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作品名称:起枪 作者:子鸿 发布时间:2013-06-28 11:34:52 字数:4666
“纳尼嘎?对抗皇军地不要。粮食统统地上交,武器统统地上缴,开枪的人统统死了死了地,你的明白?”符石原昂首挺胸骄傲地乜视着谷三太太。
“放屁!你这叫‘日满和协’吗?告诉你,连你们驻佳木斯最高长官都得给我三分面子,别说你个小小的中尉了。你们征粮征税得公平交易,如果像前年那样把种子都征去了,开春还拿什么往地里种?种不了地先饿死你们这帮王八犊子!”
符石原问翻译“王八犊子”是什么意思,翻译告诉他王八犊子就是乌龟的宝宝,意思是说如果粮食都抢光了,连你们这些乌龟的宝宝都得饿死。
符石原听了,火气降了一半,他喜欢“乌龟的宝宝”的称谓:“吆希,粮食地一半,武器地全部拿来,开枪的人统统三摈地给。”
“慢!好汉做事好汉当,不许牵连别人。我是这里的头领,我跟你们去佳木斯辩理去,杀剐听便。可是这里没有武装治安不行,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土匪多如牛毛,你前脚走了后脚土匪就会上来。你的汽车队能见天驻这里吗?”
谷三太太的一番话击中了小鬼子的软肋,在桦川一带,类似大青岗这样的镇子,别说驻三十人啊,就是驻三个人他们也分派不起啊。符石原感觉这个女人太不简单了,语气里不免有了几分敬重:“吆希。你地聪明大大地,良心大大地好,佳木斯警察署地交谈交谈,粮食地公平交易,武力地不要,亲善和协地最好。”说完他“咔!”立正,鞠躬敬礼。符石原一挥手,士兵们都收起了枪炮。
“这就对了,亲善就应该有个亲善的样子。不许你们难为围子里的一兵一卒。否则,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谷三太太这番话虽然是火气十足,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比山水情歌还动听,小鬼子一个个抻着脖子享受着她的美貌和女中音。
符石原没有听明白‘吃不了兜着走’是什么意思,他小声问身边的翻译。也不知道翻译怎么跟他解释的,只见他笑嘻嘻地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嘴里重复念叨着:“兜着走,兜着走!”把谷三太太恭恭敬敬地请上了头辆卡车的驾驶楼,开车向桦川县驶去。
前边的车刚一开动,符石原便向士兵做了个缴械的手式,立刻上来十几个日本兵把谷老四和两个商团团丁严严实实地围住了。日本士兵动手要解他们腰上绑着的炸药,谷城一抬手把冲着他过来的日本兵掀了个跟斗。其他两个团丁一看团长动手了,也不示弱,迅速拉开了短打的架式。几十个日本兵把这三个中国男人围在中间,一场近身的角斗开始了。
谷城是二太太亲生的大儿子,生就的身高体壮。他从小就喜欢动刀动枪,平时跟屯子里的小伙子们撕皮撂跤1,五六个人都对付不了他。镇里成立了商团,他自然而然地被大伙推举为领头的。
日本兵就像在上军训课一样,轮流上来跟谷城他们三个人过招,人群中不时发出阵阵笑声和“吆希、吆希”的叫喊。说实话,如果是一对一地干,日本子占不着便宜,可恨的是他们来了个车轮战术。搏斗了二十多分钟,两个小鬼子叫他们削了个乌眼青,抱着脑袋:“苦啦苦啦”地喊。还有一个叫谷城一脚踢到裆里,疼得差点昏死过去。可是谷城他们三个人也渐渐感到了体力不支,而且身上也见了伤。小鬼子一看没那么轻易就撂倒他们,反而还有人受了伤,就把枪端起来了。谷城一见这架势忙喊了声:“拉家伙,跟他们拚了!”撤手伸向了腰间,但是一切都晚了,一阵枪响,老四他们三人的头上中了无数颗子弹,鲜血飞溅,尸体直挺挺地躺倒在地,身上还被刺刀穿了密密麻麻的血窟窿。
日本人挺佩服谷三太太的胆气,同时他们也想演一出日满亲善大戏,没有对她用刑,只是在警备队审押了两天,然后彬彬有礼地把谷三太太带到桦川县警署。谷三太太的好几伙朋友提前打探到消息,已经在警署里等着她了。
佐佐木署长一看谷三太太被送到,眼前顿时一片光亮。他立即迎上前去,亲自给她让座。
