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作品名称:起枪 作者:子鸿 发布时间:2013-07-08 01:16:23 字数:4642
随着郭山的悲吼,整个屋子里一片唏嘘。
郭源嗫喏了一会说:“毕竟他接到姚清河的信没有主动向我们报告,这是什么行为啊?”
“很简单。国民党、土匪的政治目的就是要使用反间计离间这些倾向共产党的人,就是要我们上这个当,自己削弱自己的群众基础。也许师父对土匪武装心存畏惧,也许他还没有来得及汇报。这不等于他跟我们离心离德啊。土匪的用心阴险恶毒,我们万万不能叫他们牵着鼻子走。就是要针锋相对,给予他们迎头痛击。给我师父开个追悼会,叫他们的如意算盘打不成。追悼会一定要开,一定!”
郭源的脸憋得通红,他不服气地说:“追悼会?追悼会可不是给谁都能开的。他起码不是什么功臣模范吧。就为了你的个人感情叫县大队给他赔罪?”
郭山毫不让步:“不是为了我,也不只是为了我师父,而是为了叫老百姓不寒心。我们共产党做事光明磊落敢于承认错误。错了,赔个罪不行吗?”
“好了!我不跟你犟,跟你也说不清楚。明天叶队长就回来了,咱们听听他的意见怎么样?看看是你对还是我错。就你的这些想法,我坚信你行不通,不信咱们就等着看!”
郭源底气不足却很高亢。他“呼”地站起来往门外走去。恰巧,他一拉开大门,叶队长带着几个人出现在药铺门口。
“等着看什么?我们回来了。”
老梁像看到救星一样迎了上去:“叶队长,你可回来了!”
“是啊。大青岗出了人命案,省市县三级领导都十分重视。得到消息后本应该马上赶回来,可县委领导对这次农会干部培训特别重视。一方面派出了公安局的同志来协助破案;另一方面同意我尽量加快培训进度。这不,培训班比计划提前结束了一天多。”
叶队长带着一行人走进屋来,他安慰了宋老板的家人几句,把她们送出了药铺通往院子的后门。
跟叶喜凡一同参加县里首批培训的各村屯贫雇农代表都认识郭山,有北甸子的小丁,土城子的杜老六,宝山的李江,黑头沟的刘克银。他们刚到县里就听说大青岗发生了案件,心里很震惊。
杜老六过去无声地拍了拍郭山的肩膀。小丁也抓住他的胳膊晃了晃,低声说:“家里的事我们都听说了,别上火,这笔账记到土匪的头上。早晚要跟他们算账!”
郭山用力点了点头。
作为工作队的副队长郭源想及早把情况汇报一下:“叶队长,你回来得正好。宋老板自杀了。原因不明,但是我们发现了他跟土匪有勾结。在他家里搜出了土匪给他送的一大包烟土、两具尸体和一套女人的血衣。还起出了一把枪。”
在逢春堂起出手枪的事儿,一直被郭源当作杀手锏严格保密着,郭山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这时不免吃了一惊,他的脸色变得很凝重。
叶喜凡摆摆手制止了郭源,指着同来的一位四十多岁男子说:“案件的事儿一会儿再说。同志们,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省委办公室的柯岩同志,是跟着李延禄书记从延安一起到东北来的老干部。这次他主持了学习《土地法大纲》的基层工作会议。会议期间了解到咱们大青岗土改运动的具体情况,也听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一系列案件,决定亲自来调研指导。大家欢迎!”
屋里响起了噼噼啪啪的掌声。柯岩跟工作队员一一握手。
“同志们好!这几天大家辛苦了。在省里我们已经得到了大青岗发生了一系列案件的报告。叶队长要不是这次培训班的主讲教师,恐怕早就赶回来了。你们看看把他急地,嘴上都起燎泡了。刚才在县大队已经听说了你们对案子的侦破结果,相当不错!抓了俘虏还起出了地主私藏的枪支,这对今后的工作能够起到很有力的促进作用。嗯,可以这样说,历时半年之久,通过提高农民群众的觉悟,我们把土地改革向前大大地推进了一步。它不仅沉重地打击了农村敌伪残余的封建势力,基本上摧毁了大、小地主的经济基础。而且使无地或少地的农民分得了土地和部分生产资料,贫雇农的优势树立起来了。”
柯岩看了看小丁等人脸上表现出来的赞许之情,接着说:“但是,我们对以大恶霸、大地主及恶霸富农为代表的封建大树砍得不够彻底。对他们的斗争只是分掉了其部分土地、牲畜和房屋,他们还占有一定数量的土地,隐藏着大量的枪支、粮食、和金银财宝。迫于形势,有的地主表面上不得不暂时就范,暗地里却伺机反把倒算,妄图东山再起。咱们西门外,还有太平屯发生的血案就是很好的例证。同志们,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啊,要牢牢绷紧阶级斗争这根弦!”
