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九一三震惊知青心 吴凤兰怀孕再生女
作品名称:《融雪》 作者:王晓东 发布时间:2013-07-19 10:46:53 字数:10754
一场瓢泼似的大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轰隆隆的雷声和能劈开天地的闪电,交替着在大平原上演绎着夏季的奇景异观。小柳树河水库库区,一片汪洋,尚未合龙的大坝,在经受着大水的考验,幸亏在筑坝的同时,加宽了库区,并且清理了小柳树河的河道。水势虽然很大,却只是往两边蔓延着,尚未威胁到大坝。
水库大坝上,马团长和邹铁汉,还有严主任,身穿雨衣站在大坝上。常伯晨,高潮和程山打着伞,站在他们旁边。黄豆大的雨点击打在伞上,发出密集的声响。面对着库区的一派大水,马团长兴奋的说:“老常同志,你们务必在【十一】前,完成大坝的合龙任务。”常伯晨很有把握地说:“团长,你放心,大坝保证提前合龙。”“铁汉,老常,你们看我们这个库区可以放养多少尾鱼苗。”常伯晨谨慎的回答:“养鱼我可是外行,不过,我约摸着,怎么还不放五六万尾。”“五六万尾,你也太小家子气了。我已经找专家看过了,咱们这个库区,一次可以放养十五万尾鱼苗。”常伯晨和高潮程山都兴奋起来,程山说:“能放养这么多鱼苗,太好了。团长,将来,我就留在水库养鱼吧.”马团长激动地说:“光养鱼可不成,要把库区周围的旱田,都改造成水田,把咱们团建设成五师的鱼米之乡。我有个计划,准备把你们值班一分队留在库区,负责管理水库,和旱田改水田的任务。今年,就开始在库区搞基建,宿舍,家属房,食堂,都要按规划建设,要为知青们将来安家做准备。”邹铁汉接上说:“团长考虑得很周全。现在知青中,老高三的,已经二十四五了,特别是女知青,已经到了解决他们婚恋问题的时候了,不能等他们的婚恋问题,像这片大水似的泛滥起来,就不好解决了。我个人认为,现在知青中,正在谈恋爱的,如果有条件的话,应该批准他们结婚,而且要为他们创造必要的生活条件。”马团长赞同的点头道:“铁汉同志说的对,这个问题必须尽快着手解决。自打出了果木园子梁如海的案件后,全团女知青的情绪波动很大。从这方面也可以看出,我们团在对待知青的问题上,还存在许多漏洞,这些问题,应该召开专门会议解决。过年,各连队都要争取建一批知青家属房,为大龄知青结婚安家,创造必要的物质条件。”
修春花在接到团保卫股辛股长拍来的电报的同时,也接到了,已经返回团里的肖古民的电报。知道梁如海已经被揭发出来,心里既高兴又难过,晚上哭了一宿。她后悔当初没有像罗晓玉那么勇敢的去揭发梁如海,让梁如海把自己当做玩物,折磨了好几个月。又过了几天,齐亚茹的信也到了。信里详细地讲述了,揭发批斗梁如海那天,知青们群情汹涌激愤的情况。看到女知青们都上去打他挠他的情节,感到真是解气,又为自己没能在现场揭发梁如海这个衣冠禽兽而后悔。她决定马上赶回团里,当面揭发梁如海的罪行。她把自己的想法跟母亲说了,春花母亲苍白着脸,半天才说:“这个败类,这条恶狼总算揪出来了。可是春花,你把这个魔鬼强奸你的事抖落出去,你今后还怎么做人,肖古民还会要你吗?”修春花哭着说:“妈,这种事想瞒是瞒不住的,就是我不说出去,梁如海也会交代的。还是我亲自说出来,才能去掉我的心病。”春花母亲流着泪嘱咐道:“既然你想回去,把这件事揭发出来,妈也不拦你了,只是,你也到了结婚的年纪了,以后做事,一定要考虑后果。如果能和肖古民结成夫妻,就尽快结婚吧,我看肖古民那孩子,还挺知道疼人的。”
