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森林灭火赶赴兴安岭 司务长更迭齐美燕伤情
作品名称:《融雪》 作者:王晓东 发布时间:2013-07-23 15:54:14 字数:11436
嫩江大平原的三月,春风浩浩荡荡,像千军万马似的,在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驰骋着,撕掳着,咆哮着。公路两旁的林带,发出让人揪心的嘶鸣声。
探家的知青,已经回来好几天了。刚从喧闹的城市,从父母的身边和家庭的温馨中走出来,重新回到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感受这无休无止的季节风的折磨,很多知青还有点不太适应。
刚探家回来的上海知青卜群、曹新江、雍文琦,和从北京回来的刘云祥、云殿祥、林春,把他们从家乡带回来的大白兔奶糖,芝麻酱,还有各种小点心,分给姚清玉,王云辉和郑磊他们,弄的姚清玉他们几个挺不好意思的。姚清玉说:“我们那儿除了煤是特产,再也找不出其他特产了。光吃你们的,多不好意思。”云殿祥说:“咱们哥们都明白,你们那儿的确没什么土特产,况且,发套破衣服,还追到这儿来要钱呢。”云辉不高兴的说:“祥子,你可别提这茬,一提这茬,我们就闹心。”郑磊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在行李架上拿过旅行袋,拉开拉锁,从里面拿出一大包东西来说:“你们不说,我差点忘了。我从家走的时候,我妈给我摊了二十斤的煎饼,让我拿回来给你们尝尝。”他把包打开,金黄色的玉米面煎饼,叠成长方形,码的整整齐齐的。郑磊把煎饼分给卜群他们。卜群拿起一张,咬了一口,嚼了嚼,点着头说:“你们都尝尝,味道真挺不错的。郑磊,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舍不得给我们吃,是不是。”云殿祥他们几个一人拿了一张,大口地吃起来。云殿祥说:“这煎饼真好吃,我刚才的话收回。”姚清玉拍拍郑磊的肩膀说:“你小子还真行,我怎么就没想到,去摊点煎饼拿回来呢。”卜群说:“这说明你这小子太抠门了,怕我们吃你的。”
三月六日下午,值班一分队召开了春季工作会议,常伯晨、高潮、程山和司务长,文书以及各排排长参加了会议。常伯晨开门见山的说:“咱们今年的任务很重。第一,分队今年必须建一个小型饲养场,最少也得养十口猪,解决全分队的吃肉问题。第二,今年不但要在去年打好基础的地基上,盖起六栋房来,还要增加四栋房。要有食堂和餐厅,还要有仓库,代销点要扩大成小百货店。第三件工作,要种二十亩菜地,解决全分队全年的吃菜问题。争取今年秋后,咱们分队,除了主食,副食上要有一定的收入,给分队解决一部分资金。”高潮接上说:“咱们还是分一下工吧,把任务明确下来。”程山说:“分队长,我还是负责机务排的工作,如果可以的话,再把后勤排的工作抓起来。”常伯晨赞许的说:“程山,你的工作积极性很高。今年机务排的工作量也很重,六百亩的旱田改水田的任务,还需要开出二十亩的菜地,这些,都需要机械作业。水库还有一些小工程,也需要机械作业。我看,你就把机务排和种菜的工作抓好就行。食堂和饲养场的工作,让司务长具体抓。。我还抓水库的配套工作和水产养殖。高潮,你还继续抓基建工作,今年的十栋房的任务必须完成。”大家正讨论的兴高采烈的,云辉推门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块表说:“分队长,指导员,我在路上捡了一块手表。“常伯晨招招手”云辉,拿过来,我看看是什么表。”云辉过去把表递给常伯晨,常伯晨接过来看了看,递给高潮“高潮,你看,这是一块小菊花表,瑞士产的。”高潮看了看说:“真是快好表。云辉,你在哪儿捡的。”云辉说:“就在场部的路上。”