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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作品名称:起枪      作者:子鸿      发布时间:2013-07-03 12:00:17      字数:4552

  几天之内,大青岗镇里接连发生了几起怪事,一时间搅得人心惶惶。
  一是连着好几宿,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有一个披麻戴孝的白衣冤魂从江里冒出来,从江边一直“呜呜咽咽”地向南街飘去,临街住的几家看得真真亮亮儿地。接着,一传十,十传百,听得人人头皮发麻。据说那恶鬼披头散发,舌头耷拉出来老长,血红、血红地挂在胸前十分瘆人,人说这叫鬼过道。
  二是几家商号时不时被半夜敲门声惊醒。等守夜的人仗着胆子打开门时,门外却空无一人。这事一经传开,更是整得人心惶惶地,临街的店家老早就上了栅板,天一刹黑谁都别想敲开门。人说这叫鬼叫门。
  还有一宗就是街边住户家里养的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条条无声无息地全都失踪了。狗的主人聚到一起一叨咕,还真有些邪性。人说这叫天神扫街。
  这一连串的诡异事件,把鬼神、冤魂都整出来了,闹得镇上家家户户早早就关门闭户,就连老梁这样武艺高强的汉子,晚上出门时后脊梁骨都呼呼地冒凉风。郭源和那些学生队员虽然都不相信有鬼神,但是究竟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终于有一天半夜,一户人家的孩子闹病闹得挺急,孩子娘只好硬着头皮抱着孩子去逢春堂找宋胖子瞧病。走到半路竟然碰见鬼过道,把大人孩子都掠走了。离逢春堂很近的几户人家听到了惊恐万分的喊叫声,随后叫声戛然而止,街头恢复了死一般地宁静。那娘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唯独在离逢春堂门口不远的阳沟板儿1上,明晃晃地留着一条包孩子的小薄被。从此小镇上人人自危,谈鬼色变。
  已经是副队长的郭源很恼火。何以民调到县公安局去了,叶大队长去佳木斯开会刚刚走了三天,这里的鬼啊神儿的就闹得这么欢实。要是再不行动,老百姓对工作队的信心要被动摇了不说,恐怕连自己在内的这些学生兵也会被老兵瞧不起,以后自己还怎么当这个副队长啊!
  郭源决定首先出马会会那个过道的冤魂。他把老梁他们几个人找到他的办公室:“梁师傅,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老梁晃着脑袋肯定地说:“哪有什么鬼啊神儿地,都是自己吓唬自己!”
  “鬼过街还掠走俩大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郭源左手手指叉开架在下巴上,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问老梁。
  正说着,一个战士从外边气喘嘘嘘地跑进来报告:“报告郭副队长,有老乡来报案,北门外发现一具死尸。”
  郭源心头一惊。他“呼”地站起身来对老梁说:“走,看看去!”
  几个人大步流星地向北门外跑去。
  北门外是一片沙滩。靠近江湾有老大一大片蒿草窠子2,边儿上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死尸头冲里趴在草窠子里,下半身露在外边。他的两只脚上穿着一双纳底儿的粗布鞋;土蓝色的裤子上粘着几颗老苍子3和一些草籽,白布上衣的后衣襟被蒿杆儿刮住,露出了扎在腰间的麻绳。他的手里还拎着一大包草药。歪在一边的脸上,没有闭上的眼睛里流露出极度惊恐的神色。嘴大张着咧到一边儿,僵硬地定格在惨白的脸上,表情十分恐怖。死者的周围没有任何搏斗过的痕迹,身上也没有伤。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叫声:“哎呀我的妈呀,这不是郑歪脖子嘛!他咋死了呢?”
