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 章、狭路相逢，躲不掉的痛 第九十二章、真诚的人

　　第九十一章、狭路相逢，躲不掉的痛
　　西门阳按了按通通急跳的心，伸手敲门，应该是这儿吧？他打亦菲的电话询问亦菲在什么地方，是建清告诉他的。走廊上的灯光不是很明亮，他还是很快找到了建清说的三楼106房间，应该不会找错。对的，应该是这儿。就算不对，他也要看看。想着他又一次敲门，很急。
　　亦菲和建清对望一眼，两个人都停止了说话。亦菲想到，大概是值班医生不放心过来查看的，建清却起身去开门了。走到门口，他的手很自然地转动门把手，把门打开半个。
　　屋子里明亮的光线瀑布一样流泻在敲门人的身上，映入建清眼里的是一个高个子男人，很英俊的那种，只是脸部表情有些扭曲，或许是因为着急的缘故。“你是？”他有些疑惑。
　　西门阳抬眼看着给他开门的人，因为背光，对方的面目他看不真切，但是就算朦胧，西门阳也一下子确定了这是一个出类拔萃的男人。“请问，这里的病人是不是叫肖亦菲？”他急切地问。建清挡着门口，他无法看到屋子里的人。
　　“肖亦菲……”建清突然想起给他打电话的西门阳，一定是他，说亦菲是他女朋友的西门阳，他，他……来了？刹那间建清感觉到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亦菲的男朋友……来了……他机械地点点头，同时让开了门口。
　　西门阳在建清让开门的瞬间，扑到了屋里，“亦菲——”他叫着她的名字，已经看到床上那个白色的人，没有看准确，但凭着感觉他确定是她，“亦菲，你，你……”你几步跨到了床边，“亦菲，你怎么了？”他不明白刚刚分别没有多久的亦菲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就像梦，他搞不懂。
　　突然看到西门阳，亦菲没有反应过来，他怎么会来？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你……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回答，愣怔片刻，猛地抓住了她打着石膏的那只胳膊：“你怎么会成了这样？怎么回事？你，你……”接着又伸手去摸她缠着绷带的额头，“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成了这样？”他太急切，所有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所有的话都没有去思考。看到亦菲变成这个样子，他只有心痛和着急，那种痛犹如万箭穿心，他更着急，乱了方寸，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亦菲突然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委屈，心中的酸涩和难过让她一下子痛哭起来，泪水像小溪般纵横交错，呜咽的声音悲伤到让旁人跟着流泪。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成了这个样子，她本来好好的，她也不懂。
　　看到她哭，他突然就慌了，慌忙去抱她：“别哭，有我呢，我……我在，别哭。”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此时，他的整个人整个心思都在她的身上，她哭他更难过，她痛他比她更痛，但却不知道怎么去为她分担，只是一个劲儿说，“我在，我在……”他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用另一只手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她是一个婴儿。她哆嗦成一团缩在他的怀里，只是哭。
　　他们沉浸在各自的悲伤和心痛之中，忘了这个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
