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胰腊工厂郭山临危

　　李鸾接到情报：“县公安局已经派人秘密进入了胰蜡工厂，正寻机接近枪械藏匿点。”这个消息叫李鸾大吃一惊，他立刻把管事的跟二瘸子找来，叫他们马上筛查谁有可能是公安局的卧底。
　　胰蜡工厂连管事的带伙计共计四十六人，去了新来的十二个，都是多少年的老人。管事的虽然来的时间不长，却是有来头的，百分之百可靠，而且管理得一丝不苟。二瘸子是自己家的亲戚，暗地里给自己盯着所有人的所作所为。三个人反反复复挨着个儿地把伙计们扒拉了一遍，也没有个结论。
　　李鸾焦躁地敲着桌子：“你看看你们，情报都到手了，就是找不到人，这么管事能行嘛！现在是千钧一发的节骨眼儿，一旦露了馅就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啦！”他清了清干燥的喉咙：“不行就这样吧，明天我叫郭源过来，专门帮助你们把这个事儿查清楚。如果有什么漏洞咱们也好防患于未然！”
　　“大姑爷还是先别回来为好，让他在县里听着点风声，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咱们都能知道。西山派来取大烟的张良明天就能到，叫他混进来看看，兴许能摸着个蛛丝马迹。”
　　李鸾说：“这个卧底会是谁呢？能不能是那个叫宋山的小子？就他能出出进进的啊！”
　　二瘸子忙说：“不能吧。那小子一看就是个傻忽忽的屯下孩子。人家实心实意给咱干活，无凭无据地别冤屈了人家。”
　　“嗯，那小子一天憨头憨脑的，我也没看出来他有那个道行。那么地，你要不放心咱们就试探试探他，有可疑之处就暗地里把他塞地沟里去得了！”管事的恶狠狠地说
　　“试探啥啊，有那个工夫往别人身上想想吧。他要是不好能叫管事的整我那屋里住去啊！”
　　二瘸子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儿。第一，郭山没少帮自己打掩护，人得讲点儿良心。第二，如果宋山真是卧底自己竟没发现，还不得跟着吃锅烙啊。所以他先把管事的给拴了个结结实实。
　　管事的也不傻，赶紧把话拉了回来：“可也是。这小子没有那么多弯转的心眼儿，还不贪小利。这样的人以后咱们调教、调教兴许用得着呢。”
　　二瘸子没敢把沙堆的事儿报上来，他歪着脑袋嘀咕：“哎，你们说能不能是那个郭富贵呀？这几天他总惦心着往后院钻。找宋山打涟涟1横八成有别的企图吧。”
　　管事寻思了一会儿说：“也不好说不是别人，那个叫张啥玩意儿的也可疑，说不定是他在指使郭富贵呢？”
　　李鸾说：“应该说卧底的就在后招来的这些人里。眼下我们必须全盘否定。你俩一定多留几个心眼儿，把那几个不安分的给我盯住了，一个都不能让他们擅自行动。消息送不出去，他们派多少卧底都是徒劳的！”
　　“对，等到咱们人枪合一了，该突突的都给他突突了！”管事的气愤地随声附和。
　　李鸾咽下一口气点点头，又用极其不满的眼睛死盯着二瘸子：“这几天你可不能擅离职守了，等东西拉走你想放松再去放松。现在是非常时期，你给我盯住后院，发现什么异常现象就动手，先斩后奏。如果在你身上有个一差二错的我可饶不了你，知道不？”
　　二瘸子战战兢兢地应诺着，退了出去。管事的刚想跟着退下，却被李鸾叫住了：“你先别走，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看着二瘸子走了出去，并随手关上了门，管事的退回到李鸾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马专员似乎对我们不感兴趣啊。他到了合江省只跟我草草地见了一面，心思全放到召集宝清、富锦等地的残兵游勇上去了。那边行动的具体时间定下来没有？不能影响了我们的行动布部署啊！”
　　“他们的行动可能会提前。我看你还是再跟马专员面谈一次吧，要不地等暴动成功了，功劳可就都是人家的了！”
　　“都是他们的？我李某精心策划暴动于前，亲手布置藏枪于后，事无巨细亲力亲为，竟没有我的事了？真是岂有此理！他姓马的声色犬马一身娇毛，大局当前不以团结合力为重，只知道网罗一些鸡鸣狗盗之流，能成什么大事？不可思议！”
　　管事的看着李鸾气急败坏的样子，有意再给他加点码：“老板，当初要不是你摸摸犄角疼，摸摸耳朵也疼，直接就把总指挥的大权抓过来的话，哪有他们张牙舞爪的份儿？再说了，那些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的事不指望那些亡命之徒去干，你能干啊？”
