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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胡丛义带队除恶狼 纪玉兰结识王国栋

作品名称:《融雪》      作者:王晓东      发布时间:2013-08-01 21:37:19      字数:10502

  夏季的大通江,波涛汹涌,水势浩荡。江对岸的湿地上,丹顶鹤和天鹅,正忙碌的哺育着它们的幼仔。江边的草甸子上,五颜六色的山花,竞相开放。
  周长富孤身斗群狼,保护国家财产的英雄事迹,很快就传遍了全团所有的连队,认识不认识的各个城市的知青,一拨一拨的来看周长富,很多知青把周长福当作心中的偶像。团党委为周长富报了三等功,师里已经批下来了。团里特意召开了表彰会,这次表彰会,除了表彰周长富,还有值班一分队的胡丛义,也报了个三等功。另外两个战士,黄跃发和张国斌,他们俩也是打火时被烧伤的,在表彰会上,受到口头表彰。
  周长富被谢桂荣和护理他的季淑芳,扶上了主席台。他做了《为保护国家财产狼口夺马》的讲用。稿子是他口述的,卞文军帮他整理的。坐到主席台上讲用,周长富觉得很风光,可他还真不在意这种风光。他觉得让他最幸福的事,是两个女同学,那么温柔,那么细致入微的照顾他,让他享受到了除了母亲,另一种女性的那种温柔。他甚至觉得受伤真好,让狼咬伤了,是一种幸福的奇怪想法。听苑士海和汪志学商量着,要组织人去打狼,他在心里默念了多少遍,祈祷那三只狼别一下子都被打死,最好逃出来一只,下回遇上了,再咬自己一口,让自己再享受一回年轻女性的温柔。他忘不了在卫生队住院治疗的头一个星期,谢桂荣和连里派来的季淑芳,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由于狼掏过的地方,伤口比较深,需要每天换一次药。每次都是谢桂荣亲自为他换药,她总是小心翼翼的,唯恐碰疼了他,并不时的问他:“长富,很疼吗?”嗅着少女的发香和女孩子身上诱人的气息,他觉得疼痛减轻了一半。特别是季淑芳,既像姐姐又像母亲似的。由于他与狼搏斗时,左小臂也受伤了,行动不便。季淑芳照顾他吃饭,帮他洗脸,为他擦腿,甚至不避嫌的亲自端着大便器,为他接尿。他能下地活动了,经常是谢桂荣和季淑芳两个人扶着他,在卫生队院里溜达,两个女孩子陪伴在身边,让他产生一种满足感和依赖感。他甚至觉得,假如以后让他离开女人,他一定会很孤独很痛苦。
  王云辉是值班一分队里,第一个到医院看望周长富的。那天,他取了文件和报纸邮件,到他最不愿意去的商店,买了四个罐头,就匆匆的逃似的出了商店,到了周长富住的病房时,谢桂荣正在给周长富换药。小孩拳头大小的伤口里,露出鲜红的肉。长富疼的皱着眉头,冲云辉点点头。云辉不敢看周长富那条受伤的腿,在酒精棉的刺激下,不断的哆嗦着。他出了病房,来到院子里,看着天上飘动的白云,想起去年自己遇到狼的情景。那正是盛夏时节,云辉取了邮件和报纸,搭上十连的大尤特,到十连看望同班同学刘振国和赵燕君,因为喝酒的时间长了点,喝完酒往回走的时候,太阳就快落下去了。他走到离参场还有五六里路的一片小树林里,天就有点黑了,走到小树林中间时,突然发现有一只青灰色的大狗,跟在自己身后。那时候天还没黑透,那只狗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他断定,这不是狗,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狼。