  “你认识他?他是哪儿的?”郭源听到女人的惊呼,心里顿时感到踏实了不少。他把女人叫到一边儿询问起来。
  女人是住在大青岗西街头上的郑二寡妇。她从二十多岁就开始守寡。有个儿子在光复头一年被抓国兵漏子带到鸡西去了,至今没个音信。她的身边别说人啊,连条狗都没有。郑二寡妇个儿不高,一只眼睛里还有个玻璃花,才四十多岁头发就已经花白了,看上去没有什么姿色,也不是那种泼泼辣辣的女人。据她指认,死者也姓郑,是北甸子的,外号叫歪脖子,大号她也叫不上来。以前他经常到街(gāi)里来,因为都姓郑,就搭估上个一家子。二寡妇实实在在拿他当亲人看,哪回来郑二寡妇家都打酒炒菜好好地待承他。一来二去,歪脖子趁二寡妇寂寞难耐就跟她钻了被窝。开始,二寡妇是久旱逢甘露,干柴遇烈火,好一顿撒欢儿,叫歪脖子挺受用,每次来镇上都免不了跟她乐呵一番。后来有一回,歪脖子又来了,可一点精神头儿都没有,懒沓沓的话也不多。二寡妇咋得瑟都没提起他的精神来,末了还说二寡妇“人老屁股松,干啥啥不中”,有点腻歪了。说是那边有年轻水灵的娘们儿天天都能伺候他,还会叫唤,每回都叫他整得死去活来地相当过瘾。二寡妇一寻思自己个儿比歪脖子大了五、六岁,人家不稀罕就拉倒了呗。可是,上个月歪脖子深更半夜里又来敲她的门,郑寡妇感到挺意外,就问他,“咋不跟你那个水灵小妈睡了哪?”他含糊其辞地说了句“跳江,死了!”说完就疯了似地把郑二寡妇按到身底下又掐又拧地让她大声叫唤出来给他听。
  昨天,歪脖子又到镇上来了,说是来替别人抓药的。二寡妇看他有过夜的意思就特意给他炒了两菜,还打回来半斤烧酒。歪脖子借着酒劲人五人六地吹乎了半天,说是快发财了,有钱就给她打一副金镏子,领她去佳木斯玩玩儿。然后借着酒劲,把二寡妇满是赘肉的屁股蛋子打得都是手指印子,大腿里子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地,疼得她不是好声儿地叫唤。整整折腾了一宿,第二天天还没亮,郑歪脖子早早就爬起来说有急事要往回赶。临出门的时候还对二寡妇说,“人老屁股松,以后不行勾引我了!”郑二寡妇听了这话,免不了心里一阵难受,她揉揉被掐青了的大腿里子,看着歪脖子的背影狠狠唾了口唾沫。“鬼催的,你赶着投胎去吧!”转过身又睡去了。
  郑二寡妇这么一说,郭源也想起来了,几个月前跟张磕巴到他们家挖浮财的就有这个郑歪脖子。
  郭源围着尸体看了一圈儿,让看热闹的人群往后退了几步,又派人把案情报告给县公安局,然后让老梁割了几把蒿子把尸体苫上。
  郭源看着死者手里的药包子,忽然皱起眉头:“梁师傅,那天捡的那个包孩子的小薄被儿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老梁有些莫名其妙地回答:“就在离生药铺不远的道边儿啊,咋着呢?”
  “看看,这个死尸也跟药铺有关。看来逢春堂挺邪性啊,跟鬼魂打上交道了。以前他宋胖子就勾结土匪胡弄小日本儿,现在是不是又勾结土匪来胡弄咱们来了?”
  郭源对宋胖子跟土匪有来往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他凭直觉感到,这些诡异事件跟土匪的活动有关。于是,他决定马上开始捉鬼。郭源先安排老梁带几个人隐蔽在北门等着游魂上路。他自己带人昼夜蹲守,把逢春堂监视起来,观察动静。
  大青岗的消息传到县公安局,引起了侦察员们的高度重视。因为同在一处发生两起命案,周子平立即指令侦缉科立案调查。刘凯仔细分析了报过来的材料,感觉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系列迷信致死案,应该是两个各有背景的谋杀案。侦缉科人手少、案子多。起枪案件因为范德海出门没在家,还在进行外围排查。反复考虑后,决定让何以民留在市区内做疑点区域调查,派郭山回去帮助工作队破案,一是他熟悉大青岗的情况,二是给他个独立思考并接受锻炼的机会。
  也许是因为县大队的报告里面有关于逢春堂的消息,或是因为最近通报里面关于城镇医生、学校老师等被分、被斗的消息屡屡出现的缘故,郭山的心情很烦乱。逢春堂生药铺不仅是他学习悬壶济世的地方,也是接触社会的一个课堂。恩师对他厚爱有嘉身同再造。
  郭山想起刚开始学医的时候,师父叮嘱过的一句话,叫他每天都默念几遍:身正则心正;心正则德修;德修则谋善;谋善则方良。欲为良医先为善人,欲铲病魔先存正气。”
  郭山的脑海里又出现了自己苦练童子功的情景。那时候,不管郭山学到几更,师父都一直陪着。本来胖人就觉多,可是师父从来不在他的面前表现出倦意来,为的是不影响他的学趣。学习经络腧穴的时候正是冬天,师父硬是光着膀子给郭山当标本,叫他拿银针在自己的身上认穴下针。有几次扎得鲜血淋漓,郭山实在下不去手了,师父却说,“你别拿我当师父,就当是来瞧病的病人,这样你的心气就上来了”。
  郭山离开逢春堂的时候,年过半百的师父体力的确大不如从前了,正是用人之际。而他却没有一句埋怨的话,相反还给他鼓足了勇气。“当差了,可得记着替老百姓多着想、多办事。大丈夫就要顶天立地,不可被一己私利困步。你这小子表面上给人的印象好像挺随和的,其实你的心里可有主张了。到工作队,要多听领导的话,遇事多跟他们商量,千万不要犯犟,可不能一意孤行啊。”
  郭山一直牢记的师父的话,师父的真情实意更加坚定了他参加革命的决心。
  郭山临去佳木斯之前去药店看师父,他好像有话要交待,但几次张口都被郭山兴奋的情绪给冲了。郭山往外走的时候师父有些恋恋不舍,他说:“山子,马有转缰之病,人有旦夕祸福啊。说不上哪天师父老了,你可得给我送终,记住没有?”
