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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悬疑武幻>铁骑英雄传>第十二章 霹雳弦惊

第十二章 霹雳弦惊

作品名称:铁骑英雄传      作者:小李探花      发布时间:2013-11-11 21:06:38      字数:5481

  
  秦诗雅一惊,冲过去,怔在桌子旁。
  那正是韩锦麟这些年来每天都在上面喝酒的桌子。
  韩锦麟的脸色也已发青,他认得这只手,他比秦诗雅更熟悉,这些年来,这只手已不知为他倒过了多少次酒。
  他狂醉的时候,扶他回房去的就是这只手。
  他生病的时候,伺候他汤药的也正是这只手。
  现在,这只手已变成了块干瘪了的死肉,血已凝结,筋已收缩,手指紧紧的抓着这块抹布,就像是在抓着自己的生命。
  他是不是正在抹桌子的时候被人砍断这只手的?
  桌子擦得很光,很干净。
  他在抹这张桌子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在想着韩锦麟?
  韩锦麟忽然觉得胸中一阵绞痛。
  秦诗雅目中的眼泪开始向外流,一字字道:“你知道这只手是谁的?”
  韩锦麟沉重的点了点头。
  秦诗雅嗄声道:“那现在他的人呢……他的人呢?他在哪里?”
  她忽然冲了出去。
  没有人,小店里一个人都没有。
  秦诗雅再奔回来,韩锦麟还是站在桌子前,瞬也不瞬的盯着这只手。
  死黑的手,四根手指都已嵌入抹布里,只有一根食指向前伸出,僵硬得就像是一节蜡,笔直指着前面的窗户。
  窗户是开着的。
  韩锦麟抬起头,盯着这扇窗户。
  秦诗雅的目光也随着他瞧了过去,两人忽然同时掠出了窗子。
  窗外,凉风怡人。
  一条更小的巷子,比沟渠也宽不了多少,也许这根本不是条巷子,只不过是一条沟渠。
  沿着沟走,走到尽头,就是一道很窄的门,也不知是谁家的后门,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路。
  这本是条死巷。
  后门是虚掩着的,在推门的地方赫然有个暗赤色的掌印。
  用血染成的掌印。
  ——大血手印!
  秦诗雅冲过去,突又顿住,慢慢的转回身,面对着韩锦麟。
  她嘴唇已被咬得出血,盯着韩锦麟道:“突斯巴也早已算准了你要到这里来。”
  韩锦麟闭着嘴。
  秦诗雅道:“他知道你绝不会先到那个幽谷去,因为你不愿再见到沈定天,所以你心里无论多么急,也一定会先到我四叔这店里来瞧瞧。”
  韩锦麟闭着嘴。
  秦诗雅道:“这一切,正都是为你设下的圈套。”
  韩锦麟的嘴闭得更紧。
  秦诗雅道:“所以你绝不能走进这扇门。”
  韩锦麟忽然道:“你呢?”
  秦诗雅咬着嘴唇,道:“我没关系,突斯巴并不急着要杀我,慕容继宏也不急着杀我。”
  韩锦麟缓缓道:“所以,你可以进去?”
  秦诗雅道:“我非进去不可。”
  韩锦麟长长叹了口气,道:“看来你还不如慕容继宏和突斯巴那么了解我。”
  秦诗雅道:“哦?”
  韩锦麟淡淡道:“他们苦心设下这圈套,就因为他们知道我也是非进去不可的!”
  顿了顿,他才接着道:“就算有人已将我的两条腿砍断,我爬也非要爬进去不可!”
  秦诗雅盯着他,热泪又忍不住要夺眶而出。
  她忽然扑过来,紧紧的抱住了韩锦麟。
  热泪,沾湿了他憔悴的脸。
  她磨擦着他的脸,仿佛要以自己的眼泪来洗去他脸上的憔悴一般。
  世上若只有一样事能洗去人们的憔悴,那就是情人的泪——
  情人的眼泪。
  韩锦麟僵硬的四肢渐渐柔软,终于也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她。
  他们抱得很紧,很紧。
  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
  仿佛连阳光都不愿照耀沟渠,巷子里黯得就像是黄昏。
  门后面,更黯。
  推开门,就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扑鼻而来。
  是血腥气!
  然后,他们就听到一种奇异的声音,仿佛是野兽临死前的喘息,又仿佛是魔鬼在地狱中呐喊!
  声音赫然正是从地下发出来的!