　　“唉！只怕届时有江心船漏之虞啊！”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唉！我们不能再等了，你马上联系马专员，把起事的时间往前提，否则太危险了！”
　　管事的一反以前的毕恭毕敬，毫不掩饰地责备起李鸾的奸猾来：“李老板，不是我说你，你就没有你大姑爷的那股冲劲儿。我知道你没把马专员放在眼里。可是暴动这么大个事儿不互相配合是绝对实现不了的。你还是全心全意协助马专员吧，不成功则成仁，这才是尽忠党国之所为。”
　　李鸾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不无轻蔑地眼盯着管事的问：“好！危难露峥嵘。你在我这儿呆了好几个月了，这会儿该公布一下真实身份了吧。你究竟是何许人也，亮个实底儿吧。”
　　“哈啊！该到亮牌的时候了。实话告诉你吧，给你管了半年多杂事儿、整天让你支使得滴溜转的我就是国民党先遣军上校团长姚清和。认识一下吧！”管事的伸手摘下了瓜皮帽，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哦？哈哈，哈哈哈！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其实狄宝石介绍你来的时候，我就对你加了小心。知道我为什么这样举棋不定吗？就是要叫你跳出来挑明了说话！”
　　“凤歧兄，我们是政治上的同盟军，是为共同利益而战的，应该互相帮衬才是。你还不知道吧，那批枪械从水路给你运到了佳木斯，曾经在你的管辖范围内泄露过，是我从中周旋把漏洞替你弥补上了。”
　　李鸾一楞：“噢？竟有这事？”
　　“没有向你邀功的意思。保护这批枪支弹药的安全本身也是我的责任。要不是今天赶到这儿了，我都不会轻易提的。”
　　“到底怎么回事？”
　　“嗨，运枪那天有两个扛脚行的把一箱子枪抬散花儿了。当时一看他们那眼神儿就知道是干公安的。我就没让他们下船。这么大的秘密，能叫他们两个黄口孺子给抖落出去？我把他们支到大青岗停靠，派手下人暗中把他们宰了扔到了大青岗的西门外。”
　　“噢！前段时间听说大青岗西门外发生了血案，原来是你一手操纵的。”
　　“是啊，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就是想给大青岗工作队个眼罩带，起个杀一儆百的作用。不过，你老兄也不含糊啊，一个电话，你那个拜把兄弟就成了淹死鬼了。”
　　“诶，我可没有叫你杀他，只说叫他闭嘴。是你自作主张把他勒死了，可不是我不讲仁义噢。”
　　“再不杀他，这几百条枪马上就得露馅，进笆篱子挨枪子儿的可就是你我了。”
　　李鸾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你是文人，掌握个大局还行。这使枪动棒的事儿要让你去做真有点儿难为你了。别焦虑，我一定密切配合你的行动。”
　　“那……工厂这边儿怎么办？”
　　“你放心，由我控制着，卧底出不去！”
　　李鸾和姚清和的手头一次握到了一起。
　　张良睡眼惺忪地从大车店里走出来已经快到晌午了。他钻到管事的办公室添油加醋地把西山的情况汇报了一遍。管事儿的听了二当家的捎来的口信儿心里挺着急，坐吃等死的滋味不好受啊。他在地上来回踱着步，盘算着下一步行动方案，嘴里叼着的大烟嘴向外冒着一缕缕青烟。
　　张磕巴向前凑了几步，点头哈腰地说：“团、团、团长，大、大烟……郭、郭啊郭……”凑到窗前的张磕巴突然瞪大眼睛指着窗外剧烈地磕巴起来。
　　姚清和急忙转身向看去，正看到郭富贵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那、那、那小子，是、是、是谁？”
　　“你说的是那个瘦高个儿吗？二十刚出头，长得挺精神的。”
　　“对！他、他姓郭，现在在、在公安局、局里干侦察员，咋、咋跑这、这儿来啦？”张磕巴不由得一阵紧张，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惧。
　　“你怎么认识他？”
　　“他会、会武术，还、还摔、摔过我、我呢。”
　　“会武术？好摔跤？”管事的在脑袋里迅速地对着号。
　　“他、他、他的，脑、脑、脑……”张磕巴越害怕磕巴得越厉害，他是想说郭山脑袋上有撮咋撒毛。
