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首战告捷

　　“砰、砰、砰”驻广州日军军事指挥中心的办公桌被田中拍得震响，他嘴里大声叽里咕噜地喷出愤怒的日语，内容大致是：你们怎么搞的？怎么安排粮食供给行动的？居然让一小撮支那人抢走我们的武器粮食！简直是奇耻大辱！你知错吗？
　　“哈依！”距离桌子约三四步开外的下级军官山本自知犯了行动的错误，只好耷拉着脑袋诚惶诚恐接受着上司的训斥。
　　“岂有此理！一定要把这股武装势力给我彻底掐死！”田中咬牙切齿，右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小眼缝里射出阴险冷峻的寒光。
　　“还愣着干什么？把李朗鸡叫来！”田中一声断喝，“哈依。”山本终于放下心头大石，连忙后退几步敬了个军礼转身恨不得肋下生了两翼马上扑腾起来飞出去，他惧怕田中突然想起要严惩自己的失职，实行军法处置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与山本的沮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吴勤的喜悦和踌躇满志。他领导下的抗日武装力量刚刚打了个漂亮仗。崇文二十四乡是水乡，水路四通八达。几天前得到确切消息，日军有一支小规模运送粮食物资到广州总部的船队要经过水乡，日军自恃武器先进，再加上广州地区的不战而降完全是在步之前沦陷的东北三省后尘，他们认为这个民族也太不堪一击了！过度的自傲让他们在防备心理上有了松懈，竟大摇大摆在自己并不熟悉的水域航行。吴勤和谋士们连夜周密制定了袭击方案，决定带领队伍打敌军一个出其不意，夺取其武器粮食，一方面犒劳支持抗日武装的根据地百姓，另一方面也让队伍的武器得到有力充实。
　　当日军驾驶船只驶入貌似平静的水域不久，鬼子还没来得及欣赏中国岭南水乡的旖旎秀色，吴勤的队伍便突然从隐蔽处快速出击，打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击毙日军，缴获船上装载的一批粮食物资和枪支弹药。一时间，根据地的战士百姓无不感到欢欣鼓舞，士气大振。但有人不免兴奋过了头，提议搞个庆功宴，吃一顿庆祝，下面一撮人连忙随声附和。吴勤发言道：“我们虽然首战告捷，但是这次不能不说在一定程度上是日本鬼子的轻敌才让我们轻易取胜，吃一堑长一智，日军以后一定会加强防范，我们的打击行动也更加需要部署周密，步步谨慎，不能让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我们拯救民族的路还很漫长，很艰难，暂时还不适宜大肆庆功享乐。”
　　“司令，你别老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兄弟们打了胜仗，要求喝杯酒吃块肉庆祝庆祝也不算过分吧，你咋这么扫兴呢？”队伍中有个叫李保权的闻言一脸明显的不悦。只见他，三十来岁，中等身材，阔嘴大脸。这人原籍河南，练得一身好武艺，后来闯荡广州，集结地痞流氓百余人，自己成了头子。广州沦陷时，不少人马各散东西，他仓皇带着忠心耿耿的流氓手下逃到番禺，吴勤在招募兵勇扩大队伍的过程中，李保权便拉了几十个弟兄投奔了这支抗日武装队伍。李保权虽然带来了强壮人马，却也把江湖的匪气渗入了原本良莠不齐的队伍当中，今天打倒个地主要庆祝，明天打倒个劣绅要庆祝，喝酒吃肉，划拳嬉笑，搞得队伍形象成了十足的山寨土匪。吴勤屡劝不止，为此十分的头疼，这次，他下定决心要压一压这股不良的风气，坚决制止大摆庆功宴，把缴来的肉食罐头分派给穷苦百姓，感谢他们在背后的大力支持。
　　“哼！大哥，你让弟兄们一场欢喜一场空啊！我保证让他们尝尝日本人的美食，你居然……，你这不是分明让我在弟兄面前失信丢脸吗？”李保权当场气得拂袖而去。
　　望着李保权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吴勤叹息着摇摇头。屋子里，几个分队长都陷入了沉默。王一帆忍不住首先开腔支持吴勤：“我支持吴叔的决定，咱们队伍必须整顿，无组织无纪律的风气一定要刹住。”
　　“对，我也支持！”黄轩紧跟着表态，其他几个都先后表示支持吴勤。大家开始对队伍的整编发展制定方针各施己见，互相讨论。
　　傍晚，吃过晚餐，王一帆陪吴勤沐着暮风在驻地周围散步谈心。
　　“一帆，下午你好像还有话想说最后又咽回去了是吧？你有什么顾虑？现在可以跟我单独说吧？”吴勤善于察颜观色，这个话留到此时才问。王一帆不由对他顿生敬佩，微微一笑说：“看来一帆没有什么能够瞒得过吴叔您的眼睛。”
　　“呵呵，休要奉承，你说吧。”吴勤道。
