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逼离乡井

“砰砰砰”，拍门声把张玉儿吓了一跳，她甩掉扫帚，快步走到门口，警觉地问：“是谁？"
“是我！大热天的把门关的严严实实干嘛？快开门！外面晒，热死了”张玉儿听出来是丈夫梅林的声音，悬着的心放下了，“吱呀---”把门打开。梅林进来，张玉儿在身后又把门关上。
“今天那么早就回来啦？”张玉儿问。
“嗯，地里的活都干好了。哎呀，开开门吧，通通风凉快些。”梅林说，可张玉儿没有听他的。梅林走进屋子，一眼看见素馨跪在地上，眼角泪痕未干。“怎么回事？”梅林诧异的问妻子：“素馨又惹你生气了？”
“你问她去？她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张玉儿说。
“素馨，是不是中午饭做糊了？还是衣服缝不好了？”梅林边问边转身 劝妻子：“小事情，重新做就好了，你也别生气了，生气伤身。”
“我哪能不生气啊？我还要打死她呢!"张玉儿余怒未消。
“呵呵，素馨，给婶婶陪个不是，快起来吧。”梅林在极力调和气氛。
“对不起，二婶。”素馨低声说。
“说！那个男人是谁？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敢做出这胆大包天的事来？”张玉儿丝毫没有饶她的意思，继续追问。
“没有，不是我干的。婶婶你不能冤枉我啊。”她还在极力隐瞒。
“好啊!你是有心和我作对了，是吧？证据确凿，还死嘴硬，我，我，我打死你！”张玉儿的气又上来了，上前掐捏她。
“啊！啊！……”素馨扭动着身子躲闪，“我叫你躲，我叫你躲。”张玉儿越发的狠劲掐，梅林一阵阵揪心。
终于，张玉儿的手停下来，她突然感觉素馨的衣角处有些硬，好像藏着东西，不由分说把素馨的衣角翻起来，发现衣角加缝了一个小小的口袋，“嘶---”张玉儿一把撕开，几张钱票露了出来.那是左瀚给她的那几张钱票，她小心翼翼地藏在暗袋里，想不到还是被发现了，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好啊！原来为了几个小钱就去干那种事，简直是天生的贱货，说不准哪天遇见个男人，给几个小钱，恐怕连身子都给人了。”张玉儿把钱塞进自己口袋，继续骂道。
“到底什么事啊？你给我说清楚。”梅林听得一头雾水，连忙问。
张玉儿把事情经过细细的和丈夫说了，完了问丈夫：“你说，你这侄女该不该打？她会给咱们闯祸的。”
梅林沉吟一会：“算了吧，玉儿，就饶她一次吧。素馨还不懂事。”
“问题是她不肯认错，现在年纪轻轻的就那么倔强，将来还能指望她会孝顺咱们吗？”张玉儿不同意，一定要素馨招认了才肯罢休。
她不再说话，泪水涟涟，她希望张玉儿把自己打死算了。
张玉儿挥起了扫帚，落到半空就被梅林抢了过去。
“够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你难道要打死她吗？” 他把扫帚扔在了一边。
张玉儿一愣，丈夫从来不敢顶撞自己，这次怎么了？
“素馨，快起来，该干嘛干嘛，这事就别提了， 不过你也要知错悔改，以后做事要三思后行。”梅林说。
张玉儿“哼”的一声：“你就纵容着她吧，迟早要给你惹祸的，我就看着你怎么收拾。”
梅林叹息一声，闷闷不乐又出门去了。
“你上哪去？”张玉儿问。
“我找王忠喝酒。”梅林头也不回，这个家，经年累月已经被张玉儿统治得毫无温馨幸福之感 ，他唯一的快乐也许就只有找村里的发小---王忠闷两口酒。
这天，如果不是王忠老婆黑着脸下了逐客令，梅林还真不想回家，“同是天涯沦落人哦！可怜咱哥俩都娶了个河东狮。”王忠不敢远送，看着梅林的背影暗自叹息。
夜，树影婆娑 ，筛落了一地细碎的月光，“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梅林嘴里咿咿呀呀地哼着《客途秋恨》里的一段南音，摇摇晃晃往家走。
