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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作品名称:起枪      作者:子鸿      发布时间:2013-06-24 10:55:34      字数:4744

  六月份的东北已经进入了夏季,天气越来越热,杨花柳絮开始漫天飞舞。街边儿上、沟子里、墙角下,到处都是开着黄花的蒲公英,一串串的榆树钱儿在微风的摇曳下零零星星地飘落下来。
  老梁用围裙擦着沾在手上的苞米面走到院子当中站好,他踅摸6了一圈没有看到郭山的影子,于是操着山东腔大声吆喝起来:“我说郭山呐,在哪个地场呢?出来说话!”
  “来咧!”郭山调皮地模仿着老梁的山东口音,高声答应着从房后跑了过来。
  郭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笑嘻嘻地问梁师傅:“师傅,啥事儿?”
  看到郭山的麻利劲儿,老梁开心地笑了。那张笑脸就像一只失去水份的山核桃皮一样挤满了皱纹。他把围裙拿在手里抖落着:“我说郭山呐,手头还有要紧的活儿没?”
  郭山早就猜到了梁师傅找他肯定有事,他故意调皮地说:“正忙着呢!”
  “是啊,何队长一定交待了你不少工作。哎,你跑房山头做么去了?”
  “嘻嘻!何队长交待的工作我都干完了,这会儿你知道我干啥(gàhá)呢?在房山头上练站桩呢。”
  “你也先别站桩了,一会儿帮我铡点儿马草,预备下屯去工作的时候带着。”
  “行啊,我这就去搬铡刀。”
  郭山说着跑到马棚,搬起铡刀来了个力举千斤鼎,双手把二百来斤的铡刀床子举过头顶一步一步走到老梁的跟前。
  “咋样?师傅!”
  老梁赞赏地看着郭山渐渐隆起的腱子肉:“好小子,功夫就得这么练!”
  “师傅,啥时候交我那套刀术呗?”郭山气不长出面不改色,把铡刀轻轻放下,摆平稳了开始干活。
  “别急着学刀术,先把功夫底子打好了才能练啥是啥。”
  老梁续草郭山持刀,俩人边干边聊,眼前很快堆起了半人多高的马草堆。
  正忙乎着,忽听上房传来一阵呼喊声。
  “队长,队长!何队长晕倒了!”
  “老何咋地了?山子,快!”老梁扔下手里的草捆子一个箭步窜了过去。
  县大队的四合院总共有三间正房两间厢房。上房的东、西屋分别是老何跟老叶的办公室兼卧室。老叶带着几个学生去南山根子调查转移浮财的小地主范德才去了。中间的正房是警卫班和工作队员的宿舍,后院是马棚和仓房。
  何队长正一个人俯在桌上批文件。这几天由于挖浮财的工作进展缓慢,他的心里有些窝火,饭量也明显减少了。文件批到一半儿,何以民感觉胸口一阵阵翻腾,恶心想吐,头也有些迷糊。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算活动活动喝口水往下压一压。刚走了没几步,眼前一黑,天地都跟着眩转起来。他两腿一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老梁和郭山奔到屋里时,何队长已经被两个战士抬到了炕上。只见他两眼紧闭,脸色惨白,豆粒大的汗珠子顺着鬓角滴答下来,胳膊腿一阵紧似一阵地抽搐着。老梁把手指伸到他的鼻孔下一探,呼吸十分微弱。摸摸手脚,冰凉!
  “奶奶的,这可怎么好。这是么子病啊,来得咋恁急!”
  “梁师傅,让我看看。”
  郭山扒开何以民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又用大拇指和食指捏开他的嘴察看了一下他的舌头和嘴唇。
  老梁着急地看着郭山小心地问:“怎么样?用不用套车往县里送?”
  “不行。梁师傅,何队长好像是起臭翻了,是个急症。”
  “啥是臭翻,咋这么厉害?你怎么知道那个乖乖?”
  “我看就是臭翻。你看他:‘恶心吐,口发干,手脚凉,冷汗连。’这不是臭翻是什么?”
  “小子,别一套一套地,快说咋办吧!”
  郭山没有停止观察,他紧盯着何队长的脸说:“我跟我师父学徒四年多呢,治这个病可是我师傅最拿手的!”
  “对啊!你学过医,这个病你遇到过吧,要不要紧?”
  “嗯。何队长这个病来得太急,得赶快,不地怕够呛。”
  郭山跟老梁的额头顿时都冒出了汗来。
  “奶奶的!麻溜找宋胖子去吧。我背他去。”
  “我师父去哈尔滨进货去了,怎么也得三、五天才能回来。”郭山抬头看着老梁焦急地说。
  “娘呦!三、五天,一会儿也耽误不起呀!”
  看看何以民口角冒出了白沫子,呼吸越来越急促,老梁心急如焚地用右拳砸着左手心在地上转悠着没了主意。
  “我来试试吧,许是能管用!”
