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剑客

　　简陋的茅屋内，一盏油灯如豆。
　　因为墙壁透风，所以灯焰在风中摇曳。
　　这微弱的灯焰，正面临着随时会被晚风吞噬的危险。
　　这险情引起了哼哼的注意。他已经靠桌而坐，双手托腮，凝视灯焰，沉思良久。
　　忽然，他双眼一亮，似乎想明白了一个已经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紧接着，他长身而起。
　　百妹正坐在床边，照看着一直昏迷不醒的哼哼娘。听到哼哼处有了动静，就走了过来。
　　百妹看到哼哼从进屋到现在双眼没离开过油灯，心中就大惑不解，问道：“哼哼哥，你到底在想什么？”
　　哼哼道：“我在想灯焰。”
　　“灯焰！”百妹注意了灯焰一眼，心中迷雾更浓。
　　“是啊！”哼哼喟然长叹，道：“灯焰，你瞧它是多么的微弱！”
　　百妹是个郎中，本就有副菩萨心肠，经哼哼这么一点，顿时动了恻隐之心，禁不住说道：“它好可怜！”
　　谁知，哼哼却道：“不！它并不可怜。”
　　百妹不言，等着他说下去。
　　哼哼续道：“如果风一吹它就灭，那么我们可以说它可怜，因为他它懦弱，而‘可怜’这个词儿就是为懦弱之辈准备的。但是此刻，我们不能把那个没有骨头的词儿加在它身上，因为它并不懦弱。面对风的压迫，它不仅没有灭，而且一直在同风搏斗着。虽然它这么挣扎着会很累，但是我相信它并不后悔。虽然它只要向黑暗低头就可以摆脱那种累，但是我相信它会永远将光明保卫。”
　　百妹从哼哼的话中听出了刀剑相碰的声音，心中不安起来。这个家刚刚经历了暴风骤雨的洗劫，已经受不起一点点的雨雪风霜。她知道哼哼心中已经产生了一些本不该产生的想法，她更知道那些想法可能会给这个家再带来一场暴风骤雨。所以，为了保住这个不幸的家，她故意讲了一些她本不想讲的废话：“你又不是灯焰，怎么会知道它的想法？”
　　哼哼昂然道：“虽然我不是灯焰，但是我有一颗和它一样的心。如果我是它，也绝不会向风低头的。风要我灭，我偏要亮着。不但要亮着，还要有尊严地亮着。”
　　正在百妹思索着怎样岔开话题的时候，哼哼忽然走到床边，看着正昏迷在床的母亲，悲声说：“请恕孩儿不孝！”说完，他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头。
　　百妹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哼哼想做什么。
　　果然，哼哼磕完头站起来的时候，手里忽然多了一道圣旨。
　　百妹十分清楚圣旨的命运。
　　哼哼撕碎圣旨，挥掉粘在手掌上的碎片，深深地看了百妹一眼，一句话没说，就走到门边，拉开门，走了出去。
　　这算什么？离家出走吗？就算要离家出走，也应该交代几句才对啊！就这么一走了之，也太不负责任了。
　　百妹越想越气，就跟了出来。她出来的时候，夜色正浓，挺吓人的。但是她想好了，如果今晚你猪哼哼不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那么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她一念至此，随手关好了门，就跟着哼哼朝村外走去。
　　夜色中，哼哼默默地在前面走着，百妹默默地在后面跟着.