修春花回到团里的时候,批斗梁如海的活动,已经接近尾声了。修春花撂下东西,就去了团保卫股,把梁如海如何用威胁强制的手段,把自己叫到办公室,实施强奸的事都说了出来。并说出在皮革厂时,进女宿舍强奸她的,从身材体型上看,就是这个人面兽心的梁如海。后来,梁如海就用这件事威胁她,并多次强奸她。修春花的揭发,立刻在全团引起轰动,已经翻过去的一页,又被翻了过来。可是,去年发生在皮革厂的那件事,所有的物证都已经消失了。审讯梁如海,就成了很大的难题了。几次审讯梁如海,让他交待七零年七月,在皮革厂夜晚潜入女宿舍,强奸修春花的犯罪事实。梁如海都拒不承认。文干事把修春花叫来,跟梁如海当面对质。修春花用仇恨的目光盯着梁如海,一口咬定说:“就是他,这个梁如海潜入皮革厂女宿舍,奸污了我。”修春花坚持让宫玉如出面作证。自打梁如海被揭发出来后,宫玉如对所有的男人,都产生了一种戒备心理。早已淡忘了的事,现在又被勾了起来,使她心里产生了一种厌恶感。文干事让她回忆一下,当时打开灯,看见的那个男人的背影,是不是梁如海。宫玉如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说:“当时也没看清,不过,从背影上看,身材有点像。”梁如海的脸扭歪着,他咆哮着:“你们这两个小妖精,污蔑我。”文干事过去,给了他一个嘴巴“还反了你了,喊什么喊,事你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这件事已经有了证人,你想赖也赖不掉。即使没有这件事,你猥亵强奸女知青的罪行,也够你在监狱里蹲一辈子了。”梁如海突然歇斯底里的哈哈大笑起来,满不在乎的说:“虱子多了不咬,账多了不愁,行了,都算在我头上吧,反正我也享受过了,这一辈子玩了好几个大城市的女人,还都是小姑娘,就是现在枪毙我,我也够本了。”
梁如海猥亵强奸女知青的案子终于划上了句号,梁如海被押送到五师保卫处,经过师保卫处的重审核实后,移交到师军事法庭。军事法庭审理后,根据师党委从重从快处理的意见,判处梁如海有期徒刑二十年。布告贴的到处都是,其中还有别的团的两个,也是猥亵强奸女知青的罪行。
雨过天晴的大平原上,太阳热辣辣的照耀着。水库的水面,碧波荡漾。水泥基础已经完工了,只剩下提水闸尚未竣工。大坝的合龙已经近在眼前。几天来,常伯晨和高潮吃住在工地上,有时亲自驾驶推土机或铲云斗,在大坝上干两个小时。
八月下旬的时候,秋风乍起,虽然天气还挺热,却已经感觉出秋天的韵味了。
这天,团里用汽车给工地上送来了一车西瓜,常伯晨让知青们卸了大半车,另一小半,打发王云辉跟车回去,常伯晨嘱咐说:“你回去告诉文书和司务长,这小半车西瓜,由文书班和炊事班卸车,卸到仓库里。你们一人一个,吃完了,晚上勤起点夜,可别尿炕。”说的司机和云辉都笑了起来。常伯晨又吩咐:“让炊事班送饭时,捎两瓶酒来。”云辉答应着,坐车走了。
进入九月份,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大通江带来的风,在丰收的大平原上游荡着。南归的候鸟,成群的从大通江的湿地上飞起来,鸣叫着,在天空中盘旋着,恋恋不舍得向南飞去。
这天,吃过晚饭,常伯晨和高潮走出工棚,看着波光闪烁的水面。太阳已经沉入地平线,天空正慢慢的暗了下来。正是九月十四日,农历的八月二十五,天空幽蓝幽蓝的,像用水洗过似的。常伯晨舒适的伸了个懒腰,对高潮说:“雨后的天空真美啊!你看,天空一片云彩都没有。”两个人正兴高采烈的唠着水库今后发展的远景,陈东阳从工棚里跑出来喊:“分队长,指导员,团里来电话,是邹参谋长。”常伯晨和高潮匆匆的赶回工棚。常伯晨接过陈富递过来的话筒,话筒里传来邹铁汉深沉的语调:“是老常吗?”“啊,参谋长,是我。”“我命令你和高潮,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团部小礼堂,参加团里召开的紧急会议,留下程山同志掌握部队。”“是,我和高潮立即赶到。”
