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夜幕笼罩双山车站 凄风苦雨同学真情

　　第五章
　　夜幕笼罩双山车站 凄风苦雨同学真情
　　列车在疾骤的夜雨中，缓缓的停在双山车站。站台上几只水银灯，在密集的雨点中闪烁着，一道明亮的闪电，撕裂了夜空，一个炸雷，在车站附近震耳欲聋的炸响，雨下得更大了。
　　终于到达目的地了。易景修看了看表，已经是后半夜一点半了。他像出发时一样，站在车厢中间，压低了声音：“同学们，大家醒醒，咱们到地方了。”知青们有的已经醒了，只是坐车坐得疲劳，不想动弹。正在沉睡的知青，被易景修叫醒，显得有点不知所措。易景修提高了声音：“纪玉兰、谷金贵、卞文军、曹玉民，赶快把你们的人组织好，按顺序下车。大家记住啦，跟着你们的排长，别走乱了。”曹玉民他们几个排长，都懒洋洋的伸着懒腰站起来，开始清点自己的人。只有纪玉兰动作快，十多分钟，就把一排的知青组织了起来。看着车窗外急骤的抽打着车窗的大雨，知青们骚乱起来。谷金贵大声问：“易老师，外面下这么大雨，我们又没带雨具，怎么下车。”姚清玉也不满的说：“易老师，你让我们现在下车，还不都浇成落汤鸡，能不能等雨小点，再下车。”易景修愣了片刻，无可奈何的把两只手一摊：“同学们，这可是没有办法的事，五师的首长下了命令，今天，必须把这趟专列上的所有知青都分到各个团的各个连队去。如果在部队的话，这就是军令。咱们一中和五中的知青，全部分到通江独立团。同学们，我们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坚持一下，咱们到连队就好了，那里有人接待我们。”看着车窗外急泄而下的大雨，知青们踌躇着，不情愿的排着队，慢腾腾的往车下走去。走在最前边的纪玉兰，一出车门口，就被急袭过来的大雨点子，打得倒退了一步。她鼓了鼓勇气，又带头往车下走去。刚到站台上，全身就被淋透了。后面的知青，看纪玉兰一个女孩子，那么勇敢的钻进雨幕中，也都跟着下了车。易景修下了车，跑在最前边，带着知青们穿过候车室，来到候车室前边的广场上。只见车站前的广场上，二三十台解放车，从广场一直排到对面的公路，雪亮的灯光中，雨点子显得又大又密。
　　一个高个子，穿一身军装的现役军人，操着喊惯了口令的大嗓门，冲刚下车的知青喊：“去通江独立团的知青，到这边来集合。带队的易景修，把你的人带过来。”易景修带着鹰岭一中和五中的知青，冒着大雨跑过来。广场上，雨声中夹杂着喊声和杂沓的脚步声，响成了一片。易景修来到军人面前，借着明亮的车灯光，只见这个军人，一米八十多的大个子，一张有棱有角的脸，两只眼睛在车灯的映照下，显得炯炯有神，易景修伸出手来问：“是邹股长吗？”军人“啪”的一个立正，五师通江独立团作训股长邹铁汉，前来接知青。”两个人亲热的握了握手。邹铁汉掏出一个本子，对易景修说：“这是师里给的名单。”他看了看浇得像落汤鸡似的知青，心疼的说：“这些孩子们都浇成这样了，还有七八十里路呢，后半夜天又凉，大概知青们也没穿多少衣服，咱们还是速战速决，尽快的把知青们送到连里去。”易景修赞同地说：“就按你的名单来吧.”邹铁汉用手电照着本子，大声念道：“去二连的，纪玉兰、张守志、姚清玉、杨涛、王云辉、付斌、罗勇、尚玉华、程玉清、李桂珍、单红心、宋雅杰、林礼芝。去团部的赵艳萍、吴修文、朱洪才、曹玉民，汪和森上第一台车。”纪玉兰领着张守志他们十四个人来到第一台解放车旁。纪玉兰第一个爬上车厢往上拽下面的同学。姚清玉、张守志、王云辉也爬上车和纪玉兰一起往上拉女同学。雨太大了，每个人都浇透了，身上湿车上也湿，一蹬溜滑。几个身子单薄的女孩子，已经冻的直打冷战了，说什么也爬不上去。邹铁汉和易景修在下面推纪玉兰他们在上面拉，总算把几个女孩子拉上了车。只剩下尚玉华和马莲萍，两个女孩子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尚玉华抽泣着说：“易老师，我不去了，我要回家。”邹铁汉弯下腰，轻轻的拍了拍两个女孩子的肩膀，和蔼的说：“孩子，已经来了，现在想回去，也不现实，还是随遇而安吧。坚持一下，到了连里就好了，上车吧，孩子。”说完，他和易景修，把尚玉华和冯莲萍掫上了车。曹玉民和谭丽、朱洪才也上了车。邹铁汉让易景修坐第一台车，自己又忙着安排后面的知青去了。易景修打开舵楼门，发现吴修文已经坐在里面了，易景修不好说什么，自己也钻进了舵楼。
