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你的顾虑，我的顾虑 第四十六章、狂热爱恋，受

　　西门阳低下头，很为难地说：“亦菲，你见过病的很重的病人吗？比如说……”他不敢看她，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偷窥她的表情，话语有点结结巴巴，“卧床不起的……生活不能自理的那种？”
　　“家里的病人……”亦菲的目光倏地锐利起来。家中有病人是最可怕的了。她记得清清楚楚，小时候爸爸病的那样厉害，最后的日子里都不能下床。妈妈每天给爸爸喂水喂饭，可是爸爸吃不下，她看着心中火烧火燎地难过。爸爸痛苦，妈妈眼里是蒙蒙的泪雾，而她就在一边抽泣着哭，爸爸连看她一眼都感觉费力，那种撕心裂肺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她不知道。记忆中的那段日子就好像一场噩梦，妈妈每天给爸爸拭擦身体，端屎接尿，背着爸爸的时候才哭。爸爸疼痛的时候脸上的汗水就像往下倾倒，整个脸部因为疼痛而曲扭得可怕，而一旁的她也仿佛心中有一把刀子在搅动，那种疼痛是无奈的无法抑制的，但是她不敢大声地哭。小小的弟弟紧紧拉着她的手，身体抖抖索索，也许是惊吓，他连一点眼泪都没有，只有满眼的惊惧。
　　就为了给爸爸治病，为了延缓爸爸的生命，家中债台高筑。妈妈对着爸爸的时候极力去安慰，背转身的时候泪流成河。妈妈拼尽了全力没有留住爸爸，最终爸爸还是撒手而去。
　　想起那段日子，亦菲心有余悸。
　　她从西门阳的怀里挣脱出来，一本正经地说：“家里有病人，我真地害怕。我也不愿意看到有病人的家庭。”
　　西门阳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浑身都凉透了。没想到亦菲会是这样的说法，悲哀慢慢袭上心头。原来他对她一直有着很高的评价，觉得她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善良的女孩，原来也……不过如此。早知道她是这种人，何必拖了这么久才说，以至于让自己陷得这样深，他很后悔。突然，他觉得和她的距离是那样遥远，遥远到他不认识她。
　　亦菲看着脸上失去颜色的西门阳，伸手在他的脸上碰触了一下：“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胃癌。”顺利地说出了这句话，亦菲感到有点惊奇，对于爸爸的死，她总是不想提起，没想到如今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我怕，我很怕家里有病人的家庭。”西门阳散乱的目光一下子汇聚成一个焦点，落在她露出痛苦的脸上。只听亦菲继续说，“爸爸的痛苦我亲眼目睹，所以我害怕看到别人有病。还有，家里有了病人，所有家人都会痛苦，我也怕。我们家在爸爸有病之后，全力给爸爸治病，耗干了家中所有的积蓄，还借了很多的钱，都没有挽救回来爸爸的生命——你说家里有病人，我就害怕。”看了看西门阳，亦菲接着说，“我们家的日子就因为爸爸的病和爸爸的去世而变成什么样子，你是想像不到的。从小到大，我和弟弟的衣服大都是别人给的，妈妈也是穿别人送的衣服，妈妈为了让我和弟弟上学付出了什么代价，你也是想像不到的。”因为回想，亦菲整个人就像做梦。
　　原来如此。以前他没有说过他的事情，而她也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她的家庭。他不知道她竟然是从那种环境中走过来的，他仿佛穿越了时光的隧道看到了她以前的日子：一个可怜而无助的小姑娘，瘦弱的身体单薄的衣衫，就那样孑然一身站在那里，泪流满面……突然，他的心一酸，眼中似乎有湿热的东西在蔓延……他懂了，他不怪她。
　　他重新伸手把她抱在怀里：“我不知道你有这样的经历，所以我在和你坦白我的家庭之后，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不会怪你。”亦菲如梦初醒，扬起脸，看到了西门阳凝重的表情。“几年前，在我刚刚成立电子配件公司的时候，我妈妈突然中风瘫痪，到现在都没有好，所以……我不敢说，怕你嫌弃，这是实话。”亦菲动了一下，不相信地看着他。“我想过了，没有几个女孩愿意去伺候一个瘫痪的婆婆。而我又特别重视我的妈妈，害怕将来的妻子会虐待她。”他看着她，“你想想了，瘫痪的概念——能吃能喝不会动，一切都需要别人伺候，又有几个女孩愿意？”