  地下正有十几个人,闭着嘴咬着牙,宛如野兽般在作殊死搏斗!
  没有人开口,甚至连刀砍在身上也不肯开口。
  本来一共有三十九个人,现在已有九个倒了下去,剩下的三十个分成两边,占优势的一边人数远比另一边多出很多。
  他们有二十一个人,都穿着暗黄色的衣服,用的大多数是江湖中极少见的外门兵刃,有个人手里用的竟是个铁打的算盘。
  另一边本有十八个人,现在已只剩下四个,其中还有个是瞎子!
  还有条精赤着上身的大汉,他没有兵刃。
  他的人就是铁打的!
  寒光一闪,一柄鱼鳞刀砍在他左肩上,就像是砍在木头里,锐利的刀锋竟被他的肉夹住,嵌在他骨头里!
  紫衫人用力抽刀,不起,大汉的铁掌已击上了他胸膛,他仿佛已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砰”的一声响,他整个人都被打得飞了出去。
  但大汉的左臂也已无法抬起,忽然沉声道:“你们退,我挡住他们!”
  “快退!”
  “快些退出去!”
  “这是命令!”
  没有人退,也没有人答话。
  本已倒在地上的一个人突然跃起,嘶声大呼道:“不能退,我们死也要把他带出去!”
  这是个地下室,终年都燃着灯。
  灯嵌在墙上,阴恻恻的灯光下,只见她竟是个女人,又高又大又胖的女人,一条刀疤自带着黑眼罩的眼睛直划到嘴角。
  她的右眼已瞎了,只剩下一只左眼,瞪着那大汉。
  这只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仇恨,仇恨——
  至死不解的仇恨。
  玉蝴蝶!
  她怎么会在这里的?
  莫非……?
  这些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这大汉又是谁?
  难道是一别多年无消息的,秦诗雅口中的那位四叔!
  不错,的确是他!
  除了“钢筋铁骨”秦武阳之外,谁有这么硬的骨头?
  玉蝴蝶挣扎着,还想爬起来,盯着秦武阳,嗄声道:“这人是我们的,除了我们外,谁也不能动他一根手指,谁也不能……”
  “唰”的一声,寒光又一闪,她再次倒下。
  这次她永远都无法再站起来了!
  这妩媚、俏丽不可方物的绝代佳人,终于香消玉殒了。
  谁也想不到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谁也猜不透,她最终的归宿,竟会是在这个地方。
  可是,她剩下的那只眼睛还是瞪得很大,还是瞪着秦武阳。
  她死的既无痛苦,也无恐惧。
  因为她心里剩下的只有仇恨。
  除了仇恨外,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秦武阳咬着牙,他身上又被刺了一剑,跺脚道:“你们真的不走么?”
  “你们若全都死了,又怎能将我带走?”
  瞎子忽然阴恻恻一笑,道:“我们全都死了,也要将你的鬼魂带走!”
  他武功虽然比有眼睛的人还可怕,可毕竟是个瞎子,交手时全凭着耳朵“听风辨位”。
  无论谁在动嘴的时候,耳朵都不会像平时那么灵的,他两句话还没有说完,前胸已被一柄虎头钩划破了道血口!
  钩再扬起,钩锋上已挂着条血淋淋的肉。
  血,肉!
  血肉!
  秦武阳几乎忍不住要呕吐。
  他已杀过人,但却绝不是凶手,他的骨头虽硬,心却是软的。
  现在,他几乎连手都软了,已无法再杀人。
  他忽然大声道:“我若是死在你们手上呢?”
  瞎子冷冷道:“这里的事本就和我们无关,我们本就是为了你而来的。”
  另一人厉声道:“中原七剑若不能亲手取你的命,死不瞑目!”
  这人满脸麻子,用的是一长一短两把刀,正是北派“阴阳刀”的唯一传人钱大昕。
  秦武阳忽然笑了,此时此刻,谁也不知道他为何而笑?
  他笑得实在令人毛骨悚然,大笑道:“原来你们只不过想亲手杀了我,这倒是容易得很!”
  他反手一掌,击退了面前的紫衫人,身体突然向钱大昕冲了过去——对准钱大昕的刀锋冲了过去。
  钱大昕一惊,短刀已刺入了秦武阳的胸膛!
  秦武阳胸膛还在往前挺,牛一般喘息着,道:“现在……我的债总可还清了吧?”
  又喘了两口气,他才声嘶力竭道:“现在,你们还不走么?”