　　邹铁汉又安排去八连的，谷金贵、章芳华，柳丽，去十连的刘志国、姜永明......一共二十六个知青上第二台车。又把去十三连的卞文军、周长富、巩金华、谢桂荣、柴书云、赵琦、王国栋、季淑芳等十三个知青安排上了第三台车。
　　瓢泼似的夜雨中，车站的广场上，一阵忙乱过去了。一千多名吉昌市的知青，被二十多辆解放车载着，向着不同的方向驶去。一道接一道的闪电，撕开夜幕，又合上了，再撕开；一声声闷雷，震耳欲聋的轰鸣着，震撼着广阔天地。
　　通江独立团的第一辆车，在急骤的夜雨中，驶出了五师师部双山，拐上了去通江独立团的沙土公路。浑身上下水淋淋的知青们，衣服紧紧的贴在了身上，冰凉冰凉的。汽车行驶时带起的风，刮在身上，更让人觉得，从心里往外都凉透了。女孩子们已经冻得浑身发抖。姚清玉声音湿漉漉地说：“男同学发扬点阶级友爱精神，把女同学围在中间，给她们挡挡风。”车上的男同学都行动起来了，二十几个男同学，把十七八个女同学围护在了中间。他们相互用体温取暖。可是，浑身不断往下淌水的知青们，从里到外都是凉的。豆大的雨点还在不断的砸在脸上身上。开始还觉得疼，后来脸就被雨点打得麻木了。一道道闪电还在撕裂着天空，一阵阵闷雷还在摇撼着大地。车上已经有几个女孩子冻得支持不住了，忽然，尚玉华软绵绵的瘫倒在车厢里，女孩子们立刻慌乱成一团。纪玉兰毕竟年龄大一些，她抱起尚玉华，一边呼唤着一边掐尚玉华的人中，过了好一会，尚玉华才缓过气来。这时，男知青们再也忍不住了，一起用手敲击舵楼的顶盖。张守志愤怒的骂起来：“那个不要脸的，还腆着大碴子脸在舵楼里坐着。女孩子都晕倒了，你老人家还好意思在舵楼里坐着，装他妈的什么蛋。”有的骂“操你妈的，还不滚出来。”司机把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探出头来不满意的问：“怎么回事，敲什么敲。”付斌扯着脖子喊：“一个女同学都晕倒了，那两个狗男女还老老实实的在里面坐着，真他妈的不是玩意。”云辉和姚清玉跳下车，气愤愤的说：“太不像话了，咱俩去把他们拉出来。”易景修和吴修文在知青们的责骂声中，低着头钻出舵楼，爬上后面的车厢。纪玉兰和李桂珍把尚玉华抱着，递给在车下的姚清玉和云辉，两个人接过尚玉华，把她送到舵楼里，。纪玉兰又把马莲萍扶着下了车，由下面的人搀扶到舵楼里。
　　车又往前行驶了。经过刚才的风波，四十几个知青更紧密的团结在一起，同夜雨和寒冷抗争着。易景修和吴修文尴尬的站在后边，双手扶着车厢板。易景修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一开始就错了，不应该只顾自己坐在舵楼里，忘记了车上还有那么多娇嫩的女孩子，自己真该死，这事要是传到矿上去，自己可怎么解释。他拍拍自己的脑袋：“真他妈的糊涂”本来，刚钻出舵楼，让雨一浇，再让车带起的风一刮，身上透心凉。再加上刚才被知青们连损带骂的，心里真是又冷又苦又懊恼。
