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别类情缘

　　哪里还有虎子的身影，只有他哀哀地坐在地上，那碗肉儿丝毫没有动。眼泪，刘铁柱的眼泪滚滚流下，喃喃地在说：“一块没动，一块也没动，真香你也没尝，也不知你自己能不能捕捉到东西吃，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刘铁柱仍哀哀不退，站起身，向四处痴痴寻看他心爱的虎子，哪里还有虎子的半点踪影儿？夜好静好静，他慢慢把院门插好。端起那碗虎子不曾碰过的肉碗回到了屋里，放好进了内屋。看见自己的妻子桂荣坐在炕沿抹泪，他自己愣愣站在那里，心儿好疼好疼。怎样和妻子说？太险了。你也是我的亲人，它，也是是我最爱的虎子。我怎舍得你和它同受伤害。
　　刘铁柱就这样愣站着，眼中妻子走回屋中的影子不散。她的背影，她的步履，心中多有不忍。为了她的安全，刘铁柱只能这样做。
　　他回转思绪，轻轻弹去自己身上的尘土，慢慢对妻子说：“还早，多躺一会啊？”桂荣也不答话，仍然坐在那里，委屈的样子，剜痛了刘铁柱的心。刘铁柱凑近，再凑近桂荣身边，看着自己的妻子。突然：他展开双臂，把桂荣抱入自己怀里。喃喃地说：“睡吧，还早啦，你，你再睡会。泪珠在桂荣脸上流下，高桂荣哽咽着说：“也不是要把你管住，人家也不是想当，你这个家。不知什么缘故你竟坐在地下，大门又敞着，不说了。”那关心二字桂荣虽然没有说，但那亲切甜意和温馨却飘荡空中。早有一个温温柔柔的嘴儿堵上，那话语自然也就中断了，只有那，恩爱的图影四壁深刻，那甜甜娇娇的喘息房中游荡，那惑人心的音节，更把刘铁柱精神搅乱，他竟重温了“巫山楚雨”。
　　十月的一天，刘铁柱说：“桂荣，你看，林场招伐木工，我想去。家里的农活都已经收完，不忙了，你在家安心守好这个家，等我多挣些钱回来，好好照顾你和咱们的孩子啊？”
桂荣说：“你几时动身？和谁结伴？是多长时间？”
刘铁柱说：“我，这已经是最后一批了，人家早去了。我寻思着，多挣点钱。好养活你和孩子，我算计着你才五月大身孕。等我挣钱回来，正好你快要临盆。”
桂荣说：“穷富我不攀比，只图你好就行。你先看看，哪里的活儿好干，你就留下。如果活重了你就回来。”
刘铁柱说：“你放心，我行。孩子和你我能养。你在家等我回来。我给你好日子过，啊？让你享福。”
桂荣说：“看你，看你说的。我哪个时侯嫌弃过你？”
刘铁柱说：“不是你嫌弃我，那是丈夫应有的责任。”
桂荣说：“好好，我不和你犟。看看：她的手儿指向自己的下怀，小宝宝在踢我啦。”
刘铁柱高兴地蹲下身，抱住了妻子的双大腿。把耳朵贴在妻子的肚皮上听着，笑着，美着。上空久久回荡那挥不去的乐音。
　　刘铁柱来到了林场，他和王鹏为一组。王鹏比他小三岁，二十三的岁数，人长得精神，和他一般高，爱说话，人缘又好，林场工友都喜欢他。他们俩和众多工友一样，白天在深山伐木，晚上回到窝棚聊一聊家常，相处和谐，劳动顺手，倒也过得安逸。
　　今年，年儿来的晚，正赶上二月初。他们谁也没有急着回家，都想多挣点钱，拿回去过个“好年”。这不，大家都在盘算着做着美梦。刘铁柱也和大家一样，他的心要比大家急些，因为，妻子就要临产。他的心儿是艰难地挨着，盼着快点到结工的日期，恨不得一步奔到家中。
　　这是十二月月初。天很冷，今年雪儿格外大，虽然冷点，雪大，但对于他们伐木工人却有所帮助。借助雪的力量在沟趟，山坡拖木头就不费些力气了。刘铁柱正和王鹏在山上伐木，俩人一边伐一边聊。
王鹏说：“大哥，高兴吧？再有个半月，你我就可以回家团圆了，你是不是想俺那个嫂子了，啊？”
“去去，”刘铁柱说，“没有正经。”
王鹏又说：“哥，你我的家离得又不远，我们完工散了时，希望你常到我家玩。”
“好的好的。”刘铁柱回答着，又问，“你，还没成家？”
王鹏说：“是。哥你看，这树是朝哪个方向倒？”
