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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辛玉福恋爱受孤立 胡淑琴牺牲赠遗物

作品名称:《融雪》      作者:王晓东      发布时间:2013-07-24 11:26:14      字数:11502

  四月下旬,连着下了几天雨,天气变得渐渐的暖和起来,刮了很长时间的大风,也止息了。太阳直射到大平原上,地气蒸腾,空气清新。时而有微风拂过,暖融融的,给人一种惬意感。天空中不时的有北归的候鸟,鸣叫着向大通江的湿地飞去。
  小柳树河水库,碧波荡漾,水库的水面上,两只小船载着常伯晨和一排一班的几个战士,正在往水库里投放鱼苗。水库两边的旱地,有一部分已经改为水田了。魏井新带着一排的战士,正往稻田里放水。他不时的直起身子,往左边张望着。左边刚改好的水田里,二十多个女知青,正在打田埂。这是从十一连调来的女排。为了补充值班一分队的缺员问题,团领导经过慎重研究,决定给值班一分队增加一个女排。素有铁姑娘之称的十一连女排,被调入值班一分队。女排排长是刚提拔起来的,吉昌女知青平丽娟。女排调入值班一分队,已经半个多月了。
  云辉第一次见到平丽娟,是在女排调来后的第二天,分队召开排长以上干部会,云辉进来给开会的人倒水时,很认真的看了看平丽娟。知道这个身高一米七十多的,长得白白净净的,大眼睛双眼皮的,一笑,粉白的腮上就显现出两个酒窝的同乡,就是给辛玉福写情书的姑娘。他心里憋着笑,很自然的给平丽娟的缸子里倒上水,大概平丽娟已经感觉到云辉在认真的打量她,她友好的冲云辉笑了笑。云辉倒完水出来,就到饲养班去找辛玉福。辛玉福已经被提拔为饲养班的班长了,手下管着十六只小猪崽,一头老母猪,六匹马,还有两只小牛犊子。辛玉福正和两个知青在给猪圈清理粪便,一股猪粪尿的气味,熏的云辉捂着鼻子。他过去拍了拍辛玉福的肩膀“玉福,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辛玉福放下手里的锹,直起腰来,跟着云辉走到马棚后边。云辉诡秘的一笑:“玉福,我看见你那个对象了,长得比我还高,杨柳细腰的,真漂亮。”辛玉福当胸给了云辉一拳,不相信地说:“净扯淡,你在哪儿看见的?难道你上十一连去了?”云辉认真的说:“唉,你这人,我们闹归闹,我什么时候扒过瞎,她现在就在分队部呢,你想不想见她。”辛玉福愣住了,半天才说:“这是怎么说的,她还真来了,这乱子可就大了。本来郑磊和李斌他们几个,就因为我和平丽娟通信,一肚子意见。这下子可麻烦了。算了,你去告诉她,就说我上别的连队拉饲料去了。”云辉看辛玉福紧张成这样,笑的蹲在地上,半天才缓过气来说:“玉福,可让你笑死我了。你给人家写情书的劲头哪儿去了?至于紧张成这样吗?。平丽娟不是自己来的,是十一连的女排调到咱们分队来了,她是女排排长,能不来吗。现在她正在分队部开会,你不信,我领你去看看。”辛玉福用怀疑的目光看看云辉的脸:“走,我跟你去看看,你小子要是调理我,看我怎么修理你。”两个人相跟着,来到分队部的前窗外。云辉趴在辛玉福的耳朵上小声说:“就在靠山墙那边,挨着魏井新坐着。你可要小心点,我看魏井新的眼睛,总是不错眼珠的看平丽娟。”辛玉福又给了云辉一拳,装着不经意的在窗外路过似的走过去,斜着眼睛往屋里一看,果不其然,平丽娟正坐在魏井新旁边,往小本子上记着什么。他从房山绕过去,从房后转到高潮家门前,冲云辉招了招手。云辉跑过去问:“怎么样,看见了吧,我没骗你吧?满屋子男的,就一个漂亮姑娘,多吸引人。”辛玉福心照不宣的又给了云辉一拳“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倒不担心魏井新,我担心郑磊他们几个,不一定又得折腾出点什么事来。”云辉捂着胸,不高兴的说:“玉福,人家告诉你是好事,你左一拳又一拳的,没完了,打你你疼不疼。”