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分别，难过 第六章、不管你在哪儿，我总是惦记

　　第五章、分别，难过
西门阳的车开得极慢，但是再慢也有尽头。他心中惆怅，只想让她在他的身边多停留一会儿，哪怕一秒。
　　亦菲看着路旁的景物缓缓滑过，有一种生生剥离的感觉，就像是把她非常重视的一个物体硬生生从她身边夺去。她的目光又缓缓地落在西门阳的脸上。看得出来，他的心中也是千层巨浪翻滚，因为他的嘴唇抿得很紧，目光中是说不出的忧郁。亦菲的心中涌起一种难以割舍的难过，她不由伸出手去，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西门阳把目光从路面上收回来，看了亦菲一眼，赤裸裸的不舍暴露无遗，他握着方向盘的右手抬起，抓住了亦菲搭在他肩上的手，放在他的嘴边，很细致地吻上去。
　　亦菲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却被他紧紧地抓住了。恍惚间，亦菲觉得他的这个动作似曾相识。那是……什么时候？是的，她想起来了，杨耀祖也曾经这样紧紧地抓住她。亦菲的目光定在西门阳的脸上，她很明白，能够迅速地爱上他，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他和杨耀祖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一样浓密的头发，那样分明的发线让头发更加自然而流畅，给人干净利索的感觉，有棱有角的额头光洁而清爽，斜插入鬓的剑眉让整张脸显得英气勃勃。像，太像了。只是想起前一个人的时候，亦菲觉得很遥远，就像隔了一个世纪或者那些过去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她的经历。那种心动和颤栗也已经完全被眼前的这个人代替，现在，她的眼里和心里只有眼前的这个人。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同样和她距离遥远，亦菲的心隐隐作痛。这一次相见，又是很短暂。下一次的相见，遥遥无期……
　　好久他们都没有说话，是不知道怎么说，心中千言万语却不知道怎么说。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了，西门阳把车停了下来。他再次把目光收回来，放到亦菲的脸上。那样灼灼的炽热就像两个小小的太阳，亦菲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很热。她的目光也落在他的脸上，像被黏住了一样，她轻轻地唤了一声：“阳……”
　　西门阳侧过身来，猛地擎住她的脑袋，在她的脸上狂吻。亦菲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试图挣脱，却被他更紧地捉住。“别拒绝我，别……”西门阳一边吻着她，一边含混地说着。亦菲的心中涌起火辣辣的难过，她也希望这一刻能够永远停留，让他们就这样永远待下去。可是，马上就是你东我西……她的泪不由淌了下来。
　　突然身后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原来已经是绿灯了，毫无察觉的他们阻住了后面的车，引起了司机们的不满。亦菲挣脱了西门阳，说：“快走，我们要挨骂了。”
　　西门阳坐好，发动了车子，说：“能够和你多待一秒，就算被骂几句也值得。我不在乎别人的骂，只在乎和你在一起的时间。”
　　他的声音有一丝嘶哑，亦菲觉得有一把锯在她的心中拉扯，丝丝疼痛让她不能制仰。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少，每一次相聚的时间也很短暂，她很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啊。可是……亦菲有一个疑问从来没有说过。那就是，她来到运河市的时候，晚上住在酒店整个晚上都有时间，而西门阳从来不把晚上的时间多给她一点。每一次，他总是在固定的时间里面离去，一点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对于这个问题，亦菲很想明白，但一直没有问过。现在，她终于忍不住了：“阳。”她的声音在发颤。