　　“你不愿意说你的家庭，就是因为这个？”亦菲不相信。
　　“是的，因为我怕——我真地爱你，害怕你会嫌弃我的瘫痪妈妈，我怕说了实情你会离开我，所以我不敢说。我只想隐瞒一天算一天，拖一天是一天，让你留在我身边久一点，我……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身边。”话说完了，他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他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气也好像停止了流动，西门阳感觉到窒息的压抑，绝望呼啸而来，他知道他的话说完后，他的感情也会结束，而他只能做好准备接受这个不争的事实——绝望！也因为绝望，心中异常难过，但是没有办法，默默如步入刑场的死囚，只是在等等送走自己的那一声枪响。
　　亦菲异常平静，声音缓缓地没有任何波澜：“说完了？”神态安详，口气轻描淡写，就像刚刚说的事情和她没有半点关系，西门阳的事情和她风马牛不相及——他不过是在说了一个别人的故事或者是说了一个丁点都不好笑的笑话那样，她对他说的无动于衷。
　　西门阳微微点头，口气悲凉：“说完了，我……等着你的决定。”
　　亦菲还是那样平静，口气依然轻描淡写：“什么决定？”
　　他却难过至极：“决定你是留在我的身边和我共度一生，还是——离我而去，我们分道扬镳。”声音如从很远的对方而来，从久远的岁月中而来，历经沧桑，艰涩像钝钝的刀子去切割绵软的东西，那样费力，那样困难。
　　亦菲彻底明白。他是在说他的妈妈是个瘫痪的无法自理生活的病人，如果她和他在一起的话，就要面临这些，他担心她会嫌弃而不要他。“我说过家里有病人我会害怕，但是我没有说我会嫌弃有病人的家庭。”亦菲伸手抚摸他的脸，仿佛想把他脸上的悲伤抚摸掉。“我是从那样的家庭走过来的，所以我害怕。但是，没有人能够预知自己的家庭会遇到什么事情，所以无论好与坏都是要接受的呀。我怎么会嫌弃你的妈妈？”
　　第四十六章、狂热爱恋，受到干扰
　　西门阳感觉到血液呼地沸腾起来，四肢百骸热辣辣的，浑身所有的细枝末节都活泛了，就像濒临死亡的人服下了救命的灵丹妙药，一下子清醒过来，三魂七魄回归了原位。
　　刚刚还山穷水尽，突然间柳暗花明。
　　喜悦让他激动，兴奋让他燃烧，由不得声音都哆嗦起来：“你，是说……你不嫌弃——我的妈妈？”
　　“我怎么会？我只是难过……难过而已，没想到你的妈妈竟然是那样的。她有病，她自己就够痛苦的了，我们只有好好待她，让她不用因为自己的身体而难过，让她享受到正常人的生活乐趣，这是我们的责任。为什么要嫌弃她？”
　　“亦菲？丫头……”
　　她抬头看他，没有想到他向她隐瞒的是瘫痪的妈妈，只是害怕她不接受瘫痪的老人，害怕她的离开，而自己却把他想像的那样不堪，心中生出亏欠。她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伸出手臂环抱他的腰。
　　“亦菲……”他的双臂也突然加力，更紧地箍住她，就好像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他恨不能把她植入自己的体内，用这个方法把她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他也暗自庆幸，原来自己还是有眼光的，自己没有看错人。同时他也有点怨恨自己，她是那样的善良，自己却把她想像的那样现实而势利，是自己错了，自己的错误给她带来悲伤，白白给她带来不必要的忧伤。都怨自己……
　　许久，他扶起她来，让她的脸对着他的脸。她的眼睛开开合合，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遮挡了眼中炽热的光。也许是因为羞涩，有朦胧的红晕在脸上笼罩，看上去那样美丽，那样诱人。他忍不住，轻轻地在她的脸上啄了一下。她没有闪避，就那样自然地迎合了他。他又一次俯下身，在她的脸上雨点般狂吻起来，如决堤的水一般铺天盖地。亦菲伸手环绕他的脖子，嘴里发出喃喃的梦呓般的声音，“阳……”猛然爆发的火热情感如脱缰的野马在草原上横冲直撞，让他们进入了只有他们的世界。他的狂吻排山倒海，呼啸着席卷了她整个的思维。她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本能地更紧地环抱他。
　　她所有的呼吸中都是他狂热的气息，所有的意识中都是他澎湃的激情。
