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美丽的憧憬，是明天 第七十四章、短暂的美丽，

　　第七十三章、美丽的憧憬，是明天
　　手机寂静无声，亦菲听不到西门阳的回答，再次问了一句：“你怎么样，怎么不说话？”
　　“……我想你。”他终于说，似乎很费力。千言万语，只浓缩成这几个字。
　　简短的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力量，呼啸着，排山倒海般冲击着她的神经。仿佛看到他俊朗的面容和飘逸的身姿，那样悠然，那样淡定，在她窘迫之极的那一刻，以凛然的姿势站在她的面前，举手投足带起的气流都让她觉得眩目。
　　她实在不愿意把玉树临风这个词用到他的身上，她觉得被别人用得太多太烂，有点辱没他华美的不同凡响的气质，可也找不出更适合的词去形容他，想来想去还是把这个词用到了他的身上。没办法，就好像那句“我爱你”，无数人说了，剩下的人还是不厌其烦地说，就好像这几个字是自己独创的，是最能表现自己至高无上的才华的。也就这几个字，每个人说的时候，尽管用了不同的方式，但都是带着自己真挚的情感，把最惊心动魄的感觉淋漓尽致展现出来，坦坦荡荡，无遮无拦，耸立在情感的巅峰。直白而纯洁，简单却无以复加。
　　就玉树临风吧。
　　那个场景一直定格在她的心里，让她无数次回想，每一次回想都意犹未尽。
　　他在看她的时候，那笑容，阳光，灿烂，温暖，温馨，带着甜蜜的美好，渗进她的心底，深深地植入每一处血脉骨髓。
　　她脸上的冰雪，在他的笑容里一点点融化，消失，枯萎的心田复苏，落寂的脸上泛起红晕，有了美丽的光泽。
　　他解救过她，他是她的英雄。他温暖过她，他是她的太阳。
　　她握着手机的手有点发抖，有一点热热的暖流通过指尖顺着血脉流向全身的每一寸地方，到达心脏的时候，感觉到这个地方有些灼热，欣喜，难过，激动，不能抑制，身体也有一点微微颤抖。
　　我想你，被别人咀嚼了无数遍的几个字。但是每一个说出来的人和每一个听到的人都是一样的动情，就像这几个字是自己发明的，只属于自己，带着心的悸动，带着爱的澎湃。
　　她又一次泪流满面：“我……也想你。”声音已经哽咽。
　　其实这一刻她的内心很复杂。对他的想念是千真万确不容置疑的，还有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里，潜藏的委屈也倾泻而出，诸多情绪汇聚在一起，以汹涌的姿势在心中激荡澎湃。就好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孩子，在外面顽强地忍耐，突然见到妈妈，便再也忍不住。
　　“亦菲，”很显然他有点慌了神，“别哭好不好？”动情的声音带着心酸和无奈。隔着山长水阔的距离，他不能伸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也不能用自己的肩膀给她依靠，更不能把她拥入怀中给予安慰。
　　“嗯。”她懂，所以努力克制，睁大眼睛望头顶的天空，希望泪水能够流回去。
　　夜已经来临，夜空沉静深邃，星星很大很亮，像黑丝绒的布面坠了冰凉的水钻。有火光在天空升起，闪耀一下又坠落。
　　很多话在这一刻都说不出来，万语千言交织在一起，却说不出。
　　“亦菲，”他又叫她，“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说了这些，两个人突然又无言。举着手机，相互感受对方的气息，就像面对面，一个深呼吸，对方的气息会流入自己的体内，很充实，很丰满，有着诱人的陶醉，所以感到满足。
　　“哦，我要陪妈妈看烟火，时间太长了不好。明天我们再说话，好吗？”亦菲说。她不愿意离开他，哪怕不能相见，就用这种方式维持着彼此的牵绊，她也愿意，可是……总不能举着手机这样待下去。
　　他长叹一声：“好的，去陪妈妈，让老人家高兴。别忘了你也要高兴。”停了停，他又说，“你有妈妈在身边，晚间说一句话都不方便，在这儿我们说一句共同祝福的话吧？”
　　“好，可是……说什么？我好像觉得所有的话都太烂，再说了，那些话都是说给别人的，我们……说什么？”亦菲迟疑着。他们是最亲近的人，亲近到不需要任何方式，——说什么？