　　西门阳侧了一下头，目光中含着说不尽的疼惜和不舍。
　　“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告诉我吗？”亦菲小心翼翼地问。西门阳和她说过，该让她知道的事情他会让她知道，其它的事情她不用问，所以亦菲担心自己问也是白问。
　　果然，西门阳说：“亦菲，我能够让你知道的一定不会保留，你说。”
　　言下之意还是有很多事情不让亦菲知道，亦菲有一丝难过。但她还是说话了：“你知道，我来的时候都是公司有事，白天一般没有时间，我们见面也只能等到晚上。而晚上……”亦菲的目光有些幽怨地落在西门阳的身上，“你为什么不肯把晚上的时间多给我一些？”
　　西门阳怔怔地看着前面的路，似乎没有听见亦菲的话，又好像在思考。只有他明白他的心。他何尝不愿意和她待在一起？但是……他在心里默默地说：亦菲，对不起。我是有难言之隐，不是故意……
　　“你……能够告诉我原因吗？”亦菲又问了一句。
　　西门阳呐呐地说：“亦菲，总有一日你会知道，但不是现在。”他不知道该怎样和亦菲说这个问题。他不能让亦菲知道他家里的事情，不能，万一……她嫌弃而离开呢？他有点不敢。现在说了，他怕他的幸福一下子会变成风消失。他想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再和亦菲说。现在，他只有爱的权利，没有得到的权利。他不知道是不是能够给予她幸福，所以尽管他们相爱，他从来没有和亦菲提到过婚姻。不是他不负责任，恰恰是因为他负责任，所以才不愿意伤害到亦菲。她不知道他是多么难过，他也不愿意让她知道他是多么难过。“我想让你给我一些时间，等我能够告诉你真相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亦菲，我爱你，希望你好，我不愿意伤害你，希望你……理解。”
　　亦菲的目光有些模糊，她想西门阳是真有难言之隐，而不是故意隐瞒，她极力为他辩驳。但这让她有点害怕，她怕又一次成了几年前的她。想当初杨耀祖给予她的伤害让她在几年之间不能振作，莫非又要步那个后尘吗？
　　“亦菲，我只希望你理解，总有一日你会明白。”西门阳补充了一句。
　　亦菲默不作声，这个时候，她包里面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眨了眨眼睛，从包里摸出手机，打开一看是建清的号码。“建清。”亦菲说。
　　“哦，你到车站了吗？”建清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嗯，就到了。”亦菲回答。
　　“注意安全，车上小心一点，现在的火车也一样并不安全。你回来的时候我会去接你的。”
　　亦菲听到这个声音很安心：“嗯，我知道。”
　　走过了这么多年，刘建清一直默默地关怀她，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她温暖和帮助。亦菲只有在想到他的时候，心中才是踏实的。在她的心中，他永远是和蔼地对她疼爱有加的哥哥，不离不弃的亲哥哥。其实她知道，建清对她的关怀和爱护才是真正的爱。但是亦菲对他没有那个感觉，所以她从来不给他机会。建清也没有说过，就那样一直一直对她好。
　　路的尽头还是到了，“运河市火车站”几个鲜艳的字是那样刺目，刺得亦菲眼睛一阵疼痛，还有那熙熙攘攘的人，让她一阵撕心裂肺的伤感。
　　第六章、不管你在哪儿，我总是惦记
　　西门阳把车停在一边，和亦菲一起走到了检票口。亦菲站在长长的队伍后面，西门阳就在亦菲的身旁。她往前挪一点，他也往前挪一点。身边走的人和送的人都急急忙忙地说话，人人的脸上都有不舍。亦菲和西门阳没有说话，他们的话都是在各自的心里说。终于，西门阳被挡在了外边。亦菲扭头看了一眼西门阳，然后扬了扬手，随着这个动作，她的泪流了出来。于是，她迅速地走进大厅。快要走到大厅尽头的时候，亦菲才敢回头张望。她怕他看到她的泪。
　　西门阳仍然站在入口，呆呆的没有动。
　　亦菲看到了那个呆呆的身影，心里的疼痛加剧，觉得每向前迈一步，和他的距离就远一分。她的步履沉重，仿佛重似千斤，每每迈一下，都很艰难，连呼吸都无法正常。她很想回头再看他一眼，最后一眼，但终于没有。身边的人都匆匆忙忙的，亦菲被撞来撞去，火车的长鸣提醒她不能再迟慢了。她伸手擦了擦脸，努力地往前走。