通江独立团连以上干部参加的会议,在团小礼堂召开。会场的台上,坐着马团长,林政委,邹参谋长,团政治处严主任。他们一个个脸上表情严肃,正襟危坐。下面的连干部们,有提前听到风声的,小声在下面嘀咕着。紧挨着常伯晨的牛吉实,悄悄地对常伯晨说:“老常,你听说了吗?昨天凌晨,中央的二号人物,林彪出事了。”常伯晨小声说:“从报刊上前一段时间,发表的毛主席南巡时,跟一些部队领导的谈话来看,这个人出事,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台上的马团长用手敲了敲桌子,心情极复杂又沉重地站起来,扫视着台下八十多个连以上干部。下面立刻停止了议论,都紧张的注视着马团长。马团长一字一板地说:“同志们,中央出了大事。可能政治上敏感的同志,已经根据最近的政治气候,感觉到了什么。下面,由林政委,给大家传达兵团党委召开的电话会议精神。”林政委站起来,脸上的表情既严肃又复杂。他稳定了一下情绪,才郑重的说:“同志们,兵团党委的电话会议精神就是,林彪带着叶群和林立果等人,于昨天,九月十三日凌晨,乘三叉戟飞机,仓皇出逃。中央有人建议,把飞机打下来。”毛主席宽宏的说:“天要下雨,娘要改嫁,随他去吧。”据最新消息,飞机在蒙古人民共和国境内的温都尔汗地区坠落,机上乘员全部遇难。电话会议要求,兵团下属各师团,要紧跟以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的战略部署。一、不要传播小道消息。二、一定要把林彪出逃的真相,传达到每个兵团战士和职工。三、你们回去后,一定要把战士和职工的思想稳定住。在这种非常时期,千万不能出乱子。四、要求你们,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别乱说话,乱放炮,乱猜疑。五、对原农场留下的地富分子和右派分子,要严加监管,绝不允许他们乘机破坏和捣乱。六、对重要的场点和部门,要加强保卫工作,防止阶级敌人乘机破坏。老常、仇雷,你们水库工地和小水电站工地,一定要提高警惕,晚上一定要增加岗哨。团里要求你们值班一分队和值班三分队的领导,晚间要带人对水库和小水电站工地进行巡逻。”常伯晨和仇雷在下面大声回答:“是”“各连指导员要密切注意知青和职工的思想动态,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好吧,电话会议的精神和团里的要求就传达到这里。明天各连各分队和各场点,必须把今天的会议精神传达下去。”他转过脸去问:“老马,铁汉,你们还有没有什么补充的?”邹铁汉站起来说:“我补充一点,国家发生了政治事件,我们要引导知青和职工家属,从思想上去认识。下面的思想不能乱,工作不能停下来,尤其是我们的水库和小水电站,必须按工期竣工,这关系到全团今后的建设和发展。好了,我就说这些。”马团长看了看其他几个领导,看没人再说什么,他低沉的宣布“散会”。
