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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作品名称:起枪      作者:子鸿      发布时间:2013-07-21 10:16:44      字数:4519

  杏林河是一条人工泄洪渠,从西向东绵延了八九里地,横贯了佳木斯大部分市区。土筑的堤坝高出地面有三米多。到了春天,小河碧水潺潺,里面的鲶鱼、鲫鱼成群结队,河两岸青草如茵。那些白芍药、小叶菊满堤坝上争相绽放,婆婆丁的黄花、野苏子的紫花也夹杂在花丛里,五颜六色地十分好看。
  后来,人们又在堤坝上栽了很多杏树。每到春天它们总是第一个开花,红的、紫的、粉的、白的十分艳丽。春天一到,开满杏花的小河就成了小城里的一条景观带吸引着全城人的视线,慢慢地这条小河就有了一个美丽的名字“杏林河”。
  离火车站不远的杏林河面上有座石拱桥,桥的中间是个大拱骑跨在堤坝上,两头各有两个小拱,很漂亮,有赵州桥的风范。
  范德海的尸体就在小桥的旁边脸冲下趴在河水里。正是早晨上班的时间,石拱桥旁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大伙儿一致猜测死者是醉酒失足落水淹死的。可是公安局的法医检查了死者的鼻孔和脖子后确认死者是被勒死后扔到水里的。
  路过现场的关正莹被哭声吸引了过去,眼前的一幕叫她吃了一惊。哎呀!这个死者不正是跟自己约好今天一起去公安局谈藏枪线索的范德海嘛。时隔几个时辰,他怎么突然死了呢?关正莹的脑海中闪过了几种可怕的念头。
  “同志,我是区妇联的,我姓关。这个人的死可能跟我掌握的一些线索有关,我要向组织报告。”
  正在勘查现场的公安战士马上直起了腰:“太好了!关同志,有你提供线索,这个案子很快就能侦破。谢谢你啊!”
  天下的事,真有说不出来的巧。这个区青妇会的关正莹主任正是郭山儿时的伙伴关二丫。
  说起关二丫的身世,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关二丫身上有个姐姐,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二丫出生那年,四岁的姐姐终于没有抵挡住死神的召唤,再次转世投胎去了。二丫五岁那年,她妈妈得了一场怪病,只要累着一点儿,浑身就像冒汗一样呼呼地往外冒血水子,接着就会一仰脖儿昏死过去。偏偏这关大爷是个极其粗枝大叶的莽汉,对女人的冷暖一向不闻不问,他挂在嘴边儿的一句话就是:“一个屯下女人哪来的那些娇毛,看看那些个老驴老马哪个不是累了就躺地下打个滚儿,解了乏就完事儿了呗。”话虽这么说,他也不是没想过给老婆治病,曾经找过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给媳妇诊治过两回,都因为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草草吃了几付药就没了结果。转年秋天,打洋草的季节又到了,北甸子周边屯子的家家户户都去甸子里打洋草,各家的娘们儿都挎筐提篮儿地往地里送饭。二丫她妈连着忙了几天,感觉又不太好,浑身一点儿劲儿都没有。这天关大爷起了个大早,在甸子里足足干了大半天,把洋草垛子码得像小山似的。眼看着晌午都过了,关大爷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左等右等也没有盼来送饭的媳妇。看看别人家的爷们儿都吃饱喝得开始干活了,气得他直骂。太阳就要偏西了,好不容易看见了二丫妈的身影,她提着篮子一步两喘地走了过来。关大爷早就气不打一处来了,他气哼哼地迎了上去,粗声大气地骂着,一把夺过饭篮子,把二丫她妈搡了个趔趄。二丫妈一屁股坐到地上,顿时鼻孔里放流儿似地往外冒血,接着耳朵眼儿、嘴丫子也都跟着淌出血来。关大爷的饭还没吃到嘴呢,回头一看可吓坏了,他赶紧抱起人就往屯子里跑,没等跑到家,二丫她妈已经不省人事了。
  关二丫看到爸爸抱着妈妈打外边进了院子,吓得哇哇大哭。二丫妈软软地躺在关大爷的怀里,脸色煞白,鼻子耳朵嘴角都被血水糊住了,翻着白眼有出气没进气。
  左邻右舍闻声跑过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人抬到了炕上。
  关大爷哭丧着脸说:“她八婶子,丫她妈怕是要够呛,这可咋好?