张玉儿和儿子沐浴后早早睡去。那时的民风比较淳朴，村里从没发生过鼠摸狗盗的事。素馨左等右等还不见二叔回来，于是像往常一样把门虚掩上，在门后放一张椅子，见月光从窗户探进，便把油灯灭了，自己进房上床歇歇。本以为梅林回来推门，椅子挪动会发出响声，等确认二叔回来后，自己再安心入睡。但她最终却没能抵御住睡神的诱惑，梅林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入眠。
梅林好不容易找到家门，推开，直觉头重脚轻醉眼迷糊，辨不清东南西北。身子也不洗了，隐约瞧见房门，就往那里去，一头倒在床上。身上觉得热热的，解了纽扣，敞开膀子，裤带也松松，这才觉得舒服，一下子就睡去。
张玉儿一觉醒来，摸摸身边，空空如也。连忙起来，往窗外探视，但见月影偏西，估计已经子夜时分，心想不好，丈夫这个时辰还没回来，该不是在路上出什么意外了吧？张玉儿虽然脾气不好，内心还是很紧张自己的丈夫。她赶紧出了卧房，摸到桌边“咔”划一支火柴点亮油灯，见大门半开，心中不悦暗骂素馨懒惰贪睡，便擎了油灯，站在门外扫视着远处的路口，好一会，眼睛却搜不到半个人影，一群萤火虫徘徊在山野幽草间，微弱的光闪来闪去，张玉儿的心开始收紧，回身进屋，她要唤醒素馨，作伴出去寻找丈夫。
“素馨，素……”张玉儿喊着，三两步踏进侄女的闺房，眼前的一幕让她顿时惊呆了，梅林竟然睡在了素馨的身边！看他两个，叔叔衣扣敞开，裤子下滑到了脐下三寸，小贱人身上只穿了一套薄薄的睡衣，两个迷人乳峰随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此刻，她脑海立时升起一幅淫荡乱伦的画面。
“好啊!怪不得处处护着小贱人，原来早就动了你的色心！”张玉儿眼里几乎喷出火来。她怒急攻心，“乒乓”一声，油灯落地开花，张玉儿退出大门边操起扁担再冲进去，“狗男女，你们给老娘都起来！”她歇斯底里地吼着，可能是太过激动，还没够着床沿她就一扁担下去，素馨刚向里面侧转身，结果只打中了睡在外面的梅林的腿。
“啊！”随着梅林一声惨叫，素馨整个弹了起来，懵了！叔叔怎么睡在了自己身边？
张玉儿失去了理智，不分青红皂白挥起扁担朝素馨打去，素馨惊叫着抱头闪避，身上挨了几扁担，疼得要命，她不顾一切跳下床，出了门拼命朝郁芳家奔去。张玉儿气喘吁吁追不上，只好悻悻地往回走。
小宝被屋里打斗声惊醒了，出来时撞见母亲凶神恶煞的样子，呆了！
“哎呦，哎呦”梅林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感觉腿动不了，酒气全醒了。
“哼!小贱人服侍你，很销魂吧？”张玉儿可不管他疼痛的表情，一把拧住丈夫的耳朵，醋意大发的逼问。
“玉儿，你误会了，我昨晚喝多了，回来的时候晕头转向的，看见房间就进来睡了，把素馨当做是你了。”梅林申辩道。
“哼!我相信你才怪。我哪有小贱人那么迷人啊？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张玉儿冷笑道。
“是真的，我哪敢骗你，玉儿，我的腿，我的腿动不了了，快去找郁郎中给我看看吧，估计骨头被你打断了，哎呦，哎呦。”梅林眉头拧得更紧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鬓边渗出来，嘴里不停地叫疼。
“你就装吧。”张玉儿开始还在冷眼旁观，等到四更，见丈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慌了。“小宝，快去请郁郎中来给你爹看看。”
“哦”小宝一阵旋风似的出了家门。
梅林的小腿骨裂了，郁郎中给他上了药，用布条固定好，叮嘱要卧床休息。一个星期不能动弹。
郁郎中就是郁芳的爹，昨晚素馨慌张地去投奔了他家。他也正想弄明白事情的真相。“梅林嫂，别怪我多事，昨晚素馨哭着奔来我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
