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明白了，会让你放心 第二十二章、尽管恨，还

　　第二十一章、明白了，会让你放心
　　柳总正在看一份文件，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他没有抬头，简单地说了一个字：“进。”
　　亦菲轻轻地走了进来，然后就像一个小学生走进老师办公室那样站在柳总的身侧，静静地把目光投到柳总前面的文件上。这是一份刚刚起草的关于明年工作安排的文件。柳总是专心的，因为亦菲看到他的脸色凝重，脊背的线条僵直。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
　　柳总真地专心，似乎没有在意身边有人。好长时间他才抬头，看到是亦菲，他“咦”了一声，微笑道：“怎么不吭声？”
　　亦菲说：“柳总正忙呢，我的事情是小事，等柳总忙完再说。”
　　柳总摇头指着另一边的椅子，说：“这是什么话？都是工作的事情，你的事情怎么会是小事呢？是不是清河那边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他把目光放到她的脸上，耐心地等待。
　　“我……我想试一试。”亦菲看着柳总，有些犹豫地回答。她有点着急，真地做不好该怎么办？可是，她又想试一试。
　　柳总的目光含着赞许和鼓励：“我知道你会接下清河那边的事情，我看好你的。想做成事情，就该勇往直前地去做，当然是要全面考虑，但不能考虑过多，如果想着这里也是困难，那里也是坎坷，就没有斗志了，怎么能够做好？”他一边说，一边做着手势，让他的话更有力度，“所以，在有机会的时候要抓住机会，敢于挑战，做不成也没有什么呀，大不了从头再来，可如果你不去做的话，你就永远没有成功的机会。我们允许失败，但是不允许没有志气。所以别说试一试，这句话不坚定，要说‘我去做’，呵呵，明白吗？”他说得语重心长。
　　亦菲点点头，她懂。作为一个营销人员，要是没有勇于挑战的开拓精神，是无法拿下市场的。可她终究还是有点害怕：“柳总，我怕如果没有成绩的话，是不是会影响到公司，所以……最好是再找一个人，我们分头去做，即使我做不好，也有别人，这样不至于在市场上一片空白。”
　　柳总摆摆手：“亦菲。”
　　平时的时候他总是称呼亦菲为“肖经理”的，这次竟然呼起了亦菲的名字。亦菲立刻感到了柳总话语的重量，她明白他不仅仅是用老板的口气在和员工说话，而是加上了朋友的成分，里面包含了对她的希望。这让亦菲有些感动。
　　只听柳总说道：“你来公司的时间不短了，我看到你很有潜力，所以才把这副担子交给你。清河那边的事情是难一点，可我相信你。你虽然年轻，经验上缺乏一些，但是你聪明，应变能力也很强，好好去做。”他的目光坚定地留在她的脸上，“至于说别的人，我都安排好了，没有超余的人手。我也有计划，明年，争取让我们的产品在全国打开销路，而不再是只在这一个省里销售，我们的压力都很大……”
　　刚刚迈出柳总的办公室，亦菲的手机响了起来，看到是建清打过来的，亦菲按下接听键：“建清。”
　　“你怎么样，是不是在忙？”建清关切地问。
　　他的声音是柔和的，有着融融暖意。每次听到他的声音，亦菲就有一种踏实的感觉。她微微一笑：“建清，我刚从柳总那里出来，我同意接了清河那边的业务，想去试一试。”
　　“你真地要去做？”建清的声音有了一丝焦急。现在的市场竞争激烈，很难打开的，他不知道亦菲是不是真地有能力能够应付好，他怕她做不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不愿意让她太累。一个女孩子，差不多就可以了，整天东奔西跑的找销售渠道，实在是太辛苦。他只想让她轻松一点快乐一点，不愿意让她总是像一张绷紧的弓。听到亦菲说她要去做，不由担起心来。
　　“是的，明年……明年的时候我正式去找合作的公司。”亦菲不紧不慢地说。
　　建清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他也很忙，手头的工作一大堆，身边的人跑来跑去，连打一个电话的机会都没有。可是他担心亦菲，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踏实。早晨的时候打了一个电话，亦菲说她睡得很好，让他放心，可是他总感觉没着没落的，又找不出机会打电话，只好躲到了卫生间。现在，他才知道他是害怕亦菲接了清河的工作，原来他想阻止的，现在看来来不及了，也没用了。“既然成了这样，那你就好好去做。哦，我也忙，就先挂了。”