　　西门阳知道看不见亦菲了，因为凝望得太久，感到眼睛有点酸涩。他无奈地收回目光，怅然若失地走回自己的车上。这个时候，他才从腰际拿出手机重新开机。
　　亦菲不知道，西门阳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手机都是关掉的。他的事情太多，所以电话太多，他害怕有人打扰了他和亦菲，所以总是关掉手机的。也许西门阳每一次都这样，亦菲以为正常吧，她习惯西门阳的专心，所以没有觉得意外。那样的大忙人呢，和她在一起从来没有接过电话，反倒是她的电话总是打扰他们，以至于亦菲感到生气。
　　“铃铃铃”，随着悦耳的响声，灰色的屏幕上闪出光亮，亦菲的笑脸出现在屏幕上。西门阳的目光落在亦菲那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上，仔细地看。说实话，这张脸没有什么特色，也算不上漂亮，只是那眼睛很大，目光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让人揪心，那是一种楚楚可怜的无助，深深隐藏在看不见底的黑色深潭里。西门阳记得她的目光，第一次看到她时，是在那个婚宴上。她是伴娘，一身粉白的裙子，显露了她的单纯。当她被围困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她的眼睛，很深很黑让人眩晕，显露着可怜的无助，那是一种让人揪心的感觉，或者只有他有这个感觉。不管怎么说吧，他被这双眼睛吸引，所以毫不犹豫地替她解围。
　　手机在他的手心震动，西门阳看到了亦菲的信息：阳，我找好了座位。看到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知道离你越来越远——你知道我的感觉吗？阳，我只能期待我们的下一次。
　　西门阳看着那几个字，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下一次，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他的手有一点点地抖，以至于按下每一个键的时候很慢：菲，照顾好自己。车上要多喝水，吃水果，看杂志，时间很快，一会儿就到了。累了就休息，知道吗？我会想你的，我等我们下一次见面。吻你，菲。发出这则信息的时候，西门阳小心地把手机贴近自己的嘴巴，仿佛嗅到了亦菲的气息。
　　亦菲的目光落在了手机的屏幕上。刚刚和西门阳分开，她就觉得时间已经很久，她想他了，想得厉害，以至于连他的面容都有了一点模糊。她看着手机屏，觉得那几个字变成了西门阳的面孔，她把手机紧紧地贴在胸口，就像要留住他一样。她似乎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在她的耳边，吹得她的耳朵痒酥酥的，他的气息中有一股薄荷的清香，薄而淡，弥漫在她的周围。闭上眼睛，亦菲的眼前闪现出西门阳的模样，不甚清晰，有点儿恍惚，有点儿飘渺。
　　“阳……”她在心中默默地叫道。
　　火车平稳地运行，车轮和铁轨碰撞的时候，有细微的“咔咔”声传来。
　　她又想到了另一个人，杨耀祖，他怎么样了？曾经，他伤害她那样深，她也有过隐隐的报复心理。但是在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时，她的心还是被牵动了，尤其是在看到他的时候，她傻眼了。他……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飞扬的神采被恹恹的病容取代，乌黑油亮的头发是干涩的枯萎。看着他，亦菲无法想像，她不能把他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当成同一个人。但是，他绝对就是那个人，这一点亦菲是肯定的。在他喊出一声“亦菲”的时候，亦菲愣了一下。霎那间，亦菲心中有一种看到敌人遭报复的快感。说实话，他当初那样的决绝，现在是他玩弄别人感情的下场，是应该给他的惩罚，亦菲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意——他终于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她在心中狂笑。“亦菲。”杨耀祖又是一声叫，这个时候亦菲才彻底清醒过来，他艰涩的声音让她的心灵震颤，这……就是当初让自己死去活来的那个人，如今他成了这个样子，一下子，亦菲又泪流满面。痛惜，难过，心酸……五味杂陈，但是绝对没有那个看到对方倒霉的快感了，她只是难过。
