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儿女情长
作品名称:铁骑英雄传 作者:小李探花 发布时间:2013-06-16 08:21:13 字数:3570
沉默,又是长长的沉默。
长长的沉默过后,秦仲鸣才突然道:“你我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我们毕竟还是亲戚,也是我的后生晚辈,你的脾气,我一向都很了解,所以我也并不打算劝你离开这里。”
他的目光凝注着韩锦麟,神情忽然变得很郑重,缓缓道:“我只希望你能真正明白一件事情。”
韩锦麟道:“还望姨父你老人家能不吝赐教。”
秦仲鸣正色道:“曲婉柔的确已经去世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若一直都生活在思念和回忆当中,真的就这样过下去,她在九泉之下,也是决不会瞑目和安息的,所以,你走了对她而言,也只有好处。”
韩锦麟又不禁为之默然。
秦仲鸣道:“曲婉柔本人并不是别人要迫害的对象,别人想伤害她,只不过是因为你,换句话说,别人要伤害她,就因为你一直都深爱着她。你若不暂时忘记她,也能早些离开她,抑或是一直都将她带在身边,她就不会那么早死了。这道理,现在你明白了么?”
韩锦麟就好像忽然被人抽了一鞭,痛苦得全身都仿佛都收缩了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只有三尺那么高。
秦仲鸣却似全未留意他的痛苦一般,接着又道:“你若觉得她太寂寞了,想陪伴她,现在似乎也已用不着了。你留在这里,当然也只有徒然增加她安眠地下的痛苦和烦恼。”
韩锦麟深邃的目光,茫然的凝注着远方的黑暗,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黯然自语道:“我错了,我错了,我又错了,我真的又错了!”
他的腰似已深深的弯了下去,背也无法挺直。
秦诗雅仰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充满了一种很复杂的情感,也不知是怜借呢,还是同情,也许本就兼而有之。
她当然知道,她父亲是在故意刺激他,故意令他痛苦,她当然也知道,他老人家这样做,对他只有好处,但她心里却实在不忍。
秦仲鸣道:“沈定天忽然振作起来了,只因他已找到个他自信可以对付贤侄你的帮手。”
韩锦麟苦笑着道:“他又何必找人来对付我呢?我还是把他当作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的手足。”
秦仲鸣道:“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沈定天心里却并不是这么想的。”顿了顿,他才接着道:“你可知道,他找来对付的人,又是谁么?”
韩锦麟道:“‘魂飞天外’景泰蓝?”
秦仲鸣道:“不错,正是那老疯子。”
秦诗雅插嘴道:“景泰蓝的武功真的就那么厉害么?”
秦仲鸣喃喃着道:“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我始终估不透,也摸不准他们的武功之深浅。”
秦诗雅笑着问道:“是哪两个人?”
秦仲鸣含笑望着韩锦麟,轻轻的道:“其中一人,就是昔年的铁骑门主,‘白云剑客’韩锦麟贤侄你,另一个人,就是魂飞天外’景泰蓝’这个老疯子。”
韩锦麟笑道:“姨父你老人家实在过奖了,据我所知,我的朋友李傲天,他的武功,似乎就绝不在我之下,还有就是慕容继宏身边那个少年剑客——‘天下第一快剑’金铁凝。”
秦仲鸣截口抢着道:“李傲天和金铁凝一样,他们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武功。”
韩锦麟愕然道:“姨父你老人家竟然说他们根本不懂武功?”
秦仲鸣道:“不错,他们非但不懂武功,而且也根本不配谈论武功这种高深莫测的问题。”
他冷冷接着道:“他们暂时只会杀人,也只懂得怎么杀人!”
韩锦麟默然良久,才缓缓道:“但李傲天和金铁凝之间,似乎还是有所不同的。”
秦仲鸣反问道:“有何不同之处?”
韩锦麟道:“也许他们杀人的方法并无不同,但他们杀人的目的,却绝不一样,金铁凝似乎也在渐渐改变自己了。我也看得出来,他的眼神和表情里,真的已经渐渐开始有了感情。”
秦仲鸣道:“哦?”
韩锦麟道:“李傲天只有在万不得已时,才会出手杀人,以前的金铁凝,也只不过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秦仲鸣慢慢的点了点头,才慢条斯理的道:“你说的不错,我也知道,李傲天是你的朋友,但你为何一点也不关心他,为何不索性现在就去看看他呢?”
韩锦麟垂下头,喃喃着道:“我,可是我……”
秦仲鸣道:“你着想去看看他,现在正是时候,否则的话,只怕就已太迟了!”
韩锦麟忽然高昂这头,挺起胸膛,高声道:“好,我这就去找他!”
秦仲鸣目中这才露出一丝笑意,道:“你知道他现在住在什么地方么?”
韩锦麟道:“我当然知道。”
秦诗雅忽然赶到前面来,眼睛里发着光,道:“但你也许还是找不着,所以还是让我带你去的好。”
韩锦麟还未开口,秦仲鸣却已板着脸道:“你还有你自己要做的事情,韩贤侄暂时还用不着你带路。”
秦诗雅嘟起嘴,垂下头,看样子似乎是要哭出来了。
韩锦麟沉吟着,抱拳道:“晚辈就此别过。”
他心里本有许多话要说,却只说了这六个字,因为他知道,在他的面前,无论说什么话,只怕都已是多余的了。
秦仲鸣一挑大拇指,高声赞道:“对,对极了,说走就走,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伟丈夫!”
韩锦麟果然说走就走,而且根本没有回头。
秦诗雅目送着他远去,两边眼圈儿似乎都已经红透了。
秦仲鸣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臂,才柔声抚慰道:“你心里是不是很难受,也很舍不得他?”