常伯晨说:“好,云辉,拾金不昧,是值班战士的本色。我琢磨着,这么贵重的表,很可能是北京或上海知青丢的。高潮,表先放你那儿,今晚在食堂开个全分队大会,问问是不是咱们分队知青丢的,如果不是,就交到团保卫股去。顺便表扬一下王云辉。云辉,你去通知各排排长到分队部开会。”云辉出了分队部,先通知了二排和基建排排长,又急忙奔二连下侧的机务排宿舍。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机务排的宿舍里热闹异常。陈富和陈东阳正在掰腕子,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陈富的脸憋得通红,陈东阳脖子上的血管都鼓起来了。沈志远、谷金贵、初晓明围在他们周围,你喊排长加油,他喊班长加油。两个人的手,一会往左偏,一会往右偏。云辉没吱声,站在旁边看热闹。陈富和陈东阳憋足了劲,谁也压不倒谁。田京安掐着表,看看三分钟到了,喊了一声:“停,第一局,掰平。”陈富和陈东阳把手松开,活动活动手腕子,刚想再次交手。陈东阳一回头,看见云辉站在身后“咦,你小子什么时侯溜进来的,看样子是有事。”云辉高兴的和谷金贵,沈志远他们打着招呼,对陈东阳说:“老班长,没看出来,你干巴瘦的,手腕子还挺有劲。”陈富说:“东阳是肉长在骨头里面,属孙猴子的,有干巴劲。说吧,什么事?”“分队长通知你回分队部开会,研究春季生产任务。”陈富说:“东阳、金贵,京安,你们几个赶紧把你们的人带出去,咱们一块走,也该开饭了。”
正在召开的排长以上干部会,常伯晨把分队今年准备下手干的几项工作,按分队几个领导的意见说了一下,刚要安排布置各排所应承担的工作任务时,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高潮拿起话筒,一边听一边答应着。放下话筒,对常伯晨说:“分队长,邹参谋长通知咱们俩,马上赶到团里,参加团里召开的紧急会议。”常伯晨皱起眉头说:“看样子,又出什么事了。程山,你留在家里主持工作,会议暂时不开了。吃完饭,各排排长,把你们自己排的战士组织好,一律不许外出,随时做好出发的准备。程山,吃完饭,在食堂开个全分队大会,问问谁丢表了,在会上把王云辉捡表的事表扬一下。我们俩开完会,马上赶回来。”他和高潮出来,到马棚牵出两匹马来,搭上棉搭子。两个人跃上马背,两条腿一夹,往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两匹马放开四蹄,向团部飞奔而去。
吃完饭,程山在食堂组织召开了全分队大会。他从兜里掏出那只菊花表说:“这是一只菊花表,是通信员王云辉在路上捡的,这种拾金不昧的精神和思想境界,值得我们大家学习。”战士们都鼓起掌来。陈富说:“好样的。我们机务排出去的人,思想品德呱呱叫。”云殿祥说:“云辉是我们炊事班出去的人,给我们炊事班争光了。”程山接着说:“同志们,我们值班战士就应该这样,思想好,作风过硬。你们谁丢表了,可以到高指导员哪儿认领。三天内没人认领,就交到团保卫股去了。不过,大家一定要向王云辉学习,千万不要冒领。散会。”
天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幽蓝色的天空上,星星正一个一个的冒出来。
团里的紧急会议还在开着,马团长正在讲话:“同志们,小兴安岭这场森林大火,火势非常凶猛,正赶上春季风大物燥的时候,火势蔓延的非常快。省委,省革委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布置灭火工作。省军区调动三一零八部队六一九团,赶赴小兴安岭。省委,省革委决定从我们五师抽调四个值班分队,参加这次森林灭火任务。我们团的值班一分队和值班三分队,将参加这次灭火任务。你们两个分队,每个分队留下一个排和炊事班,其他人全部压上去。要求每个分队必须有两个分队干部带队,必须带上卫生员和足够的急救包和药品。”