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作品名称:起枪 作者:子鸿 发布时间:2013-08-08 11:38:08 字数:4559
二瘸子洋洋得意地让郭山欣赏他的训练成果。匍匐、蹲守、衔物、嗅味跟踪,百试百验,叫郭山大开眼界。郭山不白看他的,看完后他答应了二瘸子两个要求。一是他接长补短地出去一趟半趟地郭山得帮他看家喂狗。二是跟谁也不能说他跟包子铺老板娘的花花事儿。
二瘸子看有人替他打更守夜了,一高兴连着去了包子铺好几宿。郭山一看机会来了,便想尽办法要把那俩条狗调理好了,为进入大库扫清障碍。
郭山带着狗食来到后库,两条狗凶狠地扑咬着,他根本没法接近。郭山不理它们,若无其事地在不远处坐下来,脸对脸看着它们在那儿干嚎。等它们嚎累了,也过了饭口。郭山把狗食撒到铁丝网的外边儿,叫它们闻得见够不着,急得直哼哼。到了夜里,狗食招来不少耗子,扑隆、扑隆地把它俩折腾得筋疲力尽地。
一连三天郭山都是如法炮制。第四天再去喂狗时,两条狗一改往日的神气,远远看到郭山都灰溜溜地耷拉了耳朵。郭山终于把它们规矩得服服帖帖的了。他又特意讨了点儿小饭铺的折箩,给它们改善了一顿。两条狼狗再见到郭山比见到李鸾还亲兴1。打那以后,连二瘸子带俩条狼狗都跟郭山亲热上了。
也许跟品种有关系,这两条狗相当聪明,它们很快就能理解郭山的意图,并执行他发出的各种指令。
一个浓云密布的傍晚,心痒难熬的二瘸子又要去包子铺过夜,临走前他讪笑着对郭山说:“那啥,那啥……嘿嘿!”
“哎呀,那啥个啥呀,快去吧,再磨蹭一会儿天都亮了!”郭山就盼着这个机会呢,他亲切地推着二瘸子往门口走了几步,头上那撮乍撒毛被小风吹得直忽闪。
“嘿嘿,总让你替我干活,真有点臊(sào)得慌。你不知道,那娘们儿可会疼人了,一天看不着她就抓心挠肝地,要不是你小子给我兜着,早把你老叔我憋死了。等我再攒几个钱,早晚把她娶过来。”二瘸子一边说着一边向南墙根一瘸一拐地踮儿去。
郭山这边心里那个乐啊,恨不得给他二瘸子烧柱香。
三更天万籁俱寂,郭山悄悄爬起来向后库摸去。两只狗看见他进了铁丝围栏,立刻晃着尾巴靠上来一窜一跳地跟他亲热。郭山做了个“卧”的手势,它们规规矩矩地趴在地上,十分警觉地替他注视着周围的动静。郭山越过两条狗轻手轻脚地往前摸去,他尽量不碰倒蒿草,避免留下痕迹,慢慢儿靠近了库房的大门。
仓库大门上着锁,锁头很大足有一斤多重,没有钥匙根本无法打开。郭山顺着库房的墙根走了一圈,想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空隙可以进入库房,结果令他大失所望。一砖到顶的库房除了在两人高的地方有一排蒲扇大的小气窗外,其他地方连个耗子洞都找不到。越是这样,郭山就越是觉得库房里面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就越想打探明白。他围着库房转着圈儿,看看窗子推推门,想从中发现任何一个细微漏洞。可是整整转了两圈也没有看出门道来,急得顺脸淌汗。
所有的努力都失败了。郭山看着库房摇了摇头,心里这个急呀。这不成了“狗咬乌龟——没地方下口”了嘛。是打道回府还是继续想办法?他想再碰碰运气,于是又顺着墙根挨个气窗察看。功夫不负有心人,郭山突然发现南墙角上有一扇气窗没插牢,一阵小风吹来,它在窗框上里外忽闪了一下,发出了轻微的声音,不是特别细心的人,真发现不了这个小小的变化。郭山很高兴,可是那扇窗子又窄又高,根本够不着。怎么办呢?郭山用心琢磨着。他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又瞅瞅地,希望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借上力。
