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挣破樊篱

左瀚的纸条藏在衣角内两天了，梅素馨寝食难安，抓破头皮，就是想不到一个合理的借口进入荣家大院。而左瀚暂时寄居在附近的农家，每天在她洗衣的必经之处等着她的回复，满怀希冀却屡屡等来了她摇头的反应，眼看离荣淑洁出阁的日子越来越近，他急啊！好几天晚上睡不着出来散步，踏着月色，就绕着荣家大院外围转圈，甚至连硬闯荣家的心都有了。
“哎哟”她轻轻一叫，眉心瞬间聚拢，丢下那件衣服，抽出左手，只见中指已经渗出一点血来，她刚才走神了，针头透过绸缎没有走回路，直接扎在手指上。
就这么轻轻的一声，正在一边给客人量衣服尺寸的张玉儿居然入耳了，她侧眼瞄了一眼素馨，慌得她马上又抓起了那件半成品，低下头不敢去触碰张玉儿犀利的目光，继续开始缝接。
“哼！笨手笨脚的，也不知道以勤补拙，扎到手活该！”张玉儿说了句幸灾乐祸的话，转身又去忙她的活。
“哼！你不也扎过自己的手指吗？你也活该！”素馨很不服气，心里暗想，那声“哼”藏在鼻腔里却不敢发出来。趁着张玉儿顾着和客人说笑时稍稍抬眼偷偷朝张玉儿撇嘴。这时，张玉儿搭在颈项的软布尺映入她的眼帘，忽地，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里升腾起来……
左瀚听了梅素馨的主意，十分欣慰，她终于想到办法踏进荣家了！
“梅姑娘，先前给你的那张纸条不要了，换上这张。”左瀚从衣袋里摸出另一张折叠好的纸条。
“哦，你这是？”她不解地掏出衣角的条子还给他，然后接过他重新写的那张，放入衣兜里的时候，手触到里面一条量衣服尺寸的软布尺，心跳开始加速。
“还有，麻烦你一定记一下，淑洁在哪个方位的第几间房子。”左瀚说。
素馨不明白左瀚的意图：“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先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出来再说。”左瀚继续说：“你把手伸出来，我写两个字。你进去的时候先趁人不注意展开掌心让淑洁看到，给她一个眼色，她就会配合你量身，如果你贸贸然进去，淑洁可能会反感不让你靠近，这样就无法把纸条传给她。”
左瀚在素馨的手心写上大大的“左瀚”两个字，素馨不由得暗暗佩服左瀚的心思缜密，荣二小姐如果是反对父母安排婚姻的话，一定不会配合量嫁衣的尺寸。
“嗯，我进去了。”
素馨走进荣家大院，心“砰砰”直跳，她努力地控制着不让腿打哆嗦。
“太太，梅家姑娘素馨来了，说要见二小姐。”女佣向唐氏报告。
“她不好好在家做针黹，无端端跑来干嘛？”
“说是不小心把二小姐以往的衣服尺寸丢失了，重新来量一次。”
唐氏摇头叹息：“唉，真是个丢三落四的丫头，怪不得张玉儿时常生气骂她。你把她领去吧，记住，不能让小姐出门。”
“嗯嗯，知道了。”女佣连声应道。
望着女佣的背影，“淑洁啊！别怪妈狠心，以后你就知道父母的一番苦心了，我们都是为你好。”唐氏喃喃自语。
“吱呀---”门打开，女佣走在前面：“小姐，梅姑娘来给你量新衣服的尺寸。”
“出去！滚出去！我不要做什么新衣服。”荣淑洁朝女佣呵斥，素馨注意到荣二小姐颜容憔悴，但声音激动得有些抖。
走近了，当荣二小姐的目光狠狠射来的时候，素馨紧紧抓住机会展开了掌心，并快速地眨几下眼睛。在前面的女佣根本看不到素馨在背后的动作眼色，毫不觉察。
荣淑洁怔了一下，她指指梅素馨，反应平静：“你过来量吧”
“你出去，别忘了关门，不然我会跑的，你就不好向太太交代了，是不？"荣淑洁冷冷地对女佣说。
"呵呵，小姐别见怪，我也只是按太太吩咐去做。”女佣陪着笑脸，走到门外等。
把叠好的纸条连同软布尺一起掏出来，素馨顺势把纸条塞给了荣二小姐，然后装作给荣淑洁量了一番尺寸。“左瀚来了”素馨靠近她轻轻说。她点点头，从荣淑洁喜出望外的眼神判断，左瀚的确是荣二小姐爱的那个人。梅素馨匆匆从荣家出来的时候，心里暗暗记下了厢房的位置。
白兰树下，“呼”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左先生，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了，你以后就别纠缠我了。”她说。