　　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亦菲默默地走着，高跟鞋在静静的走廊里回响，有些空旷和寂寥，“噔——噔——噔……”声音有点单调。亦菲低着头，转角的时候，差一点和一个人撞了，亦菲急忙抬头，是林秘书。
　　看到是亦菲，林秘书笑了：“怎么了，亦菲，低着头心不在焉的？”
　　亦菲不好意思地笑了：“是有那么一点点。”
　　“怎么了，能和我说说吗？”林秘书和蔼地说。
　　“清河那边的事情，我接下来了。可是突然间又觉得很难，心中没底，所以……”实际上是她听出了建清对她接了清河的工作不太高兴，所以情绪有些低落。
　　林秘书把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上：“是的，是很难，要是容易的话，柳经理不是就做好了吗，哪里还轮得到你？”亦菲看到林秘书的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她，“但是，难不等于咱们做不好，是不是？既然柳总让你去做，你一定有你自己的优势和你超长的地方，要相信你自己，你肯定行！”她看出亦菲在犹豫，所以极力鼓励。
　　“可是，我的一个朋友似乎不愿意让我去做，所以，我……”亦菲犹豫着说。
　　“这个我理解。”林秘书说，“作为朋友的人，是不愿意让你承担很大风险的，这个心情我理解。只有对你关心的人才担心你，知道吗？既然你明白这个了，那么你能做的，就是尽你最大的努力去做好，让担心你的人放心。”
　　沉思一下，亦菲抬起头，很感激地看着林秘书：“谢谢你，我明白。我尽力去做！”林秘书说的“让担心你的人放心”这句话打开了亦菲的心结，她明白了建清不是不愿意让她去做，而是怕她做不好和太过辛苦。
　　看着亦菲圆圆的脸上显出坚定的神色，林秘书赞许地点点头：“我相信你。”
　　亦菲走了，林秘书站在原地。
　　她在看着亦菲的背影。
　　亦菲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单薄，但是很硬，很凌厉，好像是骨子里散发出的锐气，让人感受到一股坚韧的力。林秘书知道，只有这种性格的人才能够不怕吃苦。
　　电梯徐徐地下降，亦菲感到浑身有了很大的力量。她明白，事情到了这里，她只有好好去做，绝对不可以退缩。因为她有旁人的关注，有朋友的帮助，有亲人的关心，她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理由不去做。
　　第二十二章、尽管恨，还是惦记
　　中午，吃过了午饭，亦菲走出餐厅。
　　外边的风很大，刮过脸上的时候带着“嗖嗖”的响声，像一把锋利的刀，削得脸颊生疼，而且还肆无忌惮地钻进了脖子，就连胸口都满是凉意。亦菲缩了缩脖子，心想忘了把建清买的那条围巾围在脖子上了。早晨的时候，她想要围上它的，从布衣柜里面取出来，拿在手中犹豫了很久还是放了下去，她不是不想围或者是不需要，而是……觉得别扭。她很明白建清对她的关心除了一般亲戚的关心，还有更深的意味，但是她不愿意让这种对她来说是“不正常”的关系继续发展，所以她有点排斥建清。可是，他们的亲戚关系是永远存在的，朋友的关系也是根深蒂固，所以她不能直接回绝他的关心。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实际上她更需要他，需要这份亲情和关爱，建清给了她多少帮助和安慰，她心中也明白，她怎么会不识好歹？她更知道，只有他是真心真意地对待她的，除了他，在这个冷冰冰的城市，就算她死了，都没有人在乎。
　　亦菲很重视建清，也更加珍惜他，但是她总觉得建清的关心里面有另一层意思，而她……永远也不会接受，所以就别扭了。
　　佳玲匆匆忙忙从餐厅跑出来，跑到亦菲背后的时候，一边喊着“好冷”，一边把手伸到亦菲的胳肢窝里面，又把脑袋抵在亦菲的后背，“赶紧给我挡挡风吧，刚刚吃进肚子里的东西都被冻成冰了。该死的老天爷，这么大的风，灌的连话都说不出。”
　　亦菲张嘴笑了起来：“我怎么觉得你没有少说一句啊。”
　　“得得。”佳玲说，“明天终于周末了，赶紧去买围巾，买最好的最暖和的。这样的围巾围在脖子里就灌不进风了。”
　　“干嘛非要买了新的才围，去年的围巾怎么不围上？”