他开始有点惊慌失措,既不敢跑,又不敢停下来,更不敢回头看。他听父亲说过,如果遇到狼在后面跟着,千万别回头看,如果回头看,狼扑上来,正好咬住喉咙。这时,他镇定下来,装的若无其事的往前走,走出了好几里地,已经能看见参场的灯光了,他才哈下腰来,往后看了一眼。狼看他蹲下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反倒坐在了地上,两只绿莹莹的眼睛紧盯着他。云辉一只手攥了一块石头,猛地站起来,狼吓得也站了起来,往后退了十几步。云辉这才大步的朝灯光走去。
  他浑身是汗的赶到分队时,狼已经不知去向了。云辉跟常伯晨他们讲述遇见狼的经过,常伯晨板着脸说:“你这傻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玩心也太重了。幸亏你遇到的是孤狼,你要是遇上群狼,还不把你撕碎了。以后到别的连队去看同学,千万别贪黑往回走,太晚了,就别回来了,出了意外,我怎么向你的父母交代。”
  今天看见周长福的伤,回想起分队长的话,仍觉得后脊梁冒凉气
  常伯晨接到马团长给值班一分队下达的【由一名分队干部带一个建制排,全副武装,于明天上午,赶到十三连,围剿新近出现的狼群】的口头命令后,马上赶回分队部,和高潮、程山、胡丛义商量执行这次任务。经过几个人的研究后,决定由副指导员胡丛义率二排去执行这次捕狼任务,并让新上任的文书田京安,协助胡丛义指挥这次战斗,常伯晨向胡丛义提出三条要求“第一,这是值班一分队回团后,第一次带枪执行任务,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有一丝一毫的疏忽大意,造成人员伤亡。第二,必须把伤人的饿狼,干净彻底消灭掉。第三,把狼生存的那一带的树林子,认真的搜索一遍,彻底根除狼害。”
  早晨七点多钟,太阳已经升起一竿子高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看来,今天又是一个无风的好天气,团里派来接值班一分队参加捕狼行动人员的解放车,很准时的,在七点半前,赶到了值班一分队。二排的三十几名战士,全副武装,排着整齐的队伍站在操场上。解放车停在操场的边上,战士们在胡丛义和田京安的带领下,纷纷攀上解放车。司机摁了摁喇叭,汽车缓缓的驶出值班一分队,向公路上驶去。一路上,战士们议论纷纷,都说这是值班一分队成立以来,第一次真枪实弹的同几个凶恶的敌人进行战斗,而且是几个非常特殊的敌人。胡丛义对田京安说:“京安,在四十名全副武装的准军人面前,这几只狼应该算是弱者,在子弹面前,它们会不堪一击。”田京安说:“我觉得这是一场不同寻常的战斗,狼终归是狼,当它们遇到危险时,它们的凶残本性一定会呈现出来,一定会同我们拼死一搏的。”胡丛义也担心的说:“围剿开始前,一定要和战士们讲清楚,虽然四十比三,我们稳超胜卷,可狼毕竟是凶残的动物,绝对不能轻敌。”
  车到团机关门前,停了下来。团参谋长邹铁汉,全身戎装,腰里的皮带上,挎着手枪。他大踏步的走过来,冲车上的战士们喊道:“同志们,我和你们一起参加这次捕狼行动。”战士们都鼓起掌来。司机打开舵楼门,邹铁汉哈腰钻进舵楼,解放车拐上去十三连的小公路上。