  钱大昕的脸在扭曲,忽然狂吼一声,拔出了刀。
  鲜血雨点般溅在他胸膛上。
  他吼声突然中断,扑地倒下,背脊上插着柄三尺花枪。
  枪头的红缨还在不停的颤抖。
  秦武阳也已倒下,还在重复着那句话。
  “我的债总算还清了!”
  “你们为何还不走?”
  他瞧着另一柄花枪已向他刺了下来,既不招架,也不闪避。
  钱大昕突又狂吼一声,扑在他身上,嗄声道:“我们一定错了,他绝不是……”
  声音又中断。
  钱大昕背上又多了柄花枪。
  枪!双枪!
  枪拔起,在凄恻的灯光下看来,地室中就像是迷漫着一层雾。
  粉红色的雾。
  血雾!
  三十九人中,已有二十三人倒下。
  杀戮却仍未停止,强弱已更悬殊。
  一个卖草药的郎中身上负了六处伤,嘶声道:“姓秦的既已死了,我们还是退吧!”
  他们这边只剩下三个人还在负隅苦战,实在已支持不住。
  钱大昕一着“立劈华山”砍下,咬着牙道:“二哥,退不退?”
  瞎子厉声道:“退?中原七剑要死也死在一处,谁敢再说退字,我先宰了他!”
  紫衫人狂笑,道:“好,有义气,大爷们今天就成全了你们吧!”
  他的声音也突然中断,一双眼珠子立刻就如死鱼般凸了出来。
  死一般静寂中,只听他喉咙里不停的“格格”发响。
  他这口气还没有断,却已吐不出来,用尽力气也吐不出来,只因他咽喉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长剑。
  一柄四尺长的长剑!
  长生剑!
  所有的动作突然全都停止,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盯着这柄剑!
  谁也没有看到这柄剑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但却全都知道是什么人来了!
  地室的入口就在角落里。
  韩锦麟就在那里站着。
  但却没有人敢抬头去瞧,每个人都生怕自己一抬头,那柄追魂夺命的长生剑就会无影无踪的飞过来,割断自己的喉管,刺入自己的咽喉!
  他们都是“万圣帮”最忠实、最得力的部属,绝没一个是胆小怕死的人。
  但现在,他们已太累、太疲倦,看到了太多死亡,太多血腥。
  这已使他们丧失了大部分勇气。
  何况,“白云剑客”韩锦麟的长生剑在江湖人心目中已不仅是一柄剑,而是一种恶魔的化身!
  现在,“白云剑客”和“长生剑”这七个字更几乎变得和“死亡”同样意义。
  也许直到现在他们才懂得死亡的真正意义。
  他们同伴的尸体,就倒在他们脚下。
  就在一瞬间以前,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然后,白云剑客和长生剑忽然来了,事先完全没有丝毫预兆。
  这活生生的人,忽然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他的生命忽然就变得毫无意义,绝不会有人关心。
  世上也绝没有任何事能比这种突来的变化更令人恐惧!
  他们恐惧的也许并不是死,而是这种恐惧的本身。
  那瞎子突然道:“白云剑客?长生剑?”
  他虽然什么瞧不见,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但却也已感觉到韩锦麟的存在,他似已嗅到了一种慑人的杀气。
  韩锦麟道:“是的!”
  瞎子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慢慢的坐了下来。
  钱大昕也跟着坐了下去,就坐在秦武阳和玉蝴蝶的血泊中。
  可是,看他们的神情,却像是已坐在另一个世界里似的。
  那世界里既没有仇恨,也没有痛苦。
  韩锦麟慢慢的走了过来,慢慢的走到那些紫衫人面前。
  他的一双手是空着的,没有剑。
  剑仿佛是在他的眼睛里。
  他盯着他们,一字字道:“你们带来的人呢?”
  紫衫人的眼睛全都在瞧着自己的脚尖。
  韩锦麟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并不想逼你们,希望你们也莫要逼我。”
  站在他对面的一个紫衫人脸上不停的在冒汗,全身不停的发抖,突然嗄声道:“你要找秦武阳?”
  韩锦麟道:“是。”
  这紫衫人流着汗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奇特的狞笑,声嘶力竭的道:“好,我带你去找他,你跟我来吧!”
  他用的是虎头钩,这句话刚说完,他的手已抬起,钩的护手已刺入了他自己的咽喉。
  他已无法再忍受这种恐惧。
  死,反而变成了最快的解脱。
  韩锦麟看着他倒下去,手渐渐握紧。
  “秦武阳已死了!”