库房的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四周找不到一点杂物可以垫脚。库房的墙面也很光滑,咋看也找不到个可以抓扶的地方。郭山身手很敏捷,他往后倒退了几步,来了个八步赶蝉,就着快速奔跑的惯性在立陡光滑的砖墙上“噔噔噔”踏了三四步。嗨!离那个窗口还差整整一大截子呢。郭山连续试了好几遍都没有成功,心里不免“腾”地冒起了一股火,他懊恼地向着大墙踹了几脚。
正发着邪火的郭山猛回头发现离墙根不远处有两棵二大海碗那么粗细的榆树,那绿幽幽的枝条好像很有弹性。郭山用眼睛仔细丈量着榆树和最边儿上的小气窗之间的距离。嗯,好像能借上力。郭山的心里一阵狂喜。小气窗也像在有意引逗着他似的,随着轻风又发出了几声微弱的呼哒声。郭山像狸猫一样几下窜到了树上。他抱着树杈用力摇晃着,然后借着树枝的悠劲猛地向气窗扑去,嘿!还真攀到了窗檐儿上。
郭山的膝盖撞到了墙上,磕得生疼。左手脖子也被窗檐的毛茬刮了一下冒出血来,他吊在窗口稍稍喘了口气。“妈呀!好容易上来了,再松口气就白搭工了。”
郭山咬紧牙关用右手扒住窗檐,腾出左手身子一悠又抓住了旁边的窗檐,然后就跟壁虎爬墙一样,过到第二个窗户下,他一连气过了三个垛子才悠到没关好的气窗下边。只见他伸出左手扒开了窗子,运足了一口气,拉住窗扇一较劲,把身体慢慢向上提了起来。
郭山的脚终于勾到了窗檐儿。他缩小身形把腿顺进气窗,屏住呼吸挤进了库房。
库房里漆黑一片。郭山定了定神,等眼睛适应了库房里的光线便开始摸索着探查起里面的情况来。
郭山巡视了一圈儿,整个库房里任何东西都没有。他挺纳闷,恁么大的库房,啥都不放还把门窗关得溜严,摆出这阵式有啥意思呢?他一手扶着墙,捋着墙根儿慢慢往前趟,一直走到西墙角处。哟!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粘糊糊地粘到了鞋底子上。嘿,真倒霉!谁把屎屙到库房里来了?郭山使劲儿甩着脚,却没有甩掉粘到鞋帮上的“稀屎”,他的心里一阵恶心。这黑灯瞎火地也没有棍子可以刮一刮,鞋帮上的屎怎么蹭下去呀。如果劲儿用大了还会在地上留下痕迹,很容易露出马脚来,爬出去再说吧。郭山又细心地搜了一圈儿,还是一无所获,除了几口装醋用的大缸摆在墙边儿外,没有一点儿其他东西,更别说几百条枪了。郭山只好按原路退了出来。
等郭山费了好大劲儿又从气窗挤出来时,月牙已经偏西。郭山回到偏厦子向屋里偷偷瞄了一眼,二瘸子真没回来。他暗自庆幸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去了一趟大库。虽然一无所获,毕竟知道了里面没有枪械、火药之类的东西隐藏,可以排除这个疑点了。结合白天何以民送来的情报分析,郭山感觉事情更加复杂了。
“据悉,有长枪700余支、短枪100余支匿于胰蜡厂。务必尽快查明具体方位。―-凯字。"
郭山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刘凯的指令。心里更焦急了。以他进胰蜡工厂一个多月来的侦察,再没有发现什么地方可以藏匿这批军火了。今天自己又亲自进了大库,明明白白知道那是一座空的厂房。藏枪地点会在哪儿呢?郭山对情报的准确性产生了怀疑。他想建议刘凯改变侦察方向或者叫公安局公开依法搜查,可是转念又一想,即使是派公安局来搜查也不会查出什么结果。况且那样一来必然会打草惊蛇,致使敌人另行安排对策。
“‘务必尽快查明’!怎么才能尽快啊!”想来想去,郭山的脑袋憋得老大还是一筹莫展。脚上踩着的稀屎更增添了他的懊丧情绪,他心里感觉像闻到了令人作呕的粪便的臭味。真是的,一不顺,百不顺,人遇到不顺的时侯咋啥恶心的事都能摊上呢!他站起身打算到外面把黏糊在鞋帮上的晦气抹去。
郭山噤着鼻子,抬起脚来就着灯光儿看看鞋底下的脏东西。嗯?鞋帮上残留的粘糊糊的东西咋不像是屎啊。他用木棍抿了一点儿凑到眼前仔细看看,又伸到鼻子下边闻闻,哈哈!郭山高兴得跳了起来。这哪是什么屎啊,明明是黄干油,是枪支防锈的枪油!大库里怎么会有枪油呢?说明这里肯定有过枪。郭山眼前亮堂了许多,他立即推翻了‘枪不在这里’的判断。