林政委补充道:“你们回去后,立即做好动员和各项准备工作。明天早晨八点,团汽车连将派四辆扣棚解放车,送你们到师部。这次灭火任务,由邹参谋长带队。具体分工,到火场后,由邹参谋长根据具体情况,进行安排。”他回头问邹铁汉:“邹参谋长,你也讲两句。”邹铁汉脸色严峻地说:“你们回去后,动员工作要做好,要让参加灭火的同志,做好吃苦和牺牲生命的准备,但是不能做无谓的牺牲。要求你们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发扬大兴安岭时的,不畏艰难困苦,勇挑重担的精神。恐怕吃的和饮水问题,是最大的问题。我再强调一点,就是准备工作一定要充分。”常伯晨和高潮赶回分队驻地,已经七点多了。他喊来云辉,打发他去叫各排排长,到分队部参加紧急会议。好在一排长魏井新和机务排长陈富,还在文书班和文书胡丛义在唠嗑。云辉到二排和基建排宿舍,把二排长和基建排排长,还有司务长,都叫来了。人到齐了,常伯晨开门见山的说:“同志们,小兴安岭发生森林大火,省军区调咱们值班一分队和值班三分队,参加灭火任务。咱们分队是这样安排的,我和程山带队去小兴安岭,高潮同志在家主持分队的日常工作。胡丛义,你带着姚清玉和郑磊,跟灭火队伍去小兴安岭。让姚清玉把急救包和急救药品带足,不够用的话,马上打发人到团部卫生队去领取。一排留下一个班守水库,二排和基建排全部拉上去。机务排调出一个班,并入一排。”他转过脸来问高潮:“小高,你讲两句吧。”高潮情绪不高的说:“本应该我跟程副分队长去小兴安岭,结果,还是没争过常分队长,只好在家里留守了。我最大的希望就是,到小兴安岭灭火的同志,都毫发无损安安全全的回来。第一、是注意安全,第二、还是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做违背自然规律的事。”他又嘱咐姚清玉和郑磊:“小姚、郑磊,你们俩一定要照顾好分队长。”程山说:“我们这次到小兴安岭灭火,是我们值班一分队组建后,第一次参加森林灭火任务,我们没有灭火经验,也没有在火场避险的知识。所以,我们所有参加灭火的同志,都要把安全放在首位,一定要听从指挥。”常伯晨看没人说什么了“就这样吧,马上到食堂召开全分队大会。”
动员会结束后,云辉来找常伯晨:“分队长,我也想跟你们去小兴安岭。”常伯晨虎着脸说:“你去干什么,你又不懂救护。文书班必须留一个人在家,而且,姚清玉和郑磊都走了,你的工作就更重了。除了你的本职工作,还得接保管员这摊工作。记着,在我和程分队长没回来之前,把你担负的工作做好,把参加灭火知青的家信和邮包保管好。有事多请示高指导员。”云辉眼角挂着泪花,好像要生离死别似的,默默的回文书班宿舍去了。第二天早晨,参加灭火的知青,全部提前吃完饭,背上简单的行装,在操场上列好队。留守的知青,也列队站在旁边。春寒料峭,带着砭骨寒气的春风,把知青们的棉帽子耳朵都吹了起来。不到八点,两台罩着帆布篷的解放车,驶进了操场。邹铁汉打开舵楼门,跳下车,急匆匆的向队伍走来。常伯晨喊了一声:“立正”知青们“唰”的一声,都昂首挺胸的站直了。邹铁汉在队伍前站住了。看着精神饱满,斗志昂扬的知青们,这些曾经和他度过一年半大兴安岭艰苦生活的战友,他心里涌上一种慈爱之情。他微笑着说:“请稍息。同志们,值班一分队,是一支能战胜一切困难和敌人的英雄分队。这次上小兴安岭,参加森林灭火的任务。我相信值班一分队的指战员,一定能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发扬团结友爱互相关心的精神。我们一定能战胜森林火灾,圆满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现在把团里刚刚印发的,森林火灾扑救和避险知识手册,发给你们。希望大家在路上,能认真学习。”团作训股参谋过来,把手册一一的发给战士们。常伯晨命令:“同志们,上车出发。”灭火的人走了以后,值班一分队驻地显得冷清多了。炊事班的曹新江和卢桂柱,到水库给一排做饭去了。现在炊事班只剩下七个人,整个分队也只剩下不到五十人吃饭,炊事班也显得清闲起来。云辉的工作却没有因为人员的减少,而变得轻松。每天取了报纸信件,还要到水库去一趟,检查一下库房,回来把机务排的报纸和信件送过去,回到分队部,就中午了。