　　“祝愿……”突然之下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祝愿我们的下一个春节……要不这样，祝愿我们共度下一个春节。”
　　亦菲笑了，不知是什么原因，反正笑了，笑得不明所以。
　　“笑了，终于笑了。”西门阳也高兴起来，“那就这样，下一个春节我们要一起过，你的妈妈，我的妈妈，我们的妈妈和我们在一起，我们一起过春节。一定！”
　　听到他认真的话，亦菲也认真起来：“但愿吧。”
　　“不对，”他马上反驳，“是一定。”
　　“哦，听你的，一定。”亦菲说，“现在我们还是各就各位，陪自己的妈妈看烟火，然后看春晚。你说了，要让妈妈快乐。”
　　亦菲走回家中，亦荣一副不满的样子：“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不是迷迷糊糊，就是神神秘秘。”
　　亦菲轻声笑：“又怎么了，我又没干嘛，也没惹着你，怎么这样挤兑我？我看啊，你要是结婚了的话，这个家就不让我回了。”
　　“切，是不是现在就不愿意回了，找借口？”
　　亦荣异样的目光盯着亦菲，让她一阵阵感到心虚。只好搪塞：“不愿意和你说话。”
　　“你的话丢着和别人说吧，我还懒得和你说呢。”亦荣针锋相对。
　　“少拌几句嘴吧，你们两个真是冤家。”梅洁群笑着数落两个孩子，“这里放着这么多好吃的，不见你们热心，对抬杠拌嘴倒是挺热心的。”
　　亦荣拍拍肚子：“这整天就知道吃，我的肚子都要变成鼓了。没个地方运动，就和姐姐运动一下嘴巴吧。”
　　“才不稀罕和你说话，我吃东西。”亦菲顺手抓了一把瓜子，面对电视边看边嗑。
　　“得得，”亦荣不耐，“破电视不就那么两下子嘛，有什么看头。大概有了放烟花的了，我们出去看。”
　　“嗯，这个是的。我们出去看看。”
　　三个人站到阳台上的时候，已经有点点烟花在天空盛开，零零星星的，一朵两朵，不算密集。每一朵就是一个漂亮的光团，划着耀眼的弧线，闪闪烁烁的，把天空引亮，紧接着又飘落下来。
　　“看，开始了，真地很好看。”亦荣用手指指天空，“过一会儿会更多的。”
　　随着他的话，天空的烟花更多了起来，紫的，蓝的，黄的，红的，绿的，橙色的，千姿百态，各式各样。徐徐升入天空，绽放成一朵朵奇异的花，带着金色银色的美丽弧光，流光溢彩，如璀璨的琉璃割裂光滑的夜幕，把天空装扮得美丽异常。缤纷的色彩，如春天花园中的百花，每一朵都划着耀眼的弧光，此起彼伏，让人惊心动魄。
　　“哇，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比这个更美？”亦荣叹道。
　　“我也是找不到比这个更美的东西了。”亦菲也叹息。
　　黑丝绒一般的天幕，倏地一下炸开大朵美丽的烟花时，那光，那亮，那颜色，都是无与伦比的。那种美丽让人的心跟着痉挛，连呼吸都不能了，真地是找不出比这个更美的东西了。
　　第七十四章、短暂的美丽，永恒的记忆
　　又是一声嘹亮的鸣响，一道明亮的紫蓝光柱升上天空，像一条带着火焰的巨龙，蜿蜒着，劈开俨俨的黑缎夜幕的天空，紧接着爆开漫天的紫蓝火焰，形成一朵巨大的带着光和亮的蓬松而又刚劲的紫花。那样耀眼，那样夺人心魄，紫花旁边星星点点的流光纷纷扬扬如银河跌落，环绕着这个紫色的光团，爆出让人窒息的极致瑰丽，这是光的世界，火的世界，色的世界。光和火忘情地在天空舞蹈，绽尽华美的色彩，绚烂、璀璨……美得让人忘了呼吸。
　　眼睛没有眨动，惊呼没有落地，满天的光和色突然销声匿迹，天空一下子黯淡。一霎那，亦菲觉得沸腾的血液凝固了：就这么短暂吗？
　　“唉唉，怎么就这么一下下啊，要是时间久一些该有多好，我觉得我还没有看清楚呢，怎么就没有了。”亦荣无限遗憾地说。
　　梅洁群轻笑：“这是烟花啊，燃尽了也就没有了，哪里能够总是这样？”
　　亦菲更是无限遗憾：“这人间之最的时间是太短了。”
　　梅洁群说：“这短暂的美其实也够了，你们不都看到了吗？想来你们现在觉得自己还能够看到它的美，是在心中看到的，你们记住了，能够感受。这很多东西呀，都是转瞬即逝的，留住也不可能，留住的是记忆，永恒的是记忆，记忆中的东西才能够永恒。就像这烟花，人人都说美，就是因为人们看到以后记住了——你们还小，慢慢就会懂得这里面的道理。”
　　亦荣惊讶：“没想到妈妈还是哲学家呢。”
　　“我说了，长大你就会知道。”梅洁群笑，“很多东西，记忆中的美才是永远的美。”