“这帮玩意儿挺‘故动2’啊,玩起迷魂阵来了!”郭山感觉到了敌人的狡猾和老辣。他心想,自己在大库里的脚印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一旦暴露了行踪不但自己有危险,更重要的是会影响这次行动计划。事不宜迟,他必须在其他人进入大库之前完成侦察任务。
天色已经见亮了,郭山来到屋外又、把森严壁垒的大院逐一地观察了一遍:一箭之地的南头儿是门市的一溜平房,中间的开阔地平平坦坦,东边是老厂房,里面乱七八糟地堆积着搅拌机、化合罐和大缸,还有电缆、斤不落之类的家什。正北偏东一点是新的厂房,除了茂盛的蒿草,周围什么都没有。新厂房的西侧稍远是准备明年开工的圆木垛和小山包似的沙子堆。看完,郭山有些失望地摇摇头。“就差挖地三尺了,莫不是埋在地下了不成?”郭山又冒出了个荒唐的想法来,我要是有杨二郎那两下子就好了,叫我的‘哮天犬’抓出这个土行孙来。郭山想着想着竟然来到了两条狼狗的跟前,这一发现差点儿没让他笑出声来。嘿,这不就是‘哮天犬’嘛,它们可是善于追踪的啊!藏枪的地方必然有枪油的气味,狼狗会顺着气味找到枪啊。郭山一拍脑门儿很兴奋地蹲下身去解开了两条狼狗的锁链,脱下那只粘上枪油的鞋子捡了块儿枪油多的地方分别凑到两条狗的鼻子底下让它们嗅了嗅,然后做了个“觅”的手势。两条狗原地转了几个圈儿一路嗅着不约而同地朝西边的沙堆方向跑去。郭山一阵兴奋紧跟着狼狗跑了起来,眨眼的工夫就来到了高高的沙山底下。两条狗不再往前跑了,而是你来我往地围着一个点打转,使劲儿地吸着鼻子,互相交流着各自的判断,一起低鸣着用前爪使劲地扒起沙土来。郭山瞪大了眼睛,几天来的侦察就要揭晓了,他的心里别提有多兴奋了。
一声尖厉的口哨声在郭山身后响起。两条狼狗立刻停止了扒土调头向来人跑去。郭山的心里翻了个个儿,他感觉身后好像站了一排全副武装的敌人正用枪口对着自己,头皮不禁一阵发麻。他稳定了一下情绪回过头来,只见二瘸子气急败坏地倒腾着二条瘸腿向他走来,那紧张的神色让郭山心里更加有数了,枪支肯定就藏在沙堆里。二瘸子的身份一定不只是个简单的看门人,他肯定掌握着更多的秘密。
二瘸子连连打着口哨,把狼狗圈回了圈里。他压低声音冲着郭山骂骂咧咧地喊了一通,似乎把昨晚对他的千恩万谢都一笔勾销了。
二瘸子也许是害怕李鸾知道他夜不归宿治他的罪,没敢在外面太乍呼3。回到屋里,他没好气地冲着郭山喊开了:“你吃饱撑着了?没事上沙堆上干啥(gǎhá)去,不知道那里不让去吗?还领着狗去的,你咋不领着公安局的去呢!”
郭山一脸无辜地辩解着:“二叔,你这是咋地了?谁惹你生气了?我这不是帮你溜溜狗嘛,咋还扯到公安局去了?”
“咋扯公安局去了?今天这是我回来了,要是叫老板看到你往沙堆跟前儿凑乎还不扒了你的皮!”二瘸子心有余悸地望望窗外。“好了,以后你离那两条狗远点儿,离沙堆更远点儿,知道不?”
“知道了!”郭山脸上一副委屈的样子,心里却更敞亮了。
郭山来胰腊工厂时穿了一双在逢春堂时穿过的半新不旧的黑布鞋,这几天里外一忙乎,鞋尖儿已经磨出洞了。郭山又把脚使劲儿扭扯了几下,大脚趾头立刻穿过鞋面伸了出来。郭山有意在管事的面前晃了几圈儿:“你瞅这鞋,也不扛穿啊。等有空地,我得……”
管事的盯着他的脚说:“你出来的时候没带旁的4鞋呀?你干的是露脸出面的活儿,这漏着脚趾头里外跑让旁人看了也不雅观啊。这么地吧,你今天去收两笔账,就手5买双鞋回来,算柜上的。”
“嗯呐。那可谢谢老板了。”
出了胰腊厂郭山一溜烟向北市场的说书馆跑去。
北市场那片儿有两个火磨,小的在清真寺西南,是磨小麦出白面的,来来往往的人不多。大的在清真寺的正北,是生产五谷杂粮的,每天不但来往客商多得很,扛脚行的人都多得数不过来。人多好隐蔽,何以民跟郭山就把接头的地点放到了清真寺旁边的书馆里。
为了便于接头,已经撤出酱园子的何以民这几天就以打零工的身份在北市场附近转悠。一来了解一下这一带的人员流动情况,二来随时等着跟郭山接头。他约摸着这时候郭山差不多该来了。
咏言工作室创作
注释:
1、亲兴:亲近热情。
2、故动:坏心眼多狡猾。
3、乍呼:喊喝张扬。
4、旁的:别的另外的。
5、就手: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