这天云辉取了报纸信件和文件,就直奔商店来了。分队的人走了一多半,云辉也不打算进什么货,只是想进来看看。进了商店,只见各组的售货员都在忙着整理货物,他悄悄地来到日用品柜台,看胡淑琴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摆弄什么。就没打扰她,转过身就要走。胡淑琴听见声音,站起来,叫住了他“云辉,你过来也不叫我就要走,啥意思。”云辉忙辩解道:“琴姐,我们分队都去小兴安岭打火去了,我也不进什么货,只是有几天没来,有点想你了,过来转转,看见你就放心了”胡淑琴笑了“你知道想姐就好。你跟我到后边来一下。”云辉莫名其妙的跟着胡淑琴来到后院的办公室。胡淑琴对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女孩子说:“小顾,这是值班一分队的王云辉,我的小弟弟。”小顾站起来和王云辉握了握手说:“听琴姐说起过你。”“胡淑琴对小顾说:“小顾,麻烦你把王云辉一年来的销售利润算一下。”小顾翻着账本说:“这有什么可麻烦的,是我应该做的工作。琴姐,你们坐下等一会,我很快就可以算出来了。”胡淑琴和云辉坐在长条凳子上,唠着嗑等着。胡淑琴问云辉:“你有四五天没进货了,店里还有货吗?”云辉心事重重的说:“我们分队长和副分队长,带着三个排,到小兴安岭打火去了,家里只剩下一个排,也卖不出去多少东西,现在还有一些货。”胡淑琴惊讶的“哦”了一声“到原始森林去打火,可是件危险的事,还没有回来的消息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在一起两年多了,这一分开,既担心他们又想他们。”这时,小顾已经算完帐了,她合上账本说:“琴姐,值班一分队代销点,去年五月到今年三月,十个月的销售额是三千一百元,按百分之十二的利润算,应该返还给他们三百七十二元的利润。”她打开保险柜,从柜里拿出四打十元的人民币,点了三十七张,又从抽屉里拿出两元钱,交给胡淑琴。开了利润付出的单据,撕下一联,递给王云辉。胡淑琴把钱点了一遍,交给王云辉,谨慎的说:“云辉,你再点一遍。”云辉接过钱,认真的点了一遍说:“一点都不差,正好三百七十二元整。”胡淑琴对小顾说:“麻烦你了,小顾。”云辉也说:“谢谢你,小顾。”小顾说:“应该的,别客气,以后有事来找我。”云辉跟在胡淑琴后边出了商店办公室,他点出五十元钱,递给胡淑琴说:“琴姐,这五十元钱给你,这一年,都是你帮我组织货。”胡淑琴严肃的说,“云辉,这可使不得。帮你组织货,是因为姐看你纯真诚实,帮你是应该的。这钱可不能随便动,你拿回去,交给你们司务长,你可不能私自留啊,那是要犯错误的。”云辉感激的看着胡淑琴“琴姐,我知道了,可是给你五十元,我会向我们司务长说明的。”胡淑琴严厉的说:“不行,这钱必须如数上交,一分钱也不能动。”两个人回到前边,云辉又进了几条烟和十几块香皂。他抱歉地说:“琴姐,我真不应该惹你生气”胡淑琴笑了“我知道你的心,可是绝不能这么做,即使你们司务长答应了,这钱姐也不会要的,你明白姐的心就好。回去吧,把钱揣好了,别丢了。”