辛玉福抱歉地说:“打疼你了,对不起,你打我几下,还过来吧。”两个人正唠得热乎呢,仲南春从参棚那边过来,看云辉和辛玉福站在门前嘀咕什么,她奇怪地问:“你们俩嘀咕什么呢?”云辉小声说:“仲姐,我们分队来了一个漂亮的女排长,比我还高半头呢,长得那才叫扎眼呢。”辛玉福踩了云辉左脚一下,云辉皱了皱眉头,不吱声了。仲南春不由的笑了起来:“云辉,你说的是平丽娟吧,我昨天就见过了。长的当然漂亮了,你们俩在背后议论人家女知青,有点不像话吧。云辉,你这小家伙,是想搞对象了吧?岁数也太小点了吧,别人小心不小。”说的云辉不好意思的做了个鬼脸“仲姐,我只不过说说,又没实际行动,没那么严重吧。”仲南春推开门说:“你们俩进来坐会吧。”云辉说:“仲姐,我们不进去了。”辛玉福怕陈东阳看见了,挨训,先回去了。云辉回到文书班,正和姚清玉说这事呢,郑磊从外边进来了。他一脸的不痛快,翻着眼睛问云辉:“你刚才和辛玉福鬼鬼祟祟的在分队部窗外转悠什么?”云辉诧异的说:“你冲我发的哪门子邪火?辛玉福听说咱们分队来了个漂亮的女排长,过来饱饱眼福,又没惹着你。郑磊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姚清玉冲云辉吐了吐舌头说:“坏菜了吧,你不知道郑磊在学校时就暗恋平丽娟。你瞅着,他们同学之间的事,瓜葛还在后头呢。”云辉不屑的说:“我又不跟他们争对象,碍我什么事。他们之间争风吃醋的,冲我发什么邪火。大不了,我离他们远点。”
  分队部的会散了,排长们都出来了。郑磊站在门口,看平丽娟出来了,他轻声说:“丽娟,你过来,我问你点事。”平丽娟看郑磊脸色阴沉着,眼睛里闪着一股愤懑的光。她和气的说:“郑磊,刚见面,你这脸上就跟阴了天似的。我才到值班一分队两天,大概还没得罪你吧。”两个人慢慢地在操场上走着。半天,郑磊才尴尬的笑了一下说:“丽娟,我觉得咱俩在学校时,感情一直挺好的。咱们两家住了二十多年的邻居,父母之间的关系也不错。为什么到了兵团,你我之间反倒有点疏远了。”平丽娟看了看比她矮半头的郑磊,见郑磊那女孩子式的小嘴抿着,白皙的脸上,透出一种女孩子一样的细腻气质。她坦然的一笑,腮上的酒窝,浅浅的显现出来“郑磊,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好感,可是,学生时代的友情,代替不了爱情。尽管咱俩从小在一起上学,在一起玩,我也只是把你当哥哥一样看待。因为在你身上,时常会出现一种女性化。真的,即使是现在,我也十分珍惜当初咱们少年时代的友情。但是,我真诚地告诉你,那是友情,不是爱情。我希望你把这件事想清楚,别一厢情愿。以后,我还会把你当哥哥一样看待,但绝不是恋人。”郑磊嗫嚅着说:“我并不是一厢情愿,常言道,日久生情,咱们俩相处这么多年了,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吗?你忘了,咱们走的时候,伯母托我照顾好你。”平丽娟打断郑磊的话“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觉得我妈托你照顾我,就是把我许给你。那是我妈觉得你比我大,两家的感情又处的挺好,你应该像照顾妹妹一样的照顾我。是你把这件事想偏了。”两个人话不投机,郑磊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天快黑了,仲南春从家里出来,看平丽娟还在操场上转悠,她走过去关心的问:“丽娟,是不是跟郑磊吵架了,心里不痛快。你今晚别回水库去了,在我这住一宿,我让高潮上分队部睡去。”平丽娟推辞道:’我还是回去吧,快点走,用不上一个小时就到了,就别打搅你们了。”仲南春还要挽留。这时,一阵马车声传来,只见辛玉福赶着二马车过来了。车到她们身边停下了,辛玉福跳下车说:“平丽娟,上车吧,分队长让我送你。”平丽娟对仲南春说:“仲姐,再见,下回到分队部来时,我一定上你那儿去住。”