　　百妹是很想跑到前面去和哼哼说话的，但是出于女性的矜持，她克制着自己，等待着哼哼回过头来和自己说话。
　　可是，哼哼就那么一直默默地往前走着，连一点回过头来的意思都没有。
　　百妹心里正生闷气呢，不想，哼哼却停了下来，不走了。她见状，也停下来，不走了。
　　两人就那么一前一后站在原地，沉默着。虽然，他们能感觉到，对方的心中正澎湃着千言万语，但是，有一种莫名的情感，正堵在他们的喉咙中，让他们站在寂静中，忍受着晚风的捉弄。
　　终于，哼哼忍受不住了，他在茅屋中时已经对风有了看法。他没有回头，说道：“我走，是因为我想像灯焰一样，要有尊严地在风中亮着。”
　　“我知道！”百妹埋怨道：“可是就算你要走，也应该对我有个交代啊！”
　　哼哼道：“我也想！可是我害怕，一听到你的声音，我会舍不得走。”
　　哼哼此话一出，百妹心中怨气荡然无存。尽管如此，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跑到了前面，扑到到哼哼身上，用拳头轻轻地捶打着哼哼的胸腔，哭着说道：“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我的心里会有多么难受！”说完，她痛哭，哭得好委屈。
　　那哭声令哼哼的心都碎了。他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今晚不说软话的，因为他害怕软话会怂恿他改变主意。但是，此刻看到百妹在为自己哭泣，他怎么也忍受不住，说出了那三个字：“对不起！”
　　软话很奏效，很快就止住了百妹的哭声。
　　百妹哭够了，说：“我是很讲道理的。我很了解你的个性，不认命，所以，你要出去救你的父亲，我是不会拦着你的。尽管我的心里并不赞同你去冒这个险。”
　　哼哼看到百妹如此善解人意，心中颇感欣慰。他紧紧地把百妹抱在怀里说：“放心吧！我不会轻易冒险的。我还盼着早日回来和你成亲呢！”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他满足地笑了。
　　可是，百妹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哼哼听到这声长叹，心中有些忧虑，问：“怎么了，难道你不想嫁给我吗？”
　　百妹道：“想，当然想，我做梦都想嫁给你！”
　　哼哼大惑不解，问：“那你为何叹气？”
　　百妹道：“因为狐狸宦官刚才说了，我这辈子不能结婚。”
　　一想到狐狸宦官，哼哼心中火起，朗声说道：“一个阉货而已！我连虎王都不怕，难道还怕他吗？他的话你不必往心里去。你只须做到照顾好我妈，等着我和我爹平安归来就是了。”
　　百妹道：“哼哼哥，说实话，听到你说这些，我的心里很高兴。但是，我又很疑惑，单凭你一个农人，就真的能从虎王手中救出伯父吗？”
　　哼哼道：“事在人为！更何况，说不定我还会有一个帮手。”
　　“帮手！”百妹闻言，很吃惊，问：“你终日陪着爹妈在家里干农活，并不曾和外界接触，到哪里来的帮手？”
　　哼哼道：“我那个帮手就是从这里来的。”
　　百妹问：“这是哪里？”
　　哼哼道：“村外，坟地。”
　　百妹来的时候，一路和哼哼怄气，不曾在意走到了哪里。此刻听说身在坟地，有意注意了一下周围，果然看到很多坟堆，着实吓了一跳。不过有哼哼在场，她的心里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你的那个帮手到底是谁？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今晚会来吗？”百妹此刻最关心的就是这些问题。
　　哼哼没有一一解答这些问题，他只是往西边的坟堆处指了指，说：“你看，他来了！”
　　百妹离开哼哼的怀抱，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到正有一只猴手提一把宝剑，幽灵般自坟堆处走来.