“谷女士莅临舍下,不胜荣幸,请坐,喝茶。”佐佐木阅历的满洲美女不少,可是这么英姿飒爽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用客气了,佐佐木署长,我今天不是来做客的,可也不是来坐牢的,因为我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做了我想做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意啊。”谷三太太坐到佐佐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不卑不亢的神色叫佐佐木刮目相看。
“哈依!当然,当然!如果不是这个理由,谷女士可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客哟。很失礼,因为报界耳目众多,今天先不设宴接风。但是,谷女士请放心,有你这些朋友出面,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委屈你的。”
“好吧,蒙各位的抬爱,回头我谷三太太会知恩图报的。也包括您,佐佐木署长啊。”谷三太太向在座的商界名流、江湖帮派、艺界名伶一一抱拳施礼,这些人都是她这些年莫逆之交的朋友。最后她又给了佐佐木一个轻飘飘的媚眼。
谷三太太被带到矫正院,作为思想犯监禁起来。
都说日本子特别臊性,佐佐木署长也不例外。他被谷三太太的一个媚眼儿瞟得寝食不安。本想立刻就去见她,可是一想到她的三个亲随已经被皇军击毙了,听说其中还有她的儿子,佐佐木的心里不免有了几分忐忑。到了第三天头上,他再也按捺不住熊熊欲火,换上青衣小帽来到矫正院的女间儿单独私访谷三太太。
因为有格外的关照,女间儿的设施比较舒适,单人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对面墙上有一面长条穿衣镜,下面是个两屉桌,权当梳妆台用。一应洗漱的用具都齐备,床头还特意放着一个搪瓷的新痰盂。
佐佐木轻轻敲了几下门,走进房间很客气地问:“谷女士一向可好?在这里还舒坦吧?”
“哟!佐佐木先生,怎么敢劳您大驾到笆篱子2里来看我啊?小女子受宠若惊了。”正坐在床沿上想着心事的谷三太太站起身来不卑不亢地说。
其实谷三太太早就估计到了这个佐佐木一定会亲自上门来。一向爱热闹的谷三太太头一回经受这样的寂寞,对她来说这可是个相当残酷的折磨。这个时候不管是谁出现在她的面前,对她都是个极大的安慰,更何况是执掌着生杀大权的佐佐木呢!
佐佐木四十六、七岁,因为保养得仔细再加上军人和文人的双重气质使他显得格外年轻而且帅气。
“哈哈!谷女士真会说笑话。这里可不是笆篱子,有这么舒服的笆篱子我都想享受、享受呢。”
佐佐木很风趣,他大概以为谷三太太就是姓谷呢。
“看你说的,有那么舒服吗?连你坐的地方都没有。女人的床是不能随便坐的,也没有把椅子,委屈你就站着说话吧。呵呵。”说着谷三太太自己到床边坐下,顺势抚平白床单上的一道褶皱。
“请原谅佐佐木探视来迟,对谷女士承受的寂寞煎熬,我深表歉意,对士兵一时冲动打死了您的三位手下表示深深的遗憾。”
佐佐木的话叫谷三太太大吃一惊,她“呼”地一声站了起来,秀眉高挑,杏目圆睁,一张脸顿时胀得通红:“啊?打死了?你、你们太卑鄙,太可恶了吧!”
“谷女士请恕我失查,我了解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谷家老四等三人拒不缴械,在跟士兵角斗的过程中还企图引爆炸药,我想这也是你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嗯……无奈之下才被士兵误伤其命。对于所发生的不幸在下深表遗憾,请接受我的道歉。”
佐佐木深深地鞠了一躬。
“什么?一下子打死他们三个人是误伤其命?”
得知老四等三名亲随全都死了,谷三太太的心里悲痛万分、血贯瞳仁。她想大哭一场吧,这里又不是地方。再说了,在这个小鬼子的面前也不能落泪。没容多想,她扬起手来左右开弓“噼噼啪啪”打了佐佐木一顿耳光。
佐佐木没有躲避,也没有还击。只是谦恭地鞠着躬,嘴里喊着:“哈依!”
打完了佐佐木,谷三太太累了,火气略微消了一些。她扑噜3了几下酸疼的手坐回到床沿上,表情冷冷地说:“说吧,你想怎么样?要杀要剐我擎着!”
佐佐木直起了身子仍然立正站着:“在下今天是特意来陪谷女士谈心排遣寂寞的,要打要骂都悉听尊便,只是希望你的心情能欢畅起来。”
谷三太太看着佐佐木微微苍起来的脸,心头掠过一丝得意,她恨不得咬佐佐木几口:“笑话,你们杀了我的人,我打了你几下就能欢畅了?告诉你,我名子叫肖梓璋,如果想称女士,应该称肖女士,明白吗?”
佐佐木依然保持着立正的姿势:“是!”