  车到十三连,苑士海和汪志学正在道口等着他们,看汽车过来了,忙迎了过去。胡丛义第一个跳下车,抢过来打开舵楼门,邹铁汉跳下来,苑士海和汪志学过来敬了礼,苑士海说:“参谋长亲自挂帅,这次捕狼行动就万无一失了。”邹铁汉诙谐的说:“少给我拍马屁,我来有什么用,打狼还得靠这四十个战士。”他回头问胡丛义:“小胡,你们分队那几个玩枪玩得好的战士来了没有。”胡丛义回答道:“报告参谋长,一个不落,全到齐了。”他喊起口令:“召臣后”“到”“黄跃发”“到”“林春”“到”“出列”三个人往前跨了两步,持枪站在邹铁汉面前。邹铁汉高兴的夸奖道:“很好,精神头挺足。今天,你们三个要发挥你们的特长,要一枪置狼于死地。同志们,狼是很凶猛的动物,也很顽强,打不死它,它会反扑的。小胡,你抽出一个班,带一部分十三连的知青,在小山包周围放哨警戒,严禁其他人员进入围猎区域。其他三个班,按照事先划定的区域,以班为单位,进行搜索围堵,发现狼踪,先向空中鸣枪示警。小胡,你带一个班。汪志学,你这个老指导员带一个班。小田,你带一个班。我带着几个神枪手,到小洼地里埋伏,咱们分头行动。”他从舵楼里拿出四台步话机,发给汪志学、胡丛义、田京安每人一台步话机。几个人带着自己的人,分头从小山包的四周向中间搜索前进。
  小山包上长满了柞树、桦树和椴树,中间还间杂着许多刺玫果和榛柴棵子一类的小灌木。每个战士中间相隔三十米左右,小心的向前搜索着,并不时的打着招呼。忽然,两条灰色的动物,从荆丛中窜了出来,从一班长和胡丛义中间的缝隙窜了出去。胡丛义和一班长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了过去,两只狼见势头不对,就往洼地里跑去。胡丛义带着一班一边往里赶,一边用步话机通知邹铁汉他们几个“我们这边已经发现两只狼,正往中间地带赶。”邹铁汉在步话机里说:“我这里也发现一只小狼。”同时,田京安惊呼:“我们这里钻出一只青背老狼,太凶猛了,大概就是咬伤周长富的那只狼。”这时,被田京安赶出来的青背老狼,突然凄厉的嚎叫起来。立刻,北面和东南面的三只狼,也应和着嗥叫起来。嗥叫声此起彼伏的,整个树林子里,都被狼的嗥叫声充斥着,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战士们都非常紧张。埋伏在洼地里的邹铁汉和召臣后他们,被狼的嗥叫声惊愣了。他们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十几分钟后,一只青背老狼窜进洼地的灌木丛中,仰起脑袋,声震山谷的嗥叫起来。东南和北边,两个方位立刻传来狼嗥的回应声,召臣后他们屏息静气的注视着眼前的四只狼。这时,四周传来小喇叭声,通知他们,人员已经安全地撤到外围了。邹铁汉冲召臣后他们打了个手势,四个人都瞄准了各自的目标。召臣后的枪先响了,准确无误的击中中青背老狼的头颅,青背老狼嗥出最后一个音节,往前窜了十几步,颓然倒下了。其他三只狼惊恐的向四周巡视着,它们悲哀的嗥叫声,非常刺耳,让人心烦意乱。其中两只灰狼向响枪的地方扑过来,黄跃发和林春的枪同时响了,两只狼中弹后,仍往前扑了几十米远,倒在召臣后他们隐身的前边。另外一只体型较小的狼,耸起身子,向外窜去。邹铁汉示意召臣后他们不要动。隔了十几分钟,北边响了两枪。又等了半个小时,邹铁汉见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就拿起小喇叭,吹了三个长音,通知外围的人,剿狼行动已经结束了。不大一会,外围的人欢呼着向洼地涌来,值班一分队的四十人,加上苑士海和汪志学带的二十几个放哨的十三连的知青,一起汇聚到洼地里。大家互相拥抱,祝贺,欢腾了一阵子。他们用杠子抬着四只狼,浩浩荡荡的唱着《打靶归来》,像一群凯旋归来的英雄似的,向十三连进发。