　　百妹正要向哼哼询问详情，却见他已弯腰施礼道：“徒儿拜见师父。”原来，那只猴子已来到了他们面前。
　　“不必多礼。”一句淡淡的回话后，猴子问哼哼：“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法三章吗？”
　　哼哼恭敬地道：“徒儿不敢忘记！”
　　“你还嘴硬！”猴子怒气冲冲地指着百妹，质问哼哼：“这算怎么回事？”
　　哼哼诚惶诚恐地道：“这件事容小徒慢慢向你解释。”
　　猴子喝道：“我不想听解释，我只想听一听我们的约法三章是什么？”
　　哼哼无奈，道：“一，每晚子时来村外坟地拜师学艺，不得迟到，否则会即刻被你逐出师门；二，只能一个人来，否则同行者必死无疑；三，绝不能让第三者知道此事，否则你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废掉我的武功。”
　　猴子问：“那你说你今晚违犯了哪一条啊？”
　　哼哼道：“第二条。”
　　猴子冷冷地道：“既然知道，那么还不快点杀了她？”
　　百妹闻言，心中愤怒，问：“你为什么要他杀我？”
　　猴子道：“因为你坏了我们的规矩。”
　　百妹指着自己，嚷道：“可我是他的未婚妻。我们之间是有感情的！”
　　猴子一字字地道：“我只认规矩，不认感情。”说完，他看着哼哼。
　　百妹也看着哼哼。她想，哼哼此刻一定很为难。
　　哼哼确实为难。很多动物在为难的时候，总会想到母亲。哼哼也不例外。
　　一想到母亲，哼哼忽然变得理直气壮起来，说：“对不起，师父，我不能杀她。”
　　猴子不高兴了，说：“你想破坏规矩吗？”
　　哼哼道：“我不想破坏规矩，但我更不想杀害我母亲！”
　　“你母亲！”猴子感到自己的心跳了一下，问：“这件事和你母亲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哼哼指着百妹道：“如果我杀了她的话，那么我那此刻正昏倒在床的母亲就会因为没人照顾而死去。”
　　“什么！你母亲昏倒了吗？”猴子显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
　　“是的！”
　　“怎么回事？”
　　师父对母亲的过度关心让哼哼感到很奇怪，不过，他不再提杀百妹的事更让哼哼感到很高兴。于是，哼哼把所有的故事都讲给了师父。
　　他讲得很详细。因为他害怕一讲完故事，师父就会旧事重提。可是，再长的故事，也有讲完的时候。
　　果然，哼哼讲完故事的时候，猴子又把目光转移到了百妹身上。
　　哼哼与百妹都感到很害怕。不过，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猴子的目光冷冷的，说出来的话却很温暖。
　　“你还不快点回去照顾你未来的母亲。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如果她醒过来怎么办？”
　　哼哼闻言，惊喜。喜得是百妹终于逃过一劫；惊的是师父竟然对自己的母亲如此关心。
　　难道师父与母亲认识吗？这不是哼哼此刻应该关心的问题。他此刻只想让百妹尽快离开此地，因为他害怕师父会改变主意。
　　于是，他开始和百妹告别。
　　“照顾好母亲，等我和爹回来。”他已经把百妹当成了自己的妻子。
　　百妹无语，只是低头。因为她不想让哼哼看到自己的眼泪。
　　但是哼哼还是看到了。他是最见不得眼泪的，尤其是百妹的眼泪，于是，他转过身去。
　　百妹明白哼哼的心意，也转过身，打好方向，离去。
　　这个告别场面，看似平淡，实非平淡，因为这个告别，极有可能会变成诀别。
　　当然，结果到底怎样，这主要还是看哼哼接下来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经历。
　　女性走了，两个男性开始对话。
　　猴子道：“她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是的！”哼哼不否认。
　　猴子问：“你很喜欢她吗？”
　　哼哼道；“不是很喜欢，是非常喜欢。”
　　猴子笑了，道：“既然如此，那么为何不留在家里陪着她？”
　　哼哼道：“因为我想救出我父亲。”
　　猴子问：“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出去，有可能会死在外面。”
　　哼哼答：“我知道。”
　　猴子又问：“你知不知道，每年抓走一头猪，这是上面定的规矩。”
　　哼哼又答：“这个我也知道。”紧接着他高声叫道：“可是我就是不服气。我就算死在外面，也要打破那个该死的规矩。”
　　猴子不说话了。他很不高兴。
　　哼哼也不说话了。他并非有意要顶撞师父，他只是一时情绪失控。
