢着才气，其中有这样一段话值得玩味：
　　词汇男女
　　枫叶：年轻时或许其貌不扬，但风霜之后，魅力不言而喻。
　　小草：每个纤细的脉络都是至美的艺术，却只有虫子吟咏。
　　竹子：风霜傲骨、出身高贵、桀傲不驯，但内心空空如也，不过为了节约营养有助长高，高出一副大男子气概。
　　玫瑰：系出名门、浓妆艳抹，归宿多是二两陈水一枚花瓶，而后独自凋零。既生红颜，何畏祸水？若无祸水，又顾影自怜。美，一旦接触虚荣，便是俗。
　　声音：对男人乃至整个雄性世界都是至关重要，它可以吸引雌性注意，可以向同性示威，同时可以将政治上的穷兵黩武编织成慷慨激扬。
　　美丽：拥有美丽的女人是强大的，可以引起战争。但战争一旦开始，美丽的女人便成了飘荡在血流上的花瓣。
　　执着的兔子：没速度、没耐力、不会飞、无防御，如果你是兔子，如果你想远行，让执着带着你走吧。
　　晒太阳的猫：温柔起来如春水三千，不可抵挡。冷默起来就是眯着眼睛晒太阳的猫，世界与我无关。
　　江月本想构思几句话来评价王黾，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一个有才的人评价无才的人，无可厚非。一个无才的人评价有才的人，班门弄斧。他觉得王黾笔下的兔子和他差不多，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执着的人。毕竟人是永远无法真实地看到自己，通过镜子不如通过别人来了解自己。有机会他要问问王黾，自己与执着有没有关系。至于“晒太阳的猫”，他可以肯定许红不是这样的女孩。想到许红，他的心又有了反应。
　　此时许红正痴痴地坐在教室，目光游离窗外已有衰败端倪的树叶上。她旁边的几个男女同学在围绕着一顿饭争论很久，吵得不亦乐乎。她真有点搞不懂江月是怎么想的，把人家惹生气了至少也要道个歉吧？“反正我绝不会再主动找他！”许红自言自语的同时，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机。忽然，一条新来短信在她手机里叫唤，她无神的眸子立刻重现光芒。江月信息上说：我嘴很拙，不太会道歉，可是我从脚趾到头发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想你，心脏想你都想的罢工好几次。对不起，请原谅我昨晚对你对我的不信任，以后绝不会再这么冒失。很想看见你，能一起走走吗？
　　许红嫌发信息太慢，直接打电话。她本想佯装生气，唬唬江月，但自己不太争气，一听到他的声音便立即眉开眼笑，不由自主地带上温柔说：“介于你道歉诚恳，认识错误深刻，我决定给你一次机会，免得你心脏再罢工，惹出人命。说，你现在具体位置。”
　　听到这话，江月如被遗弃的小犬重新回到主人身边，兴奋的只恨没有尾巴可以摇，忙说：“在新闻系大楼前，你在哪？我找你去。”
　　“不用，我就在楼上，你等着，我这就下来。”挂上电话，她匆忙离开教室，身边的那群人还在争论着谁请吃饭。
　　王黾似乎听到江月的声音，待他完成手头工作，转脸却发现江月已经和一位身影绰约的女生谈笑着离开了。他郁闷地叹口气，想平时朋友之间天南地北谈笑风生，聊到兴处慷慨激扬大义凛然，俨然铁到钢的地步。可一旦有美女出现，朋友就像蚊子见到血，其它的全然抛到脑后不屑一顾，完全被雄性荷尔蒙牵着走。
　　下午学生吃饭的高峰期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许红还没吃饭，问江月饿不饿。江月点了点，刚点过头就后悔了。他想起口袋里没装几个钱，为了不至于出丑，他抢先说：“你也饿了吧？”
　　“嗯。”许红回答同时准备扭头朝西走，不远处就有一个精致的小餐厅，因为多是情侣光顾，所以味道一般价格不菲。这也是餐厅老板的精明之处，男学生喜欢穷装，女学生喜欢别致，只要饭菜吃不出人命，赢利就不在话下。
　　江月连忙抓住她的手，说：“你喜欢吃面吗？我知道学校外面有一家面馆不错。”
　　许红脸不禁泛红，微微点了点头。江月方才意识到她的手被他紧握在手中，身体里的汗这反应过来，像受惊的蜜蜂一样纷纷从额头手心涌出。既然她没拒绝，他如果再冒然松开手就会始气氛变得尴尬，于是硬着头皮故装轻松地拉着她向校门走去。
　　江月以前一直以为情侣之间牵手是件很神圣的事情，像吃糖一样应该有甜蜜的感觉。但由于他过于紧张，除了热，啥也没感觉到。也不知是他的汗还是自己的汗，许红感觉他们两人手心已经汪洋一片。没走多远她挣脱开他的手，江月原以为她遇见熟人不好意思。不料，他手心的汗刚被晾干，她就主动牵起他的手，想必她也是在晾汗，不由想笑。