　　杨耀祖努力地笑了一下：“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够看到你，我很高兴。我死而无憾了。”他笑了，是满足的笑，欣慰的笑。
　　他的笑仿佛一根根细细的坚硬的钢针，刺入亦菲的心脏。“不许这样说，你……会好的。”亦菲的声音带着哭腔。
　　杨耀祖的嘴角牵动了一下：“亦菲，但愿吧，但愿……能够看到你，我觉得满足了。谢谢你，真地谢谢你。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的心中在想什么。”他艰难地说出这些话以后，阴霾慢慢地笼上了他的脸。他侧过了脑袋，似乎害怕看到亦菲似的。
　　亦菲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感到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她要见的人，可是……
　　有服务员推着小车走过来，小车上有红红的桃子，毛绒绒看上去十分诱人。亦菲买了两个，慢慢地吃，她不愿意想那么多了，头痛。
　　错季的水果，看着好看，但是没有多少味道。亦菲记忆中的鲜桃是有着清香味道的甜，而手中的这个桃子虽然也有足够的水份，但是淡而无味，吃着没有一点点意思。亦菲看着手里的桃子，有一点遗憾。也许，每一种东西都是在合适的时候出现才是最好的，一旦不是那个时候的话，就是变味的吧。貌似一样，但绝对不同。亦菲默默地想着，不由自主的。本来是想要借助这个桃子不去想像的，结果是越想越多。
　　手机的铃声又响了起来，清脆而悦耳。亦菲取出手机放在了耳朵上，“建清。”
　　“你走到哪里了，我去车站等你。”建清清晰的声音传了过来。
　　亦菲看着窗外，说：“离冰漪还有一个多小时，早呢，没事的话你先休息一下，不急。哦，我也没有带什么东西，要不……你不用接我了，我直接打车回去就可以。”
　　建清永远是沉稳的模样，话也是沉稳的：“你没有回来，我怎么能够休息得安心？我还是去接你好了。”
　　“那……”亦菲知道她的话等于白说，因为每次她说可以的时候，他总是不放心，然后不声不响为她安排。“好吧，火车快到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先休息一下。”
　　“你不用给我打电话，我现在就去车站等你。”
　　亦菲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建清挂了手机。亦菲知道建清的性格，微微地叹了口气。对于他，她总是有一种深深的内疚，也曾经故意说一些难听话，希望他能够离自己远一点，但是他不在乎，在她发脾气的时候他默不作声，等她好起来的时候一如既往。亦菲明白建清的意思，但是……她觉得他就是哥哥，她可以依靠的大哥，除此之外没有其它。而建清似乎也明白这个，总是不动声色。亦菲知道自己对不起他，多次提醒他该有一个女朋友，建清就笑，说那是缘分，可遇不可求。等到有的时候他绝对不会错过。
　　正在她出神的时候，西门阳的电话打了过来：“亦菲你走到哪里了，是不是快到了？”
　　“是的，就快了。”亦菲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又是一阵心痛。她知道，以后的日子里，她和西门阳的联系除了那台电脑，就是这只手机了。白天的时候他们都上班，只有晚上才能够打开视频相互看一看对方。不过，在这一方面，西门阳是一个非常蛮横的人，电脑上很少和亦菲视频，就算视频每次也很少的时间。他要关电脑的时候，总是不顾亦菲的哀求强行退出。然后，亦菲对着他灰灰的头像发呆，泪流满面，然后怅然地离开电脑。她骂他是“暴君。”而他总是一笑，说只有暴君才是最好的男人。亦菲气极却无可奈何。很多时候，她就独自流泪。
　　为什么自己的眼泪总是那么多。她也知道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也是最没有价值的，想当初她那么多的眼泪，杨耀祖都不屑一顾。可是，她总是改不掉流泪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