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真心，用心 第七十六章、真诚的心，善意的谎言

　　第七十五章、真心，用心
　　“丫头，昨晚睡得好吗？吃了几个饺子？”西门阳的口气很阳光，那语气快乐得仿佛能飞起来。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在心中哀叹，这做人就是难，明明想哭，却装得跟什么似的，硬要表现快乐。是虚伪吗？平心而论，真地不是，是为了别人好。成年人了，有些事就不能任性。今天春节，不能和亦菲说那些卿卿我我的话，徒增伤感的，见不到对方的面，又不能在一起，不如轻轻松松说些快乐的话，让她高兴。
　　他很想她，昨晚在陪妈妈看了晚会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急急忙忙打开文件夹看她的照片，不错眼珠地盯着。他多么希望她就是蒲松龄笔下的仙女，他用手一指或者轻唤一声，她就能走到他的身边。可是不是，她依然在那张扁扁的屏幕上，面对他，圆圆的脸上是微笑，两颗可爱的小虎牙也微露，一副俏皮加可爱的样子。他伸手慢慢触到荧屏上，摸她的脸，希望摸到她饱满润泽的肌肤，但是硬硬的玻璃阻隔了他温柔的动作，让他一阵难过。而她仍然脉脉含情望着他，眸子漆黑如点漆，似在诉说什么。他有一种冲动想要亲她，结果却无法够得着，心中便愈发难过，由不得轻声呼唤“亦菲”，可是她却保持了不变的姿态应对他的温情，让他终于醒悟她不能站到他的面前。
　　打开QQ对话框，他黯然敲击键盘：亦菲。亦菲。丫头……丫头。到后来却是老婆。老婆……一遍又一遍。就算知道她不会回答，他还是抑制不住。最后一句是：“我很想很想亲亲你。”
　　亦菲心中有一点难过，但也尽量用欢快的声音和他说话：“睡得很好啊，还做了一个好梦。早上吃了两碗饺子呢，嘻嘻……”
　　“哇，两碗饺子？我说我怎么吃不下去呢，是你把我的也都给吃了。”西门阳故意大声地说，仿佛很意外。
　　“怎么，你没有吃？”亦菲笑着问。
　　“没有……”他故意做出难过的样子，“我这里没有人做，当然没有吃了。”
　　“唉，真可怜。”她也故意惋惜地说，“要不我给你做吧，我会，做得很好，让你吃得肚子和西瓜一样圆。”
　　“真地？”他高兴地反问。
　　“真地。”她肯定地回答。
　　“说定了？”
　　“说定了。不过，给你做饭，不是白做的，我的要价可是很高的啊。”
　　“随便你要，连我都是你的，还怕你要价吗？”
　　“啊？原来你好坏……”亦菲笑了起来。
　　她在笑，他仿佛看到她笑起来孩童般可爱的样子，说：“我也做了一个梦，我的梦比你的好。”
　　“你做的梦怎么会比我的好，你怎么知道我做的梦就不如你做的梦好？”亦菲止住笑，追问。
　　他极其认真：“我当然知道，而且我做的梦我敢说出来，你敢说你做的梦和我做的一样吗？”
　　亦菲迟疑：“那就说说你的梦吧。”
　　“嗨，”西门阳似乎有点叹息，“知道我做的什么梦吗？我梦到在一个特别漂亮的房间，里面只有咱们两个人，我不记得我穿什么衣服，只记得你是新娘的装束，被我牵着手。”
　　“胡说。”亦菲轻笑，她知道他是在和她开玩笑，但心中还是涌起甜蜜的感觉。轻轻地说，“骗人……”
　　他不顾她的反驳，继续说：“那时，我就想亲亲你，真地，我想亲你，抱着你，一生一世，就那样抱着你。亦菲，我……爱你。你呢？”说到后来，显然是动情的，因为亦菲感觉到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也爱你。”身边没有别人，她的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初二上午，建清来到了亦菲家。
　　亦菲和妈妈在厨房忙着做午饭，建清推门走了进来。“舅妈，就少做一点，我们多说一些话才好，哪里能够吃得下这么多东西呀，别太麻烦，我们坐下来聊会儿多好。”
　　“就是。”亦荣也走进厨房，趴在建清的肩膀上说，“表哥家里什么都有，吃的东西他才不稀罕呢，意思意思得了，别整太麻烦，没用。咱们聊天才热闹。”
　　厨房因为一下子多了两个人，而显得拥挤起来。梅洁群笑着说：“好，那你们先出去，我收拾几个菜就好。亦菲也出去，陪你表哥说说话，年轻人嘛，凑在一起聊聊才开心。这儿马上就好的。”