  路上,平丽娟问辛玉福“我们俩的关系,郑磊怎么知道的?”辛玉福忧郁的说:“从打我回十一连去找过你两回,十一连的历树文和商店的朱洪才,就跟我劲劲的。你说,就算你和郑磊原来在学校好过,那也是我和郑磊之间的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还有咱们分队的那几个同学,好像也跟我疏远了,还赶不上一中的王云辉和姚清玉呢。平丽娟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这个王云辉,是不是偷看过咱俩的信,他今天给我倒水时,看我的眼神怪怪的。”辛玉福大笑起来,他用手擦着笑出的眼泪说:“你才知道,你别看他挺文雅的,其实顽皮到家了,净搞恶作剧,有时候弄得你哭笑不得。他早知道咱俩的事,看信的事,他都告诉我了。今天你过来开会的事,也是他告诉我的。你别看他顽皮,人可挺好的。哎,你提排长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平丽娟淡淡的说:“多大点事,值得说吗。”“那你调到值班一分队来,这事大不大,连个信都不给我。”“这还用告诉你吗,来了你不就见到了么。我觉得,我们俩的事,别太黏糊了,让别人看了会不舒服。”“谁爱舒服不舒服,我们俩的事,他们跟着瞎起什么哄。”“行、行,今后没啥事,我保证不到水库来找你。”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水库。平丽娟说:“回去时把车赶慢点,天都黑透了。”“没事的,我会小心的,你快进去吧。”
  郑磊和平丽娟谈过以后,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真是什么滋味都有,他沮丧的一宿都没睡好。他翻过来调过去的想,这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平丽娟怎么能这么对待我呢。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玩伴,怎么会说不爱我呢?都怪辛玉福这个兔崽子,要不是他横插一腿,丽娟怎么会变心。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梦见平丽娟和辛玉福在一起,手拉着手,幸福的说笑着往前走。他跟在后边喊着平丽娟的名字,平丽娟好像听见了,却连头都没回。他气急了,冲过去,薅住辛玉福的脖领子说:“姓辛的,你最好离平丽娟远点,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平丽娟过来推他,拽他,让他撒手。他松开了手。平丽娟竟然护在辛玉福的前边说:“郑磊,你要打辛玉福,就是打我,你干脆打我得了,”气的郑磊大哭着往回走,直到把自己哭醒了,才发现枕巾已经湿了。他坐起来,发了一会呆,借着窗外的亮光看了看表,三点钟刚过。他睡不着了,起来穿上衣服,下了地。被他哭醒的云辉睁开眼睛问:“郑磊怎么了,这么早,你干什么去?”郑磊恶声恶气的说:“我干什么去,还用跟你汇报么。小特务,内奸。”云辉也不跟他计较,用被蒙上头,又睡了。
  郑磊来到操场上,天已经亮了,湛蓝的天空上,星星都隐没了。东边的地平线上,一片灿烂的朝霞,太阳快出来了。清晨的空气特清新,有一群麻雀在篮球架子上跳来跳去的,叽叽喳喳的叫着。他觉得心情好多了,开始围着篮球场跑起来。炊事班的人,起来做早饭了,云殿祥和雷子,卢桂柱、曹新江他们从宿舍出来,往食堂走,看见郑磊在操场上跑步。卢桂柱过来问:“郑磊,你怎么起来这么早?”郑磊淡淡的说:“睡不着,就起来了。”卢桂柱知道郑磊的心病,他安慰郑磊:“郑磊,这点事算什么呀,他不仁,咱们就不义,从今天开始,咱们吉昌十中的同学,谁也别搭理辛玉福,让他自己寻思去。”他凑到郑磊的耳朵旁,小声说:“前几天,我在团部碰见朱洪才和历树文了,历树文说:“要联系几个十中的男同学,来修理修理辛玉福,看他还敢不敢撬行。”郑磊看云殿祥他们都在看着自己,觉得心里挺不得劲。他对卢桂柱说:“你快做饭去吧,我没事的,别闹的同学之间太生分了。”卢桂柱说:“这事,你就别管了,我自有主张。”说完,跟云殿祥他们上食堂去了。
