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中毒

　　哼哼所住的村庄与虎王所住的王城之间，有一座小山。
　　这座小山上有一座山寨。
　　山寨的大寨主是一匹白眼狼；二寨主是一条蛇，三寨主是一只鹰。
　　这三个寨主手下有一百来个小喽罗。
　　这群乌合之众平时就靠烧杀抢夺过活。
　　这天中午，蛇二寨主与鹰三寨主带着十来个小喽罗来到山脚下，坐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一边歇凉，一边等待猎物。
　　出于无聊，鹰三没话找话，忽然发问：“哎，我说老二，你说我们这次能成功吗？”
　　蛇二很自信地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就凭老大和虎娘娘的关系，咱们这次不想成功都难。”
　　鹰三喃喃自语：“我就不明白了！你说虎娘娘母仪天下，拥有那么高的地位，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呢？”
　　蛇二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地位越高的人，往往就是越不幸福的人。”
　　鹰三问：“为什么？”
　　蛇二道：“因为高处不胜寒。”
　　鹰三沉吟道：“虎娘娘为什么会感到寒冷呢？”
　　蛇二道：“她为什么感到寒冷干我们屁事！我们只要关心怎样通过她获取荣华富贵就行了。”
　　鹰三道：“只关心恐怕还不行，最重要的应该是与她合作，把准备工作做好。”
　　蛇二道：“你说的对，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赶快抓住一头小猪。”
　　“对！”鹰三点过头，又皱着眉头问：“可是我始终不明白，虎娘娘为什么要我们为她准备一头小猪，而且还必须是活的，这和我们的行动有关系吗？”
　　蛇二道：“管他娘的是有关系还是没关系。不就是一头猪吗？她让抓，我们给她抓就是了，反正她又不会少我们的好处！”
　　“好！听你的。”鹰三道：“可我们到哪里去找这头小猪呢？”说完，他转着头随意往大路上扫了两眼。
　　忽然，一头小猪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还以为是自己想猪想过了头看花了眼，就挥动翅膀向那边飞去。可是，飞到半途，他忽然停在半空。
　　虽然他已经看清楚来者正是一头小猪，但是他也看清楚了那是一头带着剑的小猪。
　　小猪带剑，他没听过，更没见过，所以，他断定，这头小猪大有来头。
　　虽然他是个强盗，但是他是一个谨慎的强盗。他从不轻易冒险。
　　于是，他等，等着蛇二与那十来个小喽罗去拦那头小猪的路。
　　而蛇二与那十来个小喽罗也没有让他失望。
　　在蛇二的指挥下，那十来个小喽罗很快就把那头小猪围住了。
　　紧接着，他们开始哄笑，因为他们看到了小猪手中的剑。
　　在他们眼里，小猪带剑，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而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但是，他们想错了。因为在他们的包围圈中站着的这头小猪，不是一个装腔作势的伪剑客，而是一个经过多年磨练而刚刚行过剑客礼的真品。
　　他的名字就叫哼哼。
　　哼哼一看到那群小喽罗蠢蠢欲动的样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遇到强盗了。
　　看来，“江湖险恶”这句话是一点都不假。
　　此刻，他终于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苦口婆心地对他说那句话了：要想在江湖上立足，就必须成为一流的剑客。
　　要想成为一流的剑客就必须经常用剑，而此刻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于是，他拔剑。他拔得很缓很慢。
　　忽然，他停止拔剑。剑锋只出鞘一半。
　　他望着面前的几个喽罗，道：“我初涉江湖，不想杀生，请你们让道。”
　　众喽罗又是一阵哄笑。哄笑声中，又夹杂着七嘴八舌。
　　“一头猪还想闯荡江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臭德行。哈哈......”
　　“别以为手中拿着一把剑，我们就认不出你是一头猪了！”
　　“还想让我们给你让道，你也不想想这可能吗？真他妈是一头脑子进水的猪。！”
　　......
　　每一句污言秽语，无不狠狠地伤害了哼哼的自尊心。
　　自尊心一受伤害，哼哼的杀心遂起。
　　嘈杂声中，只听“仓啷”一声，哼哼的剑已出鞘。
　　阳光下，只见一道银光闪过，围着哼哼的那十来个小喽罗随之倒地。
　　他们每人的咽喉上都有一道长长的剑痕。
　　他们死了。这是他们应得的下场，因为他们伤害了世间最柔弱的东西－－－－自尊心。
　　自尊心就像一个美丽的女子，她弱不禁风，很容易受到伤害。但是，她有一个很剽悍的哥哥－－－－暴戾。
　　哥哥很爱妹妹。他不允许妹妹受到任何伤害，所以他经常为了妹妹去制造一些悲剧。
　　也许，看悲剧的时候，我们应该谴责那些动不动就起杀心的人过于残忍，但是，我们更应该警告那些动不动就伤害别人自尊心的人小心玩火自焚。
　　因为，坏人不是天生的，而是被逼出来的。
　　当然，哼哼不是坏人，而是一个一剑刺死十来个强盗的剑客。
　　这个剑客的剑法让那两个强盗头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惊叹之余，蛇二和鹰三皆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冲上前去送死.