  想到这里,郭山盼见师父的心情更加迫切了。
  何以民看透了郭山的心思。吃过午饭,他和刘凯帮着郭山简要地分析了一下案情后,陪着郭山向西门外走去。
  “郭山,办案切忌掺杂个人恩怨。放心吧,宋大夫是远近闻名的好人,即使因为特殊原因受了点儿意外的委屈,也一定会弄得水落石出的。见到他代我向他问好,就说等忙过这阵子,我要去他家讨杯酒喝呢。”
  “谢谢队长!我会跟师父说的。”
  郭山感激地看了何以民一眼,感觉像是又回到了大青岗工作队,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跨上马,摆了摆手,急急忙忙地往大青岗赶去。
  盛夏的骄阳烤得地面像要冒出火来,热乎乎的气流在干巴巴的燥热中浮动着。道旁的青草、树梢都耷拉着脑袋蔫了巴叽4地没了精神。那匹临时借来的老马在酷暑的熬煎下,懒懒地向前移动着脚步,任凭怎么抽打就是不快跑,打急了它就在原地转起圈来,气的郭山这个“马膏药”也没了辙。他干脆跳下马来使劲牵着牠往前急走。情绪越紧张思想就越往坏处寻思,郭山一下子把问题想到了郭源的身上,他的心里更乱了。
  联想到郭源第一次见到师父的眼神、言谈举止,以及他跟自己说的关于师父勾结土匪的话,无一不叫郭山感觉到郭源对自己的师父有着很大的偏见。今天,报告里一连几次提到逢春堂,他预感到师父一定会遇到一些麻烦。
  没有人比郭山更了解师父了,师父的善良绝不是那种沽名钓誉的乐善好施,而是出于真心的理解和同情。一旦出现不应有的误会和怀疑,以师父的性格将是无力辩白的,这种情况只有自己才能救他。想到这里郭山更是心急如焚,他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大青岗去。
  天擦黑的时候,郭山终于远远看见了东门外的拴马桩。紧接着东门里慌乱的人影使他心头不觉一紧,一丝不祥的预兆向他袭来,一定是师父出事了!他一把甩开了老马的缰绳,三步并做两步向逢春堂药铺冲去。
  逢春堂药铺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人群中不停地发出各种各样的惋惜声。郭山分开人群冲进了药铺,只见师父直挺挺地吊在正中的房梁上,地下是蹬倒的板凳,旁边扣着一只甩掉的青布鞋。
  “师父!你这是咋地了?”郭山发狂一般大喊着扑了过去。他一把抱住师父的双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沉重的身体向上托起。
  “来人,快来人啊!”
  听到郭山声嘶力竭地叫喊,史豁牙子头一个冲进屋来。他带着哭腔说:“郭山,你可回来了,你师父死的冤啊!”
  围观的人一看棺材铺的史老板都敢喊冤吱声了,这才七三八四地为宋胖子叫起屈鸣起不平来。以往很敬重宋老板的乡亲们呼啦一下拥上来一大帮,七手八脚地卸门板、腾地方,帮助郭山把宋胖子的尸体解下来安放到药铺地当间搪好的门板上。
  郭山急忙伸手搭脉,师傅的手臂冰凉,一丝跳动的气息都没有,人已经断气多时了。
  郭山的心一阵颤抖,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咏言工作室创作
  …………
  注释:
  1、阳沟板儿:买卖家门口路边阳沟的盖板。
  2、蒿草窠子:指乱草丛。
  3、老苍子:一种孽生草本,果实有刺。
  4、蔫了巴叽:形容植物缺少水分,或是形容人的性格老实、木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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