  路边的小草伸出绿箭似的叶片时,天气变得暖和起来。热烘烘的春风吹在身上,让人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俗话说风三、风三,一年四季,二十四个节气的风,刮三天,都要停一停。唯独这春季的风,有时候能刮五六天,大概是冷热空气对流的关系吧。
  常伯晨说:“自打我到大通江以后,四月末的天气,就从来没这么暖和过。”吃饭的时候,常伯晨看云辉愁眉苦脸的样子,关心的问:“云辉,你怎么了,愁眉苦脸的?”云辉皱着眉头说:“分队长,我在大兴安岭堵得那个牙窟窿,里边一掘一掘的疼,疼的一宿都没睡着觉。”常伯晨仔细看看云辉的脸“喔,脸都有点肿了,这是春天的火往上走了。听说师部的医院有牙科,你去看看,不行,就拔了吧,省得疼起来,怪遭罪的。今天,小姚上团卫生队,让他替你跑跑腿。”姚清玉很痛快的答应着说:“对,听分队长的,快去看看吧,省得疼得晚上来回翻饼,我还得起来给你针灸,折腾的我也睡不好。”云辉说:“那你就多受点累吧,取回信和邮包,先到水库,把一排和女排的信件和邮包分给他们。”“我知道,这点小事,还用你嘱咐。”
  云辉在公路边等了半个多小时,也不见客车过来。太阳升起挺高了,暖洋洋的照在身上,空气中一股泥土的芳香,在弥漫着。云辉等的心焦,牙也疼得厉害起来了。他刚想到路边的林子里坐一会,却见从团部那边驶过来一辆解放车,车快到跟前时,云辉招了招手,解放车停下了。司机从舵楼里探出头来,原来是从值班一分队调到汽车连的王建华、他问云辉:“云辉,你要到师部去吗?”云辉捂着脸说:“我到师部医院看看牙去,牙疼真要命!”杨建国热情地说:“快上来吧,我正好到师部拉材料,如果时间赶趟的话,我到医院去接你。”
  王建华也是吉昌的知青,是市里三中的。两个老乡碰到一起,有说不完的的话。王建华说:“我们汽车连的天津知青乔鑫,那可真是个搞对象的专家。头一个对象,也是天津的,叫修春花。这个修春花,三天两头的往汽车连跑,找乔鑫。不知道两个人后来怎么闹翻了,修春花就不常来了。乔鑫又和你们学校来的,一个叫纪玉兰的女孩子拉古上了。凑巧的是,有一回,纪玉兰写给乔鑫的信,乔鑫正看呢,修春花突然进来了。她抢了过去一看,是二连的女知青写给乔鑫的。她拿着信,搭了辆车,就到二连去了。她把信交给了当时在二连当指导员的仲南春。仲南春在全连大会上,把信给公开了。结果,时间不长,纪玉兰就有点精神失常了。不过,还算是因祸得福,把户口办回去了。也不知道这个乔鑫怎么就喜欢上咱们吉昌的女孩子了。这回,又跟你们鹰岭十中的谢桂荣好上了。这小子真挺能耐的。竟然托人把谢桂荣调到了卫生队,当了护士。”云辉惊讶的问:“是吗?这乔鑫和纪玉兰跟我都是二连出来的。这个叫谢桂荣的,我也认识,圆脸,个不高,长得小巧玲珑的挺俏皮,蛮招人喜欢的。建华,你也知道,咱们值班一分队在大兴安岭时,哪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真不明白,挺要好的同学,朋友,一掺和上男女关系,怎么就会变得复杂了呢?”王建华说:“你小孩牙子懂啥,咱们在大兴安岭,那可都是清一色的光棍,当然简单了。只要有男人和女人的地方,事情就会变得复杂微妙了。”
  云辉在师部医院,把那颗折磨他好几天的牙开除了。从师部回来,虽然吃饭还挺别扭,可是心情却舒畅了。