　　王一帆点点头，侃侃而谈自己的观点：“依我看，我们不能单靠乡村民众单薄的支持给养以及只联合村镇的一小撮武装抗日，这样的路走不远。这些武装毕竟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人员思想各异，甚至有些是混进来的地痞流氓，匪气十足，很难驾驭。因此我建议，第一，尽快和撤到广宁的曾养甫取得联系，他原来是广州市长，如今顶着西江八属游击总指挥的头衔，手里有权有物资，我们何不向国军争取一个合法的部队番号，从而得到正规的武器和给养。第二，我们这次虽然取得小胜，但也牺牲了一些人，同时也暴露了我们的势力，日军下一步很可能会采取行动进行打击扫荡，壮大队伍势在必行，所以继续招募新的兵勇，严格实行正规训练和整编，培养新生力量；第三，对旧有的地痞分子，能接受思想工作并改正的，留下！依旧不服从指挥和命令的，一律清除！严厉整风立纪，才能树立起司令部的绝对威信。第四，据我了解，日军的物资补给线重心在铁路运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彻底打乱敌人的粮食物资供给线应该是我们下一步的目标。南海平洲路段守备薄弱……”
　　“你怎么会想到曾养甫？”吴勤惊奇地问。
　　“吴叔，你以前曾经在政府做事，想必认识这个人吧？”
　　“呵呵，曾养甫，是我的老朋友哦，可惜和余汉谋，吴铁城一样，采取了消极的抗日方针，导致广州失守，百姓流离！”
　　“但他们依然保持一定的实力，这个时候，我们去申请部队番号，积极抗日给他挽回面子，他正求之不得呢！”
　　吴勤听完这个后生的建议，不禁拍拍王一帆的肩膀，由衷点头赞赏：“一帆，不愧是喝过洋墨水的，果然眼光放得比别人远！下午不说估计怕得罪二分队的队长吧，他原来就是痞子领头，哈哈，你处事也很圆滑嘛！”
　　“呵呵，正是如此，不知吴叔对我的建议有什么看法？”
　　“嗯，你的想法正合我意，我打算尽早和他见面。”吴勤说。
　　两人谈着谈着，夜色渐浓，村野笼罩在一片宁静当中，河水“哗哗”流动的声音像一首缓缓的乐音，柔柔抚慰着战争给这片土地带来的创伤。
　　吴勤感叹道：“一帆，你也快三十了吧？如果不是战争，你也该娶媳妇了。”
　　吴勤忽然把话题转到王一帆身上，弄得他一下沉默了。吴勤盯着他问“怎么啦？你不喜欢说点轻松喜庆的话题吗？”“国仇家恨一日不报，一帆决不考虑终身大事！”王一帆念念不忘家人惨死的一幕。“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不过想提醒你，郁芳姑娘很不错，我觉得你们很般配，昨晚上你婶婶还叫我撮和你们呢！”吴勤说。
　　“呵呵！”王一帆忽然笑起来：“吴叔你可别乱点鸳鸯谱了。"
　　“我乱点鸳鸯谱？”吴勤瞪了眼睛看王一帆，百思不得其解：“郁芳模样端庄，虽算不上倾国倾城，禀性倒也聪明，在我们的女战士当中已经是佼佼者了，看你们平时有说有笑很融洽的样子，难道你没看不上她？”
　　“什么也别说，你先跟我来。”王一帆神秘地说，吴勤跟着他往驻扎地宿舍里去。
　　他们在一个大院子的房间不远处停住脚步伫立观察，“你看！黄轩正在耐心教郁芳识字呢？现在看来，你说是黄轩和她般配呢，还是我和她般配呢？”王一帆指着那里的窗户方向小声笑着问吴勤。
　　“哦！吴勤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回头我把你婶子教育批评一顿，呵呵，她才是乱点鸳鸯谱的幕后推手，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吴勤幽默地说。
　　从屋外看去，橘黄色温暖的油灯亮着，窗户纸上，反映出一双美丽的剪影……
　　吴勤和王一帆对视一笑，心领神会正要离开。突然，隔壁院子里的划拳声破坏了夜的宁静。
　　“六六六啊”“八匹马呀。”“哥俩好啊！”“哈哈，轮你喝了！”
　　吴勤听着听着，眉头拧成个结，“我倒要看看谁在违反纪律。”他说，其实心里明白，那院子是李保权负责分队的住所，吴勤迈开步子，王一帆紧跟在后。
　　踏进那间屋子，只见三张方桌拼在一起，二十几个人围在一起划拳喝酒。吴勤喝道：“大家安静点好不好？”“哟，司令来了！快请上座”，有人连忙起身退出让座，吴勤近前一看，摆了一桌开了封的鱼肉罐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竟然私自扣留罐头自己享用，说吧，该怎么处理？”众人面面相觑，王一帆注意到李保权并不在其中。
　　“司令，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为你卖命的弟兄们？”话音刚落，李保权一脸傲慢踏进门口。
　　“大哥，你回来了？”众人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原来，刚才李保权只是上了趟茅房小解。“嗯，慌啥？咱又不是杀人放火，就算有罪也罪不致死！不就那么些罐头吗？吃了又怎么样？想当年，老子大鱼大肉……”李保权发起牢骚来。
　　“你给我闭嘴！”吴勤忍无可忍：“要大鱼大肉伺候的大老爷们，马上给我滚出这个队伍，这里不是土匪山寨，必须遵守纪律！容不得任何人撒野。”
　　李保权火了：“好啊！你得势翻脸不认人了，走就走，弟兄们，跟老子回市桥投奔我结拜兄弟去。”
　　“有谁不愿意留下的，请自动离开，我决不难为你们。”吴勤严肃认真地说。
　　令李保权万万想不到的是，曾跟着自己闯荡江湖的一班弟兄，此时竟没有一个人表态愿意跟自己走。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他只得悻悻收拾包袱，一个人孤零零、灰溜溜的连夜离开驻地。
　　来到村口，他狠狠折下一枝冬青，咬牙切齿发誓要报复吴勤，致他于死地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