　　暖暖的橙色灯光如梦一般笼罩着房间，给屋里所有的一切都披上朦胧的薄纱，静谧，温馨，安详，如母亲眼中的脉脉温情，笑意盈盈，呵护着所有的孩子，给予所有的关爱。
　　他们终于无力。她静静地倚在他的怀里。
　　“亦菲，答应我，说你愿意嫁给我。”他俯视臂弯中的她，无限深情。温柔的语言带着坚定不移的铿锵，似乞求，似强迫。然后，静静地等待她的回答。
　　她缓缓抬头，流转的眼波似一汪春水。内心涌起暖暖的浪，缓缓地轻轻地蔓延，一点一点将她包围，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拥有世界上最完美的幸福。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终于等到了属于她的唯一。喜悦和激动交织在一起，重重地撞击着她的神经，思维出现短暂的空白，随即，所有的感觉又统统达到空前的活跃。他的话让她忘记了世界的存在，心里只有他，眼里只有他，目光出现了瞬间的迷离之后，眸子一下子变的明亮，光和热在其中燃烧，璀璨如天空的星星。
　　“我——愿意。”
　　声音如蜜，甜的无以复加。清脆，如山间溪流从高处落下。清亮，如林间山泉粼粼。坚定，如雷霆万钧的重量。
　　焦渴如干裂的土地得到了滋润，心脏在紧缩之后一下子舒展。她的话，如琼浆玉液充盈了他饥渴的胃。他知足了，满足了，这一刻他觉得拥有了世界的全部。他无言，情不自禁又一次低头，贪婪地在她的脸上亲吻，灵动的舌席卷她的柔软，汲取她轻软而淡雅的香气，生怕有一丁点的遗漏。而她无力挣扎、无力抗拒，任凭他的贪婪在脸上施虐，或者说沉溺于他的贪婪中无法自拔。
　　时间过去了多久，他们不知道，也没有计较。世界是他们的，这一刻他们可以任意挥霍，任意支配。
　　走廊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有轻微的敲门声。亦菲一惊，迅速推开了西门阳。西门阳一愣，仍然沉浸在仿佛很遥远的忘我境地，骤然回到现在几乎无法适应。他茫然地看着她。
　　她不好意思地一笑：“可能是老板回来了，我去开门。”
　　西门阳瞠目结舌：“我，我……”
　　“没关系啊，我出去看看。”亦菲安慰说。
　　“我是不是回避？”他已经醒悟了过来，同时目光在屋子里搜索可以躲避的地方。他的思想还是传统的，觉得晚上待在一个姑娘的房间不合适。
　　亦菲看到西门阳微皱的眉和脸上那一丝慌乱的表情，知道他是不好意思。目光在屋子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合适的对方可以让他躲藏，也不由着急起来。
　　轻轻的敲门声再度响起，亦菲急了：“你就待在这儿不要出去，我去看看。”她知道让人久等不合适。
　　柳总站在门外，看到亦菲的时候似乎有一点点的歉意：“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看到你没有熄灯，就想看看你。呵呵，我是刚刚回来的，有点晚了。——房间里是不是冷呀，晚上注意不要着凉了，天气太冷。有什么事情的话就招呼我一声。”他是在关心她，领导对员工的关心，也有长者对晚辈的关怀，脸上是慈祥的笑。
　　“谢谢柳总，不冷。”亦菲急忙回答，“哦，柳总进来坐。”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很虚，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但是却不能不说一声，让老板站在门外和自己说话像什么样子？她很紧张，害怕柳总走进她的房间，双手不由攥紧，手心都有汗了。
　　柳总伸手摸了摸花白的头发，笑了一下，摇摇头，说：“我也累了，想要休息，都跑了一整天，真的累了。”说道这里微微叹气，“老了是不行了。你也早些休息，我们明天要去清河忙呢。哦，有事的话打我电话。回去休息吧。”说完，慢慢地转身。
　　亦菲走出门来，很柔顺地说：“柳总慢走，晚安。”
　　“晚安。有事就打我电话。”柳总慢慢离开亦菲的门口。
　　看着柳总离去，亦菲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慌忙回身，关门。有惊无险，她窃窃地笑。
　　西门阳扭过头来，“走了？”
　　亦菲点点头。看着西门阳，慢慢说道：“不早了，你……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