  这天,云辉特意赶着二马车,到团部去取信,还准备进点货。到了团部,先把别的事办完了,把马车赶到商店门口,把马拴好了,喂上。他一进商店门,朱洪才就把他叫过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你这小子,跟胡淑琴到底怎么回事,她对你怎么这么关心。她现在提拔了,当上副主任了。今天上师部进货去了。临走前,特意找我,让我帮你把货配齐了。”云辉坦然地说:“什么怎么回事,因为我年龄小,琴姐拿我当小弟弟,帮助我照顾我,很正常的吗,你可别想歪了。”朱洪才一撇嘴:“算了吧,我才不信呢。把货单给我,我给你配货去。”云辉把货单交给朱洪才,朱洪才帮云辉把货都提出来,又帮着装到车上。临分手时,他神秘的一笑说:“云辉,别太傻了,琴姐比你大好几岁呢。况且,她是齐市的,假如将来有那么一天,让咱们返城了,你这感情扯不断理还乱,怎么办。”云辉有点哭笑不得地说:“我说什么你们也不信,男女之间除了搞对象,就没有纯真的友谊了。你别瞎猜疑,我跟琴姐的关系,绝对是纯洁的革命友谊。”“行啦,你们搞不搞对象,碍我什么事,快走吧,今天可没人管饭。”
  进入五月份了,天气也渐渐地热起来了。树上突起嫩嫩的芽苞。麦田里的麦苗,已经一乍多高了,远远的望去,翠绿的一片,像绿色的地毯似的。微风起处,绿波涌动,让人心旷神怡。
  常伯晨吃住在水库的基建工地上。基建排拉过来后,负责六栋房的建设。现在,六栋房四面的大框,已经起来半人高了。女排留了一个班,负责往水库里投放鱼食。另外三个班,在平丽娟的带领下,配合一排的两个班,挖另外四栋房的地槽子。别看平丽娟平时说话柔声细气的,干起活来,却非常泼辣。她把两根麻花辫用手绢扎到脑后,只穿了一件短袖的小衫,俊俏的脸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她用尖锹铲下地槽子里的土,一锹接一锹的往上扔。
  云辉从团部回来,总是先到水库工地。他从公路上下来,远远的望去,水库的水面,在太阳的照射下波光粼粼,一只小船在水面上缓缓的划动着。两个女知青正在往水中抛洒着鱼食。小船荡开水面,冲起一圈一圈的波纹,慢慢的向四周扩展着,逐渐地消失了。那种静中有动,动中有静的美感,太迷人了。
  云辉忘记了赶路的劳累,大步流星的向水库走去。到了基建工地上,两个排的男知青,先围了过来。云辉高兴的给他们分发着远方亲人的思念和关爱,同时,也享受着,这种在看信和拆邮包的过程中的亲情交流。他把报纸和文件,送到办公室,看常伯晨不在,就把报纸文件放到办公桌上。出来,拿着一打信和几个邮包,来到女排挖地槽子的房场上。二十几个女知青都停止了手中的工作,直起腰来,亲热的跟云辉打招呼。云辉把信件和邮包分给她们,看着她们接到信和邮包时,满足的样子,心里替她们高兴。没收到信和邮包的知青,那种期盼的目光。他朝平丽娟走过去。平丽娟脸色平静地望着水库水面上,荡来荡去的小船,好像没注意到云辉过来了。云辉把两封信递给她,平丽娟把眼神收回来,她接过信来,看了一下信封,揣到兜里。却撕开另一封信,抽出信纸,看了起来。云辉知道,平丽娟揣到兜里的那封信,是今天早晨辛玉福交给他的那封信。他觉得能为他们传递爱情的信息,心里也有一种成就感。
  这天下午,云辉正和姚清玉他们几个在球场上玩篮球。高潮站在分队部门口喊他:“云辉,你快过来。”云辉急忙跑过去问:“指导员,什么事?”高潮焦急的说:“团部商店来电话,让你赶快到商店去一趟,有人有点急事找你。你到饲养班找辛玉福,牵一匹马出来,骑着马去,还快一些。”云辉很诧异地看看高潮,高潮的脸色有点暗淡。云辉不知道商店谁找他,难道是朱洪才?不会,一定是琴姐。会有什么急事呢,指导员还让自己骑马去。他觉得心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他着急忙慌的跑到饲养班,找到辛玉福,神色慌张地说:“玉福,快给我备匹马,我得赶快到团部去一趟。”辛玉福奇怪的问:“都快三点了,什么事这么着急。”他牵出那匹跑的最快的黄马,备上鞍子,牵到马棚外边。云辉跨上马,接过缰绳,轻轻的用手拍了马屁股一下,黄马放开蹄子,往公路上跑去。骑在马上,云辉的心里转了好几个过。听高潮的口气,好像商店谁出了什么事。是朱洪才还是曹玉文,不能,如果是他们俩出事,不能只通知我去。他的心忽悠了一下。是不是琴姐病了,急着要见我,又一想,不会吧。如果是琴姐病了,她会直接给我打电话的。一路上心念百转,理不出个头绪来。