  老梁抹了一把鼻尖上的汗,问郭山:“郭山,你有把握吗?”
  郭山伸手挠了几下后脑勺:“嗯……,我经手治过。”
  “那……,你要能把老何这病给治好了,真是大功一件。等哪天我上佳木斯给你买好吃的。”
  “有钱你还是给何队长准备点补品得了。他就是大伤过后气血不足闹的。”
  郭山对站在一旁发愣的两个战士说:“你俩帮个忙呗,把何队长的裤子退下来,让他翻过身去趴着。”
  在老梁的帮助下,何以民的裤子被三下五除二地剥了个精光。
  老梁用下颌示意一位战士:“你到门外站岗去,别让老百姓闯进来。不好看。”
  “是!”战士转身走了出去。
  郭山扒开何以民的屁股一看,肛门口果然有大大小小三、四个紫亮的血泡。
  何以民的确是起了“臭翻”。
  “臭翻”在医书里没有明确记载,北方民间多有流行。就医理而论,它跟操劳寒湿有关,属于“阴毒伤寒,少阴中邪”一类,病情严重的会因阳气暴脱而出现昏厥甚至死亡。由于缺少理论指导,治疗上往往多用民间的土办法。郭山跟着宋胖子学徒,接触过这类的病人。所不同的是,何以民的病情十分急迫而且笃重,又是一队之长,这份量不免叫郭山的心怦怦直跳。
  “梁师傅,快去给我找根针来。”
  老梁一遛小跑回到他的房间里取来了一根缝衣针递到郭山的面前:“山子,你看这根中不?”
  郭山接过缝衣针:“中!划根洋火把它燎红了。”
  老梁小心翼翼地划着火柴凑了上去。
  郭山又对旁边的战士说:“把何队长的肛门扒开!”
  趁热乎劲,郭山用两个手指捏着针尾向最大的一个血泡刺去,只听“扑!”的一声,一股紫黑的血线直喷出来,不偏不斜正喷到郭山的脸上。老梁下意识地伸过手去给郭山擦了把脸,竟把脏兮兮的黑血抹了他一脸。郭山完全没有意识到脸上的东西有多脏,他小心翼翼地下针、挑泡。说也怪,当郭山在何以民的心口窝划了个小口子,用针挑出来一段羊毛似的白线儿以后,何以民长长地出了一口大气,立刻停止了抽搐,嘴角也不冒白沫子了。
  老梁见状高兴地在郭山的后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子呃,有两下子!”
  郭山被打得一咧嘴。他的小褂子已经湿透了。给何队长做了一番消毒处理以后,郭山才直起腰来用手背抹了一把汗。
  “妥咧?”老梁用眼睛盯着郭山的脸小心地问。
  “妥了!我再去给何队长抓两副药,补补中气外带去去湿气就没事了。”郭山一边收拾,一边腼腆地一笑。
  “山子,你可立了大功咧!”老梁高兴得几乎掉下泪来。他伸出手又要拍郭山的后背,郭山一个箭步跨出了房门。
  叶喜凡一回到工作队老梁就把白天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跟他汇报了一遍。叶喜凡急忙跑到何以民的屋子里去看他:“好家伙!一场虚惊啊,现在感觉怎么样?”
  “呵呵。没事了。又捡了一条命。”何以民还很虚弱,但是精神状态挺好。
  “你呀,就是命大!看来咱工作队还真得有个郭山这样的人,关键时刻派上用场了。”
  “多亏郭山了,要不然这命就捡不回来喽。来,说说情况。”
  “你要是能坚持住,我把大家都召集到这屋来,顺便开个会,让大伙一起听听。”
  “好!”
  叶喜凡把队里的人都召集到何以民的房间里,屋子挤得满满地。几名老队员脱了鞋,盘腿坐在炕上,炕沿边上也一个挨着一个地坐了一排人。有几个烟瘾大的,屁股刚挨上炕,手里就操起了旱烟袋,一会儿的功夫,叶子烟的辛辣味弥漫得满屋子都是。几个学生队员开始你一声我一声地咳嗽起来。老梁走过去伸手把那几个人的大烟袋抢下来磕灭了火,飘飘忽忽的烟雾慢慢消散了。
  叶喜凡清了清嗓子,拍了几下巴掌:“肃静吧,咱们临时开个会。同志们,正式开会之前,我要表扬一下郭山同志。这个同志虽然到咱们大队不久,工作作风却很严谨。他不但积极肯干,而且学习也很努力,最重要的是关键时候能冲得上去。听老梁同志说呀,今天上午咱们何队长突发了个急症,叫啥?‘臭翻’!情况很危急。当时队里只剩几个值班队员,都慌了手脚,就连经验颇为丰富的老梁大哥也被急得六神无主了,把郭山同志学过医这个茬口都给忘了啊。看出来着急了。”
  大伙看着老梁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等大家的笑声落下去后,叶喜凡接着说:“看到何队长已经晕过去了,郭山挺身而出,体现了一名工作队员对同志、对集体的热爱。听说挑臭翻时,恶臭的毒血迸了他一脸,他一点儿都没嫌脏,凭着当学徒时积累下来的经验,硬是把何队长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立下了大功一件。希望同志们都学习郭山同志的精神,多替战友着想;多为革命事业着想,使我们的队伍不断壮大起来,把土地改革工作推向新的高潮。大家鼓掌!”
