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念亲情郭山行大义
作品名称:起枪 作者:子鸿 发布时间:2013-08-23 23:56:03 字数:4476
临近初冬的江边寒风习习。江面的水波失去了初秋的湛蓝,变得一片深黑,好像就要凝固了一般,枯黄的衰草已经被早霜压倒在地,失去了生机和色彩。
李鸾挨近郭源的身边:“看到了吧,大难临头各自飞,逃命的时候谁都不顾谁了。咱们快走!”
李鸾费劲儿地挺起耷拉下来的脑袋,向前紧走了几步。他看见郭源年轻而稚气的脸上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下巴上还沾满了泥土,心底升起了些许内疚,眼角流出一串老泪来。
“爸爸,不要难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况且,现在胜败未卜,我们还是大有希望的。”
“唉!寄那一丁点儿希望于马专员他们吧,姚清和不会有什么建树的。即使他们那些散兵游勇凑齐了,枪支弹药恐怕早已经被共产党起走了。人枪不能合一,举事就如同水中捞月,一场空欢喜啊!”
“爸爸,快上船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得赶快离开,让他们追上就麻烦了!”郭源焦急地催促着。
李鸾终于晃晃悠悠地爬上船去,郭源把腰间的勃朗宁手枪交给李鸾,自己把小船推下水,然后跳到船头开始划桨。小船刚离开岸边十几米远,李鸾就大惊失色地指着郭源的身后,哆哆嗦嗦地喊:“他、他、他、他们,追来啦!”
李鸾惊慌失措的表情把郭源吓得“扑通”趴到船舷下,过了好一阵子才横下心来扭头一看,只见郭山像天神一般站在岸边。虽然他也是一身灰土,却因为义愤而劲道十足。
“站住!赶紧下船跟我回去。想跑?没门儿!”郭山手里拎着长苗盒子枪,喊话的声音跟打雷差不多。
“别听他的,快划,快!”李鸾俯下身去掩在船帮下面,催促郭源。
“郭山,你不要赶尽杀绝了好不好?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还非得弄个你死我活吗?”郭源嘴里说着手下却加快了划桨的速度,只两下子,就把小船划出去好远。
“快停下,不然我真开枪了!”郭山怒目圆睁,举起了手枪。
“郭山,难道你真要打死你弟弟?你妈把他拉扯这么大那么容易啊?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郭源,你放走张磕巴给土匪报信,使我们牺牲了一名那么好的战友;你做帮凶杀死了曾经亲手教给你武术、救过你性命的老梁师傅,刚才又要亲手置常雅君于死地;你参加反革命暴动与人民公然为敌,现在是你认罪的时候了。如果你再往前划,我一定开枪!”郭山说着枪口朝天连放两枪。郭源一惊,慌忙趴倒,小船顿时慢了下来。
李鸾哀求着:“别开枪,我们回去,回去!”他又转过头小声对郭源说:“岸上只有郭山自己,他不会对你开枪的,你赶紧起来划船,快跑!等别人上来就不一定了。”
小船继续朝对岸划去。郭山跟小船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郭山猛地向前跑了几步,直到冰冷的江水没过了膝盖,他才下意识地停止了追赶的步伐,缓慢地举枪瞄准。
船上的李鸾看到郭山端起了枪更加惊慌失措,赶忙先发制人。勃朗宁的子弹一颗颗在郭山的身边炸响。愤怒的郭山没有隐蔽,而是站在江水里举枪瞄准。第一发子弹从郭源身边飞过去,在李鸾的肩头上撕开一道口子,吓得李鸾面如土色,慌忙把手里的枪丢给郭源,自己趴到了船舱里。
郭源本来就站在李鸾的后面,他拾起枪一回身,看见郭山双手端枪屹立在江水里,想都没想就顺势向郭山连开三枪,子弹在离郭山不远的地方溅起一朵朵水花。
“郭源,停下!我开枪了!”郭山说着又扣动了扳机。
郭山的枪声响了,慌乱中李鸾使劲推了郭源一把:“快趴下!”郭源猝不及防,“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郭源!”李鸾见状刚想伸手去拉郭源,回头一看郭山又举起了枪,吓得他急忙俯下身去。
“郭源,快回来!”郭山看到郭源落水,又向江里迈了几步。
郭源冷丁被冰冷的江水一激真是透心凉,浑身都麻木了。他憋了一口气浮出水面向小船的方向游去。没有了郭源这张挡箭牌,李鸾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他真怕郭山一枪结果了他的性命,赶紧操起船桨拼命向对岸划去。
“爸爸,等等我呀!”郭源在冰冷刺骨的江水里挣扎着。
李鸾听见喊声略一迟疑,想调转船头过去救郭源。可是当他看到自己马上就要划过江心进入安全地带了,竟毅然决然地打消了调转船头营救郭源的念头。李鸾带着哭腔说:“郭源,对不起你了,咱们各自保命吧。后会有期!”
