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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作品名称:起枪      作者:子鸿      发布时间:2013-06-26 22:13:03      字数:4663

  “郭山,你也没念过中学呀,咋知道那么多历史知识呢?”
  刘戈已经不再有瞧不起郭山的情绪了。她现在迫切想知道郭山是通过什么方法学到那么多知识的,自己这个念大书的高材生,有时候还没有他的知识面广呢。
  “诶,你可别小看了郭山,他在药铺学徒时宋老板不光教他医道,百科学问也学了不少,光认识的字就比一般人多呢。”
  何以民不无骄傲地看着郭山,语气和面部表情都流露出了很浓厚的欣赏成份。
  “我师父起先是个秀才,要不是推翻了帝制,兴许也能考取个功名啥地。反正也不一定,他家那时候就穷了,要不然不能改行学医。现在他老嫌乎年轻人不知道上进,说这么好的时气,不打下童子功白瞎了。”郭山换了个坐姿面向刘戈接着说:“我刚开始学徒时可笨了,现在回想起来咋那么着笑呢!一篇《药性赋》我足足背了十天,把我师父急得直在地上转圈儿。嘿嘿!”
  自打进了工作队,郭山好像一下子醒悟了。尤其是县公安局的干警们浑身透着的军事化作风对他的影响很大。郭山的话多了,做事也知道开动脑筋了,过去那个毛愣劲儿也在慢慢地消失。
  “看来你挺留恋这几年的药铺生涯啊!”刘戈的语气里多少流露出一点点儿吃惊。
  “当然了!要不是参加革命了,我会把师父的药铺接过来,让他老人家好好享几年清福。”
  “那你可真要成了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了!”
  “啥呀!我师傅可不是资产阶级。他是远近出名的大善人呐。我给你讲讲他的经历,可感人了。”
  逢春堂开张那年正赶上新疆、内蒙等地闹旱灾,麻黄、桂枝、柴胡这些最常用的药材都断了货。病人们大眼儿瞪小眼儿地等着治病。可是没有药材再高明的大夫也使不上劲儿啊。没办法,宋大夫亲自雇了几挂大车,爬山涉水赶到海拉尔收购药材。一连十多天,吃的住的都是在露天地儿,手脚都被蚊子叮肿了直淌血水子。东凑西凑,好容易收满了五大车各色药材,就起早贪黑地往回赶。没想到,刚刚到了依兰卡子就被日本人给扣下了,说药材不准流通,怕是给江北抗联送的军需给养。宋大夫好话说了三千六,又是顶钱又是送礼的,最后算是开面儿了。日本子把值钱的人参、鹿茸,治黑红伤的血竭、乳香、没药都给扣下了,勉强放了三车的货出来。宋大夫上火归上火,还得往家紧走啊。可是祸不单行。已经到了西山嘴子了,又叫一伙劫道的给拦住了。那帮土匪二话不说上车就往下搬东西,装药的麻袋被扔得满道都是。宋大夫上前跟他们套话儿,有名的绺子提了好几个,他们听都不听。最后,一看实在没啥值钱的货了,就从大车上卸了两匹儿马子,挑了几包滋阴壮阳的何首乌、肉苁蓉驮上,扬长而去。等回到家一清点,这一趟下来,买的药回来不到一半,还得赔人家车老板子两匹好马。
  “我师父说‘糟贱点钱没啥,只要病人有药吃、能好病,比啥都强!’”
  “宋胖子善事做得老鼻子1了!头几年俺村范四儿上山倒套子把腿砸折了,他硬是用偏方给他把骨头接上了,还没花几个钱。”杜老六十分赞同地接下话茬。
  “你师父真了不起啊,我说你咋那么崇拜他呢!”刘戈很信服。
  “那是啊!”郭山很自豪地扬起了头。
  “郭山,咱们的队伍虽然不是军队编制,但是也不比生药铺。是有组织、有纪律端公家饭碗的,起码要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还有土改工作的特殊要求,这些都得牢崩儿地2记住。”何以民忽然想起郭山的入伍令即将批复,这时候正好对他进行一番入伍前教育。
  “何队长,我们刚下来的时候,都强调老多遍了:三同、一清、四个不。我们都给编成歌曲了,跟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差不多。”刘戈那甜蜜的声音就跟风打银铃一样悦耳动听。
  “好啊。以后叫我们农会的积极分子、工作队员都学会唱。老百姓爱听,而且一听就明白,就知道我们干啥来了,那多好!”
  郭山问刘戈:“三同我知道,跟贫雇农同吃、同住、同劳动。一清是跟地主阶级划清界限。‘四个不’是啥啊?”