“是啊!这些问题各屯子差不多都存在,只是或多或少、或轻或重罢了。”小丁严肃地说。
“是这样吧?毛主席总结了中国革命取得胜利的经验,得出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真知灼见。我们绝不能对枪的问题掉以轻心啊!刚才在县大队几位农会主席已经向我介绍了各村屯的情况。好啊!你们对自己的村屯了如指掌。对各家各户的情况就象熟悉自家的鸡鸭鹅狗一样。农会干部就应该这样!大青岗的地理位置很重要,社会背景也很复杂,可以说在全国都具有典型性。这就要求我们全体工作队员,不光要有工作热情,还要有较高的思想觉悟和政治敏感性。前不久东北局发出了《继续完成土地改革,深入群众运动的指示》,我想大家一定都认真学习过了。这个指示可不是一纸空文啊,它有针对性地阐明了我们的工作重心,提出了深入土改运动,解决夹生饭的问题,并且要把土地改革深化为挖财宝、挖干货、追浮财的斗争。在今后一段时间内,土改工作的任务仍然很艰巨。按照省委的部署,我们将马上开始整编,加强土改工作的力量。从历史、阶级、思想几个方面清查,要彻底清除混进干部队伍里的坏人,包括顽固的地主分子、残余土匪、国民党的追随者以及被他们控制的三青团员、伪满职员和蜕化变质分子。再接下去就是清查农村土地的底数,为平分土地打基础。还要在原来农会的基础上建立贫雇农代表大会,纠正以前工作的偏差。应该说,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眼下我们先处理宋老板的后事,回头我要跟叶队长一起到各村屯去走访,听听基层群众是怎么看待土改工作现状的。”
杜老六高兴地说:“好哇!别的不敢叫号,村子是咋个情况咱们是一清二楚。”
农会干部和工作队员离开后,柯岩、叶喜凡把郭山、郭源、老梁留下,听他们汇报了破案经过。
郭山急着问:“郭源,你说在逢春堂起出枪来了?”
“是啊,还是日本造的呢!”当着叶喜凡和柯岩的面,郭源已经不用保密了,而且很得意。
“是一把手枪,放在烟囱桥子里吧?”
叶喜凡说:“郭山,这么说你知道你师父手里有枪?”
“嗯呐。我听师父跟我说过,那是光复前几年江北抗联的一个副司令为了感谢我师父救治了他们一批伤员送给他的。后来那个抗联英雄牺牲了。”
柯岩也问:“那,你师父怎么把它藏起来了?”
“我师父说咱小户人家要枪没用。如果这枪落到了土匪手里,反倒成了他们打家劫舍、行凶作恶的依仗。送枪的副司令已经死了,留着是个念想,就悄悄把它藏到烟筒根儿底下了。时间长了,反到把枪的事给忘了。”
郭源听了郭山的话,感觉杀手锏又走空了,心中又增加了几分懊恼。他把枪从腰间取下来交给叶喜凡,往后退了两步听着郭山跟两位领导汇报案情。
郭山的机智和不言败的性格都让柯岩很感兴趣,他一直用欣赏的眼光打量着他。
谈到从谷家大窖里起出来了12条枪的时候,柯岩很严肃地扭头跟叶喜凡嘀咕:“起出来这十二条枪,对私藏枪支的地主富农是个震慑,对谷三太太的问题也会有新的评价。嗯,情况必然向不利于她的方向倾斜。事实胜于雄辩,谁都爱莫能助喽!”
“嗯,好在谷凡同志的态度一直很端正,功过分开评论吧。”
对待如何给宋胖子下结论这个问题,虽然柯岩和叶喜凡对郭氏兄弟各自所持的态度没有进行对错判定,但是郭源明显感觉到他们站在了郭山的一边儿,他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
等老梁和郭源离开后,叶喜凡跟柯岩又交换了一下意见对郭山说:“郭山啊,干得不错。我感觉这个案子绝不是孤立的。它会不会跟太平屯的案子有关?跟佳木斯、勃利一带的土匪活动是不是也有内在的联系呢?能不能都是围绕佳木斯隐匿军火的案件发生的?这段时间土匪的活动如此猖獗,不能不说明问题呀。”
柯岩也说:“郭山,我们驻防大青岗的兵力并不多,如果土匪前来滋事抢夺俘虏,会造成很恶劣的后果。我看你必须尽快把这几个俘虏押回县公安局去,把咱们这边儿的情况跟审讯结果综合起来汇报一下。趁热打铁或许会对破获军火案有帮助。”
“是!起出来的这些枪咋办?”