　　但是，庆幸之余，他们又为无法完成白眼狼大寨主交给他们的任务而感到忧虑.
　　“有了！”忽然，蛇二眼珠一转，一条妙计上到心头。
　　杀过生后，哼哼的脸上明显地露出一种痛苦的表情。
　　观察着那种痛苦的表情，蛇二可以断定：眼前这个剑法高超的剑客其实是一个心软之徒。
　　而他对付心软之徒是很有一套的。首先，他想到了笑里藏刀之计。
　　于是，他面露微笑，大踏步走上前去。
　　“你好！”他施礼道。
　　“我不好！”哼哼抖了抖手中的剑。不知为什么，他对笑很反感，也许是因为他的生活中充满了苦难的缘故吧！
　　蛇二看到哼哼不上套，心里感到很没趣味。
　　他感到脸上很没有光彩，心里恶狠狠地发誓：今天老子一定要叫这头小猪好看！
　　发完暗誓，他心中又道：“一计不成，老子还有二计。笑里藏刀不行，老子还有哭里藏剑。”一念至此，他忽然扑倒在地，对着那十来个小喽罗的尸体大哭大喊：“兄弟们，你们死得好冤枉啊！”喊完，他已是泣不成声。
　　哼哼看着蛇二的哭相，心中紧张起来，小声嘀咕：“难道他们真的不是强盗，而是我弄错了？”
　　蛇二用眼角余光偷偷斜了哼哼一眼，见他面色沉重。
　　蛇二知道哼哼已经入了自己的圈套，心中窃喜，嘴里却悲声叫道：“兄弟们啊！谁能料到，你们只是问个路，就把命给问进去了。”
　　哼哼闻言，还剑入鞘，低下了头。
　　他内疚极了。无疑，他已经被蛇二的哭声打动了。
　　他正在想着怎样去安慰伤心的蛇二，却听到蛇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侠也不用太过意不去，说实话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你，谁让我的这帮兄弟平时野惯了，无论和谁说话都给人家一种不安全的感觉呢！唉！此乃天意！”话音刚落，紧随而至的又是一阵哭声。
　　此刻，虽然哼哼仍是低着头，但是他能感觉到：蛇二已经从地上爬起，而且就站在他面前。
　　他从蛇二刚才讲的话中得知：蛇二已经原谅了自己。出于感激，他好想抬起头去好好看看蛇二。但是，他知道这需要很大的勇气。于是，他陷入了矛盾。
　　忽然，他想起了自己是个剑客。于是，他抬起了头。因为剑客的灵魂告诉他：活着就必须顶天立地。
　　虽然他的头抬得有些缓慢，但是最终总算是抬了起来。
　　可是，世事难料。就在他抬起头来，与蛇二的眼睛相对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中毒了。
　　毒是从蛇二的口中呈气雾状喷出的。
　　这一点是心怀感激的哼哼不可能想到的。
　　所以的毒很容易就钻进了哼哼的鼻子。
　　也就是在同一时刻，哼哼的双腿失去知觉，随之整个身子就跌倒在地。
　　直到此刻，他才发觉，他中了蛇二的计，可是一切都晚了，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握剑的那只手已经变成了黑色。
　　而黑色是可怕的，因为它象征着死亡。
　　哼哼快死了，这可急坏了鹰三。他从天空俯冲下来，落在哼哼身旁，提醒蛇二道：“老二，你别忘了，老大要的是活口。”
　　“我知道！”蛇二指着哼哼道：“他不是还没有死吗？”
　　鹰三苦笑，道：“他是没死，可你看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和死了有什么差别！”
　　“那你说怎么办？”蛇二也没辙了，他的毒是没有解药的。
　　鹰三没有再说话。他的肚子里憋的全是火。
　　正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女声在蛇二和鹰三的耳旁响起：“我有一个办法。”
　　蛇二和鹰三用一种惊疑的目光朝声音来处探去，只见一只可爱的小白兔从路旁的草丛中跳出，站在路的中央，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鹰三一看，闹了半天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白兔，他不相信一只小小的兔子能有什么好办法，不由得心中火气更盛，碰巧这时又听见肚子里边“咕咕”乱叫起来，于是下定决心，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眼前这只小兔子吃掉再说。
　　鹰三一念至此，就挥动翅膀，付诸行动。他事先没有和蛇二商量，因为他认为蛇二拥有和他一样的想法。
　　虽然他向来很自信，但是他这次还是想错了。其实，蛇二完全有着另外一种想法。
　　“一只敢在蛇和鹰面前笑的兔，绝对不是一只简单的兔。”这就是蛇二的想法，而他的想法往往比鹰三的想法更接近现实。
　　而究竟是谁的想法正确，那就要看事实了。