  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团部商店,黄马跑得浑身是汗。只见商店门口有好几个人站在那里。云辉跳下马,只见商店主任和朱洪才曹玉文站在那里,还有几个女的,就是没看见胡淑琴。云辉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脸色立刻变得煞白。一种不祥的感觉向他袭来。他变了声调的问:“是不是琴姐出事了?你们快告诉我。”朱洪才过来接过云辉手里的缰绳。商店主任满脸沉痛声音暗哑的说:“小伙子别难过。胡淑琴同志,今天为救几个学生,被自动下滑的汽车撞伤了。她醒过来一次,一定要见你,所以打电话把你叫来了。”云辉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他颤着声音惶急的问:“琴姐她、她现在怎么样,快带我去看她。”他转过身,疯了似的往卫生队跑去。
  云辉冲进卫生队,一头闯进抢救室。只见胡淑琴静静地躺在急救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挂着两瓶输液瓶,一袋血液。头上缠着绷带,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平常总是含着微笑的眼睛紧闭着。云辉抽泣着伏在胡淑琴的身边,呼唤着:“琴姐,琴姐,你快点醒过来呀,云辉来看你来了。琴姐、琴姐,我的好姐姐呀。”胡淑琴好像听到了云辉悲切的呼唤,眼皮动了动,泪水顺着眼角流了出来,却没有力量睁开眼睛了。云辉握住她的手,感觉琴姐的手冰凉的。吴队长看了看已经不往下滴药的滴管,既沉痛又惋惜地说:“胡淑琴同志已经走了。”护士把针头拔了下来,又去拔氧气管。云辉紧紧的抓着不让拔“琴姐还没走,她还活着,你不能拔。”他用手去摸胡淑琴的脸,那总是带着微笑的脸,还挂着笑容。朱洪才和谢桂荣过来,把云辉拉起来。护士拔下氧气管,把白被单拉上来,盖在胡淑琴的脸上。云辉挣开朱洪才和谢桂荣的手,伏在胡淑琴的身上大哭起来。旁边的人也忍不住,一个个都泪流满面。商店主任和朱洪才拉起云辉,两个护士准备把胡淑琴往太平间推。马团长和林政委,邹参谋长,政治处严主任都赶来了。四个人向胡淑琴敬了军礼,然后,围着床转了一圈,站在胡淑琴的头前,摘下军帽,默默地肃立默哀。林政委对严主任说:“严主任,你马上到邮电所,给胡淑琴同志的家属拍一份电报,只说胡淑琴同志病重,请他们速来通江独立团。然后到木材加工厂,让杨厂长挑最好的红松料,做一口二、四、六的棺材,刷好油漆预备着。晚上我和马团长去双山车站,接胡淑琴同志的亲属。”林政委又回头吩咐吴队长“你马上到咱们的冰窖,拉点冰块过来,把胡淑琴同志的遗体用冰镇上,等她的亲属来到后,咱们还要开追悼会。”不大一会,学校的学生和老师,还有学生的家长,排着队到医院,和胡淑琴的遗体告别。被救儿童杨凤霞和栾秀娥,还有他们的父母,哭倒在灵床下。一队队的学生,在胡淑琴的遗体前默哀,再围着遗体转一圈。他们都抑制不住的抽泣着。卞文君也带着本班的学生来向英雄的遗体告别。同是知青,看到胡淑琴为救遇险儿童,献出自己如花似玉的宝贵生命,心里是既钦佩又难过。他看云辉还站在那里悲悲戚戚的,就过去劝道:“云辉,别太难过了,胡大姐已经走了。她虽然牺牲了,却给我们留下了无尽的思念,我们都会怀念她的。走吧,到我们宿舍歇一会。”云辉摇摇头说:“我要在这里陪着琴姐,要不然琴姐会孤单的:”卞文军怎么劝,云辉就是不肯走。无奈,卞文军只好领着学生出去了。商店主任好像想起点什么事,匆匆的出去了。过了好半天,又匆匆的赶了回来。他把一块上海牌手表交给云辉说:“小王,这是胡淑琴同志生前戴的手表。她醒过来后,摘下这块手表,交代我,一定要把这块手表转交给你,留作纪念。”云辉接过表,用双手捧着,泪如雨下的说:“琴姐,这块表就是你的心,她永远都会陪着我的心,一起跳动。”他把手表戴在手腕上,伏在灵床边上,又哭了起来。