　　过了很久，猴子才问：“你跟我多长时间了？”
　　哼哼答：“两年多了。”
　　猴子又问：“你这两年多都学会了什么？”
　　哼哼答：“学会了轻功。”
　　猴子笑道：“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除过轻功，我完全可以传授给你一些其他的武艺，可是我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哼哼一直对此事感到奇怪。
　　而且，他一直对他和师父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感到奇怪。
　　他和师父的故事，开始于两年前。
　　那是一个清明节。
　　那天，他来上坟，不巧碰到了狗东和狗西。
　　狗东和狗西是村里的两条流氓狗，那天吃饱了没事干，正感到无聊，就看到了正在坟头磕头的哼哼。
　　于是，他们就想在哼哼身上找点乐子。
　　他们说哼哼磕头的样子好看，硬是要哼哼给他们哥俩磕头。
　　哼哼天生就是副硬骨头，哪能受得了那样的侮辱，当然就和他们动上了手。
　　结果，由于老实和心软，哼哼吃了亏，两个眼圈被打得乌黑。
　　挨完揍后，他没有回家。他默默地坐在一个坟头上，一直坐到天黑。
　　他的心情坏透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他们猪类总是受欺负。
　　实在想不通的时候，他就哭了。
　　他哭得很伤心。
　　伤心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一只提着宝剑的猴子，也就是他现在的师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猴子耐心地听完他的倾诉后，就收他为徒，并且要求他每晚子时来到原地学艺。
　　也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此事。为了安全，他和自己的徒弟定了所谓的《约法三章》。
　　这可苦了哼哼，这两年多，为了掩人耳目，尤其是掩他父母的耳目，他可没少费周折。尽管如此，这两年多，为了学艺，他风雨无阻，没有一晚上落下。
　　经过这两年多的相处，他能够感觉到，师父心中有很多秘密。
　　而那么多秘密中，他最关心的一个是，为什么这两年多，师父只教他轻功，不教他其他武艺。
　　这是一个令他费解的秘密，还好，今晚师父就可以告诉他这个秘密。
　　他有些兴奋，竖起耳朵，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
　　只听猴子慢吞吞地道：“因为你不太守规矩。”
　　哼哼问：“这两件事有关系吗？”
　　“那关系可大了。”猴子笑道：“如过我把一些具有杀伤力的武艺传给你这么个不守规矩的人，那么将来天下就有可能大乱。”
　　哼哼问：“你觉得现在天下很太平吗？”
　　猴子答：“当然！”
　　哼哼苦笑，又问：“可你知道这样的太平里面包藏有多少人的委屈吗？”
　　“委屈！”猴子哼了一声，道：“你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委屈！”
　　哼哼心里憋气，叫道：“这年头，活在猛兽的淫威下，我们这些弱小者，谁的心中没有委屈？难道你没有吗？”
　　猴子犹豫再三，吞吞吐吐地道：“当......当然没有。”
　　哼哼问：“既然没有，那么你为何犹豫，为何吞吐？”
　　猴子没有回答，因为他没法回答。
　　哼哼断言：“你心中不但有委屈，而且有很多的委屈。”
　　猴子默认。他的心里有些高兴，因为能够被人理解毕竟不是件坏事。
　　忽然，猴子问：“你怎么会知道的？”
　　哼哼道：“因为你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猴子又问：“委屈和秘密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哼哼道：“所谓秘密就是那些不便说出口的事情，而可怜人心中的委屈就是其中之一。”
　　猴子道：“坏人干下的坏事，也是不便说出口的。”
　　哼哼道：“可你不是坏人！”
　　猴子笑道：“你这么有把握？”
　　哼哼道：“光从你可怜我并且收我为徒这件事就可以看出你是个好人。”
　　猴子道：“想不到你这么喜欢我。”
　　哼哼道：“也有不喜欢的地方。比如说你反对我出去破坏那些不合理的规矩。你似乎很喜欢那些规矩。”
　　猴子苦笑，忽然问：“你真的以为我当初收你为徒仅仅是在可怜你吗？”
　　哼哼道：“难道不是吗？”
　　猴子道：“当然不是！具体原因很多，其中之一就是我想传授给你一些武艺，让你去破坏那些不合理的规矩。”