　　江月随便在校门前找了家面馆，他压根没来过里，平时都是一份快餐，想吃面就到超市随便买两包，回去泡泡就成。对于吃他没什么讲究，这是没钱人的一个很好习惯。落坐以后，他在菜单上见有一种面两份之和正好是他口袋人发币的面值，便叫来服务员，“两碗担担面。”他转过脸，笑着说：“这里是面味道很足，我常来。”
　　许红莞尔一笑，脸颊尚存一抹红晕，没说话。
　　不久，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面端到餐桌上。分量足得让江月万分惊喜，这么大碗的面下肚之后，连明天的早饭都可以省了。但是面汤上漂层辣椒油，他不好意思地说：“忘记让他们少放点辣了。”
　　“没事，我还是比较能吃辣的。”许红勉强笑笑。她本来是很饿的，但见到这么巨大一碗红光满面的面，胃顿时抗议，饱了九分。
　　饥饿让江月保持不住风度，兴奋地拿起筷子就开工。吃到一半时，他才发现面里的辣椒一点不椒，倒是少量的花椒够麻。从他舌头一直麻到十二指肠，脸部咀嚼肌都木了，整个头皮麻得像鞭炮，噼啪乱炸。料想拔牙时用的麻醉剂也不过如此。许红只吃几筷就再吃不下去，不过看得出来她已经很勉强了。她不仅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倒因浪费有点不好意思。江月看在眼里，虽然有些过意不去，但还是比较庆幸，毕竟第一次吃饭的钱没让她垫付。
　　饭后，付账，走出面馆。他们一起在学校周边转了转，直到天彻底变黑才依依不舍地转回学校。
　　他回到宿舍后往床上一躺就马不停蹄地给她发信息，边发边乐，乐得像三月春花。宿舍其他人悻悻地看着他，感觉平时不招不摇的枯树忽如一夜春风来了，生机勃勃。不免酸他几句，比如热到炙手可热小心引火烧身，又比如女子难养红颜祸水之类的，词语老套用意明了。江月没理会，但还是稍稍收敛得意之情，免得引起公愤，遭群殴。
　　直到深夜，下弦月醒来，他们几个全都睡着，江月才收起手机。没想到手机这么重要，他今天才明白。这那是手机啊？简直是台生产快乐的迷你机器。他将手机放在枕头旁，侧着头，似乎想听听许红一会入梦的声音。
　　不知睡了多久，上铺作恶梦踹床的大仙将他吵醒。段不惊正在振振有词地说着梦话，大仙消停一会迷迷糊糊地回了他一句。属老熊最乖，独自蒙在被窝里磨牙，像只孤独的小蛤蟆在夜里独自嘀咕些什么。这时江月冒出个想法，不知大仙和段不惊会不会在作梦的时候突然坐起来，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地用梦话聊天。想到这他不由笑出声，这笑声就像深夜里的火把，把潜伏在黑暗中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的睡眠给吓跑了。
　　他爽性不睡了，拿起手机给许红发一条信息：不要惊讶，睡梦中都控制不住想和你说话。仍在打呼，呵呵。
　　没想到那边也没睡，短信很快复：那我们就一起梦呓吧。
　　时间很快消逝，直到窗外衰败的梧桐树叶缝隙里的天蒙蒙发白，他们才彼此道声晚安。
　　星期六下午，江月和许红约完会回来，直接走向西餐厅。老熊信誓旦旦地说要请他吃饭，也不知真假？他的钱一般用在手机上，很少拿出来关照兄弟，还扬言说要请吃顿好的。
　　到了西餐厅，老熊笑嘻嘻地把江月接到餐桌前。桌子上摆着四菜一汤，全是荤的，两瓶颈啤酒。江月不敢坐了，老熊从来没这么大方过，“你先说说找我啥事？”
　　“没啥事，就是快到月底了，钱多的没处花。”老熊笑嘻嘻地说。
　　“你越说我越没底。”江月还是不坐。
　　“坐。”老熊硬将他按下，然后坐到自己的位置，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就想跟你讨教讨教。”
　　“我？”江月乐了，“你不一向冰雪聪明的吗？我能教你什么。”
　　“惭愧，我哪叫聪明啊，就是舌头比较灵活点。哪像你，韬光隐晦，大智若愚……”
　　“好好，啥事你说吧。”江月急忙打断，被奉承得受不了。
　　“你是怎么追到许红的？这么困难的事竟然被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搞定了！令兄弟刮目相看啊。”老熊说话的同时双眼放光，也不知他地意淫什么。
　　“原来是因为这事啊。”江月释然了，放心地拿起筷子说：“也没怎么追，就是没事和她聊聊。一个月之后，她发信息说喜欢我，然后我们就谈。”
　　“完了？”
　　“完了。”
　　“操，我诚心请你吃饭，你却糊弄我，还糊弄的这么没水平。”老熊不爽地说。