九月十五日,全团各连队,各场点,除了炊事班和文书班,其它的工作全部停了下来,都在传达兵团紧急会议精神和团召开的连长指导员会议精神。值班一分队和参场的知青一起,在值班一分队食堂,听邹参谋长传达师团会议精神。邹铁汉心情复杂的,两只手握在一起,搓弄着,他看着下面站着的二百多知青,用一种沙哑的声调说:“大概有很多人已经知道了,这个让全世界所有的成年人都感到吃惊和意外的消息。一个闻名世界的国家领导人,一个中共党内的二号人物,竟然会谋害毛主席,竟然会乘飞机外逃,这真是一个让所有中国人都震惊和意外得消息。其实,说意外并不意外,还是在意料中的事,那就是早有预谋。所以说,同志们知青战友们,我们一定要坚定对党的信心和信念,我们要相信毛主席和党中央会处理好一切的。我们兵团战士要用我们的实际行动,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知青们听了这个被邹参谋长证实了的消息,全都懵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贯正确的林副主席,党章规定的接班人,竟然要谋害毛主席。事情败露,又坐飞机出逃苏联,真是太可怕了。
散会后,知青们三个一堆,五个一伙的,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在分队部,胡丛义不无遗憾地说:“从文化大革命一开始,就是这个手举毛主席语录的人,在左右着我们。”王云辉从桌子上的杂志里,翻出一份【解放军文艺】“你们看,这是八月份的【解放军文艺】,封面上是没带帽子的林彪的画像。”姚清玉抢过杂志,把林彪的画像撕下来,撕成几块,扔到地上。程山过来真诚的说:“没有必要这么做,这画像不过就是一张纸。如果这个人还在台上,你撕了他的画像,如果有人检举你,那就是政治问题,把你打成现行反革命,判个十年八年的,都是轻的。”王云辉打了个寒颤说:“清玉,你忘了,在咱们鹰岭矿,有一个机关干部,拿了一张报纸上厕所,不巧的是,那张报纸上有林彪的画像。那个干部被人检举了,在全矿游斗了三天,现在关在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姚清玉说:“是的,这件事,全矿没有不知道的,这回大概可以出来了。”常伯晨说:“那可不见得,就看当初检举他和主抓这件事的人,会不会因为林彪的倒台,被牵连进去。如果主抓这件事的人,还在管事,他现在还出不来。”一时间,分队部里的几个人,都沉默了。
第二天,云辉自己赶着二马车,到团部送信,捎带着进货。马车在公路上小跑着,公路两旁的林带,已经开始落叶了。马上就要到中秋佳节了,中秋的天空,纯净得像一泓湖水,碧蓝碧蓝的。不时的有成队的大雁从空中飞过,给秋天的大通江带来一阵阵思乡的情怀。
车到团部,云辉发现,从团机关到学校,知青和职工家属,到处都在议论林彪叛逃,这件让人心惊胆颤的事件。几乎一夜间,人们的信仰就产生了危机,神坛倒塌了
云辉在取到的文件中,看到了关于粉碎林彪反党集团的文件,云辉的心被一种惶惑笼罩着。他进了邮电所,曲莹正忙着往格子里分各连队的报纸和信件,她看云辉进来了,抬起头问:“昨天怎么没来?想偷懒了是不是?”云辉苦笑着摇了摇头“莹姐,你们没开会传达上级文件,现在是人心惶惶,不知所以。昨天开了一上午会,那倒出功夫来取信。把报纸给我,我看看这两天报纸上有什么新消息。”曲莹把报纸和信件递给云辉,又拿出一个大邮包来:“这是你们上海知青的邮包,在记录上签个字吧。”云辉掏出钢笔,在记录本上,邮包的栏里找到了王子义的名字,在后边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他翻开一张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就是通栏大标题《以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彻底粉碎林彪反党集团》小标题是《中共中央采取果断措施,林彪反党集团的主要成员,黄永胜、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被隔离审查》云辉说:“曲姐,你看,这四个红极一时的大人物,现在都倒台了吧,这就叫物极必反吧。”