　　哼哼大惑不解，道：“可你并没有那样做啊！”
　　猴子道：“这就是我的矛盾。我既渴望你破坏那些规矩，又害怕你破坏那些规矩。”
　　哼哼问：“为什么？”
　　猴子答：“这是一个秘密。”
　　哼哼又问：“我可以知道这个秘密吗？”
　　猴子答：“可以。”
　　哼哼很高兴，因为听别人讲出秘密是件很不错的事情。可就在他做好洗耳恭听的样子打算好好享受的时候，猴子却道：“但不是现在。”
　　哼哼就像刚被充满气又被放了气的气球，情绪立刻低落下去。他有点失望，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猴子道：“等到你平安归来的时候。”
　　这句话就像一枚炸弹，立刻在哼哼的心中炸开了花。
　　“你允许我出去救父亲了？”哼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猴子点头，笑道：“允许了！”
　　哼哼问：“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猴子道：“因为我被你身上的一种东西感动了。”
　　哼哼问：“什么东西？”
　　猴子道：“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也说不清楚，我只知道，无论谁拥有了这种东西，他的生命就会变得很有意义。”
　　哼哼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我愿意把这种东西贡献给世间万物。”紧接着，他又问：“那种东西到底是什么样子啊？”
　　猴子道：“只要你破坏了不合理的旧规矩，自然就会看到它。”
　　“那徒儿我这就去了。”哼哼已经迫不及待，施过一礼，转身就走。
　　“慢！”猴子忽然叫住他，道：“我的好本领学得不怎么样，这猴脾气倒学得挺快。”
　　哼哼停步，转身搔首笑道：“不知师父还有何吩咐？”
　　猴子道：“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仅凭一身轻功就想救你父亲了？你就没打算再学点其他本事出去？”
　　哼哼苦着脸，道：“我也想，可是这一时半会的，我能学会什么本事呢？”
　　猴子呵呵笑道：“要说起你的本事，那可大了。”
　　哼哼听不明白。
　　猴子续道：“你只知道这两年多为师只教你轻功，却不知道你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成为一个剑术高手。”
　　“什么！”哼哼大惊。这两年多，他根本就没有碰过剑，又怎么会成为剑术高手呢？
　　他满脸疑惑地望着师父，希望师父能够给他解释明白。
　　而师父此刻正双手捧剑，仔细端详。
　　只听猴子道：“你不必吃惊，你能够成为剑术高手，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因为你很适合学剑。”
　　哼哼愈加感到莫名其妙，道：“可是师父，我这两年多根本就没有摸过剑啊！”
　　猴子没有回答徒弟的问题，而是问：“你了解剑的性格吗？”
　　“剑也有性格？”哼哼很奇怪。
　　“当然有！”猴子道：“具体来说，它有两个性格，其中之一就是沉稳。”说到这里，他不说了。
　　“那另一个性格是什么？”哼哼很想知道。
　　不料，猴子却道：“你只需知道这一个。”很明显，他有意隐瞒。
　　虽然哼哼有很大的好奇心，但是为了不强师父所难，他立刻岔开了话题：“剑的性格沉稳和我学剑有关系吗？”
　　“当然有！”猴子道：“剑的这个性格决定了学剑之人的性格也必须沉稳，而通过这两年多的观察，我发现，这个条件，你完全符合。”
　　哼哼恍然大悟，喃喃自语：“原来这两年多你是在考验我呀！”
　　猴子道：“是考验，但更是磨练。我敢断言，通过这两年多的磨练，你的性格更加沉稳，你的手更适合握剑。”
　　哼哼忽然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双手说：“再适合握剑又能怎样呢？我马上就要上路了，我已经没有时间去学剑了。”
　　猴子笑道：“谁说没有时间了！现在离天亮不是还有几个时辰吗？你就算要上路，也不急这几个时辰吧！”
　　哼哼道：“急倒是不急，可是我担心，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学会吗？”
　　猴子道：“学剑是要看人的。对有的人来说，就是学上一悲子，也学不会；而对你来说，只需一个时辰，就能够学得很好。”
　　哼哼有些不相信。
　　猴子道：“学剑靠的是神气，不是力气。而通过这两年多的磨练，你已经得到了剑的神气。所以，你现在需要做的，仅仅就是熟悉剑的招式。”