“对不起,要说寂寞我可是不寂寞,每天除了听宣抚课的人训斥,就是欣赏矫正课的人用刑,很刺激的啊!”谷三太太的脸色虽然和缓了,但是仍然很气愤。
“呃,请谷太太放心,我的人是不会对你动粗的。他们都知道怜香惜玉,更何况你……是我的贵客啊!”
谷三太太淡淡地冷笑着,抬手在自己己梳得很光滑的头上拢了一把:“是吗?在你们日本都是这么招待贵客的吗?”
“呵呵,瞧你说的。早听说谷太太有李清照之雅兴,爱写一些小诗短句,这里有派克金笔一只,不成敬意,还请笑纳。”佐佐木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支嵌在精美的玻璃盒儿里的派克钢笔递了过来。
“哦?佐佐木先生,你我现在可是官贼之往,我怎么好受您的恩惠啊?万万不可。”谷三太太站起身坚决推辞着。
“此言差矣,你们不是有句话叫‘礼贤下士’么,我是敬重肖女士为人豪爽,义薄云天,所以才略表寸心的,还请笑纳。”佐佐木坚持着把礼物递到谷三太太的手上。
谷三太太是个凡事都能划过拐来的人。她敢接受任何人的礼物,也知道还以更高的回报。上次黑蝴蝶送她的貂皮大衣,她连眼皮都没眨就收下了。事隔不久,便把一对儿纯金的狮子镇纸作为生日礼物送到了黑蝴蝶的手里,叫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谢谢了。”谷三太太故意很珍视地接过金笔。
佐佐木高兴得心花怒放,他顺势挨着谷三太太坐了下来。谷三太太不解地看了佐佐木一眼,起身把金笔放到桌面上,然后又慢慢地回来,离开佐佐木一段距离坐下了。
佐佐木把右手轻轻地搭在谷三太太的手臂上,用满含着温情的目光看着谷三太太细腻的容颜。谷三太太抽了一下胳膊没有抽动,她也没再坚持,而是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佐佐木的眼睛。
“如果在我们日本,谷太太这般品貌可以算是天仙美女了,支那的男人艳福不浅啊!”
谷三太太正值虎狼之年,在家的时候,每天晚上都把谷老爷子关在她的屋里不许出门,为这事大太太没少说她。老爷子岁数大了,得保养着点儿身子骨,要是把他搓尽4出个好歹来,全家就没有主心骨了。再说人家二房也正当年呢,咋地也得叫人家承接点恩泽吧。可是,不管大太太咋唠叨,谷三太太有她的老猪腰子5,她嘴上答应得好好地,可到了晚上依然我行我素,大太太拿她也没有办法。现如今,谷三太太已经在矫正院里寂寞了好几天了,心里头早就火烧火燎地不是滋味了。眼下又叫这个风流倜傥的佐佐木一撩扯5,顿时心旌飞扬,两颊绯红。
佐佐木见状心潮激荡。他摊开手掌把谷三太太的缎子衣袖放在掌心上摩挲着,十分动情地吟诵起来:“‘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中国的古诗太神奇了!只这么二十几个字,却饱含了很深刻的人生哲理。人生苦短,何不及时行乐啊!谷太太这么风情万种,已经叫我佐佐木魂不守舍了,如能赐我片刻之欢,那真是不枉来支那一趟啊。”
“咯咯!你可真会嘲笑人。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过了让你们男人喜欢的那个年龄了吗?你到中国来不会就是想看看我吧?”
“呃,谷太太还不到四十岁,这肌肤看上去如同二十几岁女人,正是云里来雾里去的好年龄啊,何必辜负了这大好光阴呢!”一边说着,佐佐木那白皙的双手就开始不安分起来。
此时的谷三太太也是心头如撞鹿。说心里话,她也很中意这个斯斯文文的男人。他不但儒雅含蓄,言语里还透露出些许真实。他虽然是个日本人,却没有像其他的小鬼子那么没有人格。谷三太太极力挺起高耸的胸脯,脑袋后仰,像是在盘算着怎么应对他,又像是在吸吮着空气中的湿润气息,以扑灭体内越来越高涨的情欲之火。
看到谷三太太已经心旌摇动,口中的呼吸也变成了娇喘,佐佐木更是心猿意马。他单腿跪在谷三太太的脚下,一双色迷迷的笑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右手顺着她的大腿向上缓缓爬去。
谷三太太不轻不重地按住他的手:“等会,我有话问你!”
咏言工作室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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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撕皮撂跤:摔跤打斗的游戏。
2、笆篱子:监狱。
3、扑噜:两手相互掸扫。
4、搓尽:折磨、祸害。
5、老猪腰子:执拗的想法。
6、撩扯:挑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