曲莹唾了一口说:“小孩牙子,这是国家大事,你懂什么。”云辉把邮包和报纸都装在背包里,冲曲莹一笑“莹姐,不跟你瞎扯啦,再见。”“谁稀罕跟你瞎扯,嬉皮笑脸的,没个人样。”从邮电所出来,云辉把马车赶到商店门口,把马拴在树上,把槽子里倒上草料,就急匆匆的进了商店。一进门就看见曹玉文和朱洪才,趴在柜台上议论着。他过去跟他俩唠了一会。曹玉文高兴的低声说:“云辉,听人说,北京和上海开始在插队的知青里招工了。我看,用不了多久,咱们吉昌市也许就能来招工了。”云辉忧心忡忡的说:“咱们吉昌能跟人家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比吗,就是真来招工,回去也是下井。再说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轮到咱们呢。对了,我上团部取文件时,听团机关的人说:“咱们吉昌市的红孩子宣传队,马上要到咱们团来慰问演出了。”朱洪才问:“真的”当然是真的了,就是不知道是一队还是二队。“曹玉文说:”肯定是红孩子二队,红孩子一队多出名,净上大城市去演出,咱们能看到红孩子二队的演出就不错了。“云辉说:“不跟你们唠了。我的赶紧进点货去。”朱洪才诡秘地一笑说:”快去吧,你琴姐正想你呢。云辉没理睬他,转身就走了。转到日用品柜台,看琴姐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呆呆的站在柜台后。云辉诧异的问:“琴姐,你怎么了?是生我的气了?”胡淑琴回过神来,笑了笑“没怎么呀,我生你气干什么。进什么货?把货单给我,我先把货给你配齐,待会再跟你说。”胡淑琴帮云辉把货配齐了,又帮云辉搬出去装到马车上。两个人靠着车帮,说起这几天发生的事。唠了几句,云辉问:“琴姐,你是不是心里有事,可别憋在心里,跟我说说行吗?”胡淑琴叹了口气说:“我爸病了,我姐来信,让我回去看看,可我实在不愿意回那个家,受不了后妈的冷嘲热讽。要不是为了逃避后妈,我也不会下乡到这里来。你们看我每天都面带笑容,其实,我心里也挺苦闷的。不回去,还担心我爸,也挺想我爸的。回去吧,还不愿意看后妈的脸子。云辉小弟,你说我究竟该怎么办,回去还是不回去?”云辉想了好半天才说:“琴姐,你还是回去一趟吧,不回去的话,你继母更有话说了。你回去了,大家都高兴,关系也许就缓和了。你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胡淑琴郁闷不乐的说:“小弟,两个家庭凑合到一起,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行,我还是回去一趟吧。姐走的时候,一定告诉你,你得送姐去双山车站。”“好的,我一定去送你。琴姐,这回林彪倒台了,也许对咱们知青是件大好事,咱们招工返城有希望了。”胡淑琴摇摇头说:“姐还真不想返城,在这里多好,心静,想做什么事也没人干预。姐真想在这里安家,以后把我爸接来,蓝天白云,沃野千里,麦浪滚滚的,过一种田园式的生活多好。一想到回到家里,要看后妈那铁板一样的脸,和流露着怨毒的眼睛,我心里就打颤。小弟,姐知道你爱你的父母,爱你的家乡,这儿留不住你。真有那么一天,你招工返城走了,不要忘记了,在大通江这片辽阔的土地上,还有一个一生都在牵挂你的姐姐。”云辉看胡淑琴眼角已经溢出了泪花,心里也是一热,眼睛也湿润了。他拉住胡淑琴的手,深情的说:“琴姐,我是真的把你当成亲姐姐,我也希望能成为你的好弟弟。今后,无论我走到那里,也会一生都牵挂着你,”胡淑琴转过身,揉揉眼睛说:“小弟,你走吧,今后有机会,你就回到你的家乡去。”她好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返身进了商店。