刘铁柱说：“应该是‘顺山’倒。”
王鹏答：“啊。”空谷中传出双音‘顺山’倒的呼声。在空谷中荡着回音。随即一声，更大、更凄厉的惨叫划破山谷，在山谷上空久久回荡。
　　“顺山倒”，音声刚过，树倒风声大作，贯耳敲心。一声惨叫，紧接着声声不断的惨叫随着树叶纷纷飘落。动地音响，掺杂着更大的一轮声声惨叫，在山谷上空萦绕。等远远近近的工友跑过来，那砸在刘铁柱左小腿上的树早已经被众工友挪开。有的说：“看看你自己敢不敢站起来？走几步？看看是哪疼。你不要害怕，不是主干砸着你，幸亏你躲闪得快，要是腰部被砸就不好了。”
　　刘铁柱慢慢活动受伤的左小腿，还行。五个脚趾头灵活，只是小腿作痛，想必是骨头碰坏。他双手着地，艰难地坐起，试着看自己能不能站起来。阵阵疼痛在心端点点传送，那小腿仍是木木，伴着火燎难难受。他试着走了几步。但左脚着地不扎实，疼牵着心。这疼劲上来。有经验的伐木工看了砸他的树儿说：“铁柱不碍事，多说是骨头伤着，你不要怕，也剩不几天了。不要急，咱们都回家下山过年，啊？”
　　好心工友做了个临时担架把刘铁柱抬回了窝棚，自然，王鹏也跟了回来。少不了跑前跑后留下多多安慰话语。刘铁柱此时心情很乱。出一口长气，心儿想，回家吧，在这里拖累别人。正是在自己思考当中，林场主进来看他，先看了他的伤势，又说了许多宽慰言，最后说：“回家静养吧，你如果继续干活、恐怕那腿落下残疾。”刘铁柱心里明白，人家不直说让自己回家，是呀，自己确实干不了活计，点头算应下他的主意。林场主又说：“是这样，我明天安排你下山，回头看了一眼王鹏，你也一同去，我再找几个人一同相送。”
　　将过晌午，在刘铁柱的指点下。这一行四人进了村庄，停到一家门前。拍着院门板叫喊：“大嫂，开门，大嫂，开门。”高桂荣正在屋里做小孩子的铺盖，忽听院门外喊声嘈杂。走出屋门看个究竟，她听得真切。声音中有丈夫的喊声：“桂荣，开门。”啊！她的心儿一激灵，他怎么回来了？这时间没到？怎么会是自己的丈夫刘铁柱回家，啊！难不成……她不敢想，快步走出房门，直奔院门，双手忙把院门儿打开啊！啊！她看见自己的丈夫是被抬着回来啊！
　　这些人鱼贯而进，微微向她点头，她哆嗦着身体尾随进屋中。看着他们把自己的丈夫慢慢挪到炕前坐下，又扶上了炕。门口的高桂荣看了这一切，头儿“嗡地炸开”，她镇静了一下，走到了丈夫刘铁柱身边，早已看见了那条受伤的左腿，泪流了下来。
“嫂子。”王鹏作笑喊着嫂子，扬手一指，“这是李峰，我叫王鹏，他是韩发。”刘铁柱只是惭愧地笑。
李峰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说：“这是刘铁柱在林场伐木头的工钱，又拿出‘一百’，这是场主一点心意。虽然差个半月，场主说了就按整月算。”扭头看向刘铁柱说，“你安心养伤，我也把你送到家了，我们几个就走了。”
刘铁柱说：“别别，桂荣，桂荣你烧火做饭，让吃了再走，不迟啊。”刘铁柱说完看向自己的妻子，示意她赶紧做饭。
韩发说：“看，你媳妇这样，我看算了吧。”
刘铁柱忙说：“别别别，天这冷，走多时，怎好让你们空肚子上路回去啊，一会就做好，不急，也没有什么好吃的，饱了你们的身子就不冷了，走路也有劲啊。去去，桂荣，你把‘李婶’喊来帮你，啊。”
王鹏看了一眼刘铁柱说：“哥，你看嫂子这样，你又那样，这饭怎咽得下啊？我看算了，我们不会挑你的不是啊？”
刘铁柱说：“桂荣，你愣着干什么啊，你快去做饭吧，要快。”回头又对李峰说，“吃了再走，啊？”
　　吃了饭，看着他们离开。桂荣才有时间看一看自己的丈夫伤的小腿。流着泪说：“疼吗？疼吗？啊？”
刘铁柱低头看时，这腿今天肿得很粗，显出了淤青。他伸了伸，活动活动脚趾说：“你看，你看不碍事，啊，你别着急。”
桂荣抱着伤腿哭得更伤心，嘴儿嘟囔着，嘟囔着：“都是我不好，害你……”再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