  半夜时分,胡淑琴的父亲和姐姐,在马团长和林政委的陪同下,赶到了团卫生队。一进卫生队的门,胡淑琴的姐姐就开始哭。她搀扶着父亲,往会议室走。(胡淑琴的遗体已经被移到会议室)进了会议室,看到安静地躺在灵床上的,蒙着白被单的妹妹的遗体,胡淑琴的姐姐哭喊着:“我可爱可怜的妹妹呀!你这么年轻就走了,丢下我和爸爸,可怎么办啊。”爷俩伏在灵床边上,痛哭起来。本来很伤疼的云辉,这时反倒不敢哭了。他和商店主任一起过来劝胡淑琴的爸爸和姐姐。云辉上前扶起胡淑琴的父亲说:“大伯,琴姐是我最崇敬的姐姐,你和大姐是他的亲人。琴姐牺牲了,是我们共同的痛,你们一定要节哀,有什么要求,应该向团首长提出来。今天我陪着你们,给琴姐守灵。”马团长和林政委已经在路上做了许多工作。这时看父女俩已经被云辉和商店主任扶了起来。林政委过来委婉的跟胡淑琴的父亲说:“老胡同志,我们团党委已经追认胡淑琴同志,为中国共产党党员。一会就把党旗拿来,盖在胡淑琴同志的遗体上。明天,我们团将在学校召开追悼大会,追悼胡淑琴同志。我们为有胡淑琴这样的优秀知青而骄傲,你也要为有这样优秀的英雄女儿感到骄傲。您老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们一定会圆满的达到您老的要求。”他叫过财务股股长,从他手里接过一打钱来,递给胡淑琴的父亲“老哥哥,这是三千元钱抚恤金,您老先收下。”胡淑琴的姐姐接过钱来,装到父亲的小包里。
  追悼会在团中学的操场上举行。团直机关,团部直属各厂场的知青,各连队派来的知青代表,还有胡淑琴生前的同学好友,一千多人参加了追悼会
  云辉找人做了一个大花圈,自己写了一副挽联。上联是【瑶池仙子娇躯挡车】下联是【美貌知青勇救儿童】中间一条写着【敬献给尊敬的胡淑琴姐姐】落款,弟弟王云辉敬献。云辉已经两天一宿没合眼了,在医院为胡淑琴守灵。这是他今生中第一次经历这种生离死别,也是第一次和逝去的最亲近的人,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他两天来一口饭都没吃,只在今天早晨喝了一碗粥。他只觉得头重脚轻,眼皮浮肿。但仍坚持着把花圈摆放在胡淑琴的灵前。他跟胡淑琴的姐姐一样,臂缠黑纱,胸前戴了一朵白色的纸花。两个人搀扶着胡淑琴的父亲,往追悼会会场走。胡淑琴的父亲已经同意把胡淑琴的遗体安葬在团中学后面的小山包上,不往家迁了。他们仨个人来到追悼会会场,站在胡淑琴带着微笑的遗像前,默默的低着头。追悼会由马团长主持,他说:“今天,我们在这里,沉痛的追悼,优秀的中国共产党党员,毛主席的好战士,我们兵团战士的优秀榜样,胡淑琴同志。现在,全体默哀三分钟。默哀结束,马团长接着说:’下面由通江独立团政治委员林开元同志为胡淑琴同志致悼词。”林政委沉痛地说:“同志们,胡淑琴同志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是毛泽东时代,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一代知青的优秀代表,是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优秀战士,是毛泽东思想造就的英雄。她的牺牲,使我们失去了一个好战友,好同志。使胡淑琴的父亲失去了一个好女儿。团党委向全团知识青年,向全体兵团战士发出号召,迅速掀起向胡淑琴学习的热潮。我们要学习胡淑琴同志高尚的革命品质,学习胡淑琴同志热情为知青和职工服务的革命热情,学习胡淑琴同志见义勇为的革命精神。胡淑琴同志为救护儿童英勇的牺牲了,她永远活在全团兵团战士和职工的心中。胡淑琴同志永垂不朽。”
  林政委致完悼词,参加追悼会的人,又到医院向胡淑琴的遗体告别。告别仪式结束后,云辉和团机关以及商店的人,抬起胡淑琴的遗体,轻轻的放到紫红色的棺材里。云辉觉得胡淑琴的遗体变得很轻很轻的,他心里默默的祈祷着,愿琴姐的英魂早归瑶池,永生永世留在云辉心里的,是你年轻美丽的容颜,亲爱的琴姐,永别了。