　　“不，不行，往年的太烂，我才不要围。”佳玲的脑袋仍然抵在亦菲的后背上，闷声闷气地说。
　　“嗤”地一声，亦菲又笑起来，“你的脖子上长刺，把围巾都扎烂了？”
　　佳玲也撑不住大笑起来，然后说：“旧了的就不想要。”
　　亦菲不再笑。她想起了她的小时候，很多衣服都是别人穿过的，但是她从来没有在乎过，而且觉得旧衣服穿起来很舒服很自然，更加熨烫，旧衣服里面也是浓浓的亲情，总是让她感到温暖。大冷的冬天，无论是哪个亲戚把自己孩子穿小的棉衣拿去让她和弟弟穿，她总是很感激，每一件衣服穿在身上都是融融暖意浸入心底，像阳光包裹着她。妈妈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时，总是慈祥地笑，说“我们菲菲穿这衣服正合适”，然后就是长久地注视她，说“你们好好上学，将来长大有出息了，记得还人家这份恩情”。
　　冬季，中午休息的时间短，所以亦菲她们很少真正休息，总是去就近的商场转悠。今天中午亦菲没有和同事们出去，她单独回到了工作间。
　　她想起了当初她工作的时候那样艰难，耀祖鼓励她说：“总有一日你会做得很好。”后来耀祖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总有一日你会胜过我的，等你有了成就的时候不要忘了我。”亦菲记得他的话，虽然他对她在感情上很无情地拒绝，但是她记得他的话，记得当初他对她的指教，那样细心，恨不能把他所知道的统统装到她脑子里。对这一点，亦菲永远感激。现在，她对工作已经驾轻就熟，而且还被公司重视，虽然没有什么值得炫耀，但亦菲觉得至少这是一个进步。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她的面前不知不觉又闪现出耀祖虚弱的面容：枯黄的面色，枯瘦的身体，乱糟糟的头发，无神的眼睛……分明就是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和之前意气风发的他又有哪一点是相像的？
　　亦菲突然又很难过，也许在某一天，他将不在……那么自己对他的那一点恨意又何必？
　　凝望窗外，亦菲看到干瘦的树枝在风中摇晃，有一只鸟停留在电线上，突然羽毛炸起，慌慌张张地飞走了。亦菲想，也许是风太大，它无法在细细的电线上存身。
　　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亦菲越发感到沉重。终于，她拿出手机拨了耀祖的电话号码。在电话接通的时候，亦菲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很久，她听到了耀祖的声音：“亦菲，是你吗？”
　　“哦，是我，你……好点了吗？”
　　亦菲的声音有一点点的变调，连她自己都感觉了出来，但是一向敏感的耀祖似乎没有听出来：“我好多了，谢谢你记得我，亦菲……”
　　亦菲听到他这样说话有点心酸，从她知道他生病见过他后，他很多次说这句“谢谢你记得我”，就好像亦菲忘记他才是正常的。
　　耀祖的声音有点兴奋：“亦菲，快过春节了，工作是不是很紧张啊？别太累，多注意休息。”
　　本来，他是不舒服的，肚子的疼痛刚刚好了一点，正想要睡一觉的，亦菲打过来电话。他有点艰难地拿起手机时，看到是亦菲的电话，一下子精神许多。雅芝就在一旁，看到耀祖兴奋，问道：“是谁的电话？”
　　“哦。”耀祖眨了眨眼睛，“我的徒弟，就是……上次来看我的那个女孩子。”
　　说这话的时候，耀祖的口气有一点自豪。也许是真地以亦菲为自豪，也许是故意做样子给雅芝看，这个只有他自己知道。雅芝微微地叹口气，只要他高兴，就随他而去吧，毕竟他的生命已经不多……
　　“我知道……我想告诉你一个消息，公司让我接清河那边的业务，我接了……”
　　“是吗？是吗？”耀祖没有听亦菲说完，就急忙打断了她的话，“祝贺你，亦菲，你……行，我说过的，你行！只是加上那里的工作，你的负担就大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够做好。有时间的话……有时间的话你来一趟，我还有很多我觉得有用的东西教给你，我不行了，希望你做得好，你来，我教给你……”
　　雅芝看出目光黯淡的耀祖在这个时候竟然双目很亮，心中微微地动了一动。
　　耀祖的话语急切而急促，亦菲突然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