　　“真的，我没你那么多坎坷经历，我和她就是相互喜欢，然后就在一起了。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很简单的。”江月诚恳地说。
　　“唉。”老熊喟叹一声，蔫得像霜打的茄子，毫无食欲地看着眼前的菜，说：“羡慕啊，洛神今天早上和她的小伙子闹矛盾了。本以为是个机会，本以为你有什么泡妞心得呢，唉。”
　　“主意倒是有一个。”江月没被他煽动感情，大口吃菜，同时随口说一句，“你小号吹得怎么样？”
　　“绝对，炉火纯青！”老熊睁大眼睛竖着耳朵急切想知道江月是怎么想的。在他印象中江月好像还没给他出主意，近两年一次都没有，想想倒是挺难得。
　　江月“嘿嘿”一笑，说：“今晚表白去，然后在她楼下吹小号！”
　　“操！侏罗纪时候的点子你都想的出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吹集结号呢！”老熊恨不能掐着江月的脖子，让他把吃他的东西给吐出来。
　　见老熊勃然大怒，江月陪笑说：“你先别急，如果你号吹得好，摆哪都是表演，哪都可以当舞台，何况女生宿舍楼下。”
　　老熊没说话，喝了杯啤酒。听江月这么一说，也觉得未尝不可，沉默的心蠢蠢欲动。他首先想到的是罗西尼的《威廉退尔》，随后马上否定，虽然这曲子反映的是激流勇进，但有点像行军打架，火药味太浓。
　　“对了，吉它！”老熊兴奋地拍案叫起。
　　“你还会弹吉它？”江月吃惊不小。
　　“会一点，但没小号熟练，足够糊弄那些小女生了。”说话同时老熊大脑在飞速搜索一首适合的歌曲，然后兴奋地说：“《我爱你》baby的，就是它了，绝对够经典。”
　　“行不？”江月问。
　　“绝对没问题。”老熊越想越兴奋，将杯中的啤酒喝完，又去买了两瓶。
　　外面的渐渐变黯，有灯的地方陆续点起光亮。酒足饭饱之后，老熊跑到一朋友那借把旧吉它，拉着江月，趁着酒劲跑到女生宿舍楼后面。
　　原来追女孩这么刺激，一直比较内敛的江月兴奋得像只受惊的猴子，包着吉它的老熊则紧张得像头走钢丝的狗熊。
　　“喊啊！快喊啊。”江月催促道，两瓶啤酒顶得他非常亢奋。
　　老熊红着脸不敢。
　　“操！你不敢我回去了。”江月急了。
　　“别走，我喊。”老熊抱着吉它，深呼一口气，铆足了劲，露出一副要和人拼命的样子，冲着女生宿舍四楼的中间一扇窗户大声喊：“史艳丽！我爱你！史……”
　　江月差点没摔倒，吓得他赶紧捂住老熊的嘴，“够了，够了，别喊了，再喊明天史艳丽就要找你拼命了。”同时暗想自为洛神庆幸，还好她爸没一时兴起给她起个史珍香之类的名字。
　　整个吵闹女生宿舍楼被老熊这一声吼给震住了，安静几秒之后，闻这吼声没有下文，又重新演奏喧闹。
　　“唱歌，唱歌，尽量大声唱。”江月边说边想，太有意思了！
　　“豁出去了。”老熊调整一下嗓子，弹响吉它，发自肺腑地大声唱起来。
　　江月本以为老熊会唱得所有女生集体跳楼，没想到竟唱得有模有样。歌声苍劲有力，潇洒动情，激动之处令人奋起，动情之处叫人心碎。
　　忽然，不知从哪个窗口传来一声女版熊吼：“吵死了，还让不让睡觉！”
　　江月抬头看了看西面，太阳的尾巴还没托走，又看了看东面，月亮刚冒个尖。料想那女生一定是没男生追被老熊这一唱刺激了，触景生情了才会这么生气。“没事，继续，继续，挺好！”他鼓励说。
　　老熊急了，冲着楼上随便一个窗喊：“老子就唱了！你管得着吗！”喊完接着刚才的词继续唱。
　　还没唱两句，一袋沉重的垃圾从楼上摔下来，从江月的鼻尖划过，砸落在他的脚边。吓得他毛都竖了起来，惊吓之余打量起地上的垃圾，香蕉皮、苹果核、瓜子壳、半本杂志、一只丝袜、卫生纸团、撕碎了的卫生巾塑料包装袋，还是小护士防侧露型的，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还有一个婴儿止尿片包装袋！
　　“这么多东西都敢往男生头上砸，止不定还会扔下什么东西来呢。”江月小声说，不由向后退了几步。
　　老熊完全被惹毛了。如苍松一般伫立在原地，一副不论扔什么下来都岿然不动的样子，同时更加撕心裂肺地嚎叫。但愿那女生别跳下来把他砸到，江月暗想。
　　正当歌曲接近尾声，四楼的一个窗户打开。一个女孩伸着脑袋大声说：“别唱了，艳丽和他男朋友K歌去了，想唱到那唱去吧！”
　　歌声戛然而止，老熊口中的舌头顿时变成了一块冰凉的红烧肉，失去了所有发音功能。见他静止不动，江月的精神高度，生怕他想不开一脑袋撞到女生宿舍楼上。
　　良久，老熊低下头，平静地说：“回去吧，我困了。”
　　孤独的秋风微微抚动，明月初升，星斗闪烁。看见老熊托着吉它黯然离开，江月的眼眶微微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