“枪先放到县大队,等到事后再处理。”
“郭山,你陪我和老柯去你师父的灵堂看看吧,完了你就准备出发。”
郭山很坚定的点了一下头,带着两位领导向院子中央的灵堂走去。
看到有那么多挽联和祭品都是前来吊唁宋老板的乡亲百姓自发敬上的,柯岩心里升出许多感慨。他操着浑厚的陕北口音对着宋老板的遗像语气深沉地说:“老哥,让您受委屈了。尽管您无奈驾鹤西南路,却也留得清白在人间啊。请您老放心,善恶到头终有报,只待来早与来迟。人民是不会忘记您的。对陷害您的坏人我们早晚要清算他!”
叶喜凡斟满二杯酒双手端起来碰了一下:“宋老板,何队长和我早就有意要跟您坐在一起畅饮几杯。天不作美呀。您那么豁达个人,这事怎么就钻了牛角尖儿,怎么就不能再坚持几天呢。何队长因为重任在身没能赶来送您一程,这杯酒我替他敬您了,一路走好!”叶喜凡扬头把一杯酒喝了下去,把另一杯洒在了宋胖子的灵位前。
郭山似乎看到了师父满意的微笑。他对着师父的遗像语气坚定地说:“师父,自古忠孝难两全,请您原谅徒弟。时间紧迫,我今天必须回去复命了。师父,徒弟虽然不能送您入土为安,但是,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我一定亲手抓住那帮坏人为您雪耻伸冤!等到胜利的时候,我再到您的坟前多烧几张纸,向您报告那个喜讯。师父,您一路走好!”
柯岩发现宋老板的牌位上面还没有填写名讳基本明白了原因。他看了郭山一眼,拿起放在旁边的毛笔,饱饱地沾上墨汁,提笔写上了几行小字:“共产党的好朋友、老百姓认可的好人,宋春·庭芳之灵位。
郭山“扑通!”跪在师父的棺木前,“咣、咣、咣”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师父,您安息吧!”起身跟柯岩和叶喜凡请示:“柯主任、叶队长,天色已经不早了,我去准备一下连夜起身。晚上目标小,神不知鬼不觉地便于行动。”
叶队长跟柯岩商量了一下,同意了郭山的请求:“郭山呐,冯二丑的战斗经验丰富,就让他跟你一起押运俘虏去佳木斯吧,再带上几名战士。路上一定要小心啊,遇到问题要果断处理,俘虏尽量留活口。”
“是!”
“看看你还有什么要求?”
“柯主任、叶队长,我保证完成任务。我师父的后事交给你们了。能把我师父的遗物给我做个纪念吗?”
“你是说这把手枪?这个……”叶喜凡说破了郭山的心思,却有些不能决断。
“哦,也好。抗联英雄的遗物放到我们侦察英雄的手里,一定会承继民族精神发扬光大它的实际作用,老叶,宝剑送英雄,可以吧?”
“好,郭山同志,接枪!”叶喜凡把“日本造”递到柯岩手里,柯岩十分郑重地授予了郭山。
看看时辰马上就到二更天了,郭山带着一行人上了马车,快马加鞭朝佳木斯方向奔去。
送走郭山,叶喜凡和柯岩躺在炕头上分析起了郭源的问题。柯岩认为郭源的急躁情绪对目前的工作十分不利,而这次工作会议恰恰针对的就是在土改当中出现的偏差。扫堂子、净身出户、捆绑殴打都是影响土改深入发展的行为。阶级阵线的不清,以及官僚作风,个人英雄主义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恶果。这些问题恰恰郭源样样都占,而且还很突出。
“你必须跟他好好谈谈。作为错误典型在全县通报无疑有积极引导土改工作健康发展的一面,对他本人也会起到世界观转变的促进。但是,如果他不能正确认识和理解,也许就会适得其反了。”柯岩不无担心地嘱咐叶喜凡。
叶喜凡想了想:“嗯,先不急于谈吧,再看看他的态度。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郭源在抓士匪的行动中还是很勇敢的。我已经安排他去看守张磕巴了,有时间你跟他谈谈最近的形势和任务,也许他会开窍。他毕竟是有文化的青年,引导好了,会对革命工作做出更大的贡献的。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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