“嗯，还有一件事请你帮忙。”左瀚说。
“不，不，我不能再为你做任何事了，你就别难为我了。”素馨连连摇头。
“我只是想向你借一样东西，很简单的工具。”
“什么东西？”她问。
“你家里有没有斧子？”
“没有？你要干什么？你想杀人呀？千万使不得。”素馨听得心惊肉跳，脸色煞白。
“呵呵，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左瀚慢慢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
“哦，原来是这样，吓死我了。”她双手按住胸口说。
“砍柴的刀有吧？”他问。她想了想，点点头。
原来，左瀚在晚上仔细观察了荣家周围的环境，发现围墙不高，搬块石头垫脚双手支撑起身体就可以翻越进去。他爬上墙头探看过，院墙只见四合院的每间厢房后都有个木栅栏的通风窗户，木栅栏不粗，用刀就能轻易劈开，只要去掉两条，就能带他心爱的人越窗而走，但他需要证实荣淑洁的确在里面，才至于鲁莽行事。在他那张纸条里，清楚地和荣淑洁进行了沟通，约好了私奔的时间。
温柔的月色如水，从广寒宫中缓缓泻下凡尘，融入了盛开着娇嫩粉荷的池塘，“呱呱呱”蛙声此起彼伏，村镇的夏夜，别有一番迷人的韵致。
趁着二叔梅林和二婶张玉儿熟睡过去，素馨蹑手蹑脚悄悄溜出了家门。帮助左瀚在荣家墙角下垒起了石块。
左瀚刚才翻墙入了荣家大院，墙角下，素馨合上双掌，心里不断的念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仰头焦急地等待着左瀚出来，把柴刀还给自己。
终于，眼前一亮，墙头上探出了荣二小姐的脸……
荣淑洁和左瀚先后越过墙跳下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对恋人情不自禁地拥抱住对方，幸福的模样让一边的素馨既羞看又羡慕。荣淑洁和左瀚觉得很不好意思，马上分开。
“我们要走了，谢谢你！素馨，后会有期。”荣淑洁眼里闪烁着泪花。
“快走吧，赶在天亮时到码头，上船了才安全。”素馨催促道。
“梅姑娘，这是给你的小小意思，你的恩情我们会记住的。”左瀚冷不防把几张钱票塞到素馨手里，拉起荣淑洁乘夜色朝着村口迈开了大步。
她打开掌心，“哎呀，我不要，我帮你们不是为了钱。”她想推辞已经迟了，他们跑得飞快。看着两人的背影，梅素馨此刻的欣慰盖过了来时的恐惧，她脸上漾起了笑容，“多好的一对人儿！要是陆春霖也能像左瀚一样……”她一边往家里走一边陷入了甜蜜的幻想。
“啊！”张玉儿一声惊呼，把刚进家门的素馨吓了一跳，“咣当”一声，柴刀从手里掉落在地上。
“半夜三更的，你起来拿刀要干什么？”张玉儿脸都白了，她第一反应是素馨要砍自己。因为她平时对侄女并不好，担心素馨报复自己。但这张玉儿却没办法克制自己的火爆脾气，每每遇事不顺就会大发雷霆，连丈夫梅林都惧怕她三分，再加上梅林没什么能力，就租种着荣家的几分薄田，农忙的时候还要靠家里的两个女人帮忙。张玉儿做针线活远近闻名，撑起了家里的半边天，所以他对妻子总是能让则让，能忍则忍。
这张玉儿，平时一觉睡到天亮，偏偏这段时间不知怎的夜里多小便。素馨进门时刚好撞上了张玉儿夜起小解。
还沉浸在幻想里的素馨霎时回到了现实当中，“我，我，我睡不着，起，起来劈，劈柴。”她撒着谎言，感觉心几乎跳出了胸膛。
“呼”张玉儿吐了一口气，赶紧出茅房解决了。回到屋子，看了看她，充满疑惑的语气：“我看见院子里的柴一点没劈，还堆在那里。”
“二婶，我刚想去劈的，被你吓住了。”她只好继续撒谎。
“你这丫头，神经兮兮的”张玉儿盯住她好一会，最后右手捂了一下嘴巴，打了个呵欠：“我去睡了，你去劈柴火吧，劈一阵子就去睡了，别耽误明早的活。知道吗？”
“嗯嗯，我这就去。”可怜的素馨，为了圆谎，不得已拖着疲惫的身子到院子里干起了活。不知怎的，被张玉儿这一吓，她躺到床上的时候却全无睡意，一会儿担心自己帮助荣二小姐逃走的事会暴露，一会儿脑海里又浮现起荣淑洁与左瀚相拥的甜蜜场景，一会儿又回忆起和陆春霖在一起采花的片段，百般心绪交杂，一缕相思缠绕……
“东瀛啊!到底离这里有多远？陆春霖，你心里究竟有没有素馨？”她想着，念着，泪水不知不觉就沾湿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