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装糊涂郭源陷迷途

　　躲在暗处的常雅君把眼前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这会儿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郭源的身后大喊一声：“郭源，你在干什么？”
　　常雅君的一声大喊把郭源吓了一跳，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半天才咽了口唾沫说：“你喊什么呀？还不快点儿过来帮忙！”
　　常雅君几乎哭了出来：“郭源，你在干什么？你这个坏人！”
　　“我不是坏人，这人不是我杀的！”
　　“是你！就是你！”
　　“一时也跟你说不清楚，赶紧过来帮忙吧！”
　　“我不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如果你要我来就是干这些，我宁死都不会服从你的！”
　　“说什么呢常雅君！就你那病怏怏的身子能干什么啊？带你来就是想让你把握住当先锋的机会，体会一下创业的艰辛。碰上这种极特殊的情况也不用大惊小怪，参加暴动嘛，随时都会有血腥！”
　　“郭源啊，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学习的楷模，没想到在这些大是大非面前你竟这么龌龊。你、你简直太卑鄙了！”
　　常雅君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一下子变成了紫红色。她强忍住咳嗽跪在地上推了推老梁的身体：“醒醒，醒醒！”
　　躺在地上的老梁哼了一声，他吃力地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快……保护……郭山。”
　　常雅君凭直觉感到老梁不是坏人，不然他不会到临死还想着保护别人。她蹲下身来用手轻轻地抬起老梁的头小心地问：“你是谁？他们为什么杀你？”
　　可惜老梁永远闭上了眼睛。
　　“他要保护的人是谁？”常雅君隐隐约约有种感觉，这个郭山似乎就是宋山啊！
　　“谁？我不知道啊。”
　　“你走吧，我在这儿等着来人替他收尸。”常雅君掏出手绢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不行，你必须跟我走，别忘了咱们的组织纪律！”
　　常雅君斩钉截铁地说：“收起你的组织纪律吧。从今天起我跟你们的组织彻底脱离，更何况，我根本就不是你们组织的人！”
　　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郭源慌忙拾起老梁手边的勃朗宁，焦躁地说：“有人来了，快走！”
　　“不！我不跟你走，我要留下来跟公安局的人说明情况。”
　　“你找死啊！”郭源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露出从来没有过的凶相。
　　脚步声更近更急了。常雅君还想说什么，却被郭源一把卡住脖子拉向了胡同的另一端。她一阵挣扎，抓在手里的手帕掉到了地上被郭源踩在脚下扫到了一边。
　　郭源架着常雅君刚刚离开，公安局的两名外勤侦查员就赶到了。
　　原来两名侦察员接到周子平的指令后，就打扮成住店的老客，紧急赶往胰蜡工厂旁边的旅店住下，可是直到半夜也没有发现老梁的身影。只好留下一个继续守候，另一个返回公安局做进一步请示。按照刘凯提供的线索，在返回胰蜡工厂的半路上，侦察员被远处的枪声吸引了过来，另一名侦察员也顺着枪声从胰腊工厂方向赶了过来。
　　郭源连拖带拽地把常雅君带到了李可卿的家，一把将她推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他也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常雅君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她坐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被惊醒的李可卿一边胡乱往身上套着衣服，一边趿拉着鞋跑出卧房：“郭源，发生了什么事？”
　　郭源喘着粗气：“太危险了！可卿，看起来爸爸的工厂已经被公安局监视起来了。”
　　“是吗？你怎么知道的？”李可卿的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按行动计划，我今天要陪管事的去西山和大虎山调集人马。可是，当我带着常雅君正往工厂赶时，半道儿上就看见管事的被老梁抓住了，而且还认出了他就是土匪头子姚清和。”
　　“哎呀，这不是东窗事发了吗！？这个时候你怎么单独带着常雅君夜行啊？老梁是谁？”李可卿又气又怕浑身颤抖成一团。