　　亦菲顺从地跟着他们出了厨房。从建清进门，她和他说的话没有几句。亦菲总觉得心理不舒服，像被软软的东西堵着，没有精神。隐隐地，还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也说不清楚。
　　从她回家到现在，一直没有收到过耀祖的信息，这让她很失落。莫非他的那一番话是虚假的？就算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亦菲也不希望听到的是假话。毕竟他是她的初恋，在她内心深处，他还是有一点位置的，所以她在乎。想到这里的时候，仿佛看到他含着真诚和歉意的目光，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她并不是希望能够和他有什么，他们的感情彻底结束，谁都不属于谁。如果不是他有病，亦菲相信自己也不会这么牵挂他。他的病……她很担心。
　　患得患失的心情很难受，亦菲真地不愿意去担这份心，可是又控制不住地去想。他现在病成那个样子，她还能计较过去？就算当初他是绝情的，但她现在已经不计较，她还是愿意让他好。
　　因为有了心事，亦菲明显就有点恍惚。
　　“亦荣就要毕业了，打算去哪里找工作？”建清很关切地问道。
　　“这个……”亦荣搔搔头，“我也不知道，真地不知道。想要去你和我姐姐那儿吧，离家又有点远，这里只剩了我妈妈，有点儿不放心。在咱们这儿吧，也没有什么关系可以依靠，觉得……还真是说不准。”看看亦菲又说，“这个也得我姐姐给拿一个主意，你说我去哪儿呢，姐？”
　　亦菲无心思考他到底去哪儿工作的问题，随便搪塞道：“你不是说过想要考公务员，要在本地当官的嘛。”
　　“啊，我有说过吗？”亦荣从盘子里捏了一粒瓜子放到嘴里，似乎很茫然。
　　“真地能当公务员也不错。”建清接口说，“只是当公务员比较难，像我们这种没有内部关系的人，就算功课考得好，面试的时候人家找理由把咱涮了也很现实。”
　　这是现实，亦荣知道。听了建清的话，他有点惆怅：“我就是想这个问题呢，所以一直拿不定主意。”
　　“车到山前必有路，”梅洁群站在他们的身后，笑着说，“到时候总有办法的。现在咱们不说这个了，吃饭。”
　　第七十六章、真诚的心，善意的谎言
　　精致的小碟小碗，菜色鲜艳，香气四溢，一看就胃口大开。亦荣大快朵颐，就好像没有吃过饭一样。梅洁群笑道：“都不知道让让你表哥，光顾拣自己喜欢的吃，一点礼貌都没有。”
　　亦荣把一只鲜红的虾放到自己的嘴里大嚼着，拿着筷子的手指了指建清和亦菲，一边吞咽，一边腾出半边喉咙说：“他们挣工资，过着自由的日子，属于资产阶级，什么没吃过？我是学生，一穷二白，在学校肚子都是扁的，还是我多吃一点吧。”
　　几个人被他逗得想笑。
　　建清正要开口，亦菲夹了一片雪白的藕片放到他面前的小碗里。亦菲知道建清喜欢吃藕，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好吃，更有特殊的含义。
　　在冰漪，有一次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要了一个凉拌藕片。菜上来的时候建清夹起一片藕，久久地看，然后对亦菲说，“外表看起来很不起眼的东西，竟然有这样玲珑的心，很美。”亦菲问，“你是说它看起来漂亮呢，还是好吃？”他说，“都有。就是它，深深埋在污泥里，托起了亭亭玉立的荷。这荷花出污泥而不染，是纯洁的象征，是多少文人墨客极尽渲染的。它做了这荷的基础，可以说它的品质比荷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是吗？从污泥里面挖出来的时候，不见得它有什么特殊，切开才发现它是白的，这样的白，冰雪一般，一尘不染，还有这样玲珑别致的心，很让我感动。我喜欢荷花，更喜欢这藕。”他说得很动情。亦菲记住了他的话，在以后的日子里，每次他们一起吃饭，只要有这道菜，亦菲必点一个。今天这凉拌藕片是她亲手调制，她知道他喜欢。
　　建清微微愣了一下，正要开口说“谢”，梅洁群说：“是的，尝尝亦菲做的这个小菜是不是可口。这过年过节的，肉类的东西都不稀罕，吃这个清清口。”
　　亦菲笑了一下，把西红柿炒鸡蛋里面的鸡蛋挑出来，放到亦荣的碗里，说：“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嘛，就多吃点。”
　　亦荣看着碗里的鸡蛋，咽下嘴里的食物说：“有肉的时候我喜欢吃肉，没有肉的时候我喜欢吃鸡蛋。”