云辉从商店出来,心里觉得很沉重,想想琴姐的话,感觉这三百七十二元钱,揣在身上很重。又想想琴姐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自己怎样才能报答呢。正闷着头想着心事往前走,一台吉普车停在身边。小翟子打开车门喊:“王云辉,你回不回分队。”云辉见是小翟子,高兴的说:“小翟子,是你啊,我这不正再往回走吗。”“快上来,我们上师部去,顺脚。”云辉上了吉普车,挨着小翟子坐下,前边坐着团作训股王股长。云辉是第一次坐吉普车,坐在车上觉得有点拘束。他问小翟子:“咱们团去打火的人,还没有信么?”小翟子小声说:“他们已经到了北安了,听说牺牲了两个人,不知道有没有咱们团的。”“是吗?真有人牺牲啦?”哎呀,千万别让咱们团摊上。”云辉担心的说。小翟子也忧虑的说:“这事可没准。这不,王股长打前站,要到北安去看看咱们的人。随后,马团长和林政委就到双山车站去接他们。”云辉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坐小车的好心情一点也没地有了。
云辉回到分队,把三百七十二元钱,交给司务长荣启斌。他对荣启斌说:“司务长,这是代销点一年的营业利润,一共是三百七十二元钱。我本想给商店的胡淑琴留五十元,可她说什么也不要,还把我说了一顿。这钱我就交给你了,你是不是给我打个收条。”荣启斌接过钱来点了点,卡巴着眼睛说:“不用打条子了,就算当初那二百元伙食费还给我了。”
他点出一百七十二元,递给云辉说:“这一百七十二元,留给你做代销点的流动资金,这是你一年辛苦挣来的。到今年年底,如果还有利润,我建议分队长和指导员,给你买点纪念品。”云辉没再说什么,默默的接过钱,回到代销点,把钱装到小箱子里锁好,又在自己的小账本上记上,今天收到商店付给的三百七十二元营业利润,交给司务长二百元,还了伙食费。余一百七十二元,做代销点的流动资金。
上小兴安岭灭火的人回来了,汽车开到操场上停了下来。知青们一个个风尘仆仆,满脸烟尘,嘴唇上全是口疮。他们疲惫不堪的跳下车。分队里留守的人员,全部跑出来迎接这些奋战火海的英雄们。高潮和荣启斌王云辉跑在最前面。只见常伯晨和程山脸色发青,满嘴燎泡。高潮他们迎过去,就像多少年没见面的亲人似的,和常伯晨他们拥抱在一起。机务排和一排一班的知青,还有炊事班的人都跑过来,和归来的知青们拥抱起来,一个个喜极而泣。高潮忽然问:“分队长、程山,文书胡丛义呢,怎么没看见胡丛义。”常伯晨难过地说:“唉,别提了,胡丛义被火烧伤了,现在正在哈医大附属医院治疗呢。咱们分队一共烧伤了四个知青,两个轻伤的,在师部医院治疗,两个比较重的,都在哈医大附属医院住院呢。”他心情沉重地说:“是我没照顾好他们。”云辉忧伤的问:“文书伤的严重吗?”程山担忧地说:“弄不好,脸上就会留下疤痕。”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常伯晨感慨地说:“幸亏咱们团组织工作做得好,才没发生死亡事故。其他单位去扑火的,牺牲了四个。邹参谋长指挥调度措施得当,两个分队配合得好,才没发生大的事故。”高潮忽然喊道:“云殿祥。”祥子应声跑过来“指导员,什么事?”“晚饭准备的怎么样了。”云殿祥先和常伯晨拥抱了一下,然后说:“炊事班知道分队打火的知青回来的消息,提前做好了准备。四个菜,两个汤,还烧了四大锅水,给凯旋归来的扑火英雄们接风洗尘。”常伯晨疲惫的脸上放出光来“好,同志们,咱们回到分队,就像回到家里似的,这就是家的感觉。炊事班已经烧好了水,给咱们洗尘,咱们先洗洗去,洗干净了,喝指导员为咱们准备的接风酒。酒足饭饱,咱们再美美的睡上一觉。”知青们一哄而散,回宿舍拿洗漱用具,到食堂洗涮去了。
仲南春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她看知青们散了,她扑过来,抓住高潮的胳膊,眼角挂着泪花,动情的说:“这半个月,真让人担心死了,真难为常分队长他们了。”