　　虽然猴子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哼哼还是感到很有压力。
　　他问：“这么短的时间，我能学会几招呢？”
　　猴子道：“一招。”
　　哼哼的眼睛睁得很大，
　　猴子又道：“只能学一招，也只需学一招，因为最高明的剑法，只有一招，那就是刺！”
　　“就这么简单？”哼哼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就是这么简单！”猴子道：“你必须明白，在这个世界上，越高明的东西，往往越简单。”
　　哼哼赞同了。虽然，他也不知道师父的话道理何在？但是，他还是赞同了。
　　也许，这就简单吧！
　　就在他正发愣的时候，猴子忽然喊：“现在开始学剑。”
　　于是，他开始不再思考简单，开始思考剑。
　　果如猴子所言，一切是那么简单。在他的指导下，不到一个时辰，哼哼就学会了使剑。
　　“果然是一块练剑的料子。”猴子夸道。
　　哼哼低头看着手中的剑，脸上露出笑容。
　　“别高兴的太早了。”猴子晃了晃手中的剑鞘，提醒哼哼：“你现在还不是剑客。”
　　哼哼不解，问：“为什么？”
　　猴子答：“因为你还没有行剑客礼。”
　　“剑客礼！”哼哼问：“怎么个行法？”
　　猴子道：“简单说，就是杀生。”
　　“啊！”哼哼大惊，喃喃自语：“为何剑客礼是这么个行法？”
　　猴子道：“因为剑和我们一样，是会渴的。我们渴的时候，需要喝新鲜的水；而剑渴的时候，就需要喝新鲜的血。”
　　哼哼忽然道：“我知道了！剑客的职责就是为剑解渴。”
　　猴子笑道：“你说的很对。但是还有一点你不知道。”
　　哼哼问：“哪一点？”
　　猴子答：“我们渴的时候，需要喝的是无毒的水；而剑渴的时候，需要喝的却是有毒的血。”
　　“有毒的血！”哼哼沉吟道：“它在何处呢？”
　　猴子道：“它在坏人的血管里。”
　　哼哼的眼睛亮了，道：“你是说，剑客的剑只能杀坏人。”
　　猴子点头，道：“去行剑客礼吧！”
　　哼哼为难了，低头抚剑，自语：“到哪里去给你找有毒的血呢？”
　　正在这时，村庄方向有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有人呼喊：“救命啊！”
　　哼哼心里一颤，因为他听出来了，那是百妹的声音。
　　百妹出什么事了？哼哼来不及细想，手提宝剑，拔腿就朝声音来处奔去。
　　猴子提着剑鞘跟上。
　　终于，奔出几百米后，在村口的竹林拐弯处，哼哼师徒俩看到了百妹，同时也看到了狗东和狗西。
　　百妹遇险了。狗东和狗西正反扭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拖到竹林里去。她正做殊死挣扎。
　　从狗东和狗西那两双色眯眯的眼睛中，哼哼师徒俩能看出来，那两个狗东西想干什么。
　　哼哼大怒，喝道：“放开她。”
　　狗东和狗西正淫欲熏心，注意力都在百妹身上，听到喝声，才发现有人来了，不由地大吃一惊。但当他们回过神来，看到是哼哼和一只不起眼的猴子时，又哈哈大笑起来。他们根本就不把哼哼师徒俩放在眼里。
　　哼哼的肺都气炸了，他真想一剑刺过去，但又害怕伤了百妹，无奈之下，只能耐着性子喊道：“听到没有，我要你们放了她！”
　　“老子没听见！”狗东脸色大变，骂道；“他娘的，你说你一头猪，也敢来管老子的闲事。”
　　“这不是闲事！”哼哼指着百妹道：“她是我的未婚妻，快点放了她！”
　　狗西淫笑道：“别说是你的未婚妻，就是你的妻子，三更半夜的被我们哥俩碰到，也得等我们舒服够了才能还给你。”
　　“真是两个狗东西！”猴子骂道。
　　“他娘的！你这老不死的敢骂老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狗东骂完，就松开百妹，捋了捋衣袖，向猴子逼进。
　　猴子瞪着狗东，对哼哼道：“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好可以用这个家伙来行剑客礼。”
　　“好！”哼哼本想一剑刺过去的，但是终因没有杀过生，心软，下不去手。他只是举起剑，指着狗东道：“你给我站住，否则我就一剑杀了你。”
　　“他娘的！你以为拿着一柄剑就能把老子吓住，你以为老子是被吓大的。”狗东不相信哼哼敢杀他，所以，他继续往前走。
　　“别过来！”哼哼真的想打退堂鼓了。
　　猴子知道哼哼的心乱了，叫道：“别心软，你想想他是怎样对待你的未婚妻的。”
　　一想到狗东想非礼百妹，哼哼怒火中烧，遂动杀心。他长啸一声，就举剑刺了过去。
　　夜色里一道白光闪过，狗东就倒在了血泊里。
　　他的心口上有一个洞，这个洞让他的兄弟－－狗西软了双腿，倒在地上，并且尿了裤子。