  “他关大爷,看样子嫂子这回是不行了。这个怪病也是早晚的事。平时你就没好好将就将就她,现在说啥都晚了。”宋氏一手攥着二丫妈冰冷的手,一手拉着惊恐万分的二丫。
  关大爷有些懵了,这么多年他都是一直以旗人的风俗摆着男尊女卑的架子,从来没有细心体贴过自己的女人,也没有珍惜过女人的勤恳和温存,而是把那些知疼知热的悉心照料当作应该应份的妇道。现在,媳妇马上就要咽气儿了,他这才感到了生离死别的恐惧。
  “丫她妈,你不能这么就走了,我和二丫可离不开你啊!”关大爷第一次在自己的女人面前落泪了。
  “唉!可惜了(liǎo)了,以后二丫就是个没娘的孩儿了。这么小的孩子,谁给疼啊!”宋氏这么一提,自己也跟着二丫抽泣起来。
  刚刚烧过了头七,关大爷一股急火,后脖梗子生出来密密麻麻一大堆疖子,流脓淌水地越来越重,人一下子就拿不成个儿了,一躺就是两个来月。二丫小小年纪就在左邻右舍的帮衬下,见天给她爹烧火做饭、洗洗涮涮。好不容易把关大爷将养到勉勉强强能下地了,爷俩开始磕磕绊绊地过起了没温没饱的日子。挨了足有二年的光景,在众人的撺掇下,关大爷又办了一房媳妇。
  后娶的这房媳妇姓孟,说起来人也挺好,屋里外头的活计都说得过去。可是在关二丫看来,她怎么也没有亲妈对自己实心实意。因为这个,从打后妈一进门,关二丫隔三叉五找借口搭乘上街的马车去佳木斯她姨家或叔家散心,一呆就是好一阵子。在城里,像关二丫这个年龄的孩子凡是家里有点儿积蓄的不管男女都被送进学校念书了,可是这时的关二丫因为经常客居在别人家里,除了叔家的大哥关焕吉说过“人人都要读书”以外,再没有谁认真地过问过这件事,关二丫念书的事儿也就耽误了。
  长时间不在一起生活,关二丫跟继母孟氏越来越生分。她本能地把继母说的话、做的事同虐待联系在一起,越想越觉得后妈在给自己气受。一次,大哥关焕吉带着她看了一场二人转《鞭打芦花》,二丫一下找到了同命相怜的感觉,随着剧情的发展,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整得刚刚过门的荆子嫂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她瞪着大眼睛问关焕吉“这是咋地了?”
  二人转《鞭打芦花》是根据春秋时期闵子骞大义容后母的故事改编的,在二人转里面属于正统戏,教育人要具备与人为善,大度容人的品德。《鞭打芦花》说的是闵子骞的生母死后,父亲娶了李凤莲续弦,并且生了两个儿子。继母表面上对闵子骞很好,背地里却巴不得把他掐死。她用最好的棉花给自己的孩子做棉袄,棉袄又轻又暖,却把芦花填到闵子骞的棉袄里,做成的棉袄看似很厚,却禁不住一点风寒。一次外出的路上,闵子骞寒冷难忍行动迟缓,被父亲误认为不够坚强,一气之下,竟举起鞭子狠狠地抽了儿子两马鞭。没想到,鞭子抽到闵子骞的后背上,竟把棉袄打出个大口子来,衣服里絮着的芦花顺着口子飞了出来,这才得以真相大白。
  《鞭打芦花》被演绎得惟妙惟肖十分引人入胜,其中有一段悲腔,演员一边声泪俱下一边清晰脆亮地唱着戏文,充分展示了二人转的基本功。唱词写得也贴切自然,像行云流水叫人念念不忘。
  “闵子骞我跪在地上便把爹爹叫哇,眼中的泪水呀湿透衣衫哪。老爹爹请你慢发那雷霆之怒,孩儿我有话要对老爹爹言。儿从小就没了生身之母啊,心里的委屈无处去谈。常言说没娘的孩子不如鸡和犬,没娘的孩子苦啊就像苦黄连哪。为什么弟弟不冷我偏冷,为什么弟弟不寒儿我却寒。我说这挨冻爹爹你不信,我娘要是活在世上她可得信咱。”
  听了这段唱腔,十来岁的二丫在戏园子里放声痛哭起来,她嘴里喊着:“我要找我妈,我要妈妈啊!”把哥哥嫂子给她买的瓜子扬了一地,无论关焕吉小俩口怎么哄都不行,整个戏园子叫她哭闹得一片混乱。
  上了十岁以后,二丫慢慢懂事了,情感上也开始跟后妈一点儿点儿地融洽起来。孟氏没再生养,她也乐得把二丫视为己出。平时给二丫讲今比古,告诉她很多做人的道理。情窦初开的二丫,这时已经把小伙伴郭源装进了心里,她有意无意间跟孟氏透露几句知心话,说到动心处脸蛋儿飞过两朵红晕。孟氏给她讲孟姜女哭长城和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叫她知道了女孩子应该如何选择自己的情感归属。