初秋的天气,天高云淡,湛蓝湛蓝的天空上,漂浮着轻纱一般的,淡淡的白云。虽然还没出伏,一早一晚已经能感受到丝丝凉意了。
听说吴德强病了,汪奶奶和云辉妈约好了,一起去看看。两个人从南山坡走到马车队,云辉妈的额头上就冒汗了。汪奶奶虽然是小脚,而且六十多岁了,却一点汗都没出。云辉妈掏出手绢擦着头上的汗说:“大婶,等我到了你那个年纪,肯定是走不动了。看来我们这一辈人,没有你们那辈人身体好。”汪奶奶笑了笑说:“你的身体也没什么毛病,只不过不耐热就是了。”来到吴德强家门口,院门是敞着的。凤兰正腆着大肚子,往晾衣绳上挂衣服,她一抬头看见汪奶奶和云辉妈来了,一边迎过来,一边冲屋里喊:“妈,快出来,我汪奶奶和王大娘来了。”她亲热的拉着汪奶奶和云辉妈的手,往屋里边走边说:“汪奶奶,王大娘,你们可有一年多没上我们家来玩了,我妈经常念叨你们。”汪奶奶爽直的说:“想我们,就过去看看我们。”凤兰妈抱着凤兰的女儿出来了,她亲热地说:“汪大娘,王嫂,这不是把你们念叨来了吗。快进屋,还是屋里凉快。凤兰快给你汪奶奶,王大娘倒两杯水来。”吴德强在炕上斜躺着,脸色青灰。看汪奶奶他们来了,欠了欠身子说:“大娘、大嫂,你们坐。”云辉妈看了看他问“老吴,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凤兰妈伤心的说:“怎么了,成天喝大酒,说也说不听。这不,到市里医院一检查,酒精肝,已经是中晚期了,住了一个多月院,腹水才消下去。现在班也不能上了,在家休病假。都这样了,还偷偷摸摸的喝呢。没办法,家里的酒,都让我送给邻居了。钱也不敢让他看见,就是有一毛钱,也偷着去打酒喝。当初非要搬到这地方,和他那些酒友凑到一起,结果,把兰子也搭进去了,他自己也喝成这样了。你们说我的命咋这么苦。”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汪奶奶不乐意的说:“德强,不是大娘说你,你这个人哪,就是跟酒太亲了,跟亲人反倒疏远了。”凤兰倒了两杯水,放在汪奶奶和云辉妈的面前,就过去接母亲怀里的孩子。云辉妈站起来,接过凤兰妈怀里的孩子,岔开话题说:“哟,你看这闺女,长的大眼睛双眼皮的,你看这眼仁多黑多亮,细皮嫩肉的,长得跟凤兰一样俊俏,真招人稀罕。”又问凤兰“兰子,是不是又快生了,这回要生个大胖小子,一儿一女就全合了。”凤兰妈忧愁的说:“唉!正为这事犯愁呢,生这个丫头的时候,凤兰就受够了朱长脸一家人的气。多亏那个从兵团回来的李桂珍,压茬子,领着凤兰到市里找了妇联的同志,才算把老朱家压服了。这又快生了,再生个丫头,凤兰就得受一辈子气。这凤兰也是没福气,你们家云辉要是不去下乡,他们俩是多好的一对。如果嫁到你们家,不就没这些事了。”说着,又难过的掉起眼泪来。凤兰的眼睛也湿润了。吴德强低着头,一声也不吭。汪奶奶把话圆过来说:“嫁到谁家,光生女孩,人家也不高兴。云辉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云辉妈笑了“大娘,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老人家四个儿子,就一个闺女,你老不还就是得闺女济了。现在生男生女都一样。东北人有句话,姑娘是妈贴心小棉袄。”又唠了一会嗑,汪奶奶和云辉妈一人留了十元钱,告辞了出来。走在回去的路上,汪奶奶经验老道的说:“云辉妈,我看凤兰怀的还是个小嫚。”云辉妈变了脸色“哎呀,这可麻烦了,农村人那么重男轻女,凤兰再生个丫头,这孩子将来还不知道得受多少气呢。”汪奶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两个人不由得心事重重的,闷着头往回走。