　　百妹趁机跑到哼哼身后。
　　哼哼的剑又指在了狗西的胸前。
　　狗西浑身筛糠。
　　哼哼本想就像杀狗东那样杀了狗西的，但是一看到狗西那副可怜的样子，心又软了。
　　“饶了我吧！以前都是我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听到狗西的求饶，哼哼的心更软了。他转过头望着师父。
　　猴子把剑鞘扔给哼哼，道：“你已经是一个剑客了。剑客必须要有主见。”
　　哼哼接过剑鞘，凝视着剑，犹豫着。
　　忽然，狗西跪在哼哼面前，磕着头道：“看在我的家中还有个八十岁老母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如今，我哥哥死了，倘若你把我也杀了，那么我那可怜的老母亲可怎么办啊？”说完，他哭了，哭得很伤心。
　　百妹到底是个郎中，一副济事救人的心肠，一下子就被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哭声感动了，浑然忘了自己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哼哼哥，为了老人家，你就放了他吧！”百妹为狗西求情。
　　哼哼心中的天平本来就不平，一听到百妹的求情话，那天平立马就偏到不杀狗西那一边去了。
　　“好！”哼哼答应了百妹。
　　“谢谢哼哼爷！谢谢哼哼爷......”狗西疯狂磕头。
　　看到狗西为了活命，一点尊严都不要，哼哼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行了！要我放过你也可以，不过你得对天发一个誓，以后要本本分分做人，不再欺负弱小者，更不能再欺负我的未婚妻，否则不得好死。”哼哼道。
　　哼哼话音未落，狗西就开始对天发誓。发完了誓，他问哼哼：“我可以滚了吗？”
　　哼哼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淡淡地道：“你走吧！”
　　哼哼话音刚落，狗西夹起尾巴就走。
　　“慢！”哼哼忽然叫道。
　　狗西停步，颤抖，回头。他担心哼哼会改变主意。
　　“把你哥哥的尸体带走！”哼哼吼道。虽然他很讨厌狗东的霸道，但是他更讨厌狗西的冷酷。
　　看到性命无忧，狗西松了一口气，应了声：“好的。”就快步过去驮了哥哥的尸体，急匆匆地离去。
　　打发走狗东西，哼哼还剑入鞘，问百妹：“你怎么会遇到他们呢？”
　　百妹道：“刚才我回到家后，看到伯母仍是昏迷未醒，就想到野外采些药草回来给她熬药，没想到半路上碰到那两个狗东西。我看出他们心怀不轨拔腿就跑，谁知他们鬼迷心窍穷追不舍。我害怕急了，幸好，紧急时刻你赶来了。”说完，她扑到哼哼的怀里，倾泄着心中的委屈。
　　哼哼也想就这样抱着百妹永不分开，但是他知道此刻儿女情长会消磨他与命运抗争的决心，于是他推开百妹，望着师父。
　　师父明白徒弟的意思，道：“家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了，你就放心地走吧。”
　　哼哼的目光中充满了谢意。
　　猴子又道：“你手中的剑名叫寒山。它跟了我多年，我也没有摸透他的性子。今天，我把它传给你，希望你们能够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哼哼眉头紧锁，听不明白。
　　猴子说：“也就是说只要你能够摸透寒山剑的性子，并且养成他的性子，那么你就会成为一个一流的剑客。”
　　哼哼道：“我并不想成为一流高手，我只想救出我爹，回来一家人团聚，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猴子忽然冷笑，道：“你别说傻话了。我告诉你，如果你出去不想方设法把自己变成一流的剑客，那么你就不可能平安回来，因为你去闯荡的不是村庄，而是江湖。”
　　哼哼没有再说话，他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江湖很复杂。但是他知道，从此刻开始，他需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简单去碰江湖的复杂，于是他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尽管他走的时候很想回过头去看一看百妹，但是不知为什么他没有那么做，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其时，天边有曙光微露。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