　　“你说准了？他是公安局的，是不是？”
　　“千真万确，他、他、他就是侦、侦察员！”
　　“妈的，今天老子要杀人了！”
　　管事的给了张磕巴一块大洋，叫他快马加鞭回西山，通知二当家的把人马准备好，随时准备行动。
　　管事的在屋里背着手转了几圈，一个罪恶的计划在他的脑海里诞生了。
　　天刚刚擦黑，郭富贵被秘密叫到了柜房，管事的派他跟车去西大庙送趟货。郭富贵挺高兴，看看马车上除了赶车的再就是管事的，觉得柜上开始高看自己了，他很麻利地装好了车等着出发。
　　“走吧！”管事的没有什么表情，马车朝着阴森森的暮色中走去。
　　处理完了郭富贵的尸体，姚清河好像一块石头落了地，心里轻松了许多，他哼着小曲儿走进李鸾的办公室一屁股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姓郭那小子被我宰了！”
　　“嗨，我们已经被公安局盯上了，可不是杀一个卧底就能解决的。这几天他们接不到郭富贵送出去的情报一定会怀疑我们把人杀了，或许会对工厂展开全面搜查。我看，咱们还是提前起事先发制人吧。”
　　“暴动已经势在必行。二当家的捎来口信，西山的粮草已经不多了，再坚持下去弟兄们都得当饿死鬼。你发号施令吧，我马上去调集人马跟你汇合，行动上完全听你指挥。事成之后，你可得在上峰面前多多替兄弟美言几句啊。”
　　“形势已经迫在眉睫，今晚我们务必要跟马专员再会一面，最后敲定一下行动计划。事不宜迟，马上行动！”
　　“好！我提议明天就集结人马，后天酉时开始行动。怎么样？”
　　“好！这一天终于到了！”
　　郭山躺下不一会儿二瘸子就醉醺醺地回来了。他还没等把脚后跟挪进屋来，就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急皮酸脸地骂开了：“有他妈俩屁钱儿就把自己当祖宗了。论起来我还是他舅爷呢，这么跟我说话，真他娘地老少不分了。日他个祖宗的，惹急了我他妈地都给他们抖落出去，看他再尿性！”
　　二瘸子一边叫骂着一边解开裤子转过身冲着门外“哗哗”撒了一泡尿，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我他妈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没有疲劳还有…还有他妈地啥劳呢！”
　　二瘸子边骂着边提拉着裤子挪到屋里，爬上炕一头倒下了。
　　“咋地了，二叔？”郭山从被窝里骨碌过来扒着二瘸子的胳膊问。
　　“妈的，一连两天，无缘无故地挨他们狗屁嗤。说咱们这疙瘩（gāde）有公安局的卧底。卧底不卧底的管我屁事，妈的，说我不管事，我就他妈不管！”
　　郭山心里一惊，马上又有意刺激他：“啊？被公安局盯上了？公安局盯咱们干啥（gàhá）呀？一个做买卖的，犯病的不吃，犯法的不干，咋地了？”
　　二瘸子因为知道点内情，多少有几分得意：“傻小子，你知道个啥啊？再有两天你再看看，李会长就不是现在这个光景了，就是大人物了！”
　　“二叔，你知道那么多秘密呢，你不会是公安局的吧？”
　　郭山这么一说，一下子把二瘸子的酒给吓醒了一半儿，他呼地坐起身来冲着郭山瞪大眼睛：“我是公安局的？你真能抬举我！我是李会长的舅老爷，啥事他能瞒着我？我上次告诉你别去沙堆玩儿，你知道因为（yōnghù）啥吗？”
　　“因为啥呀？”郭山露出一脸茫然凑近了问。
　　二瘸子压低了声音：“知道那里面埋的是啥吗？枪！告诉你吧，这几天先遣军的队伍就要打过来了，佳木斯马上就要变天了。到那时候李会长就是合江省的大官儿，咱们都能跟着借光。明白没？傻孩子！明天你们都能有差事干，每人发你们个三八大盖儿玩玩。”
　　“我们？都谁啊？”
　　“这里头的四十多人，有一头算一头。”
　　“哎呀妈呀，那不是找死嘛！”
　　“找死？给公安局的当卧底才是找死呢！对了，管事的还寻思你是卧底的呢，闹了归期是郭富贵那个小子。哈哈，现在他已经见阎王去了！”
　　听说郭富贵已经被他们弄死了，郭山脑袋“嗡”地一声，他为自己没有暴露而感到庆幸，更为郭富贵的无辜被害而愤慨。
　　“郭富贵死了！”
　　二瘸子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当着郭山显摆了一通，酒劲上冲，一倒头呼呼地睡下了。
　　咏言工作室创作
　　……
　　注释：
　　1、涟涟：联系勾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