  回到十三连,他们把狼抬进十三连食堂。苑士海吩咐炊事班长:“老邱,你们赶快把菜摆上。”又招呼胡丛义他们洗手洗脸。炊事班忙碌起来,七张桌子很快就摆上了菜。红烧鲤鱼,清炖边花,浇汁山细鳞,红焖鲶鱼,溜豆腐,鸡蛋炒韭菜,六个菜。苑士海和汪志学张罗着,让大家坐下来。苑士海高兴的说:“今天,把值班一分队的战士们请来,帮我们根除了狼害,我和汪指导员非常高兴,准备了几个菜,犒劳犒劳大家,我和汪指导员借个光,解解馋。守着大通江,别的咱不敢说,吃鱼,咱们管够。酒是邹参谋长带来的北大荒……”话还没说完,外边响起了汽车声。邹铁汉、苑士海、汪志学和胡丛义都迎了出来。团政治处主任先下了车,周长富在谢桂荣和季淑芳的搀扶下,拄着拐下来了,邹铁汉和几个连领导,都热情地和周长富握手。周长富对苑士海说:“连长,我想看看那几只狼。”大家前呼后拥的,把周长富带到放死狼的仓库里。连里几个杀猪的,正拿着刀准备剥狼皮。苑士海拦住他们说:“你们等一会再剥,咱们的英雄要看看跟他搏斗的对手。”周长富在谢桂荣和季淑芳的搀扶下,挨个查看那几只狼。他指着那只青背老狼说:“就是这家伙,太凶猛了,把我的腿掏了两口。”又指着另外两只灰狼说:“你们看,这俩家伙的脖子上和腰上,都有被鱼叉扎出来的伤。”大家围过来一看,可不是咋的,一只狼的后腰上,有两个鱼叉扎的眼,伤已经封口了。另一只狼的脖子上,也有鱼叉扎伤的眼。汪志学蹲在地上,用手把那只脖子上带伤的狼,翻了个个,看看大家说:“你们看,这只母狼已经带崽子了。那只青背大公狼,是这个家族的首领,这两只母狼是它的配偶,那只小狼,是它们去年下的崽”苑士海惋惜的说:“打得早了点,要是等到过年这时候,就不是四只狼了。”邹铁汉瞪了苑士海一眼说:“这是什么话,要等到过年,狼群大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畜伤在他们嘴里呢。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你们赶快把狼皮剥下来,送到皮革厂去,让他们熟好了,给周长富一张,就是那只青背老狼的皮,留给他做纪念。给常伯晨一张,老苑和老汪你们俩一人一张。丛义,你年轻,就别要了。“胡丛义笑了”我要那玩意干什么。“邹铁汉又说:’这狼肉么,给值班一分队一条,他们吃点肉挺困难的。我带给机关食堂一条,你们十三连留两条,大家尝尝鲜。”苑士海慷慨的说:“给值班一分队两条吧,大家辛苦一天了,再说,他们分队吃点肉不容易。闲话少说,咱们还是开席吧。”大家坐下后,邹铁汉继续刚才的话题说:“这次剿狼行动,值班一分队的小胡组织的周到,班与班,战士与战士之间配合得好。尤其是召臣后他们几个射手,隐蔽的好,选择机会得当,值得表扬。马团长和林政委,刚才来过电话,嘉奖你们值班一分队。车回去时,到团部饲养场,把团里奖励给你们的一口猪捎回去。”值班一分队的战士门鼓起掌来。
  鹰岭镇的夏天是美丽的,四周群山环抱。鹰岭镇就坐落在这块方圆十几平方公里的山坳里。昌图河从鹰岭镇中间穿过,把古老的鹰岭镇一分为二,南边是镇政府和商业区,学校、商店、照相馆、饭店、供销社、药店、医院,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全部集中在南边。南边红砖红瓦的房屋也比较多。北边是鹰岭公社和昌图河大队,除了公社和大队办公室,是砖瓦结构的房子,农民的住房基本上都是土坯房,而且,草房多于瓦房。街道还算比较整齐,形成一个大的自然村,自然村的三面都是碧绿的稻田。昌图河上是一座六十年代修建的水泥桥,只有四米宽的桥面,把南片和北片连接起来,清澈的昌图河水,在桥下缓缓的流过。