郭源眼睁睁看着李鸾奋力划着小船绝尘而去,心里彻底凉透了。他被急流很快地向下游冲去,求生的本能使他竭力朝岸边游来。
郭山看到郭源在寒冷的江流中苦苦挣扎,很艰难地划动着无力的胳膊,心里不由一阵颤抖,他大喊一声:“十三,别怕,哥救你来了!”紧跑了几步扑进了江水中。
秋后的江水显得十分深沉迟重,阴森森地透着刺骨的寒气。郭山感觉胳膊、腿都在紧缩,像被麻绳紧紧缠住了一样伸展不开。他拼力游了几下,已经清楚看见郭源被江水冰得煞白的脸,郭山又加了一把劲,一步步向郭源靠上去。可是,郭源似乎放弃了求生的欲望,竟停止了划水的动作,任身体像僵尸一样往下沉去。
“十三,挺住,哥来啦!”郭山露出头换了口气,大声喊着。
也许是听见了喊声,郭源的头再次露出水面,他用僵直的目光无望地看了郭山一眼。
“哥……”似乎有一行泪水溢出了郭源的眼底。
“郭源,挺住,你得活着,咱娘等你回家呢,挺住啊!”郭山的手马上就要拉到郭源的衣服了,他高喊着拼命扑去。
就在郭山马上拉住郭源的一刹那,忽然一股急浪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一下子把郭山跟郭源分推了出去。
大浪过后,郭山急忙浮出水面换了口气,重新寻找着郭源。他大声呼喊着:“郭源,郭源!”只见筋疲力尽的郭源圆睁着双眼缓缓向水底沉去,转眼被吞没在江心的激流之中。
起风了,大浪掀起小山一样的峰,郭山凄厉的呼唤声回荡在黑幽幽的江面上,随后陷入死一般的沉静。郭山的手臂和双腿完全麻木了,整个身体开始下沉,冰冷的江水似乎把寒冷凝聚到了他的心里。
何以民带着几名战士钻出大墙后失去了追赶的目标,他们分析了一下李鸾的逃跑路线,决定向江边搜索。离江边不远时,突然听到了前面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几位“国民党大员”正在向一处疯狂射击,何以民带着公安战士迅速包围过去。经过短暂的激战,金凯利当场毙命,狄宝石受了轻伤,跟女秘书一起被俘,爆破专家跑得无影无踪。
何以民领着几名战士向江边跑来。
“快救郭山!”
战士们纷纷跳入水中拼命向郭山游去,在他即将沉入水底的一刹那抓住了他的手臂。
……
佳明舞台到了晚上经常是座无虚席。今天是二人转的专场,更是早早就人满为患,只有后面四个包厢里面还给人家订座的留着位置。顶棚的大灯一灭,锣鼓点儿跟着响了起来。画着三花脸、顶着三块瓦瓜皮帽的男角上来先走了个圆场,翻跟头打把式地折腾了好大一阵子,接着又念了一大段“十八摸”的臊嗑儿,起劲儿地要着观众的掌声。
男角磨叽了好半天,终于把女搭档请了上来。坤角穿着花里胡哨的灯笼裤,上身用个大红兜肚挡着肚皮,雪白的臂膀和肥嘟嘟的后背都露在外边。她一亮相,下面的观众就“嗷嗷”地怪叫起来,口哨声吆喝声响成一片。看见场面这么热烈,坤角更来精神了,她抖动着肥大的屁股走到台前,深深地鞠了个大躬,故意让台下观众从领口看见她那两个颤悠悠的大奶子,台下又是一阵喧哗。
坤角操着满口的沈阳味儿开场了:“老少爷们儿,今儿个咱们可是来着了哈。大家伙儿想听素的咱们就来段《俞伯牙摔琴谢知音》,要是想看荤的哈,小妹妹我今儿个就给你来段《洪月娥做梦》,咋样?咱保你看完就去想好事儿,掀开被窝就起腻儿,爬上去了你就不歇气儿,美得你一劲儿淌鼻涕儿。呵呵呵,咱们要荤的还是要素的?”
经坤角这么一撩扯,台下一哄声地喊了起来:“要荤的!”