　　“老梁就是我在大青岗土改工作队的时候，跟我不错的梁师傅呗，不知道他怎么来这里了。他对我没有戒心，我就趁他不注意给姚清和松了绑。本来以为姚清和会一跑了之，我在这里拦住老梁就没事了。没想到暗地里有人帮他打了黑枪。姚清和更是心狠手辣，缓过把来一枪就把老梁打死了。”
　　“啊？这不是制造血案了吗！你没有事吧？”李可卿胆战心惊，赶紧担心地查看郭源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但是常雅君看到了杀人经过。她非但不帮我处理现场，还大呼小叫要报警抓我。没有办法只好把她带这里来了。”郭源用手一指伏在椅背上喘息的常雅君。
　　“哎呀，这下事可惹大了，你把她带这儿来怎么办呀？”李可卿像热锅上的蚂蚁。
　　“嘘，小声点儿，别让妈妈听到！”
　　常雅君这时缓过来一口气，她急切地说：“郭源，我答应跟你们一起参加行动，快，带我去胰蜡工厂！”
　　听到常雅君这么说，李可卿又醋意大发：“郭源，真没想到，你、你，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的心里还装着她!还想续你们的旧情啊？”
　　“哎呀，续什么旧情啊！我就是替她着想，让她在爸爸面前表现一下，说明她参加活动了，我们俩的面子也好看。再说不是想让她看看我们成功举事威风八面的经过，好鼓励她工作嘛！她毕竟也是我们的一员，让她也分享一下我们的胜利过程也是应该的嘛。”
　　“不行，不能让她去胰蜡工厂。刚才她还要报案呢，到了那儿她说不定会添多大的乱呢！”
　　“那你说怎么处理她？放她出去你能放心啊？”
　　“你把她带上我更不放心！”
　　“那怎么办？”
　　“把她的手脚捆上扔到柴房里，等事成之后再放她出去。反正就是明天一天的事。”
　　郭源已经别无选择了，他很不忍心地看了常雅君一眼，和李可卿一起把她推到柴房的劈柴堆上。
　　“放我出去，不是你带我来参加行动的吗，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你别喊了，等事成之后我就回来放你。”郭源无可奈何地说。
　　李可卿从墙角拽来两根草绳子递给郭源：“罗唆什么！把她的手脚捆起来，省着跑出去坏事。”
　　“你们两个自找不归路还想抓个陪绑的啊？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会遭天谴的！天都亮了，公安局马上就会追查到这里。你放我出去减少一条罪状吧。郭源，我要喊人了！”
　　“郭源，快把她的破嘴堵上，还怕别人听不见是吗？”
　　这会儿的李可卿把常雅君那柔弱的声音听成了电闪雷鸣，怕得直捂耳朵。
　　“常雅君，我可是把你当成我的好同学、我们组织的一分子才带你来参加行动的，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呀？你就在这里等待组织处罚吧！”
　　“来人啊，放我出去！”常雅君竭尽全力高喊起来。
　　上房传来了开门声：“可卿、郭源，你们在干什么？”
　　李可聊赶紧迎了出去：“妈，没事，你回屋吧。”
　　郭源捡起李可卿丢下的毛巾，气急败坏地塞进常雅君的嘴里。常雅君看他们这般行径，悲痛至极，泪如泉涌。
　　李可卿不知所措地问从柴房出来的郭源：“我们怎么办？”
　　郭源定了定神，分析着眼下的形势：“梁师傅说他是来保护郭山的。郭山现在是县公安局的侦察员，可能已经打入胰蜡工厂了。这就说明暴动的意向早已经被人家注意到了。今天负责保护郭山的人一被杀，他们马上就会收网，第一个目标就是你爸爸。我们现在最好先回避一下。”
　　“那，你赶紧通知我爸去啊。不行的话你们就一起去江北那个老宅子先躲一躲，等待时局的变化。去把郭山整死，那样不就死无对证了嘛！”李可卿的眼里露出了凶光。
　　“郭山，就是我哥！”
　　“噢？”
　　想着活蹦乱跳的郭山马上要变成一具尸体躺在冰冷的地上，郭源打了个寒战。要整死一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不是件容易的事，郭源还下不了这个狠手。但是必须教训教训他。郭源脑海里又闪现出郭山春风得意的神情，对比着自己的屡屡惨败，心中顿时燃起了熊熊妒火。
　　“这个郭山是一根筋，劝说对他来说没有用，况且他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嗨！你不杀他他就会坏了我们的大事，大敌当前，我们应该知道怎么做才能不后悔。”
　　“情况没有那么简单。有那么多枪械在厂里堆着，这些不都是证据嘛。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吧！可卿，你我可能要分开一段时间了，为了我们的美好愿望，做这些牺牲是应该的，我们的心时时刻刻都连在一起。”郭源于悲切中显出生离死别的慷慨。