  纪玉兰调到区团委当干事,已经半年了。刚来的时候,她把鹰岭镇和鹰岭矿区做了比较,觉得鹰岭镇虽然比鹰岭矿区小得多,可是,街道整齐,而且干净整洁。矿区虽然人口多,面积大,但是,房屋建造的不规整,太乱了。
  虽然上班离家远了点,纪玉兰还是坚持每天骑自行车来回通勤。现在,她不仅适应了团委繁琐的工作,也喜欢上了家乡这个古朴的的小镇,并且跟区政府机关的人,很快就熟悉了。
  团委书记叫宋立秋,大概是立秋那天出生的吧,农村人习惯用节气给孩子命名。这个三十岁左右的小个子男人,原来是鹰岭公社的副社长。虽然个子矮,脑袋却挺大,单眼皮下不大的眼睛,总是专注的钉在别人的脸上。纪玉兰不太喜欢宋立秋,觉得这个小个子男人说话水平不高,太愿意憋派,喜欢背着手走路,好像多大干部似的。而且,喜欢在人多的场合显摆自己,尽管如此,纪玉兰与宋立秋的关系,处的还算是挺融洽的。原因是宋立秋一见纪玉兰,就觉得眼前一亮。非常喜欢和这个身材高挑,梳着两根麻花辫,长得漂亮的女干事接触聊天。纪玉兰还是像在商店当主任时一样,办起事来既麻利又稳重,跟同事的关系也都处的非常融洽。她特烦宋立秋不错眼珠的盯着她的脸说话。为了避免出现尴尬,她和宋立秋聊天的时候,经常是低着头,一边看报纸,一边随口答应着。她觉得宋立秋这个人,也真有点好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见了漂亮女人,还是跟苍蝇见了血似的。她一看宋立秋往下吞咽唾液时,跟鸡嗉子似的大喉骨上下蠕动着,心里就扑通扑通跳,胃里的东西直翻个。后来时间长了,也就不太当回事了。
  这天,宋立秋对正在打印文件的纪玉兰说:“纪玉兰同志,你今天到鹰岭矿团委去一趟,找矿团委主抓团委工作的王国栋同志,把这份市团委要求我们区团委,同当地企业团组织联合开展批林整风运动的文件,带给他们,并征求他们的意见。如果有时间,请他过来一趟,我们一起商量一下。纪玉兰低着头,尽量不去看宋立秋那两只色迷迷的眼睛。她把打印好的文件整理好,问宋立秋:‘宋书记,我现在就去吗?”宋立秋不错眼珠的盯着纪玉兰的脸说:“马上就去,如果王国栋同志能抽出时间来的话,商量完事,中午,咱们上饭店撮一顿。”
  纪玉兰推着自行车,从区团委院里出来跨上车子,往鹰岭矿赶去,从鹰岭镇到鹰岭矿,骑自行车,也得跑二十多分钟。紧贴公路的山坡上,一半农田,一半林木,林子里的树叶,翠绿翠绿的,农田里的玉米和黄豆苗,还没盖住地皮。黑黝黝的黑土地,衬着嫩绿的庄稼苗,好一派田园风光。纪玉兰看着沿途的景色,想起嫩江平原的千里沃野,一望无际的麦田,心里浮起一丝伤感。公路两侧是农民和矿工杂居的地带,农民住宅的院子,都是用柞树棵子夹的,矿工住宅的院子,大部分都是用板皮钉的,比较整齐。八点多钟,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偶尔会有一辆马车驶过。当她路过大车队的时候,突然发现前边走着的一个女人,很像李桂珍。骑到她跟前,她跳下车子,喊了一声:“李桂珍,是你吗?”那个女人闻声回过头来,呆呆的看了她一会,惊喜的喊起来:“玉兰姐,怎么会是你!”两个人亲热的拥在一起。纪玉兰松开手,高兴地说:“我从后边看着像你,果然是你,真是太巧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李桂珍伤感的说:“唉,你走了以后,也就两个多月吧,我爸就生病住院了。我回来侍候了他四个月,我爸就去世了,我也再没回去。”“是吗?那你现在干什么呢?”“我今年过了年,就到矿手选厂,干临时工了。”“那你的户口怎么办呢?”