　　建清在西门阳进屋的时候关了门，但在西门阳不顾一切的慌乱里，他的手没有来得及拿开就被怔住，所以他的手一直握着门把手，就那样呆呆地站着，看着眼前的一切。最初他是没有感觉的，就那样木头一般，怔怔地看着西门阳扑到病床边，看着他所有的动作，听着他语无伦次的话，他没有任何反应，傻子一般。等建清意识到什么，亦菲已经靠到西门阳的怀里失声痛哭，西门阳还是语无伦次地安慰。建清没有想到自己该怎么办，他只是看着，无意识地看着……突然他感到了痛，那种痛不是单纯的痛，带着失败和无助，带着悲拗和绝望，是硬生生的，不可救药的，却不知道痛在何处，也不知道为什么痛。他在呻吟，心在呻吟，整个人在呻吟，但是却发不出声，冷汗雨一般冒了全身。此时，他才明白，终于明白，明白了他的身份。以往的潜意识中，他只知道关爱亦菲，精心呵护亦菲，没有真正去想过她是不是属于自己，也没有真正在意过这个问题，因为亦菲一直离他不远。可是现在，他终于明白她离他很远，远到遥不可及，就是她在他的面前，那种距离也是遥不可及的，他没有力气去闯过这段距离，他也没有办法把这段距离缩短，他和她永远是……永远是他在一边，她在另一边。
　　这个问题，在这个特殊的时候，终于赤裸裸地浮了出来，很残忍地狞笑着，血淋淋地突兀在他的面前。他已经痛到麻木，痴痴呆呆的麻木，他也只有这样才能够面对这个现实，不然的话，就只有去死。
　　是疼痛惊醒了亦菲，是的，是疼痛，麻药完全过去了，伤口的疼痛袭来，也正是这个真切的疼痛让她恢复了理智，她从西门阳的怀中坐了起来。因为长久地哭泣，她看到眼前的所有东西都很模糊，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她才想到面前的事情。哦，她出车祸了，胳膊断了，在医院，陪着她的是建清，西门阳也来了。她看了看面前的西门阳，目光转到了扶着门把手的建清身上，看着建清，她感到了羞涩和愧疚，下意识地叫：“建清……”
　　她的声音清晰，在夜间安静的屋子里很响亮，是有别于其它任何声音的清晰和响亮，一下子就击穿了人的心。建清哆嗦一下，怔怔地望向亦菲，不明白她的意思。
　　亦菲转过头，对西门阳说：“那是建清，我的表哥。”
　　西门阳也在她的声音里回过神来，刚才的行为……他马上感觉到不好意思，真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感觉。但是也只好硬着头皮去和建清打招呼。低着头走到建清面前，然后抬头不好意思地看着建清：“表哥，我是西门阳。”说着伸出手去。
　　“狭路相逢！”但他们并不是敌人，他十分清醒，伸出手去，和西门阳礼貌地相握。痛到极致反而冷静，他终于摆清了自己的身份——他是亦菲的表哥。
　　原来，他是亦菲的亲人，真正的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亲人。
　　是的呀，他是她的表哥，开始就是，以后也是。
　　第九十二章、真诚的人，真诚的心
　　“你好。”既然被别人当成哥哥，那么必须就要有哥哥的姿态和肚量，就算心已经支离破碎到无法收拾，也必须要有风度，这需要理智。他是哥哥，这个时候他就是亦菲的家人，既然是家人就要有家人的做派。面对西门阳，他只能微笑，“这么快就赶来，一定……很累了吧？”他不知道怎么说，更不知道这样的话是不是合适，他只知道自己不能不说话。
　　西门阳不好意思地一笑：“没有没有，我……只是着急。”面对建清，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拘束，也许是刚才的事情……
　　建清已经恢复镇静，他的左手在和西门阳握手的时候已经很自然地垂到身侧，此时他还是微笑：“亦菲不太严重，你不要着急。哦，我们坐下说。”
　　这是一间单独的比较高档的病房，有两只小小的沙发，还有一台小小的电视，这间病房是建清特意要求的，他不愿意让亦菲住那种好几个人挤在一起的病房，虽然便宜，但是不方便。何况她是出差的时候被撞的，公司要负责，肇事者或许逃不掉，也会负责，但这不是重要的，就算没有这些，他也要亦菲住得舒服些。
　　西门阳顺从地和建清坐到了靠墙的沙发上。两个男人都是十分优秀，自然会在短时间里面调整自己的心态去适应这个场合。建清简单地把亦菲被撞的事情和西门阳说了一遍。
　　西门阳思索一下，问道：“亦菲有没有做过全身检查？”
　　“明天做，医生说明天做。”说到明天做的时候，他才想到现在是什么时间。抬起手腕一看表，已经凌晨一点。看看半躺半坐的亦菲，建清站起来走到床边，“你躺下休息吧。”说着，从亦菲的身后抽出枕头放好，帮助亦菲躺下。