  这紫衫人的死,就是答复!
  “李傲天和袁珺璧呢?”
  韩锦麟目中忽又露出了恐惧之色,目光慢慢的从血泊中的尸体上扫过,瞳孔慢慢的收缩。
  然后,他就听到了秦武阳的声音。
  他又在牛一般喘息着,血和汗混合着从他脸上流过,流过他的眼帘,他连眼睛都张不开,喘息着道:“秋先烈……秋二哥……”
  瞎子石板般的脸也已扭曲,咬着牙,道:“我在这里。”
  秦武阳道:“我……我的债还清了么?”
  秋先烈道:“你的债,现在已经还清了。”
  秦武阳道:“但我还是有件事要说。”
  秋先烈道:“你说。”
  秦武阳道:“我虽然对不起李好古李大哥和柴俊杰柴大哥,但却绝没有出卖他们,我只不过……”
  秋先烈打断了他的话,道:“你用不着说,我已经全都明白了。”
  他的确已经明白了。
  一个出卖朋友的人,是绝不会在这样生死关头为了朋友牺牲自己的。
  这不但秋先烈已明白,钱大昕和死去的玉蝴蝶,以及那躺着的那几具死尸也很明白。
  只可惜,他们明白得太迟了些。
  秋先烈那已瞎了几十年的眼睛里,竟慢慢的流出了两滴眼泪。
  韩锦麟在看着,看得很清楚。
  他第一次知道瞎子原来也会流泪。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早已热泪盈眶。
  热泪就滴在秦武阳已逐渐发冷的脸上,滴在他那只断掌上。
  韩锦麟俯下身,用衣角轻轻擦拭着秦武阳脸上的血和汗。
  秦武阳的眼睛睁开,这才瞧见他,失声道:“少爷,是你,你……你果然来了!”
  他又惊又喜,挣扎着要爬起,又跌下。
  韩锦麟跪了下去,跪在他身旁,道:“我来了,所以有什么话你都可以等着慢慢说。”
  秦武阳用力摇了摇头,凄然笑道:“我已死而无憾,用不着再说什么了。”
  韩锦麟忍着泪,道:“但有些话你还是要说的,你既然并没有出卖柴大哥,为什么不说明?为什么要逃避呢?”
  秦武阳道:“我逃,并不是为了我自己。”
  韩锦麟道:“你为了谁?”
  秦武阳又摇了摇头,眼帘慢慢的阖了起来。
  他四肢虽已因痛苦而痉挛,但脸色却很安宁,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恬静的微笑。
  他死得很平静。
  一个人要死得平静,可真是不容易!
  韩锦麟动也不动的跪着,似已完全麻木。
  他当然知道秦武阳是为了谁而死的。
  他必定比韩锦麟先回到幽谷,查出了突斯巴和慕容继宏的阴谋,就抢先赶到这里。
  只要知道韩锦麟有危险,无论什么地方他都会赶着去。
  但他又怎会知道慕容继宏和突斯巴这阴谋的呢?
  他和柴俊杰柴老大,以及李好古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为何至死还不肯说明?
  韩锦麟黯然道:“你究竟在隐瞒着什么秘密?你至少总该对我说出才是,你纵然死而无憾,可是我,我怎么能心安呢?”
  秋先烈忽然大声道:“他隐瞒着的事,也许我知道。”
  韩锦麟愕然,道:“你?……你知道?你怎会知道的?”
  秋先烈的脸本是黝黑的,现在却苍白得可怕。
  他用力咬着牙,一字字道:“柴大哥对朋友的义气,天下皆知,你也应该知道。”
  韩锦麟道:“我听说过。”
  秋先烈道:“只要有朋友找他,他几乎是有求必应,所以他的开销一向很大,但他却不像你,他并没有一个做礼部侍郎的父亲。”
  韩锦麟苦笑。
  秋先烈道:“所以他一直都在闹穷,一个人若是又闹穷,又好朋友,又要面子,就只有在暗中想别的法子在弥补亏空。”
  钱大昕耸然道:“你是说……柴老大在暗中做没本钱的生意?”
  秋先烈黯然叹道:“不错,这件事也是我在无意中发现的,可是我一直不忍说,因为柴老大那样做,的确是情不得已。”
  他忽又大声道:“但柴老大下手的对象,却必定是罪有应得的,他做的虽然是没有本钱的买卖,可没有愧对自己的良心。”
  钱大昕的脸色已发青,沉声道:“秦武阳与此事又有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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