过了中秋节的第四天,天刚擦黑,凤兰就觉得肚子疼的受不住了。朱长脸和老婆儿子三个人,从地里回来,撂下家把什,就让凤兰给舀水洗脸。凤兰忍着疼,把洗脸盆里舀上水,又把饭菜端上桌子。看着三个人洗了手和脸,围坐在桌子旁。凤兰把女儿放到婆婆腿上说:“妈,我肚子疼得难受,你们先吃吧,我回屋躺一会。”说完,捂着肚子,弓着腰,回自己屋里去了。朱长脸老婆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吩咐道:“你们爷俩快点吃,吃完饭,汉文,你上后院把李桂珍那个娘们找来。他爸,你去把接生的老温婆子接来。我去烧开水,媳妇怕是要生了。老天爷保佑,这回生个带把的吧。”她往大锅里添了一锅水,又往灶里填了一锹煤。朱长脸和朱汉文分头找人去了。不大一会,就听见李桂珍爽朗的说笑声:“凤兰妹子,又要生啦,这回肯定生个大胖小子。”说着话,人已经进来了。她看见凤兰婆婆正在烧水,就打趣道:“大婶,今天还挺像个当婆婆的。”凤兰婆婆撇了撇嘴,没吱声。李桂珍进了东屋,看凤兰疼的头上都出汗了。女儿小霞拉着凤兰的手,让妈妈起来。李桂珍抱起小霞哄着说:“小霞别闹,妈妈要给你生小弟弟了,姨抱着你。”她问凤兰婆婆“怎么不找人抬着去医院生。”凤兰婆婆在厨房说:“上什么医院,这一辈一辈的,不都是接生婆接的生吗。再说,接生的老温婆子,可是老接生的了,人家有医院的证。”李桂珍说:“这可不一样,女人生孩子是大事,还是在医院生稳当。”凤兰婆婆还要说什么,朱长脸已经领着接生的老温婆子进来了。这时,凤兰的阵痛已经很厉害了,虽然已经生过一胎,可是凤兰还是疼的紧紧的抓着李桂珍的手。李桂珍心疼的,用毛巾给凤兰擦着头上的汗。她把怀里的孩子递给朱汉文“抱着孩子,我去叫吴婶过来。”老温婆子打开接生箱,拿出胶皮手套戴上,又把凤兰的裤子脱下来。随后,把朱长脸爷俩撵了出去。朱长脸老婆骂朱长脸“你这个老不要脸的,儿媳妇生孩子,你凑到跟前干什么,没见过。”骂得朱长脸一声也不敢吭。李桂珍和凤兰妈急匆匆的进来了,李桂珍跑的满头是汗,她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问:“生了吗?”凤兰婆婆紧张的摇摇头。凤兰在屋里痛苦的呻吟出了声,凤兰妈的心揪了起来。她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里屋,握住凤兰的手说:“凤兰,妈在你身边,你别怕,你都生过一胎了。”老温婆子在凤兰下身忙活着。李桂珍在旁边鼓励凤兰“凤兰妹子,你使劲。”凤兰满头都是汗,痛苦的挣扎了半个多小时,孩子终于降生了。老温婆子提起婴儿的两只小脚丫,拍了拍婴儿的屁股,婴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老温婆子高声喊道,“又是一个大胖丫头。”只这一句话,凤兰母女犹如听见晴天霹雳一样,本来已经费尽了心力的凤兰,这时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就背过气去了。凤兰妈也是脸色煞白,不知所以。老温太太紧忙给凤兰掐人中,蜷胳膊蜷腿。忙活了半天,凤兰才醒过来。朱长脸两口子和儿子朱汉文更是六神无主,朱长脸哀叹道:“完了、完了这不绝户了吗!汉文,你这一支没有接户口本的啦!。”