  小屋里顿时掌声雷动。郭山坐在门边儿的木凳上腼腆地低下头去,双手汗津津地扯着衣襟。何以民半靠在自己的行李卷儿上拿着小本做着记录,他脸上挂着微笑,挑起眼皮用赞许的目光看着郭山。
  “可以这么看,现在土改工作已经进入到了‘砍挖’的关键时刻。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万万不能叫我们的同志掉队;万万不能叫我们的领导骨干掉队。我听老梁说郭山还给大家熬了什么汤,让大家败火解毒,这就保证了大家的健康,保证了战斗力嘛。这是功上加功啊。”
  大家又报以一阵热烈的掌声,而且夹杂了赞许。老梁站起来使劲拍着巴掌,激动地喊了一嗓子:“向郭山同志学习!”大家立刻跟着喊了起来,声音把房顶上的灰土震得扑簌簌地往下直掉。
  “郭源,你给何队长汇报汇报范德才的情况。”叶喜凡笑吟吟地示意郭源发言,全体工作队员都安静下来。
  “是!”郭源掏出笔记本从炕沿上站了起来:“地主范德才,46岁,住南山根子屯。大儿子和两个女儿已经成家。现在家中还有四口人。有好地三垧半、拴二马花轱辘车一挂、三间房四合院一座、偏厦子两间。分果实的时候,他家的青瓷掸瓶一对、洋瓷盆大小三个、趟子绒被面两床、白花其布一匹、羊羔皮筒子三副、座钟一台、红松寿材两副、八仞水缸三口被登了记。现在家里给留了口粮、三间房和一挂花轱辘大车。嗯……两匹马给分了。”
  “马分了,那车还有个屌用!”
  坐在炕里的“老东北”嘴里叼着灭了火的空烟袋,适时插了那么一句,把在场的人都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何队长也呲着大板牙乐了。
  “另据群众检举,范德才家里应该有一些金银首饰和流行券,分果实的时候没有登记。现在他也不诚认。这些浮财肯定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
  郭源稍作停顿看了何以民一眼,接着说:“农会的人已经拷问过了,但是他口风很紧,拒不承认转移浮财的罪行。我们也给他过了一堂,嘴都打出血了,也没说实话。嗯……,基本就是这么个情况。”
  郭源汇报完毕很礼貌地用眼神向叶喜凡请示,叶喜凡点点头。郭源坐回到炕沿上。
  何以民边往笔记本上记录边说:“嗯,不错,没有白去嘛。”
  吃了郭山的药,何以民比刚刚挑完臭翻的时候又好了许多。说话也有了精神。他合上笔记本坐起身来:“根据这个汇报看,范德才是个小地主,浮财按政策也应该分。这种转移浮财的做法叫……叫什么来着?有个名堂来的。”
  “叫金蝉脱壳。”老梁插话。
  “不是,应该叫瞒天过海。”郭源纠正了老梁。
  “嗯。不管叫什么吧,反正都是逃避运动。这样是不行的。一定要穷追到底。”
  “但是,同志们要注意。小地主现在已经不是重点打击的对象了。重点打击的对象应该是那些民愤极大的恶霸地主,尤其是帮助日本鬼子办过事的大地主。小地主的浮财一定要追缴。但是不能靠打,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捆绑拷打了。一定不允许了啊!听着没有?”
  看着大家有些疑惑的眼神,何以民缓了一口气:“我琢磨了很久,大家看看这招儿能不能有效。我们要攻心啊!你去找那些一年到头吃不上、穿不上的贫雇农去跟小地主们唠。叫他们知道都是一样的人、一样起早贪黑出大力,为什么光景却不一样呢?这不就是剥削与被剥削的结果嘛。攻心,应该叫他们感觉到剥削人的行为是可耻的,是伤天害理的。哎,这样他就良心发现,主动缴械了。你们说是不是?”
  叶喜凡接着何队长的话:“是的,我们要学会讲政策。”
  郭源浑身一阵燥热。他似乎从何以民的讲话中感觉到了自己的做法同当前政策之间的距离。
  何队长继续说:“明天我带一组人去南山根子会会范德才。老叶,你带一组人去黑头沟那边转转。老梁留下看家。哦,对了,以后郭山就是我们的正式队员了。老叶,你打个报告上去,明天郭山先跟我行动。”
  “何队长,郭山可以转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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