　　“不！郭源，我要跟你一起走！我李可卿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成功了我们一起荣耀，不成功我们一起做千古罪人。”
　　“可卿，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何况你已经有了我们郭家的血脉。现在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好好保护自己，保护好妈妈，保护好我们的孩子，等着我的消息。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得赶紧通知爸爸去，我们必须马上行动。”
　　“郭源，保护好爸爸，你自己也保重啊！”李可卿扑到郭源的怀里涕泪横流。
　　“事不宜迟，保重！”
　　郭源推开李可卿，快步跑出大门。李可卿跟在后面追出去很远，带着哭腔喊：“郭源，保重啊！”
　　“可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妈，赶紧收拾东西，我们离开这里。”
　　柴房里的常雅君停止了哭泣，她确定宋山就是郭山，他们要动手除掉他。常雅君的心狂跳着：必须想办法逃离这里，把消息传给郭山。
　　趁郭源和李可卿去上房准备逃跑的当口，常雅君看了看自己眼前的处境，果断地把捆绑双手的草绳子靠向身后的柴堆，在木头的棱角上来回磨着，很快将它们挫成了碎屑，一挺身从捆绑中挣脱出来，尽全力推开仓房的小门跑到了街上。
　　街头已经有早起的人在准备早市了。常雅君穿过晨曦里的街道，不顾一切地朝胰蜡工厂的方向猛跑，她要赶在郭源的前头见到郭山。
　　常雅君感觉呼吸困难，就像有一座大山压在胸口似的，浑身软绵绵地没有一点力气。她伸出一只手捂着胸口，努力向前挪动着两条腿。
　　郭源也出了门，他一路狂奔，试图赶在公安局行动之前赶到胰蜡工厂，通知李鸾逃离。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几近疯狂地奔跑引来路人几缕惊愕的目光。拐过中央大街，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了街上的紧张气氛。三三两两的行人就像公安局的暗哨一样，他只好避开人们的视线，躲躲闪闪地穿着小胡同向胰蜡工厂跑去。当他满身大汗，气喘吁吁地赶到胰蜡工厂门前时，常雅君正在敲响胰蜡商店的大门。
　　“开门，快开门，我要找宋山！”
　　常雅君的喊叫声虽然很微弱，但是，在大清早的街市上依然传播得很远。院子里没有回应。
　　“开门，快开门啊，开门！”常雅君加大了声音。
　　听到外面的敲门声，老奸巨猾的李鸾心头为之一紧。这么早是谁在敲门？是做生意的还是马专员的人马到了？他紧张地贴着门缝向外看着。嗯？怎么是个女人！
　　“常雅君！你到底想干什么？”
　　郭源气喘吁吁地赶上来，一把抓住了常雅君的胳膊。他焦急地朝四周看了一眼，生怕有公安局的人在后面跟踪。
　　院门打开了，李鸾从里边探出身来，他不明就里地看着郭源和他手里抓着的常雅君，疑惑地问：“怎么回事？你怎么没跟老姚去呢？”
　　“进去再说！”郭源说着把常雅君推进门去，回手把大门死死顶住。
　　“怎么这么紧张？她是谁？”李鸾看着脸色发白、满身大汗的郭源，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
　　“计划暴露了！那个老姚被监视我们的人给抓了个正着，往回带的时候幸好被我碰上。抓他的人是土改工作队的老梁，教过我武术。我糊弄老梁给姚清和松了绑，可是这个混蛋却开枪把人给打死了。这样一来，我们就完全暴露了，我想公安局的人马上就会跟上来，第一个抓捕目标必然是你，我们得赶紧逃离这里。”
　　“这个女的咋回事？”
　　“她叫常雅君，是我跟李可卿发展的三青团员。可是她不但不跟我们一起工作，还想揭发我们，被我跟可卿绑了起来。不知道她怎么解脱的，还不知道死活地跑这里找麻烦来了。”
　　郭源也不顾及手里的常雅君，拉着她走进了走廊，跟李鸾从头到尾地说明了情况。
　　“这个姚清和真他妈没用！不是说他经过正规训练武功高强吗，怎么这么轻而易举就被活捉了呢？全乱了，都打乱了。”老谋深算的李鸾这时候些六神无主了。
　　“也不能怪他。老梁的武功不比一般，他八个姚清和也不是对手。要不是我急中生智骗了老梁，现在他已经在公安局做客了。”
　　“后来怎么逃脱的？”
　　“我去给姚清和松绑，老梁伸手过来阻止我。这时候从暗处打来一枪，击中了老梁，你说是不是马专员的人马已经进城了？”说着他掏出了老梁的勃朗宁递给李鸾。
　　听了这话，李鸾如同打了一针强心剂，他接过勃朗宁手枪眼睛一亮，一挥拳头兴奋地说：“很可能！”
　　“你们这里有个伙计是公安局的外勤侦察员，这里早就被他们监视起来了。我们俩还是赶紧躲避起来静观其变吧。”
　　“那个伙计已经被姚清和宰了。”
　　“什么？被姚清和宰了？”
　　咏言工作室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