晚上,云辉和炊事班的人,聚在分队部,听分队长他们讲述扑火的经历。常伯晨疲惫的脸上,闪着亲和的光泽,他深沉的说:“这次扑火,我们先到了北安,又换乘汽车赶赴火区。头几天是跟在火头后边打余火,第六天,大火又倒卷了回来。邹参谋长指挥已经分散在十公里左右的山上的两个分队,他用步话机指挥两个分队展开自救。幸亏我们事先已经把周围易燃的荒草都烧光了,就这样,还是把四个知青烧伤了,真是水火无情啊!后来,指挥部派来了汽车。一排长魏井新带着人,把伤员抬下山。伤员很快就被送到北安医院,做了简单处理后,两名重伤员被送到哈医大附属医院去了。第九天,我们两个分队,又向前推进了六十多公里。战士们的嘴唇都干裂了。”程山拉过一袋压缩饼干说:“你们看,这就是当时用飞机给我们投下来的食品。最苦的是没有水喝,每天烟熏火燎的,嗓子都冒烟,压缩饼干根本就咽不下去。飞机投下来的水囊,有的被树桩子扎破了,有的投到了无人区,能捡到的不多。”姚清玉说:“我背的药品,头六天就用完了。很多知青都在烟熏火燎中病倒了,可又没有药品。知青们没有一个叫苦的,没有一个抱怨的。我们就这样坚持着,一直坚持到十五日,大火被扑灭了。”程山说:“那时候分队长已经病倒了,发着高烧,毕竟年纪大了。我们要抬着他,他说什么也不让抬,坚持着拄着棍子自己走。十五日下午,指挥部通知我们撤下来。军区派来了医疗队,把一部分病号送到了北安医院,随后我们也撤到了北安。”说到难过处,几个人的眼睛都湿润了,高潮张罗着说:“都散了吧,分队长和程分队长都累了,让他们休息吧。想听,以后有的是时间。”云殿祥带着炊事班的人走了。云辉把分队长的被褥铺好,又捅了捅炉子,加了两锹煤。回到文书班,又把姚清玉和郑磊的被褥铺好,三个人躺下了。姚清玉和郑磊,不大一会就睡着了。云辉却翻过来调过去的睡不着。姚清玉在睡梦里喊了起来:“分队长,文书烧伤了。文书,大火过来了,快跑。”云辉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彷佛看见在大火面前,奋不顾身的战友们,在眼前穿梭往来。
过了几天,司务长荣启斌从团里拿回一纸调令,交给常伯晨。常伯晨接过来,打开一看,调令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因为工作需要,特调通江独立团值班一分队荣启斌同志,到师农业科研所工作。限三日内到任】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五师干部处。常伯晨奇怪的问:“启斌,你什么时候接到的调令?我们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荣启斌笑了“分队长,我今天到团机关办事,是团组织股刘干事给我的。分队长,我要想调走的话,会提前跟你们打招呼的。这次调动,我估计是我高中时的同学,现在在师农业科研所当副所长的曲万福,通过师干部处下的调令。”常伯晨用疑惑的眼神看看荣启斌说:“你回去收拾收拾吧,下午,我安排人和你交接。明天,让王云辉和云殿祥去送你。”荣启斌走了。常伯晨把云辉叫过来问:“云辉,你这几天没去团机关取文件吗?”云辉纳闷的看了看常伯晨,回答道:“去啦,有没有文件,我每天都要到团机关去一趟。怎么了分队长?”“没什么,你去把高指导员和程分队长叫回来,我们商量点事。”云辉急忙出来,先到高潮家。一进门,就见仲南春正往桌子上端菜。仲南春看云辉来了,笑着说:“云辉来了,中午在这吃吧,姐做的酸菜炖粉条。”云辉说:“谢谢仲姐,对不起,你们等一会再吃吧,我得把指导员叫走了,一会再回来吃饭。高指导员,分队长叫你过去商量点事。”高潮起身就和云辉走了。
常伯晨和高潮程山商量了一会,高潮说:“根据荣启斌同志自己拿回调令的情况看,很可能是他自己去师里托人,要求调走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程山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也是人之常情。”常伯晨说:“既然打算走,想留也留不住,那就高高兴兴地送人家走吧。今晚开个欢送会,让炊事班整两个菜。可是,让谁担任司务长呢?你们俩提一提。”程山说:“我觉得机务排的一班长陈东阳就行,这个人心细,责任心又比较强。”高潮也说:“陈东阳当司务长,肯定是个好管家人。”常伯晨高兴的拍板说:“那好,就让陈东阳来接司务长这一摊。云辉,你过来一下。”云辉应声进来了。高潮吩咐:“云辉,你马上到机务排去一趟,通知一班长陈东阳同志,马上到分队部来一趟,顺便通知陈富,今天晚饭后,全分队开欢送会,欢送司务长荣启斌同志。”云辉这才恍然大悟,知道分队长为什么问他去没去团机关取文件的意思了。