  “不贪占斗争果实、不谈恋爱、不和地主子女通婚、不私自审查办案。”
  刘戈清了几下嗓子,手里有节奏地晃动着路边捋下来的柳条子,大方地唱了起来:“贫农、雇农是呀么是弟兄,我们同吃、同住同呀么同劳动。跟地主阶级把路线划清,不贪占果实不恋爱,不跟地主子女把婚成。哎嗨哎嗨吆呼嗨,私自办案更不中,那个哎嗨哎嗨呦。”
  刘戈唱得很投入,一张粉红的小脸儿在阳光照耀下洋溢着青春靓丽的色彩,把这几个常年听不到一回秧歌、看不到一出大戏的老爷们儿也给唱兴奋了,他们高兴得一劲儿拍巴掌叫好。
  杜老六的情绪也被刘戈、郭山这俩个年轻人感染了。半块饼子下了肚,一下子拉近了他跟工作队的距离。他把鞭杆子往车辕子上的窟窿里一插,掉过头来跟何以民他们唠了起来:“我说,张磕巴为啥想出进城抓浮财这一招,你们知道吗?”
  杜老六提起张磕巴进城挖浮财的事,郭山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他往杜老六的身边凑了凑,赶紧搭茬说:“不知道哇。老杜大叔,你给我们讲讲啊。”
  何以民说:“对呀!我正想问你呢,咋没看到你们屯子农会的人押你的车呢?”
  “俺们农会李主席看不惯张磕巴那一套,不相信他说的话。可是,这么大个事儿别的屯子都来人了,俺们屯儿也不能落下呀!就让我跟来看看怎么个情况。再说了给张磕巴提供情报的人是俺们屯子的,要是真有好事咋也得分俺们一份!”
  “噢。那你说说这个张磕巴怎么想起上镇里来抓浮财的呢?”
  “这事啊,得从他那一家子哥哥张老五说起。”
  “张老五?”何以民把脑海中的影像过了一遍筛子,竭力和人物对着号。
  杜老六蹁起一条腿,转过半个身子跟何以民他们几个唠了起来:“张老五大号叫张武,住在俺屯子。他和张良是没出五服的兄弟。”
  何以民想了想,点着头:“嗯,有点儿印象。”
  “杜大叔,你快往下讲。”郭山催着杜老六。
  杜老六清了一下嗓子,像说书似的讲开了。
  张武的爷爷和张良的爷爷是亲兄弟。张武的爷爷在家排行老大,他的媳妇是从关里家娶过来的。人贤惠,还特别会过日子。俗话说“外边有搂钱的耙子,家里有装钱的匣子”,加上人家运气好,日子越过越红火。到土改时,他们家置下了不少房子、地。有了钱后,张武家越来越势力眼儿了,基本上不跟张磕巴他们家来往。有一年张磕巴他爹干活累伤了力,趴在炕上大口咳血,喝了两个月的汤药也没怎么见效,把家里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点积蓄花了个精光。张磕巴也不着调过日子,家里没个来钱的道儿,张磕巴他娘硬腆着老脸去找张武他爹借钱。好话说了三千六,总算是按三分利答应借给她三十块大洋,说好年底就得还。张磕巴他娘一算计,到秋后光利钱就够好几口人买口粮的了,没敢应承。张武他爹急眼了,连怨带损地把张磕巴他娘攮搡3出来了。真应了那句话:“没钱别入众,有难莫投亲”!可怜张磕巴他爹一直在炕上趴了三年,硬是靠成了一把骨头,死了。
  土改开始后,张磕巴摇身一变当上了农会干部。张老五却落了个家败人亡。咋说呢,平时人性不好闹的呗。张老五那媳妇人送外号呱呱鸟,是个六亲不认的主儿。土改的时候从黑头沟她老家来了一伙人,这伙人真狠呐,操起棍棒一顿好揍,愣是把她的腰子给打掉了,腿脚动不了,肿得跟棒槌似的,尿出的尿里都是血。呱呱鸟遭了半年多罪,到死也没闭上眼睛。张老五连个存身的地方都没有了,这节骨眼上他想起了张良。张良已经是农会的干部了。张老五硬着头皮找到他,央求他去跟土城子的农会通融通融,给自己留个存身之处。那低三下四的孙子样儿,让张磕巴看在眼里相当解气。这回张磕巴可得把了,他不但变本加厉地骂了张老五个狗血喷头,还给了他一顿嘴巴子。然后打着官腔告诉他要老老实实接受农会的处理,不许乱说乱动。所不同的是,解了气之后,张磕巴还真给他把事儿办了。为的就是要让张武明白明白他张良现在是个人物了!土城子农会还真给张磕巴面子,不但给张老五退回了三间下屋,还捎带着房前屋后的园田地,好歹算是饿不死他了。打那以后,张老五对张嗑巴是服服帖帖地,对农会更是尽力巴结,支使他干啥就干啥,绝对不说半个不字。
  张老五经常跑外,接触的南来北往的人多,什么消息都能听到。他听说哈尔滨那边儿许多进城吃大户的农会捞了不少实惠,马上就联想到了大青岗。街头儿那些个买卖人家哪个手里头没有钱物,凭什么不把他们也分了?说地主的财物是剥削来的,难道他们的就不是剥削来的吗?要分就一个都别剩下!张磕巴是农会主席,让他带头去分,算是给他个回报,说不定自己还能跟着捞点儿好处呢。张磕巴听了张老五的情报,打起了单打独斗的小算盘。他暗地联络了北甸子、土城子、二道沟子几个屯子的农会,抢先开进了大青岗。没想到却被何大队长的精密安排给灭了火,闹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刘戈十分敏感:“呀,这个算不算是被地主操纵了啊?张磕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身为一个村屯的农会干部尽搞这乱七八糟的,实在是可恶!”