“唉！都怪我，喝醉了酒，错睡到了素馨的床上，玉儿误会了……”梅林万分后悔。
张玉儿一时无语。郁郎中好心劝道：“梅林嫂，我是看着素馨这孩子长大的，以她的品行，绝不可能去勾引梅林。梅林是你的丈夫，他的为人你最清楚不过，他怎么会做出这等禽兽的事来？依我看，纯粹是误会一场。再说，如果他们真的偷情，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让你看见？”
“素馨去了你家？”张玉儿问。
“嗯，素馨哭了一夜，我担心孩子想不开，你快去接她回来吧 。”郁郎中说着就告辞回去。
“玉儿，去接素馨回来吧。”梅林低声下气地求张玉儿。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张玉儿继续持怀疑态度：“就算你上错了床，也没必要敞开膀子，脱了裤子吧？”
妻子一番话让梅林哭笑不得，只得忍着疼痛耐着性子给张玉儿解释。
梅林受伤不能下地干活，张玉儿不得已硬着头皮赔了笑脸上郁家把素馨哄回来。误会冰消，这事情本该就过去了。可是偏偏张玉儿天性多疑，她始终认为丈夫对素馨怀有色心，于己不忠，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她甚至把梅林在夫妻生活中对自己的冷淡也归咎于素馨对丈夫的吸引，弄得自己醋火上升，内心不悦。
这天早上，素馨顶替叔叔下地劳作，荣二小姐的嫁衣已经做好，张玉儿亲自送上门。刚到荣府门口，撞上了媒婆李氏嘟哝着从里面出来：“真是好心不得好报，也不看看自家的少爷的资质，还想学武大郎娶潘金莲，要真有，也是个红杏出墙的货色。”
“李婶，这么早跟谁生气呢？”张玉儿和她打招呼。
李婶把张玉儿拉到门外一边，大吐苦水：“荣太太先前托我做媒，想给大少爷找个老婆，我好心给他们跑腿，介绍了东村的姑娘，这姑娘小时候得过病，脑子不是太好使，刚来撮合就被荣太太骂了一顿，说我乱点鸳鸯，有心害他们大少爷。梅林嫂你给评评理，荣家大少爷不就是再世武大郎一个吗？正儿八经端庄的女孩儿家谁肯嫁给他？本来想拿点跑腿钱，却无端端被骂了一顿，你说我这口气能咽得下吗？大户人家就是欺负人！”
“你说荣大少爷想娶老婆？”张玉儿问，心里有了想法。
“那当然啦，他们大少爷都二十几岁了，命好的话早就当爹了。不说了，这媒人，我是做不成了，走喽。”李婶说着抬脚要走，被张玉儿一把拉住。
“李婶，你看我们家素馨怎么样？”
“你们素馨要找婆家吗？包在我身上，保管给你们找个好女婿。”李婶拍拍胸脯道。
“我是说，荣家大少爷会喜欢咱们素馨吗？”张玉儿说。
“什么？梅林嫂你开玩笑吧？想把自家如花一样的女儿嫁给武大郎？”
“其实，大少爷除了个子矮一点，再也没有其他缺点可挑剔的了，要是咱们素馨嫁给大少爷，一辈子就享福了，我倒觉得满意。”张玉儿一副无所谓的神态。
“你说真的？”李婶问。
“当然是真的，你去给荣太太说，他们要是有意送聘礼来，我张玉儿就敢收下。把素馨许配给大少爷。”
“你说话要算数哦。”
“当然算数！”
“那好，我这就去，这回媒人红包我是拿定了。”李婶欢欢喜喜地和张玉儿并肩入了荣府。
张玉儿以告发素馨助荣二小姐私奔的秘密相要挟，逼着素馨答应嫁给荣鑫平。素馨对这个家彻底失去了留恋。为争取自由，她假意答允，暗地里却打算着自己出省城谋生。在荣府隆重地送来丰厚的聘礼当天，素馨悄悄地收拾了小包袱，趁天还没亮，在村口会合郁芳，匆匆朝十几里路外的水路码头奔去。
郁芳一直把她送到了码头，并掏出自己仅有的私房钱赠予素馨，一对好朋友依依道别，哽咽失语。
天亮了， 船缓缓驶离码头，郁芳在岸边挥着手，素馨心中一片茫然，前方的省城还是那样的未知陌生，熟悉的故乡山水已在身后推远，推远……
“陆春霖，也许今生注定素馨与你无缘了。”她喃喃自语，泪水早已簌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