“别提了,跑了两年,最近才跑回来。玉兰姐,你还记得送咱们到嫩江去的知青办的那个易景修干事吗?。现在,已经提了知青办主任了。我找了他多少次,他一直给拖着、这不,前两个月的时候,他因为收礼,走后门,受处分了。上个月亲自到我们家来,让我填表办病退。现在,我和孩子的户口都落上了。”纪玉兰吃惊的问:“什么?桂珍,你都有孩子了,真够快的了。”李桂珍坦然的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在医院侍候我爸的时候,正赶上我们家刘佩林也在医院侍候病人。对了,就是二十四班的那个刘佩林。后来,我们俩就好上了,前年结的婚,我们家的宝宝都两岁了。哎呀,玉兰姐,我到家了,你进来坐会吧?”纪玉兰一边上车子一边说:“我今天就不去了,我还得上矿团委办点事,哪天有时间,我过来找你,咱们姐俩好好唠唠。”李桂珍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上了车子的纪玉兰,真诚的说:“玉兰姐,你说话要算数啊,一定到我们家来玩。”纪玉兰笑吟吟的说:“好,咱们一言为定,我先走了。”
  纪玉兰赶到矿团委的时候,已经九点了。她轻轻的敲敲门,门开了,王国栋出来问:“同志,你有事吗?”纪玉兰爽快的笑了起来:“王国栋同志,我就找你,你不认识我了吗?在红卫小学上学时,咱俩是同班同学,临近上初中时,你转到前进小学去了。”王国栋一拍脑门说:“哎呀,瞧我这记性,你在上小学时,就是女生中最高的,现在更是变得亭亭玉立了,我怎么能认得出来。快进来。你可是咱们鹰岭知青中,第一个返城的。对了,你好像在一井商店上班,你找我一定有事?”纪玉兰进了屋,忧伤的说:“过去的事,真是一言难尽,你要愿意听,以后有机会,我会讲给你听的。今天是区团委派我来跟你联系,搞区矿团委联合开展批林整风运动的,这是团市委的文件。她把文件递给王国栋,王国栋看完文件,两个人亲热的握了握手。纪玉兰接着说:“区团委书记宋立秋希望你能到区团委去一趟,两家坐下来商量一下具体步骤,怎样才能在团员青年中激发起大批判的热情来。”王国栋若有所思的说:“没想到,你也调到团委工作了,这可是殊途同归啊!对开展活动的事,的确得两家商量着拿出个章程来。咱们现在就走。”两个人下了楼,骑上自行车,往鹰岭镇赶。走在路上,王国栋问:“纪玉兰同志,我到团委时间短,和宋立秋只是在市里开会时,见过两次面。宋立秋这个人怎么样,工作能力很强吗?”纪玉兰踌躇了一下,模棱两可的说:“时间长了,你慢慢的品吧。不过,在我的心里给他的评价,只能是四个字,无才无德。”王国栋不解地问:“那区委领导为什么会用这样的人抓青年工作呢?”纪玉兰自嘲的笑了一下:“我可能是杞人忧天了,大概有的人是多面体,跟我相处时,折射一个面,跟你相处时,兴许折射另一个面,而跟领导相处时,折射出最好最优秀的一个面。”王国栋心有同感的说:你说的有道理,兴许我自己就是个多面体。古人说,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觉得,还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多。两个人边走边唠,不知不觉就到了区委大院。他们把自行车推到背阴处支好了。纪玉兰在前,王国栋在后,进了走廊,来到团委书记办公室。纪玉兰推开门,对王国栋说:’王国栋,你请进。”宋立秋看王国栋来了,急忙迎了过来,紧紧的握着王国栋的手,抖了两下,满面春风的说:“国栋同志的工作作风,真是雷厉风行,有军人风度啊。”王国栋不卑不亢的说:“宋书记召见,我敢拖泥带水的么,再说,我只是个代理副书记。”