　　汽车在沙土公路上，向通江独立团疾驶着，路边的防护林带，在汽车灯光中，急速的向后闪去。雨渐渐的小了，雷声也减弱了，并且越来越远。车突然减速了，车灯的光束中，一个穿着雨衣的人，正在招手。司机把车开到那个人身边，停了下来。他摇下车窗，探出头来问：“是牛连长吗？”那个人把雨衣帽子推到脑后，凑到车跟前：“是小卢啊，你小子连我都认不出来，你辛苦啦。”“牛连长，我有什么辛苦的，就是这些知青，这一路上可吃了苦头了，老天爷真不照顾他们。你赶紧把他们带回连里，给他们熬点姜汤喝，好好暖和暖和，别把这些知青冻坏了。”牛连长打开车厢板，：“同学们，扶着我的肩膀，快点下车，到连部暖和暖和，连部已经烧得热热乎乎的了。”易景修赶紧跳下车，对牛连长说：‘牛连长，我是鹰岭来送知青的易景修，刚才有一个女知青晕倒了，现在在舵楼里，你把他们带回连里，给他们弄点吃的，再熬点姜汤，给他们驱驱寒。这一路可把他们冻坏了。”牛连长跟易景修握握手说：“听团首长说过，有一个带队的姓易。”两个人扶着女知青下车，男知青都自己跳下了车。尚玉华和马莲萍在纪玉兰和李桂珍的搀扶下加入了去二连的知青队伍里。易景修和吴修文对舵楼已经有点望而生畏了，让谭丽和赵艳平坐到舵楼里，司机小卢跟牛连长打了个招呼，又对去十二连的知青说：“快跟牛连长去连部吧，以后咱们还会见面的。”
　　云辉他们十几个知青，跟在牛连长身后穿过路边的护林带，在泥泞的路上艰难的跋涉着。正往前走着，只见前边白亮亮的一片，知青们都停了下来，踌躇着不敢往前走了。牛连长把手一摆：“放心往前走吧，那不是水泡子，是麦场”麦场，知青们头一次听说这么个词。杨涛问：“连长，麦场是干什么用的。”牛连长扑哧一声笑了：“麦场就是晾晒麦子的，脱了粒的小麦，必须晒干了才能入库，上交。每个连队都有麦场，就跟生产队的场院似的，不过作用不同”知青们穿过湿漉漉的水泥麦场，东边的天边已经微微发白。牛连长把他们领到一排砖瓦结构的房子前，打开一间屋子的门，招呼道：“同学们，快都进来吧”知青们相跟着进了屋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立刻让每个知青的心里都暖暖的。朦朦胧胧的能看出屋子里有两张办公桌，墙边转圈放了几条长凳子，很显然这是连队的办公室。知青们依次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牛连长说：“你们先歇一会，我去食堂看看，给你们熬的姜汤，熬好了没有，再给你们热点饭。”说完转身就走。尚玉华用微弱的声音问：“连长，怎么不把灯打开呀？是停电了吗？”牛连长歉意的笑了笑：“咱们这儿没有国电，都是连里用东方红引檠自己发电，每天到头半夜九点就停了。”牛连长出去了。知青们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得天，想想自己远离父母，来到这么远这么陌生的地方，黑灯瞎火的，连电都没有。身上湿巴巴凉冰的，肚子里空空的，真是又冷又饿，满肚子的委屈，一起爆发出来。尚玉华先抽泣起来，她的哭声像传染病似的，几个女孩子都跟着哭起来，并且迅速的蔓延开来，很快的传染给男孩子，男孩子也都哽咽起来。女孩子一边哭，嘴里一边念叨着：“妈妈，我要回家……”只有云辉没有哭，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心里想，都已经到这步田地了，哭有什么用，哭破嗓子，也不会把我们送回去。哭声越来越大，惊动了正在食堂为新来的知青张罗姜水和饭的牛连长。他着急忙慌的冲进办公室，焦急的问：“你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知青们哭的昏天黑地的，谁也没回答，杨涛躺在地上，搓着脚哭，把鞋都蹬掉了。牛连长见此情景，也慌了手脚。他镇定了一下，先把杨涛扶了起来，让他坐在凳子上。然后劝说道：“同学们，我也知道你们第一次离开父母，离开家，又遭了好几天罪，又让大雨浇成这样。心里想家委屈，不舒服，我都理解。可是，你们毕竟人已经来了呀。这里的条件虽然不算太好，可比起插队的知青，条件可就好多了。都别哭了，一会就把姜汤和饭给你们送来了，你们喝点糖姜水驱驱寒，再垫巴点。天马上就亮了，早饭让食堂给你们做点可口的，吃完你们好好休息。”一番劝说，知青们总算止住了哭声。
　　少年时代的欢乐正在被风霜雨雪磨砺成为人生的坚韧，稚嫩的脸庞期待着一种燃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