云辉呼哧带喘的跑到机务排宿舍,推开一班宿舍的门,一头闯了进去。陈东阳看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奇怪的问:“你这小子,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火燎屁股似的。”云辉把气喘匀了才说:“老班长,你赶快跟我走,分队长找你有急事。”陈东阳披上衣服出来。云辉说:“你先等我一会,我去跟排长说点事”云辉匆匆忙忙的来到机务排小仓库,找到陈富,把分队长和指导员的话告诉了陈富。陈富高兴的说:“看这架势,陈东阳可能要接司务长了。你先和东阳去吧,晚上,我带全排过去。”走在路上,陈东阳问云辉:“分队里有什么事,怎么不找陈富,倒找起我来了,是不是我们家有什么事?。”云辉笑嘻嘻的说:“老班长,这回你可得请客了。荣启斌调到师部农研所去了。分队可能要提拔你当司务长。”陈东阳脸红红的说:“净瞎说,怎么可能呢,司务长这个角色色都是由排长平调的,怎么会轮到我呢。”云辉认真的说:“真的,你不相信,如果是真的,你得买两个罐头请我。”到了分队部,云辉就回文书班去了。
陈东阳进了分队部,看常伯晨和高潮程山都在,他问:“分队长、指导员,你们找我有事?”常伯晨说:“东阳,你先坐下。”陈东阳在炕沿上坐下了。常伯晨看了看他问:“东阳,你觉得自己的工作能力,带一个排怎么样?”陈东阳沉稳的回答:“分队长,我觉得让我带一个排,可能一开始能费点劲。不过,只要努把力,也能干好。”高潮眨了眨眼睛说:“荣启斌同志调到师部农研所去了,我们三个人研究了,决定让你接替荣启斌,担任司务长。”陈东阳不卑不亢的说:“如果分队领导真打算让我接手,我不敢说干得多好,可最起码我会全力以赴的。不说能超过前两任,怎么也得赶上他们,这是我的真心话。”常伯晨拍拍手说:“说的好,我们就要你这种态度,干工作就得有这种劲头。明天,你就和荣启斌进行交接。记住,一定要把帐和现金交接清楚,千万不能马虎。程山同志,明天交接时,你到场吧,我和高潮就不过去了。”
下午,荣启斌心情复杂的来到参场女宿舍,推开门,几个女知青见是荣启斌,知道是来找齐美燕的。一个上海女知青知趣地说:“荣司务长来了,找齐姐有事吧?小宋,咱们上仲姐家去看看仲姐在干什么。”屋里的五个女知青,嘻嘻哈哈的,都相跟着出去了。荣启斌坐到齐美燕的对面,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美燕,我要调走了,一会儿,你帮我收拾收拾行李去。”齐美燕吃了一惊“启斌,你要去那儿?调到团里去了吗?”荣启斌心绪不宁的看着齐美燕“我调到师里农研所去了,咱们俩离得远了。我心里很矛盾,既高兴又犹豫。”齐美燕觉得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两个人的恋爱关系刚刚确定下来,荣启斌却突然调走了,而且是调到师部去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她的心里黯然起来。她不错眼珠的看着荣启斌,柔声问道:“真的,这对你是件好事。可是,咱俩的关系怎么办?会不会因为离得远了,见面的机会少了,慢慢的就会变的疏远起来。”容启斌拉过齐美燕的手说:“美燕,别担心,假如我真在师部站住了脚,会想办法把你调过去的。等你调过去,咱俩就该结婚了。如果赶上星期天,你就到师部科研所去找我。