　　亦菲顺从地躺下，说：“我没事了，你们两个……也去休息。”
　　西门阳一直看着建清做完这些，站了起来对建清说：“表哥，我在这儿看护亦菲，你……你回去休息吧。”
　　建清迟疑一下，看看亦菲，看看西门阳，他很明白西门阳的话是关心他，是为他着想，没有别的意思。可是，就这句关心的话，让他的心尖锐地疼痛，他突然觉得自己留在这里是多余，刚刚还是家人的感觉一下子荡然无存。西门阳反客为主让他回去休息，实际上表明他只是亦菲一个普通的亲戚，还有西门阳叫他表哥，已经把他的身份完全确定——他就是亦菲的一个亲戚，就算很亲很亲，也是亲戚，不是家人。他的神色一下子黯淡，连声音都没有了力气，但他却不得不说：“阳阳，你走了很远的路，很累，要不……出去找间宾馆，你去……休息一下。”他不得不这样说，他明白他必须要有礼貌和风度。他还是要把握住亦菲亲戚的这个分寸，站在亦菲的立场，替亦菲说话，尽管他的话没有分量或者不切合实际，他还是要说，就算是做作，就算是虚伪，也不得不说。
　　亦菲虽然浑身疼痛，但思维清晰，心中自然明白建清的心情，他对她的好她比谁都清楚，他对他的心思她更清楚，她也明白西门阳的突然出现对他造成的打击，她并不愿意让他难过，但是她无法挽回这个局面。她只想尽力不让他难过，于是对西门阳说：“要不，你去……休息，让建清留下陪我。”她知道此时她必须要把建清当成家人，自己人。
　　西门阳怎么会知道她和建清之间的事情？所以没有领会亦菲的意思，所以不是客气，而是很真诚地对建清说：“我既然来了，就让我留下来照顾她，表哥去休息。我不在的时候，表哥还指不定要受多少连累呢——那个时候你再来。”他的话是发自肺腑的，他知道他不可能长久留下来，那么他不在的时候，很显然是他在照顾她，他感激他，是真心实意的感激。
　　建清很清楚西门阳不会知道他和亦菲之间的事情，看着西门阳真诚的目光，他的心中只有难过。他什么都明白，一切的一切他都明白。于是，他转身对亦菲说：“那么，就让阳阳陪你，有什么事情的话，马上打我电话。”
　　亦菲心中感动，泪水不由溢上眼眶。建清是最善解人意又最懂得为别人着想的人，真的，这个世界上她找不出任何一个对她这么纵容这么好的人，她明白他的心，但是无力，真地无力回报。她看着他，只有亏欠和难过，泪水静静流淌下来。他伸手抹去她的泪，完全是哥哥疼爱小妹的动作，尽管心如刀割，还是笑着：“就让阳阳陪你，我……明天再来，嗯？”
　　亦菲无法言语，使劲点头。
　　西门阳送建清出来，突然想到这是午夜，路上的出租车很少，他说：“表哥，我去送你。”
　　建清笑道：“路上有出租车，很方便的，你还是回去照顾亦菲。”
　　西门阳知道建清是在拒绝，很真诚地说：“还是我去送表哥，我的车就在院子里，亦菲留在病房没事的，我去送表哥，一会儿就返回来。”
　　建清知道西门阳是真诚的，他的心中打翻了五味瓶，但是他怎么肯让他去送自己？暗暗叹息一声说：“真地不用了，你……去照顾亦菲，我……从外边打车，真地很方便。你回去吧。”
　　西门阳知道这个时候太晚了，打车很难，一旦路远的话，建清怎么办？他没有听他的话，一直跟着他走出医院的大门。建清站住，看到身后的西门阳，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又是暗暗难过。他向昏暗的大路上张望一眼，路寂静得很，就像睡着了，这个时候哪里会有出租车？只能等，于是回身对西门阳说：“我等一下就有车了，你快回去吧。”
　　西门阳却说：“表哥，我去送你。”他有一种感觉，建清在排斥他，他不知道为什么，可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让他信任自己。他的话也是真诚的，坚决的，不容置疑的，“这个时候的出租车已经很少，表哥要等到天亮吗？还是我去送你。”
　　建清无奈，只好说：“那……就麻烦你吧。”他知道他们两个男人在这儿僵持，真地不可以。因为他在这儿等着，说不好要等多久，西门阳就在这儿陪着他等，留亦菲一个人在病房，他也不放心。不如让西门阳送自己回去后，赶快去病房。
　　西门阳说：“表哥不能和我说这样的话的。”笑了笑转身去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