这工夫,包厢里的客人也到了。搭眼一看,这些人一个个贼眉鼠眼,有些鬼鬼祟祟的。
“要荤的,咱们就干得噜儿地专演钻被窝一场,要不要?”男丑角也借机煽动着,台下又是一阵骚动。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坤角把男丑打得龇牙咧嘴直转磨磨儿。
“我叫你瞎冒臊嗑儿,什么钻被窝?那叫‘洪月娥赤身入罗帏’知道不知道?”
“妈啊,打我干啥呀?我也不知道赤身是啥玩意儿啊!赤身是啥玩意儿啊?”男丑装出很可怜的样子故意问观众。
“赤身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傻×呀?台下的爷们儿都知道,你信不信?”
坤角转身向台下大声问:“赤身是啥呀?”
台下异口同声:“赤身就是光大腚!”接下来是山洪暴发一般的狂笑。
坤角更得意地戏弄起台下起哄的人:“看看,咱们台下这些爷们儿就不是傻×。”
台下又爆起一阵狂笑,忽然他们寻思过味来,知道挨骂了,马上回应的是一句句脏话和淫秽的奸笑。其中一人高喊起来:“诶!那傻爷们儿,你把她裤子给扒下来看看她是不是傻×!”其他人跟着喊:“扒,扒她的裤子,扒呀!”
男角战战兢兢地靠上去,试探着拉开坤角那带松紧的灯笼裤的裤腰。台下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叫,包厢里也开始骚动起来。
“大当家的,兄弟们的馋虫可叫这娘们儿给勾出来了,回头可得叫她给泻泻火啊。”满脸横肉的二掌柜凑到姚清和耳边笑嘻嘻地说。
姚清和把玉石烟嘴儿捏在手里淫邪地一笑:“跳蚤尥蹶子——多大个事儿啊。好饭不怕晚嘛。咱们戌时去领枪,子时开始行动。要是一天就拿下佳木斯,你们就早乐和一天。两天拿下,你们就得再耗一宿,想好事儿手头儿就得麻溜点。切是的①。”
二掌柜的龇着牙表示:“那是一定的!这帮弟兄早都心急火燎的了。有想头,这活儿就干得快当,嘻嘻。”他又小声问:“马专员他们能赶过来吗?”
“马专员在富锦道口接宝清过来的人马;李会长在南山包接勃利来的人马;就咱们这伙近便,拿起枪就开干,免去了长途跋涉之苦。知道不?那帮傻狍子现在就得在道上跑着哪。”姚清和得意扬扬地显示自己的老谋深算和对部下的爱护。
“还是大当家的,真油子②!弟兄们还纳闷儿呢,咱们怎么不直接去取枪啊?”
“妈的,猪脑子才那么想。大白天的这么多人呼呼啦啦进胰蜡工厂去热热闹闹地发枪?有一个不注意的暴露了目标不是全完了!再说,好几伙人分发得有个顺序。这么大的行动不加小心还行。”
“那当然,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么,得统一指挥统一行动。我就说,叫你打死那个家伙没留下什么麻烦吧?”二掌柜的不厌其烦地又提醒了一句。
“哎呀,我不是说过了嘛。为了处理好这个事儿,李会长和他大姑爷都没陪我回山上。要是有意外早就有人通风报信了。你放心吧,看戏!”
姚清和有些不耐烦,他又掏出来一根烟插到烟嘴上,二掌柜的赶紧划根火柴给点着了。
舞台上男角在观众疯狂的鼓动下,软硬兼施撕撕扒扒地终于把女人的灯笼裤给扒了下来。结果叫台下的观众大失所望。坤角里面严严实实地穿着深褐色的长腿内裤。反过来,男角却被扒光了上身跪趴在地上,给那肥嘟嘟的女人当马骑。
“小罗章满面通红跪倒在地呀啊,月娥女翻身上马把他骑呀,问一声跟我洞房花烛你去是不去,做一对交颈鸳鸯好夫妻呀。”坤角的唱功十分扎实。
园子里的看客越来越多,不仅过道里挤得满满的,就连包厢的后面也都站满了人。
正看得脸红心热,被二掌柜派去胰蜡工厂打探消息的张磕巴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他挤到包厢门口勒着嗓子向二掌柜的报告:“二、二当、当、当家的,可、可、可就不、不、不……”一看见他这个闪神儿,二当家的真是又气又急,他一抬手结结实实地给了张磕巴一个嘴巴,把张磕巴打得险些摔倒。“好、好了。”张磕巴停止了磕巴。
“啥好了?我叫你打听的事儿呢?”
“大事不好了,胰蜡工厂已经被公安局的军警管制起来了!”
“啊?!你再说一遍?”
咏言工作室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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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切是的:口头语,表示不屑。
②、真油子:滑头;形容十分老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