  杜老六接过刘戈的话茬,来了个总结性发言:“嗨,他那个人啊,本来就是‘高粱地里结乌米——天生坏种’。”
  郭山好奇地问“老杜大叔,你早就认识他呀?”
  “那是。你说咱个车老板子就这条方便,哪疙瘩(gāde)都去。北甸子我换常4就去一趟。尤其是一入秋了,甸子里的茅草就该收割了,家家户户都抢着夺着进甸子里去收割小叶樟。收到手了可就是钱呐!几家没养车的老相识,像陈大贵啦,老何家啦,都用过我的马车。你说屯子里出点新鲜事儿啥地,我能不知道嘛。就说他张磕巴吧,扒了皮我能认识他骨头!你知道他咋磕巴的吗?”
  “嗯,我听屯里人说是叫杨大鞭子给揍地。”
  杜老六把手里的鞭杆子担到辕马的后鞧上,转过身来接着说:“那不假,真就是杨大鞭子一个嘴巴子给削磕巴地。你没听过他诉苦吧?他在批斗杨大鞭子的时候,咋不说说人家因为(yōnghù)啥给他个嘴巴呢!?”
  刘戈好奇地问:“杜大叔,到底是因为什么呀?”
  “这小子从小就不着调,挖绝户坟、踹寡妇门,没有他不干的坏事儿。那是四、五年前的事了,杨大鞭子雇他打了几天短儿,那小子,真是‘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可有一样不离身儿的本事相当好了,那就是有事儿没事儿撩扯人家媳妇。那时候杨大鞭子跟小妞子刚打伙不久,有一天,杨大鞭子跟张磕巴干完活到家刚卸了套,一转眼这小子就没影儿了。杨大鞭子只好自己拴好了牲口,又喂了马。哎,马槽子里都填了两遍草料了,也没看见张磕巴回来。杨大鞭子心里这个气呀。他一琢磨不对劲儿,就转回上屋撒摸他去了。只见那小子把上房窗户纸扒了个窟窿,正趴那儿往屋里看呢,一只手还在裤裆里使劲揉扯那个玩意儿,连有人走到跟前儿都没觉警儿。杨大鞭子个子高,他就着上面的窗缝一看,自己的媳妇正在屋里擦身子,上身什么都没穿,一对白白胖胖的奶子晃晃悠悠地让人看了心里直痒痒。看到自己的媳妇被张良那小子给偷看了,杨大鞭子心里的火呼呼地往上冒。这工夫他听见下面的张磕巴一阵哼唧,像闹完圈的毛驴似的堆祟5了下去。杨大鞭子气不打一处来。他抬起巴掌,狠狠地削了张良一个嘴巴子,把正做着好梦的他打了个仰巴叉。那小子又惊又怕,捂着湿漉漉的裤裆跑了。就这么地,他半道落了个磕巴的毛病,而且越着急就越邪乎。”
  杜老六竹筒倒豆子,一点没剩地把张磕巴的丑事儿抖落个干净。他忽然想起车上还坐着个黄花大闺女呢,这才觉得说走了嘴,顿时弄了个大红脸。他一缩脖子转过身去,操起鞭杆连甩了几个响鞭。
  郭山的眼前又出现了张磕巴带人把披头散发的小纽子架出逢春堂的一幕,耳边响起她那屈辱的哀求和那些人挂在嘴上的脏话。
  “小纽子是地主婆子,是勾引农会干部的婊子?”郭山好像自语地问。
  “嗨!北甸子哪有几家种地的,就杨大鞭子有点儿地、有两闲钱儿。可是……他家的那几条垄还不如有些屯子中农家的地多呢。再说了,小纽子打小就没享过啥福,没爹没娘跟着她姨过日子,一个苦水里泡大的孩子,不会说不会道地,能有那能耐?”
  咏言工作室创作
  ………………
  注释:
  1、 老鼻子:特别多的意思。
  2、 牢崩儿地:牢牢地。
  3、攮搡:挤兑、贬低。
  4、换常:经常。
  5、堆祟:瘫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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