  孟氏的娘家曾经是户书香门第之家,虽然后来家境潦倒了,并且把她下嫁到穷乡僻壤过起了村野生活。但是,家庭的教育已经在她的心灵深处埋下了通情达理的种子,使她具备了不同于一般女人的智慧,夫妇俩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小日子过得很幸福。不幸的是婚后不久,夫家所在的村落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匪患。那年冬天,土匪进村子抢掠之后还放了一把大火。山火烧了三天三夜,半边天被燎得通红,把穷山窝里的二十几户人家烧了个精光。孟氏家的几间茅屋也未能幸免,急火攻心之下,孟氏的丈夫饮恨暴毙撒手人寰。抱在孟氏怀里的孩子因为惊吓过度得了羊角疯,一抽起疯来满嘴吐沫子浑身缩成一个团儿,孟氏带着他回娘家将养了几年,孩子最终还是死了。万般无奈之下孟氏才改嫁到了关大爷身边。
  孟氏到了关家以后,关大爷吸取了前次丧妻的教训,对孟氏多了几分关爱。孟氏也因为遭遇过家破人亡的打击,更珍惜眼前的一切。一家人男耕女织辛勤度日,使得这个后撮合到一起的家庭迎来了其乐融融的顺畅日子。可是好景不长,好日子没过几年,孟氏竟然得了个鸡爪疯,只要一着凉,双手就攥成一个死疙瘩,用什么办法都不能把它掰开。孟氏经常疼得满头大汗,在炕上翻泼打滚1地叫唤。光复头年儿,关大爷的侄子在佳木斯开了家小杂货店,生意还算红火,需要有个靠得住的人在家里“看堆儿”。关焕吉想想大爷今年已经五十四五岁了,膝下又没个儿子,继续过农村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恐怕已经力不从心了。于是就把大爷一家接到佳木斯,也算是叫他们过上了城里街头人的日子。
  “人走时气,马走膘。”这人要是走背运啊,喝口凉水都塞牙。
  从屯子里冷丁来到街头上,关大爷还真不习惯。在屯子里生活了五十多年,吃顿饭工夫都能端着饭碗串几家门子2,唠几句张家长李家短的俏皮嗑。如今已经快土没脖梗子了,却过上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城里日子,想干点啥都不知道应该从哪儿下手。他整天扎撒着两手跟在侄子的身后里外忙活,加上天热,没俩月竟染上了“霍利拉”,好一通上吐下泻,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剩下的这娘俩,一个重病缠身苟延残喘,一个尚未成人不能自立,生活的负担全都落在关焕吉小俩口的身上。为了多收入一点儿,关焕吉除了经营杂货铺子外,又在当街支起一口油锅,早晨起来炸大果子卖,卖不完的就打发媳妇走街串巷地往各家各户送货上门,总算是维持着一家人能吃上个半饱。孟氏的病也像凑热闹似的,三天一大病,两天一折腾,零零碎碎地不少花药费不说,还搅得全家不得安宁。
  一天下午,孟氏强挺着换上了一身新浆洗的衣服,把二丫叫到跟前:“丫啊,咱们娘俩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啥也帮不上人家,还整天白吃白喝,太拖累人了!”
  “二娘,我都十八了,过几天我就出去找活儿干挣钱养活你。”
  孟氏苦笑着夸二丫:“我家丫儿就是孝顺!”停了一会她好像下了很大决心,咬着牙说:“我想好了个药方,想早点吃上把病扎咕好了,多多少少帮你哥哥、嫂子一把,省得总拖累他们俩口子。没看你焕吉哥都操劳得黑瘦黑瘦地了,咱们可不能不替人家想想啊。”
  “配个啥药方啊?二娘还有这个章承呢!”二丫眼前一亮,感觉孟氏说得十分在理。
  “你去药铺给我买二两独活、一两肉桂,然后再去豆腐坊跟他们讨一碗卤水回来我好调药。”
  “二两独活、一两肉桂,这三分两分钱的草药就能治你的病?”二丫经常帮二娘去抓药,多少知道一些草药的价钱,她将信将疑地盯着孟氏问。
  “唉!傻孩子,没听说偏方治大病嘛。趁着没人,快去快回来。”孟氏的声音急迫得有些颤抖。
  二丫“噔噔噔”跑了出去,功夫不大,药和卤水都放到了孟氏面前:“二娘,买回来了,你快配药吧。”
  咏言工作室创作
  ………………
  注释:
  1、翻泼打滚:形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
  2、串门子:去邻居家唠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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