  胡淑琴的遗体被安葬在团中学后面的小山包上,坟墓的周围摆满了花圈,大理石墓碑上刻着:【革命烈士胡淑琴同志之墓】墓碑的后面,刻着胡淑琴的生平事迹。云辉采来一束早春的小花,虔诚的放到墓碑的底座上。人们都已经散去了,云辉依然呆呆的坐在墓碑前。下午的阳光直射在墓碑上,胡淑琴三个红字闪射着红色的光芒。在云辉的眼里,那是琴姐总是挂着微笑和慈爱的脸庞,正在看着自己。
  太阳已经偏西了,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把坟上的新土渲染成红色。远处走过来两个人,是卞文军和朱洪才。他们俩不放心王云辉,就到墓地来找他。看云辉还呆呆的坐在墓碑的前边,眯缝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卞文军过来,拉着云辉的胳膊,把他拽起来,声色严厉的说:“王云辉,你不能这样。胡淑琴对你千好万好,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这副样子怎么能行,快跟我回去吃饭。”朱洪才愧疚地说:“云辉,对不起,以前误解你们了。从你们俩的身上,我看到了也懂得了,男女之间除了爱情,还有纯真的友谊。”两个人强拉着云辉,回到卞文军的宿舍。宿舍的小桌上,放着两盘饺子。卞文君把云辉按在凳子上,他和朱洪才也坐下了。卞文军说:“云辉,这是谢桂荣刚从招待所食堂买来的韭菜馅饺子,这可是特意给你买的,咱们三个人都把它吃了”他把筷子塞到云辉的手里。云辉好像才回过神来,他接过筷子问卞文军:“卞哥,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死呢?我怎么就想不明白。”卞文军火了,眼睛直视着云辉说:“董存瑞、黄继光是不是好人,雷锋、王杰、刘英俊是不是好人,刘胡兰牺牲时还没成年呢,他们都是世界上最好最可爱的人,胡淑琴也是。但是,他们为了别人,可以牺牲自己的利益,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你现在必须把这件事放下,赶紧给我吃饭。”朱洪才也说:“王云辉,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也犯糊涂呢。胡素琴已经走了。你这副样子,胡淑琴在天有灵,会很难过的,她不希望亲弟弟一样的你,总是沉浸在悲痛之中。”在两个人的劝说下,云辉勉强吃了十几个饺子,就放下了筷子。卞文军和朱洪才也吃完了,又给云辉留了十几个饺子,用盘子扣上,放在窗台上。卞文军对云辉说:“你今天晚上哪儿也不行去,就在我这儿睡一宿。现在你躺下睡一会吧,都好几天没睡了。我和朱洪才出去走一走。看云辉躺下了,两个人才开开门出去了。
  云辉躺了一会,心里烦躁。他坐起来,在桌子上找了一个作业本,在上边写道【一个美丽善良的生命,在一瞬间远离我而去,一颗美丽的心灵却和我的心融汇在一起。你温柔的笑靥,印在我的脑海里,成为一种永恒的定格。我可亲可敬的姐姐,你温柔善良的心,仍在强劲的跳动,永不止歇。】
  一连几天,云辉做梦都梦见琴姐,脸上挂着真诚的微笑,对云辉说:“云辉,你把心放开吧,姐姐已经走远了。如果你还这样不知道爱惜自己,姐姐会生气的。一会远一会近的,云辉拔腿就追,却怎么也追不上。他喊:“琴姐、琴姐,你等等我。”直到从梦中醒来,想想梦中琴姐的话,觉得自己应该振作起来。第二天,云辉就开始照常到团部送信去了。
  一颗心在遥远的地方想念着你,想念着你的无边无际,一个梦从我的少年时代做起,是一年又一年的新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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