　　在鹰三扑向小白兔的过程中，小白兔竟然没有动。
　　在鹰三得逞以后，他用喙去啄小白兔的肩的时候，小白兔竟然还是没有动。
　　看上去，小白兔是在劫难逃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当鹰三的喙啄到小白兔的肩的时候，出事的居然不是小白兔，而是鹰三。
　　鹰三倒下去了，他躺在地上抽蓄，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和哼哼没有什么两样，显然，他中毒了。
　　小白兔还站着，她的肩被鹰喙啄了一下，流血了。那血是黑色的，显然，她的血中有毒。
　　看来，这一次鹰三的想法是对的：眼前的这只小白兔果然不简单。
　　面对如此一只不简单的小白兔，蛇二的命运会如何，这恐怕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蛇二的本领很特别。他默默地注视着小白兔，忽然拍起手来。
　　小白兔不解，问：“蛇二，你这是干什么？”
　　蛇二心中惊道：“这小妞居然知道我的名字。看来她已经把我们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了！此人来头不小，与她打交道，我必须慎之又慎。”一念至此，他面带微笑回答小白兔道：“我在拍手啊！”
　　小白兔道：“你的同伴中毒了，你不伤心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拍手呢？”
　　蛇二道：“我这样做是想让你相信，我不会为了我的同伴而去和你结仇。”
　　小白兔道：“明说吧，你想干什么？”
　　蛇二道：“想和你好好谈谈。”
　　小白兔道：“谈什么？”
　　蛇二道：“谈你的那个办法。”
　　小白兔看了鹰三一眼道：“你比他冷静多了。”
　　蛇二道：“在高手面前，我不敢不冷静。”
　　小白兔道：“算你会派马屁，我喜欢听马屁。”
　　蛇二听了小白兔的话，自鸣得意，道：“既然女侠没有异议，那么就讲一讲你的妙招吧！”
　　小白兔道：“虽然我接受了你的马屁，但是我还是不会把办法白送给你的。”
　　蛇二没有感到意外，他很明白：“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他问小白兔：“你想怎么样？”
　　小白兔道：“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蛇二问：“什么交易？”
　　小白兔道没有直接回答蛇二的问题，而是说道：“我要参加你们的行动，事情成功后得到的荣华富贵要有我一份。”
　　蛇二倒吸了一口冷气，惊问：“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动？”
　　小白兔冷冷地道：“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我参加你们的行动。”
　　蛇二在考虑，也在犹豫。
　　小白兔道：“只要你愿意，那么这头小猪身上的毒就不是问题了。”
　　蛇二仍在考虑，仍在犹豫。
　　小白兔又道：“我知道，你担心的是我的加入会减少你的荣华富贵，其实是你多虑了，因为你多考虑了一个合作者。”
　　“谁？”蛇二不再考虑，不再犹豫，显然小白兔说中了他的要害。
　　小白兔指着倒在地上的鹰三道：“他，你的同伴。”
　　蛇二恍然大悟，道：“你是说你代替鹰三，他那份荣华富贵归你？”
　　小白兔笑着道：“你很聪明。”
　　蛇二忽然阴森森地道：“可他还没死呢，要不要我送他归西。”
　　小白兔道：“你已经做得够绝了，弑杀同伴的罪名就不用你来背了。反正他已经中了毒，我只要不给他解毒，他很快就会死去。”
　　蛇二道：“倘若这样的话，那么我好像没有理由不和你做这个交易了。”说完，他哈哈大笑。
　　小白兔却很严肃地道：“好了，现在还不是大笑的时候。”
　　蛇二闻言，正色道：“女侠说的是，请你现在就给小猪解毒。”
　　小白兔道：“你也太高抬我了，想要给小猪解毒，我们必须去求一个人。”
　　蛇二问：“谁？”
　　小白兔：“话不要太多，你带上小猪跟着我来就是了。”说完，她转过身，迈步就走。
　　蛇二见状，赶紧拖着哼哼紧随其后。
　　当周围环境恢复平静，鹰三的心里却很不平静。
　　他虽然瘫倒在地，大脑却极是清醒。所以，刚才蛇二与小白兔的那场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一场无情无义的谈话，在他的心中化成了万千仇恨。
　　仇恨又化为痛苦。
　　通过痛苦，他所能看到的，惟有死亡。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