我要是到通江独立团办事,指定到参场来看你。”两个人亲热了一会,齐美燕就跟荣启斌到他的宿舍,帮他收拾东西。两个人把该装的东西都装到旅行袋和一个小箱子里,只留下一套行李。荣启斌拿出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递给齐美燕。动情的说:“美燕,自打认识了你,我就觉得活得有滋有味了。你的温柔和靓丽。使我的生活变得五彩缤纷。美燕,这是一块上海表,是我下乡走的时候我妈给我买的,我始终没舍得戴。今天,我把它送给你,算是一种纪念吧。”齐美燕泪光盈盈的说:“启斌,你把我说的太好了,我哪有那么好,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这表我不能要,太贵重了。”荣启斌拉过齐美燕的手,把小红包放到齐美燕手里,深情款款地说:“美燕,你在我心目中,是那么的完美。不管我在工作中有多大的压力,只要见到你,我的心就会敞亮起来。美燕,接到调令,我很犹豫,离开你,我的心变得很空虚。”齐美燕柔柔的说:“我明天跟冯场长请一天假,送你去师部,帮你安置好,我再回来。”
晚上,值班一分队在食堂,为荣启斌开了欢送会,参场的知青也都来了。常伯晨在欢送会上,对荣启斌的工作,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他说:“荣启斌同志担任司务长期间,正是值班一分队物质生活最困难的时期。荣启斌同志为了调剂好全分队的伙食,不辞辛苦,到全团各个连队求助,采购了大批的蔬菜和副食,保证了全分队战士们的生活。现在荣启斌同志调到师农研所,干他的本行去了,我们想留也留不住了。祝愿荣启斌同志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做出更大的成绩。荣启斌同志,值班一分队是你的娘家,希望你有时间,常回娘家来看看”知青们都鼓起掌来。高潮说:“荣启斌同志,有什么好事,多想着娘家。”荣启斌激动的说:“我感谢值班一分队的领导对我的培养,感谢全分队知青战友对我的关心爱护,今后,无论我走到那里,都不会忘记值班一分队的战友们。”
第二天,吃过早饭,云辉和云殿祥还有雷子,三个人到荣启斌的宿舍,帮荣启斌拿行李。进了宿舍,只见齐美燕正在帮荣启斌捆行李。云辉急忙接过来说:“准嫂子,这活应该我们干,你快和荣哥话别吧。”齐美燕照云辉的后脊梁拍了一巴掌,红着脸说:“你这小孩伢子,怎么学的滑么掉嘴的。”雷子说:“云辉,齐姐嫌你叫错了,别叫准嫂子,就叫嫂子,她就不打你了。”齐美燕过去要打雷子“你这死雷子,拿姐开心,看我削不削你。”几个人闹了一会,拿着东西出来,到了公路边上,高潮和程山也过来了。高潮问齐美燕:“美燕,你要去送荣司务长么?”齐美燕说:“你们不去送,只好我去送了。”程山说:“齐姐,你这话说的可有点冤枉人了,你没看我们安排了三个人去送司务长。”齐美燕说:“你们倒是安排两个好人去呀,怎么安排了两个坏小子。”高潮笑着问:“云辉,是不是你得罪美燕了。”云辉调皮的说:“指导员,我那敢得罪齐姐,她要是在仲姐哪儿告我的状,仲姐再给你吹点枕边风,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高潮打了云辉一下“你这小子,越学越瞎。大客车过来了,在路边停了下来。车上人不多,云辉他们三个,把行李和箱子加上旅行袋,全都搬到车上。云辉他们几个要去送,荣启斌说:“谢谢你们了,车到师部客运站,离农研所就不远了,你们回去忙你们的事吧。”“云辉说:”有齐姐去送,一个顶咱们三个。”云殿祥说:“行了,咱们回去吧,别跟着当灯泡了。”三个人下了车,看着客车慢慢的启动,向师部驶去。
不知道心与心离的有多远,需要走几天还是几年,能不能一辈子永远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