　　亦菲说：“那鸡蛋也没有呢？”
　　“那豆腐也将就。”亦荣做了个很滑稽的表情。
　　几个人都笑起来。
　　建清在笑，可是他笑得有些心酸，他想起来小时候看到亦菲把自己碗里的鸡蛋丝细心挑给亦荣的事情。他心里明白，亦菲表面或许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她心软，心中也总是装着别人。他和她接触很多，对她的性格也了解很多，知道她嘴里不说什么，行动的时候却为别人着想。
　　看看亦菲，他感到眼睛里面有一点潮湿。夹起碗里的藕片放到嘴里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停下筷子：“亦菲，刚才我忘了和你说，几个本城的同学组织校友聚会，给我打了电话，让我通知你，要你也一定去。李老师也参加，他也告诉我，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请去，他说从你走了还没有见过你，特别想你，要看看你。”
　　亦菲抬起头来，看着建清：“是吗？”
　　建清点点头：“是的，李老师让你一定去。哦，是初五。”
　　亦菲面前闪出了李老师的面容，那个时候他还不足五十岁吧，头发已经花白。碰到调皮捣蛋不好好学习的学生，他就叹息：“唉，争气好不好？你不好好学习，对不住我这为了你们熬白的头发，知不知道？求求你就当是给我学的，用点功好不好？”他是教数学的，带着高三就又接了高一，所以建清和亦菲都是他的学生。亦菲学习刻苦，成绩很好，他很喜欢她。想到李老师，亦菲心中有一点点挂念，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真地好想去看看他。可是，那么多的同学……
　　亦菲却摇摇头：“没时间了，我去不成了。”尽管眼中满是遗憾，她还是用坚决的口气说。
　　“为什么？”建清诧异。
　　“我想初四就返回去。”
　　她的话一出口，三个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都是不解和询问。“不是初六才走的吗，怎么初四了？”亦荣忍不住。
　　如果不是这个突然的聚会，亦菲不会提前走的。她不愿意和同学见面，因为这些同学大多已经结婚生子。大家见了面，难免会说一些这方面的话题，也肯定会有同学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没有是假话，说有又不好说，因为有建清在，她也怕他介意，她不愿意让建清知道她和西门阳确定了关系。她不是故意欺骗他，而是……怕伤害他，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和他说这件事情。建清对她一直都很好，也对她有所期待，她心知肚明，在那样的场合下猛然说自己有男朋友，他会怎么想？如果她说没有的话，说不定会有多事的同学撮合她和建清。所以，她只有回避。回避的最好理由是离开。
　　“你知道我刚刚接了清河地区的业务。”亦菲看着建清，认真地说，“我想早点去把那个地区所有这方面的资料都熟悉一下，这样对我的工作有好处。正式上班就要去清河的，只有对那里的情况掌握得更多一些才有把握做好，我想能够顺利地做成几单，不然的话也没法交代。”
　　亦荣敲了敲桌子：“干什么呀你？回来的时候就是安排初六走的，突然提前了。什么意思啊你？”
　　“等我把清河那边的工作做好的时候，请假回来看妈妈，把这两天补上。”亦菲看着亦荣说，“实际上是为了你，还说。”
　　“是你想走了，怎么赖我？我可没有让你提前走。”亦荣不满地说。
　　“刚才不是说了你想考公务员吗？你以为考公务员就那么容易？就算你功课过关，面试的时候你保证你能够过得去？笨！面试真地就那么认真？不是的，很多时候还不是主管面试的人一句话吗？让你过你才能够过，不让你过你门儿都没有！你再能他也会找出你的毛病。你就想想吧，有多少人去走这个门子？有关系的托关系，没关系的送钱，懂吗？现在就这社会，你能做的只是去改变你自己，所以你想顺利地留下来，就要去走这些人的门子。我们没有内部关系，只能拿钱说话。我想多拿几单合同，这样提成才多，我拿这些钱给你走门子，让你做公务员，知道吗？”亦菲一边说，心中一边叹息，用这样富丽堂皇的理由掩饰自己的想法，实在过分。可是，她只能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