宋立秋打着哈哈说:“国栋同志言重了,言重了。来,咱们坐下唠。”王国栋坐在在写字台边上,宋立秋也坐下了。纪玉兰赶忙给他们倒了两杯水,放到他们面前。宋立秋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大前门烟,抽出两支,递给王国栋一支,自己叼上一支,打着火,先给王国栋点上,自己也点着了,深吸了一口,慢慢的把烟吐出来“国栋同志,你认为咱们区矿联合搞运动,应该怎么搞?”王国栋沉吟了一会说:“宋书记,我觉得要想把这次批林整风运动搞得有声有色,让领导满意,就是组织一批理论骨干,集中起来,系统的学习自去年‘九一三’事件后,两报一刊的社论和理论性文章。提高了理论水平后,分别到鹰岭矿各单位和鹰岭公社各大队,召开批林整风大会,针对林彪反党集团,谋害毛主席反党乱军的实质,进行理论批判。然后,组织广大团员青年进行讨论,最后形成材料,上报给团市委。”宋立秋击了两下掌,赞同道:“好主意,国栋同志真是个人才,一语中的。我补充一条,在这次批林整风运动中,一定要树立几个典型,形成典型材料,报给团市委。国栋书记,今天中午,咱们就到区招待所食堂,我做东,玉兰同志作陪。”王国栋说:“宋书记你太过奖了。我算什么人才,纪干事,小学六年级就入团了,在学校始终是学习尖子,比我可有才多了。”纪玉兰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她不好意思的说:“王书记,你可别这么说,我怎么听着像是在讥讽我呢。你们都是书记,千万别拿我这小干事开心。”王国栋的脸也红了,他有点不自然的说:“纪干事,对不起,我失言了。”
  中午,三个人在招待所食堂,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宋立秋要了四个菜,一个黑白菜,一个溜肉段,一个炒三丝,一个油炸花生,又要了一瓶玉泉二曲。一个圆脸二十多岁的女服务员,笑靥如花的对宋立秋说:“宋书记,你招待客人啊?”她又看了王国栋一眼“是市里的领导吧?”宋立秋色迷迷的看着女服务员说:“像领导吗?那就是了。”他打开玉泉二曲,把三个杯都倒满了,举起杯来说:“王书记,为了咱们的第一次合作,为了在批林整风运动中取得新成绩,干一杯。”说完,自己先干了,他把杯亮给王国栋和纪玉兰看。王国栋毫不犹豫的端起杯来,一口掫了。纪玉兰端起杯来,用求助的眼神扫了王国栋一眼。王国栋迟豫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空杯,去接过纪玉兰的杯,往自己的杯里倒了一大半,再把剩下的小半杯酒,递给纪玉兰。端起自己的杯来,又掫了。纪玉兰把自己的小半杯酒也掫了。宋立秋挑起大拇指说:“国栋同志好酒量,酒喝的仗义,英雄救美。”他又把王国栋和自己的杯添满,给纪玉兰添了半杯“来,咱们慢慢喝。国栋同志,你吃菜,吃菜。”他给王国栋的小碟里,夹了两块溜肉段。王国栋说:“纪干事,女同志不能喝酒,你就点到为止吧。宋书记,咱们是头一次在一起喝酒,也不能过量,还是随意吧。”说完,端起杯来,掫了一半,吃了几口菜。宋立秋也掫了一半,他借着酒劲,不错眼珠的盯着纪玉兰被酒烧的粉红细腻的脸。纪玉兰低着头,夹了口菜说:“宋书记,你别老盯着人家的脸看,我脸上也没有批林整风的经验。”王国栋心想,怪不得纪玉兰说宋立秋无才无德,现在看来,宋立秋简直就是个色棍。他举起杯来说:“宋书记,喝酒,别走神。”宋立秋不好意思的把目光移开,端起杯喝了一口,放下杯,目光又落在纪玉兰凸起的胸上,看的纪玉兰如芒在背。