朱汉文嗫嚅着说:“爸,不行,我们再生。”朱长脸老婆怨气冲天的说:“生、生,再生个丫头片子,怎么办?就你一年挣那几个公分,喝西北风去呀!”又骂朱长脸“都是你个老东西,非要给儿子娶个花瓶回来。这下可好看了,生了一瓶花。”李桂珍在屋里实在听不下去了,出来责问朱长脸两口子“凤兰都昏过去了,你们不管不问的,还有心思说三道四的。生男生女是男人的事,跟女人有什么关系。你往地里种苞米,它能长出黄豆来。真少见你们这样的家庭。朱汉文,你也是个爷们,五尺多高的男子汉。凤兰可是你的媳妇,你还不赶紧给凤兰熬点小米粥,煮几个鸡蛋,还等你妈发话。”朱汉文耷拉着脑袋,拿鸡蛋和小米去了。李桂珍捅着炉子,坐上锅,舀上水。看朱汉文拿了几个鸡蛋和半小碗小米过来,就接过来,把小米淘好了,鸡蛋洗干净了,下到锅里。问朱汉文:“红糖呢?”朱汉文苦着脸看他妈。朱长脸老婆知道自己惹不起这个李桂珍,只好把一罐红糖拿出来。这边李桂珍把小米粥熬好了。凤兰妈帮着老温婆子,把凤兰和婴儿都洗干净了。凤兰妈把婴儿用自己带来的红布和小被包好了,放到凤兰身边,又从口袋里掏出四元钱,递给老温婆子“谢谢你,大嫂。”老温婆子接过钱,又嘱咐了几句,就走了。李桂珍盛了一碗小米粥,拌上红糖,凉的不太热了,端进来,用小勺喂凤兰。凤兰一肚子苦水,本不想吃,看看身边的孩子,就挣扎着坐起来,把一碗小米粥喝了,又吃了两个鸡蛋。看凤兰脸上有了血色,凤兰妈和李桂珍又嘱咐凤兰“多吃饭,别上火,把身体养好了是本钱。”两个人告辞了出来,临出门,李桂珍对朱长脸两口子说:“你们也知道我的脾气,你们如果因为凤兰生了女孩,就虐待凤兰,让我知道了,咱就不算完。”朱长脸老婆心想,你姓李的不能搬到我们家来看着吧,我们家的事,这回我还就不让你知道。送走了凤兰妈和李桂珍,朱长脸老婆的脸立刻就撂下了。他对朱汉文说:“从明天开始,你媳妇一天一顿小米粥,其他两顿,跟咱们一起吃苞米面饼子,鸡蛋我还留着换点油盐呢。”
第二天,凤兰就下地了。她头上围了一块方头巾。做饭,洗衣服,什么都干,可还是讨不着好。婆婆整天耷拉着脸子,朱长脸更不用说,脸不耷拉都够长的了,一耷拉,比马脸还长。看父母都没个笑模样,朱汉文也嘟着个脸。真巧,朱长脸家正吃饭的时候,李桂珍用筐拎着三十个鸡蛋,过来看凤兰。看朱长脸一家子围着小炕桌吃饭,凤兰和他们一起啃苞米面饼子。李桂珍气不过,过来把凤兰手里的苞米面饼子夺过来,扔到小笸里。责问朱长脸两口子:“你们一家人就这样对待一个给你们生儿育女的产妇,真是太过分了。朱长脸两口子,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不吭声。李桂珍把筐放下,取出几个鸡蛋,捅开炉子,洗好了煮上,回头对凤兰说:“凤兰妹子,鸡蛋是我拿来给你坐月子吃的,他们谁要动一个,我就跟他们没完。”凤兰温婉的说:“桂珍姐,你别担心,这是我自己想吃苞米面饼子,没事的。”李桂珍看了朱长脸两口子一眼“凤兰妹子,你别担心,从明天开始,我每天过来一趟,我看谁敢虐待你。”
凤兰婆婆已经学会演戏了,有人在的时候,就装的有说有笑的。没人的时候,就拉长了脸,低声的申斥凤兰。凤兰每天要带两个孩子,还要做家务,忙得脚打后脑勺,还得看朱长脸两口子的脸色。虽然李桂珍经常过来看她,可也替代不了她心里的痛苦。凤兰几次想提出跟朱汉文离婚,自己带着孩子回娘家,再到三化找点活干。可是一想,出一家进一家的也不容易,还是慢慢熬吧。孩子大点了,自己能出去干点活,也许就好了。
岁月的河,弯弯曲曲流淌着我的忧愁和欢乐。
人生的路,曲曲折折承载着我的命运我的平凡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