秦诗雅眼睛还是呆呆的望着韩锦麟身形消失处,但还是带着哭腔道:“我没有,根本没有。”
秦仲鸣突然就笑了,笑容中带着无限慈祥,摇着头道:“傻丫头,难道你以为为父就真不知道你的心思么?”
秦诗雅嘟着嘴,终于忍不住道:“父亲大人既然知道,为什么又不让我陪表哥走一趟呢?”
秦仲鸣柔声道:“傻丫头,你要知道,像韩锦麟这样的男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随便得到的。”他目中隐含着世故的睿智之光,微笑着又道:“你要得到他的人,就先要得到他的心,但那可不是件简单容易的事情,一定要慢慢的动脑筋、想法子。当然,从另一个角度说来,你若追得他太紧,只怕他就会被你吓跑了。”
韩锦麟虽然说走就走,虽然也根本没有回头,但他的深心底里,却仍然被一根无形的线,暗暗的牵着,牵得紧紧的,似乎还根本毫无松懈之意。
牵在他心上的这条线,永远是握在曲婉柔手里的,只要能陪伴着她的坟茔,甚至只要能感觉到她的魂灵就在自己附近,他,仿佛就已心满意足了。
有心劝解,却怕是惊扰了他深心底里苦留着的那份甜蜜回忆。
人既已苦,那些回忆和往事,谁又能忍心夺了去丢将开来?
一个人,宁愿沉溺在对往日的回忆中不肯自救,别人又何苦要让他不开心的去面对——这些他根本不愿面对的残酷现实呢?
这世上,虽然还有很多人,明知道应该试图解救他,但解救的同时,为什么还要伤害到他呢?
但是,若连自己都解救不了,又如何去唤醒别人?
世间自有痴儿女,这个情字,又岂是旁人能够轻易化解得开的?
无穷无尽的思念,像密密麻麻斜织的丝线,穿插在人们的深心底里,灵魂深处。
最美好的感情,不是因为最好,所以人们才会眷恋不已,依依难舍。而是因为,这份感情,已经永远都回不去了,只能用感念和怀想,去追思、召唤它们,所以才成其为最美好!
站在缘分的路口,后会已是无期,然而,想要道一声“珍重”,却似乎已太迟了,也已经来不及了。
梵音萦绕,木鱼轻敲,凝眸,是她素指的轻捻。
清泪濡湿,晕染伊人婉约、无言的惆怅。
长歌当哭,悠悠。
一曲离别,涟涟。
杯酒为欢,漂泊。
世事浮沉,无奈。
关于记忆,或深或浅。
关于思念,亦淡亦浓。
弱水三千,深情缱绻,梦中的一霎,淡成念想的微澜。
静好的岁月,只能将之刻在三生石畔。
在一纸素雅的薛涛笺里,让鸿雁,衔去搁浅心深处的柔软。
嵌一方蓝田日暖的问候。
舞一阕水墨横斜的清浅。
洇一个蹙眉阑珊的默念。
笔底仍留香,情意尚蔓延,触碰的是,她柔若无骨的指尖。
只为来生之奈何桥畔,借我一世温暖、缠绵。
他是她独自莫凭栏前——望穿的秋水。
他是她汀洲袅起时的——染柳浓烟。
她是他百转柔肠,低吟浅唱的桃花面、芙蓉颜。
她是他午夜梦回时,不舍的缱绻,和依恋。
星河飞转,流年研碾,他仍在原地等候。
只任憔悴,叠压成——残月紫髯。
随瘦影,融化在烛残漏断。
她可曾挂怀,她可曾洞悉,她可曾听见。
那草花湖畔,修竹林边,为他许下——她为拈尘、他作清风的顾盼,和夙愿。
携一方清浅,弹一曲思念,吟一处红尘别陌。
她的倩影,栽种在回忆的波澜间,渐行渐远。
任泪潸然,她只是沉沦在他眼眸的过客,不曾邂逅,便凋零成梦,无所归依的遥远……
回眸,刹那;凝眸,永远……
一转身,红尘阡陌,终入茫茫人海。
抬望眼,早已湮没红尘中,相知相偎,不能相守。
相思泪,轻打芭蕉,随暮雨潇潇。
烟光薄,栖鸦归。
谁的梦,轻点惆怅化泪?
谁的守望,洞穿记忆轮回?
一棹清风,与卿泛舟,一弯晓月,萦梦依依。
青山澹月,竹篱花影,一泓情丝徜徉在雾霭芳菲。
清竹随风摇曳,与卿同醉,不期再醒!
眺一眼忘川,朦胧了蔷薇,啼红了杜宇。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一声叹息,叹今生无缘。
在冬的微凉里,拈一枚孤雁的尾翼,在他寥落的怀想中,衍生隔岸初见她的模样。
勾勒她的笑容,在他白山松水的梦境里,绽放并蒂莲的清香,身影如素梅孤傲,码成一座不朽城墙。
今世诀别,来生守望,甘立痩莲,为她绽放流年沧桑的一缕清香。
魂梦莹莹,呼唤声声,最短的伫立,抑或是最长的守候。
凝望她恬静的眸,连泪珠似都已晶莹剔透,化为明媚的浅笑。
情深缘浅,终别奈何桥前冷涧……
彼岸豆蔻,守望在左,思念在右。
翊翊风,剪剪梦,落花成冢。
碎碎念,声声慢,化蝶翩跹。
想往处,梨花犹带雨。
回眸地,烟水两茫然。