纪玉兰站起来,来到服务台,要了一壶茶,拿了三个杯,把杯子里倒上茶,放到他们面前。自己偏过身子,脸冲着王国栋。王国栋也觉得纪玉兰喝了酒,脸色变得酡红,显得既娇艳又妩媚。他不去看纪玉兰投过来的眼神,但心里却突突突的跳,他怕自己失态,急忙拿过酒瓶子,给宋立秋的杯添满酒,自己的杯也添满了。他举起杯来说:‘感谢宋书记的热情款待,这是最后一杯酒,喝了就吃饭。下午我还有个会,必须参加。“说完,把酒一口掫了。宋立秋和纪玉兰也把酒喝了。服务员把大米饭端上来,三个人吃完饭,王国栋告辞了出来,宋立秋和纪玉兰出来送他。看着王国栋跨上车子,宋立秋就回去结账了。纪玉兰目送着王国栋骑远了,才回办公室去了。
  自打那天和王国栋接触以后,纪玉兰觉得这个小学同学的素质不错,谈起理论来,逻辑性很强,而且人很真诚。隔了几天,她试探着给王国栋打了个电话。两个人从批林整风谈起,谈到个人的经历和遭遇,以及现在的工作和学习。纪玉兰说:“我虽然下乡时很不幸,可是回来后,却很幸运的遇到了老中医诸葛夫妇,才使我在工作和生活上发生了极大的转变。以后有时间,我会很详细的讲给你听。”两个人唠了半个多小时,临挂电话时,纪玉兰说:“王国栋,宋立秋总是跟我黏黏呼呼的,真是太烦人了。”王国栋好久没说话,听纪玉兰在那边问他,他才有点气愤的说:“这个宋立秋怎么这么厚颜无耻,一个有老婆有孩子的男人,还这么花心。你不用担心,从今天开始,如果没有特殊事,我每天四点半,准时到区委大院去接你。”
  从第二天开始,王国栋下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鹰岭镇区委大院接纪玉兰。每天去,他都把自行车蹬得飞起来,别人骑自行车上镇里,需要二十多分钟,王国栋只用十几分钟就骑到了。路上的行人都被他高超的车技镇住了。每天到区团委,见到宋立秋,第一句话就是:“宋书记,纪干事走了没有,我来接她。”如果纪玉兰也在,王国栋就说:“纪干事,我来接你,路上很平静,什么事也没有。我也算是风里浪里的闯荡过,什么也不怕。”弄得宋立秋心里好没趣。就这样,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深,已经到了一天不见心里就觉得惆怅的地步了,宋立秋看自己白费了一番心思,觉得挺没意思。而且觉得自己也不适合做共青团的工作,就向区委打了个报告,请求区委给自己换个工作岗位。区委领导研究后,又把他调回鹰岭公社担任副社长。在没任命新的团委书记前,让纪玉兰先暂时代理团委书记职务。宋立秋心情黯然的对纪玉兰说:“纪玉兰同志,咱们在一起工作也快一年了,虽然我多看了你几眼,却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花开的鲜艳,不就是为了让人看的吗。过去,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请你原谅。”纪玉兰大大方方地说:“宋书记,没事的。我们是上下级,也是同事,以后说不定还有在一起共事的机会,互相谅解吧。”宋立秋收拾好东西,又到各个科室和同事们道别,回来拎了东西,告辞了出来。纪玉兰把他送到区委大院门口,看着他穿过昌图河上的桥,到河对岸的鹰岭公社上任去了。
  我们的情感就像树的根系,在土壤里蔓延,会长成参天大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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