　　亦菲转过脸来，妈妈的面容不甚清晰，可是妈妈的话每一个字她都觉得清晰而且力道十足。她明白妈妈的话是哲理，也因为妈妈的话无法言语，但心中却涌起澎湃的巨浪，她伸手搭在妈妈的肩上，只是微微一笑。
　　不见了天空的烟火，目光也慢慢逐渐适应下来。望着远处，都是层层叠叠的灯光，一栋栋楼房在迷蒙里就像水银砌成，光芒四射，仿佛天上的星星也纷纷坠落，点点滴滴，大大小小，和地上的灯光连接起来，成为璀璨的星海。
　　太美了，节日的夜。
　　如果不是心中疙疙瘩瘩的，亦菲觉得这是最美好的日子。美丽的夜，最亲的人，都在身边，
　　“站太久了，妈妈是不是累了，我们回去看电视。外边也太冷。”亦菲说。看烟花燃尽，心头难免失落，她知道妈妈也有这个感觉。
　　梅洁群笑：“我不累也不冷，你们想看，我就和你们一起看。”实际上她的心中远没有表面这么高兴，要是丈夫活着，一家四口站在这里，又是怎样地开心？
　　“得，回家吧，都差不多了。”亦荣说，“回去看晚会。”
　　“嗯，看看哪一个唱歌的漂亮姑娘合你的心思，明年春节的时候领回来，咱让她在咱家给妈妈唱，真正的‘现场直播’，让妈妈好好高兴高兴。”亦菲笑着说。
　　亦荣伸伸舌头：“看晚会的目的是这个啊，那就要你给我好好参谋了。”
　　“这个没问题。”
　　三个人说笑着回了屋子。
　　刚刚坐到沙发上，亦菲的手机响了起来，亦荣再一次伸伸舌头：“我看你不用从晚会上挑选帅哥了，这不，你已经有了，人家都来了。”
　　亦菲以为又是西门阳的电话，有点不好意思，何况又是在亦荣的揶揄中，更有一点点尴尬，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接呢，妈妈开口了：“今天除夕呢，所有的电话都是祝福，必须接听。这个时候还有人惦记，说明人家心中有咱们哪。”亦菲看看妈妈，心中更是有点别扭，只希望这个时候手机铃声能够停下来，也好让她摆脱这个尴尬的局面，但手中的手机不知趣地一直响，很执着，大有不肯罢休的意思。亦菲无奈抬起手来看，这一看马上释然，原来是建清。
　　“在干什么？”亦菲笑着问。
　　“陪爸爸妈妈看烟火了，刚刚回到家里。你呢？”他的语气温和。
　　“我也是，看烟火呢。也是刚刚和妈妈、亦荣回到家里。哦，你坐了一天的车，累了吧？”
　　“我不累，头一天晚上我睡得好好的，不像你，顶着熊猫眼，说是急着回家睡不着。哦，舅妈……”
　　亦荣听出了是建清的电话，伸手夺过手机：“表哥，是我呀。怎么不给我打电话给我姐姐打？忘了我姐姐回来那一天，你险些把我的手机打爆，这会儿却只给我姐姐打电话。看来你给我打电话的目的不是因为想我，而是为了我姐姐。你这哥哥当的，太不够意思。”亦荣又是不知好歹的玩笑。
　　“啊？”建清温和地笑，拿他的淘气没办法，“家里总有个长幼吧，你姐姐比你大，所以我先问候她再问侯你，我总得一个一个来，还没有轮得到你呢。”他也被亦荣责问得不好意思，只能搪塞。亦荣其实并没有说错，他真地没有想到别人，只是牵挂着亦菲。刚刚从外边回来，他就躲回自己的房间，赶紧给亦菲打电话，他想听到她的声音。
　　亦荣却不顾建清的面子，调皮捣蛋地揭穿他：“什么什么啊，什么长幼尊卑，要是这样的话，你怎么不打我家里的座机，那是我妈妈的，你应该先打给我妈妈。”
　　他故意把亦菲手机的声音按了扩音，所以建清的话，亦菲和妈妈听得清清楚楚。
　　亦菲知道亦荣是故意的，伸手拍了他一下。亦荣大叫：“唉吆，表哥你听见我姐打我了吗？我只说了你几句，我姐姐就打我，我说得不对吗？”
　　建清无奈地笑：“你说得对。只是对舅妈，我不能和对你们一样，是要当面问候的。这样，我初二就去给舅妈拜年，行吗？”
　　“行行行，”亦荣立刻高兴起来，“过春节一点意思都没有，你快来，我们好好聚聚。”
　　“好，那就这样，我初二去。现在你代替我给舅妈拜年了啊。”
　　“没问题没问题。”亦荣全权代理的架势。
　　亦菲把手机接到手里的时候，心中有一个地方钝钝的，不知道是闷，还是痛，总之不舒服。她有一种隐隐的期待，期待那个埋在记忆深处的人能够给她一个信息，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这让她除了失落，还有一丝不安，大概不会有什么事情吧？她总是不放心。用力地捏了捏手机，她把它关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